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樂
(第三章 平地一朝風云轉)

作者﹕Ring

    你道這玉泉樓是何地方,原本是西市上一普通酒樓,兼營住
宿,年前才易主,這新老板卻有些來頭,乃是北方小國丰玉的三
王子南烈。丰玉本是水草丰美之邦,民風強悍,歷朝天子采懷柔
之策,與其屢結姻親,今上的貴妃娘娘便是選自丰玉。隨嫁而來
的還有其內侄,說是有感天朝教化,望能春風化雨澤被萬邦。皇
上愛屋及烏,封了他個“樂郊王”。有了這層關系,這位南小王
爺也就在京城住下來,只與平常王孫公子無異。

    這南小王爺雖有大靠山,卻不縱驕奢之氣,日常尚朴,讀些
詩書,武功騎射也是不廢,傳聞最是好客義氣,是以不少才士武
人慕名投靠。南烈來者不拒,又推說養于府上太吵,便買下了這
玉泉樓,專與慕名而來的士人俠客借住。

    當鋪老板正知這點,料想如何凶悍,于這玉泉樓都討不了好
去,是以指流川去了那處。

    流川到得玉泉樓,便往柜上來。那掌柜陳三爺是個會事的,
見他身配長劍,又是個非凡的相頭,卻想可是來結識小王爺,旋
即迎上了。

    流川自取出酒壺往柜上一放。

    你說世間無巧不成書,忽有個漢子橫身上前,一拍前柜,道
:“三爺,那日的雜碎可又來鬧事了?若他還敢來,必打他連爹
都不認識……”大手一揮。

    他這一揮不打緊,偏生將那酒壺擊飛。流川不及伸手,便一
腳踢上那漢,希以其為肉墊,誰知那漢只搖了搖,反手一掌劈來
,流川心道要糟,架過他肉掌,卻眼見那壺摔成碎片。

    那漢喝道:“敢在玉泉樓暗算大爺……”

    流川一臉殺氣,卻不拔劍,但以劍當棍使,去鎖那漢雙手,
那漢雖粗魯,卻也有些閱歷,一見流川出招,便知對手非常,不
敢怠慢,招招都用上內勁,想逼退流川,哪知流川的劍卻似長了
眼,總將其雙手困住。那漢心下焦躁,使出十一路混堂腿來,流
川自退兩步,那漢見奏效,料想他下盤功夫稀疏,愈加力攻上來
。流川本是詐退,只等他手上松懈,忽而發力,將那漢雙手往楠
木桌上引來,那漢但覺一股大力將雙手吸住,心下大駭。流川忽
將劍窄面朝下,直擊那漢手腕。這一擊使出了十分力,眼見那漢
雙腕不保,忽有細物破空之聲,流川舉劍來擋,那漢趁機反擊,
卻聽有人喝道:“岸本,休要造次!”

    出聲者不是旁人,正是南烈,那漢卻是他心腹屬下,自丰玉
就跟在身邊的兄弟岸本。他二人平日有空便到此處喝酒,今日不
想岸本卻和人動起手來。南烈有心探流川身手,又是知岸本根底
的,卻不料流川如此難纏,眼見岸本臨危,立刻出手。

    岸本站到南身后,猶自憤憤。

    南烈一拱手,道:“相請不如偶遇,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
須為小事拼命,不如過來喝壇酒,大家交個朋友。”
    流川眉毛都不動一下,道:“他摔了我的壺。”
    南烈心想可是求財,只道:“他是我兄弟,我替他賠。”
   “好。”流川道,“留下一雙手。”
    南烈身邊一干人正要發作,卻被南止住,但道:“肌膚毫發
受之父母,不可妄動。若兄台愿意,我王府內古董瓷器任君挑選
。”

    流川聽他提及“王府”,眉頭一皺。須知他此次與彩子上京
,身兼重任,這又是他初次的江湖之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彩
子又囑過他,京城的王孫公子切記少惹,以免把事情搞大,無以
立足。

    卻又聽岸本道:“阿南,無須與這小子多言,拿了他去衙門
。”

