奈何天
之十一

作者﹕yyq


    流川回了班里已經是夜了,那大院里的差不多都睡下了,只藤

真還是悠悠然的在小院子里的石凳上坐著,嘴里輕輕快快哼著小桃

紅的調子,趴在石桌上拿了那顆鴛鴦珠當彈子打,正玩的高興時,

見流川神思恍惚的打外邊兒進來,便側了頭看看他問,“你今兒到

奇了,跟夜游似的,這都什么時候兒了,怎么才知道回來?”



    流川也不答理他,還是茫茫然的樣子,朝自己屋里就走過去,

到把藤真的性子給嘔上來了,一下兒從椅子上跳起來,似笑不笑的

擋了流川的路說,“連我都不理起來,什么了不得的事兒了,你越

是不說,我到非得逼著你說出來。”



    流川呆看了藤真半晌,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現如今你可

不是‘每日價情思睡昏昏’了?”



    藤真到被他問得一愣了,過了會兒方皺著眉說,“嗯?你這小

孩子,是我問你呢,你到問起我來,就算今兒不是那樣兒了,又怎

么著呢?”



    流川側頭想了想,又接著說,“若不是了,我該是能好好兒睡

了吧,那我可去睡了。”話完了,便繞過藤真,徑自走到自己屋里

,順手一帶門兒,把藤真一個人關在外邊兒。



    藤真也不再攔的,只站在那兒細細琢磨著流川說的那話,突然

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說,“若你真當你今兒晚間能睡好,那就是

想差了。”說著,也不在院兒里呆著了,只回了自己屋里洗漱睡下

了。







    一宿無話,直到次日天明。流川是喜歡賴床的人兒,原本這每

天早上,都是藤真起得早,來喚了流川起床的,這兩天都為著兩個

人心思不好,往往是半夜里一處說話坐等天明的,所以才省了這份

兒工夫。偏是昨兒藤真的心情好了,流川也只說是沒了藤真的鬧騰

定自己能睡好的,兩個同往常似的各自睡去了,這一早兒藤真起來

,原是想依著往日的規矩去叫了流川,沒想到才打開門,就見流川

在院子里傻傻坐了,兩手托了頭,藤真心里就有些明白,也不去點

破他,只笑呵呵兒的走到流川跟前兒,起手在他頭上一拍說,“昨

兒想是睡得好了,今兒就這么有精神起來,起的可早呀。”



    說了并不理流川答不答應,就直直走去隔壁院兒里,同著大家

一處吃了飯,看流川還沒過來,便又過去看了看,卻見他還是才那

樣兒,紋絲兒沒動的坐著,不覺輕輕搖搖頭,一把將流川拖了,硬

逼著他吃了飯,又歇了會子,便是時候兒吊嗓子練功了。



    流川的心思不在那練功上頭,班里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素日里

即便是累了想睡,也不過就是副焉樣兒,可今兒,那精神到是挺好

的,可仔細看看明白就是人在院里,這心,就不知跑哪兒去了,就

算是和藤真兩個對了練些個戲文,雖說那詞兒是半句不差的唱出來

,可那功夫離了平日就遠,哪兒還象個戲班里的頭牌兒了,教習師

父和管事的都著急上了頭了,實實的問他,他又不說話,只了低頭

兒聽著,到惹得別人不忍起來,也不舍去十分的說他,只搖頭兒嘆

兩聲。藤真見他這樣兒,雖是有些知道他和仙道的事兒了,可又不

十分清楚的,也沒法兒勸,況是流川的脾氣,任了藤真百般的旁敲

側擊,他只是不開口,不要就回說“沒事兒”,把個藤真氣急了,

一跺腳說了句,“不樂意理你!”就真閉了嘴,再不和流川說半句

話了。



    真沒人理了,流川到是省了心了,其實說來,和藤真兩個一處

長大那些年的,原是和睦,就算說了也沒什么,可是,自己的心思

著實是一團亂麻,便是想同他說又從何說起呢。流川一向是不長于

口舌間的事兒,所以只能嘔著藤真了,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對,只是

實實的難以說明,這會兒把藤真氣的當真不同自己說話了,流川也

只能在那兒低低說句“對不住”也就算了。



    藤真聽了到不好對他認真生氣了,只嘆了聲說,“這樣兒自己

悶著,早晚有一天悶出事兒來,”略頓了頓又是喜上眉稍的說,“

昨兒我和花形約了,等他早朝完了,事情料理清楚了,帶我去龍潭

玩,我已經向管事的告了下午的假了,你既是心里不舒坦,不如和

我一塊兒去?”



    流川原是正拿了短刀和藤真兩個練那打斗,聽了這話兒,不由

手上一松,竟是把刀都掉了,虧是沒砸到腳上,也沒讓管事的和見

習師父看見,可還是把藤真嚇了不輕去,剛想開口數落他,卻聽見

流川彎腰撿刀,抬起頭來對藤真問道,“現在這是多早晚了?”

