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櫻華
Part 15

作者﹕Setuyuki


    是......什麼聲音......

    零零碎碎的叫喊聲和...遠遠近近的說話聲...

    以及......

    紛亂無章的腳步聲......

    在耳邊來來回回......嘈雜不堪......

    還有誰...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好吵......

    

    "!"



    流川猛然睜開眼,赫然對上仙道可以說是慘無人色的臉.



    "楓!" 仙道見流川總算是悠然醒轉,幾乎喜極而泣,想再

把他抱緊些,又怕他身上受了傷經不住,只得連聲問道:"可有

哪里受了傷?怎麼好端端的暈了過去?"



    流川先試著吸了口氣,覺著胸口還算順暢,沒有先前憋悶

的感覺,而口中的血似乎也已經全部吐掉,才稍為安心了一些

,正要答話,沒想到一開口,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楓..."



    流川的咳嗽,一聲一聲,聽在耳朵里,撕心裂肺樣的痛...

...仙道咬緊了牙,只拿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流川的面頰,微紅

了雙眼說不出話來.



    ......



    回想剛才拉開幛子,看到渾身上下浸滿了鮮血,如同一個

破敗的娃娃般,緊閉著雙眼,毫無生氣的躺在塌塌米的流川的

那一瞬間,自己的腦子好像被什麼狠狠的砸了一下,霎時間空

白成一片----待到回過神來時,已經是渾身顫抖著將流川摟

在懷里.



    懷中的楓,看起來是那樣的纖弱單薄,好像稍一用力就會

在手腕中碎掉一般.精致的面孔上血跡斑斑,原本是淺蔥色的

制服也早已看不出顏色,從上到下,除了血還是血......那欣

長烏黑的睫毛,每每隨著微弱的呼吸輕顫一下,自己的心就跟

著狠狠抽搐一下----怎麼會,怎麼會!那樣讓自己引以為傲的

,強到令人眩目的楓,現在卻蒼白無力,一動不動的躺在自己

懷中......而自己除了眼睜睜的看著,竟是無能為力......



    心,已是痛到要顛狂......



    見流川的咳聲好容易平息下來,仙道緩緩伸出手指,沿流

川的額邊顫抖著滑下,將他臉上沾染的血跡一一拭淨,哽著聲

音問:"楓,傷在哪里?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大夫馬上就來."



    大夫!?流川心中一凜,擋開仙道的手就想要起身.



    "楓......?"仙道剎時慌了手腳,一把將流川摟緊,"做什

麼?"

    "中暑而已,白癡."流川恨恨咬牙到,同時奮力在仙道懷

里扭來扭去.

    "別想騙我,這血是怎麼回事?" 仙道的口氣已帶了薄怒,

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愛惜自己.

    "不是我的血."流川繼續掙扎,喘著氣道:"放手,熱..."

    "來人,把窗子都打開."仙道一邊制住流川的動作,一邊

對身邊的隊士說道:"去倒茶來."

    見流川仍舊不死心的想要掙開去, 終于沉下臉來湊到流

川耳邊小聲說道:"楓,再不乖,我可真要生氣了."



    哼,我就不信你當著人的面能怎樣!流川俊眉一挑就要頂

回去,卻看到仙道注視著自己的眼里,滿滿的焦急與心痛,以

及緊繃的嘴角邊,隱含著的怒氣,心里沒來由的輕輕顫動一下

,終于垂下長長的睫毛安靜下來.



    仙道見狀也松了口氣,還好這家伙今天沒有一倔到底.見

一旁隊士已遞上茶來,于是改用一手抱住流川,另一手端過茶

碗,先在自己的唇邊試試溫度,覺得冷熱剛好,才遞到流川唇

邊.



    茶水送到眼前,流川便覺出嗓子渴了,且口中腥腥咸咸的

也實在難過,于是毫不客氣的就著仙道手中的茶碗大口大口

喝起來.



    "慢點,仔細嗆著."仙道說著,心里又隱隱的痛,不禁暗暗

自責,早應該准備好茶水的,害得楓白白渴了這麼長時間.



    流川一氣喝完,滿足的長籲一口氣,面頰上也顯了些血色

.



    仙道見狀,臉色才慢慢舒緩了些,抬手愛憐的抹去流川唇

邊的水漬,柔聲問道:"真的沒有受傷麼?"

    "哼" 不滿的朝仙道扔過去個白眼,流川忿忿開口道:"怎

麼你很指望麼?"撒這種一戳就會破的謊于我又有什麼好處,

又不是沒腦子,切----



    呵,有精神頂嘴了......看著流川略抬著下巴,一臉不爽

的瞥著自己的可愛模樣,仙道一顆懸在空中的心總算是往回

落了幾分.



