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流川象貓一樣輕捷無聲。他永遠看
不清周遭的環境，只是憑著本能走進了那一片幻境般的燈光
。在夢境中他發現自己沒有影子，腳步輕悄如一個鬼魂。

    仙道微笑著，靜靜地看著他。

    "你來了。"他總是這麼說。

    一步步走過去，單膝跪在床前，為了能注視他的眼睛。

    隔了那麼遙遠的距離，他終于•••還是來到了這裡。

    "他是永遠不會變的。"看著仙道的面孔，流川對自己說
，這個改變了一切，又放棄了一切的人。

    在同樣的夢境中，他不斷地問同樣的一句話。

    "為什么？"

    象是在考慮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一樣，仙道沉默了一會
兒，終于笑著搖搖頭，什么也沒有解釋。

    "對不起，流川。"，雖然這麼講著，語氣裡卻沒有十分
抱歉的意思。
    "你殺死自己？"
    "不是，"有點好笑的樣子，"正如你所知道的，只是意
外。我沒能控製好劑量。"反手拉住他，"坐下來，好好陪著
我。"

    含笑看看他，倦意地闔上眼睛。說了一句流川不能明白
的話。

    "我用結束實現了永恆。"

    不知過了多久，流川一直沒放開仙道的手。
    這一切都是你意料中的，是不是？
    你知道如果你要走，我不會要你留下。你知道我沒有辦
法不顧一切地來找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這個世界少了一個人不會有什么改變，即使是對于最親
近的人，你也終將成為湮沒的過去。
    你什么都算到了，只除了一樣。
    我。

    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滑過仙道的臉頰。

    我不愿忘記你，我不會讓你僅僅成為一個淡漠的記憶。
    我不要這樣﹗
    滑過他的嘴唇。
    你會說"你會后悔"嗎？你會來阻止我嗎？
    但現在你不能夠了。
    一點冷冷的微笑在流川唇邊一閃而逝。
    后悔？也許。

    無動于衷地考慮著這種可能性。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我后悔之前我會讓自己走得足夠
遠，遠到無法回頭。

    "所以，"俯身看著仙道的面孔，"所以•••"

    流川在黑暗中驚醒，心口的劇跳和遍身冷汗令他知道自
己又一次陷入了那個夢境。從來就只有一些零星片斷的記憶
。但是每次從這個夢境中醒來，他都要靠酒精和鎮靜劑來使
自己重新入睡。然后第二天再用藥物令自己清醒。十分清楚
這樣的惡性循環會慢慢地侵蝕他的身體，但目前，精湛的技
巧仍能掩飾體力上的衰竭。在隊裡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要
靠藥物來支持每天的訓練和比賽。宮城和彩子也曾逼著他去
看各種醫生。但結果是一樣的，他服食的劑量仍是無可挽回
地不斷增大。

    "你會上癮。"彩子這樣警告他。得到的回答只是漠然的
眼神。

    上癮，那又怎么樣？

    只有安西教練從來沒有說過什么，他這樣的沉默反而令
流川覺得這個凡事不動聲色的老頭子可能知道得比誰都多。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看看窗外，天空已不是暗黑色，星星也有點暗淡。

    只能再睡兩，三個小時了。稍一遲疑，仍是將藥片和著
酒吞了下去。

    在陷入半昏迷之前心裡有一點高興。知道這次他會得到
純粹的睡眠，濾清了所有的夢的。

    是最深處的黑暗，也是死亡的兄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