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嘟---"

    清脆的哨聲宣告了整場比賽的結束。

    流川走回休息區，步履輕捷而有余力。長期的體能鍛煉沒
有白費，他的耐力比之以前有了顯著的提高。

    耳邊傳來猴子激動的大叫大嚷。

    "白痴。"

    贏了陵南值得那么高興么。

    冷淡地看一眼計分板。不帶輕視而準確地估計出陵南目前
大大降低的實力。

    少了魚住，走了``````，不愿去想那個令自己心痛的名字
，福田又升入了三年級。新隊員明顯挑不起重擔.現在的陵南
，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支二流球隊。之所以還會在場上傾盡全力
，完全是因為```對過去的幻覺。

    每每將一個球投出完美的弧線落入籃框，聽到一個漂亮的
灌籃后如雷的掌聲，眼前，就恍惚地浮現出那個人的動作，那
個人的笑顏``````


    98︰63

    彩子滿意地看看比分。照這種氣勢，湘北打入今年的全國
大賽應該不成問題。看到陵南的休息區內，隊員們個個神情沮
喪，連一向面孔鐵板一塊，不苟言笑的田崗教練也顯得異常的
不安。

    不安？﹗

    值得懷疑的現象，彩子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田崗的心思
好象完全不在比賽上，還不斷地往體育館外張望著。難道````
``

    "砰"大門一聲巨響。

    洋平他們扶住一個小個子跌跌撞撞走了進來，一邊解釋著
︰"``````路上碰到他的，死活要趕到這裡``````"

    "彥一﹗"

    田崗教練疾步迎了上去，聲音異常緊張，"怎么樣？"

    "是``````"彥一的聲音裡已帶哭腔，只點了點頭。

    田崗的臉色一下變的灰白。

    四面的目光漸漸集中到陵南，凝重的令人窒息的氣氛沉滯
在每個人身周。盡管沒有人知道確實發生了什么，但是，象在
暴風雨前壓著黑雲的曠野一樣，整個體育場壓低了所有的喧嘩
。

    一種曾經有過的，巨大的恐懼已象海底暗流無聲無息地迫
近流川。他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已干澀得發痛，他想轉身離開
，卻身不由己地跟在宮城等人后面朝陵南的休息區走去。那一
刻他的行為完全不能受自己的控製，如一只在巨大猛禽雙翼的
陰影下被恐懼攫住的小獸，不要說掙扎抵抗，就連逃避躲閃也
是做不到。

    接著發生的事情流川仿佛是獨自在黑暗的影院中看的一幕
電影。

    他可以看到眼前的一張張面孔，悲痛的，震驚的，不置信
的。

    他可以聽到彥一哽咽地述說著一切。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
的聲音，沒有悲傷，沒有感情，冷漠而空洞的聲音，象是從墳
墓裡傳來。

    但這一切顯得那么的遙遠和不真實，令他覺得是置身夢魘
---一個永遠的，不會結束的夢魘。

    彥一在流川的眼神下后退了半步，那目光不是對著他的，
也不是對著球場內的任何人的。流川的眼睛烏黑得不見底，卻
象兩點拒絕世界進入的鏡子，除了反射出外界的影像外沒有任
何屬于自己心靈的東西。

    "不，"囁嚅著搖頭，"警方說是意外。"

    流川點點頭，茫然地轉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仔細地疊好
換下的運動服，裝好球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悄然的離去。

    在轉身的同時，與其說他聽到，不如說他感覺到安西教練
抑製住的一聲嘆息。

    推開體育館的大門，迎面射來的陽光令流川一時不知置身
何處。

    走出校門，走在街上，蒼白的日光洒在樹上，馬路上，來
往的行人身上，使他明白無論多么的不愿意，他終還是不得不
回到了這個現實的世界中。

    忽然打了個寒戰，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四周。為什么，為什
么會那么冷？

    有什么東西正在他身體裡崩潰，他甚至可以感到一塊塊碎
片掉落時產生的震動。這種無聲無息的碎裂沒有痛楚，有的只
是，難以忍受的寒冷。每一塊碎片都在他體內溶化，融下的冰
水流入每一條血管，令他的身體和四肢變得麻木而冰冷。

    不想回家，知道這樣的麻木遲早會變成劇痛，怕在那個漆
黑的房間裡無抵抗無救援地讓痛苦蠶蝕自己的心。只是漫無目
的地沿著街走下去。看不見，聽不到，不敢去想任何的事情。
夜色漸漸落下，無意識中他一直在朝燈光明亮的地方走。不知
不覺已是一條馬路的盡頭。從身邊的兩扇門間傳出隱約的樂聲
。抬頭看到的是閃著熒光的招牌，伸手推開厚重的玻璃，立刻
被激越的，震耳欲聾的音樂包圍起來。

    絳紅色燈光，金黃酒精。

    難道在經歷了這許許多多之后，原來，他終又回到了最初
的起點。

    流川不可自抑的大笑淹沒在一陣噪音中。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一個女郎飄然來到面前。

    "先生要點什么？"
    "Tangmacasy。"
    "Tamangcasy，是一份檸檬汁加兩份伏特加。"有人微笑著
對他說。

    琥珀色的酒送了上來，流川想也不想就往嘴裡倒。

    "這么一小杯不會醉的啦。"
 
    是的，不會醉，不會醉。他已經喝了多少杯了？十杯？二
十杯？該死，為什么還不醉？

    那個以為可以被塵封的名字，在再一次提起時，才發現自
己原來一直在等待著，在期盼著。

    是夜﹐流川沒有回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