    眼睛的余光掃過周圍,發現不知何時房間里只剩下他們

二人,忍不住雙手把流川摟的近些,將臉埋進懷中人的肩窩里

,低聲道:"楓,你嚇死我了."



    借由頸部細膩肌膚傳來的溫熱觸感及清晰有力跳動著的

脈搏,才總算是有了流川仍安然無恙在自己懷中的實感...



    "喂,"流川皺了眉頭把仙道從自己身上拉開,門外人來人

往的腳步聲,說話聲聽得清清楚楚,明顯是忙得不可開交,怎

麼這個人好像很閒的樣子."你沒別的事做嗎?"



    仙道苦笑著抬起頭,唉......這個家伙,只怕他的腦袋里

從來都沒有 "氣氛"兩個字吧......算算時間,牧那邊應該處

理得差不多了......



    "來人,抬副擔架過來."仙道衝門外喊道.

    話音剛落,就被流川一把揪住衣袖,"你要擔架幹什麼?"

細長的鳳眼危險的瞇起,口氣已是明顯不善.

    "楓要是想我抱回去,我也不反對."仙道笑瞇瞇的伸出手

臂,做勢要將流川抱起.

    "白癡,要用自己用!"流川對仙道伸過來的手只做視而不

見,撐起身體就想要站起來.

    "楓,不要任性."仙道按住流川的肩膀,覺得太陽穴開始

一跳一跳的疼,這個小孩,怎麼又倔起來了呢,"你現在的狀況

,不用擔架怎麼回去."

    "仙道彰!"



    流川負氣打開仙道的手,抿緊了薄唇,俊臉上烏云密布--

--哼,我寧願自己爬著回任生屯也不要被人抬回去!



    看著流川堅持著不肯妥協的黑亮雙眸,仙道無奈的嘆口

氣,真是拿他沒辦法.不過話說回來,以現在這種情況,流川若

是能以毫發無傷的樣子回去,無疑是給這次的戰果錦上添花,

對與新撰組來說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可是......唉,罷

了......



    "站的起來嗎?"

    "當然!"



    當仙道流川出現在院門口時,牧于藤真,及其他隊士們都

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喔,沒事,沒事,只是中暑."仙道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

跡的環住流川的肩背,將他的重量盡量移到自己身上,而流川

也強撐住一陣陣發軟的身軀,神色自若的答道:"沒關系."爾

后又轉向牧,面帶愧色,"局長,給你添麻煩了."

    牧聞言連連搖頭,笑道:"哪兒的話,這次真是多虧了流川

君, 我們才能除了南烈.真不愧是我們新撰組的天才劍士啊.

....哈...哈...哈..."

    這時一旁的藤真神色複雜的看了流川一眼,問道:"流川

君真的不要緊嗎?"

    "唔"流川低著頭含糊的應了聲,就倚著仙道向前走去.



    ......



    放眼望去,天已大亮----至此,被后人稱作將明治維新向

后推移了一年的,幕末史上最為漫長,黑暗的一夜,在濃烈的

血腥氣里,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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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午未午時候的陽光,橙黃一片,由窗欞橫浸至內......

幛子隔紙淡漠的淺黃上,映出疏離斑駁的樹影.流川安靜的躺

在被子里,睜著眼睛,很是專注的默數著隔紙上深深淺淺櫻葉

的影子.



    前院的說話聲偶爾傳來字字片語,房間里靜得除了自己

輕微的呼吸聲之外,就只有時間在光靄變幻中,緩緩淌過的聲

音......



    數完葉子,有些無聊的閉上眼睛,想要再睡上一覺.這時,

幛子被"刷"的一聲拉開.



    翡翠般深綠色的眼和在淡金色陽光下,顯出柔軟慄色的

頭發,使原本略有些昏寂的室內剎那間明快起來.



    "流川君,還沒有睡著吧?"藤真小心翼翼端著托盤,在流

川身邊跪坐下來.



    流川撐起身子,顯是有些奇怪怎會是藤真來送藥,但他只

是看了藤真一眼,便伸手拿過藥碗,一口一口慢慢喝起來.



    "為什麼不說實話?"看著流川細致的側臉,藤真突然開口

問道.

    "......"



    流川端著碗的手微微頓了一頓,但隨即又充耳不聞的默

默將藥喝完.



    "我都看到了,"藤真伸手接過流川手上的空碗,嘆一口氣

道,"是血吧."

    "不要告訴任何人."流川抿了抿沒有血色的唇,漠然道.

    "你----"藤真氣結, 差點沒跳起來把手里的空碗砸到流

川頭上去,好敲醒這顆榆木腦袋.