   “現在?該是才過了卯時的,咱們是練功起早了,其實現如今

的時辰,還不知多少人睡著呢。”

    剛說完話,就聽見流川在那兒自言自語的輕聲嘟囔,“也對,

丑時是才過了半夜的。”



    藤真聽了這話兒,正覺得摸不著頭緒,竟就看見流川臉上的神

色有些不對,揪著眉,又是氣又是憂又是惱又是羞的意思,忿忿的

把那刀往兵器架上一擱,就杵在那兒發起呆來,旁人見了,也不來

管他,知道他今兒是有些不對了,便是練功也未必見得有什么好兒

的,藤真明白他是有心事,更不去理會,是以這一呆就呆了半天,

班里的人都去吃午飯了,藤真叫了他几聲兒他不應,也就由他去了

。



    流川是整夜沒睡的,更是過了丑時就從床上爬起來坐到外頭院

子里,朝了府外邊兒那家古董店的方向發呆,心里竟是也有些傻傻

的,想著就算是自己不去,也該陪著那人一處等了才算是正理,他

既是在那店里等了,那自己就在府里頭陪著,也算是對得起那人了

。沒料想,雖如此的,還是事事都沒心緒,只惦著仙道是不是還在

等著,這早起的練功,自個兒也知道,那個叫差勁,可卻是再沒法

兒止著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惦著昨兒他定的那約,偏是想得心煩心

痛的時候兒,藤真又說起和花形兩個的約了,所以失態,再等想起

來,丑時原是半夜子時剛過,好夢正酣的,想來是沒可能就真有人

約了那時候兒出去玩的,那仙道,難不成是在耍著自己玩么?若是

,就該實實的惱了他,惱他不該開了這樣兒的玩笑,若不是,可又

時時的憂著他,憂著更深露重的時候兒,在外邊兒這樣等,是苦了

他的。正在那兒思前想后了半天,忽覺肩上被人打了下,回頭看時

卻是藤真在那兒沖著自己笑。



    藤真是這輩子都沒在流川臉上見過那許多的表情,即憂且惱,

又帶點兒不舍,帶點兒臊的,卻在見了自己之后盡數收了起來,只

在心里搖頭嘆氣,知道他是初嘗了個情字,自己還納著悶兒不知道

呢,可這事兒又不是別人說一句就得的,得順著他自己的心思慢慢

兒懂了才好,也不對他多說什么,只問了句,“我可出去了,再問

一句,要不要同我一塊兒去龍潭?”



    見他還是那樣兒呆著不說話,也不再問,自顧自就出去了,卻

在走到院兒門口時回頭對了流川說,“該怎么就怎么,可真不象是

平日里的你了!”說著不等流川應聲兒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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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對著忠信王府邊門那塊兒,正對著大街的,有一家大古董店

,極是有名,是京城有數的富豪相田家的產業,說起這相田家卻也

怪了,為主兒能說上話兒的,竟是相田家的大小姐--相田彌生。

京城里是人人都知的,不懂女紅刺繡,光會看帳理財,可趕在那年

頭兒,女子無才便是德了,這相田小姐再怎么容貌端麗的,也是沒

人敢娶了她,她卻也不急,還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打理家中的產業,

竟把這相田家搞得更是發達了些,錢庄、當鋪、綢緞庄,近兩年還

弄了個叫憶古齋的古董鋪子,在京城那些繁華熱鬧的地方開了四家

分號兒,因為是貨色齊全,價錢又好,且是再不坑人的,所以口碑

極佳的,買賣做的也紅火,所以再是不齒了女兒家做生意人的,都

不得不服了人家的手段,這彌生小姐也算是京里出了名兒的能人了

。



    這會兒正是店里客人多、生意好的時候兒,仙道就在那店里正

對著門坐著,自打丑時起坐著一直坐到晌午。雖說昨兒是約了流川

丑時出來的,可原就沒打算流川當真的丑時就來,可也想著,興許

卯時就能見著他,可這會兒是已經到了午時了,壓根兒就沒見流川

從府里出來,到是才看到藤真高高興興的打門前兒經過,想是約了

花形的,想到這個不由越發酸楚起來,酸得眼里干干澀澀的,心口

兒鼓鼓脹脹的,雖是知道天到了這般時辰流川還不來,就是無望,

可還是不愿意走,竟存了一個他若是不來,就坐這兒等了一輩子的

痴念頭兒,這樣兒想著,就更不愿再朝著那府的邊門這兒看過去,

慢慢兒的背轉身子,垂了頭,數著那地上擱著的大花瓶上那金縷線

捱時間。



   “喂!”身后有人推了推仙道,那聲音令仙道沒這膽兒回頭,

怕是自己坐得久了,生出幻象來,只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想是身后

那人不樂意了,又用力推了仙道一下,差點沒把他從椅子上推下去

,仙道這才轉過頭去,見流川攢著個眉,百般不耐的看了自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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