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過了兩天,總算不再是吃什么吐什么了,流川也明
白必須快點好起來,所以對醫師的任何指示都不抗拒,安安
靜靜的喝藥,一口口咽下各種本來很討厭的補品。
可是他不再開口說話,也不主動理任何人,常常是一整
天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看著窗外的天空。
……
──世子的身體狀況漸漸好轉了,可是總不知道在想些
什么呢……
聽著侍女的稟報,一直忍耐著不去見他的牧猶豫了片刻
,喚來醫師,問清楚的確是安定下來了,才決定再去探視。
──到底是還年輕,身體底子也好,恢復得很快呢。
醫師松了一口氣的話語仍響在耳邊,仔細咀嚼一下,慢
慢地起疑了……
前几日一片混亂中,也沒有多想。
現在才覺得,實在是很奇怪……
世人傳言富丘世子體弱多病從未習過武,可是……雖然
他沒有在自己面前拔過刀,連那天殺死刺客時的動作也完全
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技巧可言,但那份迅猛敏捷不是假的,
還有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掩都掩不住的武者氣息……
本來,如果他真的會武也沒什么,傳言只是傳言……將
軍家,還不至于為這個治富丘藩的罪……
但明明會武卻刻意掩飾,為什么?
心中一跳,難道是為了刺殺?
──裝作不會武讓人不去戒備他,然后逐漸接近將軍…
…伺機下手?
搖搖頭,應該不會,即使自己猝死,將軍家也并不是沒
有繼承者的,膽敢大逆不道刺殺將軍的富丘藩絕對逃不過被
撤藩滅族的命運……
而他身為富丘世子,不管能不能得手,等待他的都是斬
首處死。富丘失去了唯一的世子,也就等同于滅亡了……
更何況如果他如果想殺將軍,那天就不會拼了性命救自
己……推說不會武無能為力的話誰也不能拿他怎樣……
說到刺客……又是疑點重重……
一旦失手便自裁,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重陽那天去玉 山,明明沒有對外說過,刺客是誰派來
的?是從哪里,怎樣得到的消息?
還是說,自己身邊有人通風報信?
覺得有些頭痛了……輕輕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的傷還是為救自己而負的呢……如果自己沒
有認出他來,早已照著慣例高官尊位的賞賜下去了吧……
而且不止這些,欠下一個大人情的將軍家,除非拿到了
確實的証據,否則往后想要動富丘藩的話……不得不更加顧
忌几分……
可所有一切,都在那一刻──徹底的改變了,朝著連自
己也無法掌握的方向……
命運么……
真是……一團糟……
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紊亂的心緒,等著侍女為自己
拉開格子門──
總之,富丘唯一的世子既然在自己的手上,就不必擔心
他們會有什么輕舉妄動。
不要也好,討厭也好,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你回富丘
去了!
看到他安靜的靠坐在軟墊上時,就發現自己原本的擔心
都是多余的……
上次那種充溢全身的戾氣,現在全然不見。
就好像,最初見到他時,那個冷淡的白瓷娃娃……
“主上,臣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應該再在二條城
打攪,請允許臣回上府邸去。”
驚訝于流川的主動開口,牧竟然一時半會做不出應答。
微微低著頭的姿態,沉穩的聲線,冷靜得──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連說出來的話,都和那天一模一樣,那么……一切竟是
……船過無痕?
“不行……”理所當然的拒絕,卻無來由的,感到一絲
心虛……
“為什么?”很自然的問話,沒有一點咄咄逼人的態度
,牧卻覺得背后有微汗滲了出來。
──無言。
牧發現,自己沒有理由把一個臣子強留在二條城里。
雖然曾經在一時情緒激昂的時候,說過“我要留你誰敢
說話”之類的言語,可是認真想一想,就明白這是行不通的
。
盡管繼位的時間還不長,但牧決不是一個傲慢無能的君
主,也許有一點點霸氣和剛俾自用,可這也是在太平盛世中
,被大家所期待的君王特質。
冷靜,精明,強悍,超逾常人的判斷力和決斷力……總
之,牧是一名眾望所歸的賢明統治者。
如果這樣的君主,竟然作出強行把臣子囚禁在二條城內
,充作自己男寵的不恥淫行,可想而知會是怎樣的天下嘩然
……
何況京都天皇家那邊從來沒有放棄過倒幕的念頭,不管
是什么把柄,讓他們抓住了總不是好事。
“等你的身體全好了再說。”
說出這句話時,他沉默著轉過頭去,沒有表情的臉上看
不出在想些什么……
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永遠留在我身邊呢?