    "你當吐血好玩的嗎?這麼大的事,不去看醫生不說還不

讓人知道----"

    "醫生說只是中暑."流川說著,竟然又重新躺回被子里,

擺明了是要下逐客令.



    藤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忍住把流川從被子里揪出來的

衝動,在口里喃喃念到----藤真你不要跟病人一般見識,為這

個不識好歹的小子氣得折了壽劃不來......



    流川等了一小會兒,發現藤真根本就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不由奇怪道:"前面不是很忙麼?"



    從昨天開始仙道和局長他們就為了池田屋的善后工作忙

的焦頭爛額,別說吃飯睡覺,連喝口水都顧不上,怎麼這個人

有空跑到這里來磨牙打攪自己睡覺.



    "......."藤真再次確定自己一定是跟這小子犯衝,怎麼

平日看著悶葫蘆似的,說出話來,句句能把自己氣個半死.

    "我這就走,流川大少爺."藤真哼哼冷笑一聲,起身道:"

得趕緊告訴副長去請個高明點的內科大夫."

    "等等!"一把揪住藤真的衣擺,流川原本冷漠的黑眸驟然

尖銳起來,"我不是說了不要告訴任何人嗎?"

    你要我不告訴我就不告訴啊,你誰啊你,還擺那個陰森森

的口氣----藤真愈想愈火,一把將自己的衣擺又扯回來,恨恨

到:"我就是要說,你又能把我怎樣."

    "......"



    流川無語,緊盯著藤真的漆黑眸子里寒光一閃,眼神竟慢

慢移開了去.待藤真不解的順著流川的視線一瞧----真真差

點嘔得背過氣去.橫架在那里的,不正是流川的愛刀----菊一

文字是什麼?



    好你個臭小子,還想動刀子不成......藤真覺得自己也

快要吐血了,說到頭自己還不是為了這個小子,真是好心被當

作驢肝肺!



    "流川楓!你到底明不明白,吐血這種事,萬一是...是...

..."藤真說到這里忽然卡住,嘴唇微微顫著,那兩個字在唇齒

間轉來轉去,就是吐不出來.

    "勞咳."流川倒是說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和著話音眉梢還

向上一揚,好像在不屑藤真有多大驚小怪似的.

    "知道還不去看醫生!"藤真終于火大得吼道.



    這小子的腦筋到底是怎麼長的,裝的都是些什麼古怪想

法.



    ......看一眼藤真幾乎可說是氣急敗壞得臉, 流川冷然

側過臉,低下眼睫,默然無語.



    末了,輕輕一笑.



    極清極冷的笑......



    讓人憶起十二月里的紛揚的初雪,悠悠飄至吐蕊白梅花

芯中的那一絲傾動;又象極了凋零的殘櫻,如一滴蒼白的眼淚

,墜落至湖面時點起的一紋漣漪...... 



    ......



    "如果去看了,是呢?"



    藤真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停格住,六月濕熱的空氣里,徹骨

的冷竟由心底一點一點泛上來......如果,是呢....?會怎樣

?



    "池田屋一戰斬了那麼多長人,長州藩決不會忍氣吞聲.

說不定這兩天就要上京.我的事如果被仙道知道,定會被他逼

著回日野,而我回去,仙道也必然一起的.少了仙道和我的新

撰組,要如何應付長州藩的那些家伙?"



    一番話字字在理,針針見血.藤真聽的臉色越來越白,竟

想不出一個字來反駁.這次池田屋一戰,新撰組本來就不足的

人手又折損不少,再少了仙道流川......若是長州真的攻過

來......后果真是不敢想......



    "所以,不要告訴任何人,拜托."流川抬起頭,臉上隱約流

露出懇求的神色.



    那個總是驕傲無比,心比天高的流川楓,居然會這樣放下

身段來求自己......看著流川堅決純粹的眼,藤真不由得微

微動容......可是,盡管事況的確如流川所言,自己也不能放

著他的身體不管哪......藤真畢竟是極聰明的,清理一下思

緒,就想出了法子.



    "那我答應你不告訴別人,可是你得去看醫生. 我認識一

個極好的大夫,叫做花形的,你就告訴他是我讓你去的, 他定

會為你守口如瓶."藤真說著,眼見得流川的眉毛又皺起來,立

刻接下去道:"你若是不去,我就告訴副長綁著你去."



    說罷藤真也毫不示弱的迎上流川倔強的眼,兩人對視半

晌,流川終于"哼"一聲,將臉撇過一旁,悶聲道:"成交."





∼待續∼
為什麼偶覺得這個坑是越挖越大, 偶為什麼要把花形扯 進來啊啊啊......本來以為寫完池田屋就差不多了,現在是 遙遙無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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