加官進爵讓他有足夠的身份與理由隨侍在將軍身邊么?
但這樣會讓富丘得了勢,決計不妥……
那么,干脆毀了富丘藩,讓他再也沒有能夠回去的地方
?
只要有足夠的罪証,毀了富丘也不是太難的事,反正留
著……總也是個心腹大患……
罪証……
說起來,很久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啊……
抬頭看看流川的側臉,牧顯得有些焦躁的舔舔嘴唇,遲
疑一下,才開口說:“流川君,如果……如果我說,我喜歡
你,希望你留在我身邊,你可愿意?”
有一點緊張,有一點笨拙,有一點忐忑不安……記憶里
,這好像是第一次對一個人說喜歡……其實應該說“愛”的
吧,可是那個字,身為將軍的自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
流川聽了以后轉過臉來了──
仍然是沒什么表情,可有一瞬間牧覺得他似乎冷笑了─
─
“恕難從命。”
牧什么也沒說的離開了。
流川也不去關心那個甩手而去的背影,而是把一直緊握
成拳頭的雙手從被子底下拿出來,攤開手掌,皺眉看了看掌
心上几個緩緩滲血的指甲痕跡。
不是很痛,握刀的時候也應該不會有影響才對。
可剛才還是不夠冷靜。
隨手拿了塊白絹把手掌包裹起來,流川摸了摸胸前的傷
口,再過個一兩天,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吧……
幸好不是曄……
不過要是曄的話,賞月宴會的那天他大概就躲不過了…
…
深吸一口氣,緩緩瞇起眼睛……
記得聽曄說過,這一任的將軍還沒有嫡子,如果他死了
,繼任者是他的弟弟,據說是個十分軟弱無能的人,而且因
為身體不好,很少在外面拋頭露面。
這樣的人繼位的話,對富丘來說只有好處……只要殺死
那個男人時不留下任何証據。
很奇怪的,關于那一晚的記憶,已經完全模糊了,如果
不是身體上的痕跡還沒有消失,流川覺得自己就要想不起來
了……
可是,一定要殺了他的想法,卻越來越強烈──
只要不留下証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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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松的躲開巡邏的帶刀侍衛,仙道輕車熟路的沿著密
道潛進二條城內。
聽藤真說小楓受傷后就留在偏殿里休養,本來將軍讓臣
子在二條城里留宿一兩晚也不是什么很希奇的事,可一住就
是半個月,還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就非同尋常了……
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悄無聲息地繞過在門口打盹的侍女,拉開紙門便立刻閃
身進去再將門合上,一連串動作快得只有一眨眼工夫,沒有
驚動任何人。
直接向著寢台走過去,在旁邊坐下,伸出手指……想要
輕輕把他拍醒……
可那個本來應該熟睡著的人突然張開眼睛,撐起身體,
看過來時眼神由戒備一下子轉成驚訝──
“仙……”
壓低了的聲音掩飾不住激動地微微發抖,仙道微笑著點
點頭。
“你怎么……”
“世子不放心你,特意讓我來看看。”
看他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仿佛仍舊
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好像瘦了點呢,臉色不太好,傷處怎么樣了?好些了么
?”
流川的嘴唇張了張,像是要說什么又說不出來,被子下
面的手慢慢探出來,抓住仙道靠在旁邊的一只手腕……一點
一點握緊……
手指起初是冰涼的,然后,漸漸的有了溫度……
仙道什么都不說地,一直凝視著流川垂下去的眼睫,一
直一直……
……
“仙道……” 像是在嘆息的低音,很快又變得堅定起來
,“你告訴曄,就說我很好。”
“世子不放心你,讓我留在江戶直到你回去。”
“一年?”
“不對。” 把流川的手再塞回被子里去,仙道笑了笑,
“我帶來了流川大名的書信,說是病體沉重來日無多,希望
臨終前能見自己的獨子一面,向將軍告個假的話過几日就能
啟程。”
“曄的意思?”
“嗯,怎么了?”
……
“不,我留在這里。”輕微的喘一口氣,流川重復了一
遍,“我留下。”
∼待續∼
總之寫一點是一點,表跟我計較也表跟我催了……
期末考試中的某人……
熬夜寫報告熬出來的黑眼圈不知什么時候才消得下去…
…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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