    流川但覺和這些人斗來也是無味,拿定主意,轉身走人。

    南烈也不攔他,但高聲道:“南烈欠兄台一個人情,若改日
兄台有何難處,盡管向南烈開口。”

    待流川走遠,南烈進了內堂,囑咐岸本少惹此人,又派了個
眼線去探他身份,如此這般,不在話下。



    卻說流川自認倒霉,此時唯一線索已斷,流川無法可想,只
成天出門晃悠,望能不期而遇。彩子以為他少年氣盛,耐不住性
兒,自個兒又忙著料理金家大宅,也不去管他。


    南烈的眼線見他終日閑逛,漫無目的,向南烈報了兩日,也
自怠了。


    卻說流川盼著千里仇怨一線牽的當口,卻逢會試期至。

    春闈會試本全國大考,三年一次,乃國之一等大事。

    二月初九一場,十二一場,十五一場。



    又過了十日,皇城放榜,仙道彰力排眾人,高中會元。

    登科報喜,如此種種,熱鬧非凡。若然流川專往人多處去,
興許手起刀落,便無往后種種糾葛,那孩子偏巧認准了大明湖等
清淨去處,奈何奈何。



    三月初一,登文華殿,皇上親策群士。

    開科取士,歷朝均有“不怕文章佳天下,只怕朱衣不點頭”
的說法,是以從太祖皇帝起,便有了“索院”之制,到承佑年間
,今上新設“糊名”、“謄錄”,只為保錄名公正,為朝廷求得
真賢,推行至今已十有五年,取士之風倒也清明。

    是以所謂殿試,也就走走過場,僅試時務策一道,皇上主考
,以示天子聖明。


    當晚皇上御筆欽點了一甲三名,次日召告天下。

    皇榜赫然:仙道彰僅列一甲第三。如此結果,不免令人起疑
,猜是太師在后搗鬼,然而今上做的主,旁人也無多言。



    次日諸新秀賜宴禮部,九五之尊,亦同席而坐。

    那天子不過四十出頭,國字臉,慈眉含笑,不怒而威,仙道
初見他,頗有些莫名的情緒,說不清是敬是鄙。這人便是聖德天
子,也是一句話令老師郁郁十余年之人。

    皇上賜酒,列位士子都一一看了相貌人品,輪到仙道,那皇
帝竟也是一愣,繼而道:“這位想必是聲名赫赫的仙道彰大才子
了。”
    仙道回道:“不敢稱大,不過習得些小技,但求盡己所能,
為國家出份綿力。”
    皇上聽他口辭振振,想起昨夜太師之言,玩心大起,卻壓低
了聲音:“當下有一件利國利家之義舉,不知仙道小才子可否出
一份力呢?”
    仙道忙道:“皇上金口,莫敢不從。”
   “好!”那皇帝再無多言,又賜了余下進士的酒,便吩咐禮
部尚書分授官職。
   “一甲頭名,澤北榮治,進士及第,賜任翰林院編修,一甲
二名,牧紳一,進士及第,賜任順天府尹,一甲三名,仙道彰,
進士及第,……” 
   “其人堂堂英偉,骨相不凡,進退有法, 特賜出家大相國寺
,以宏佛法。……”

    此旨意一出,朝野嘩然。

    本朝崇佛,王公大臣出家供佛的也非在少數,然而新科及第
便賜了個光頭之位,卻還是天朝頭一樁。

    為仙道不平的不在少數,然而御筆欽點,無可更改,怨又何
用呢?有說荒唐的,有贊聖德的,有拍手的有扼腕的。聰明的提
醒自個兒明哲保身,引以為戒,今后立身處世切勿得罪朝廷大員
。

    如此種種,無須細表。



    是夜,太師府密室。

   “昨晚真個凶險,今上明察秋毫,要相欺無疑自掘墳墓。幸
有那許多布置,老朽動之以情,終將聖上說動了。”
   “有老師和爹的計謀,加上仙道師兄全才,天衣無縫,誰敵
得過啊!”
   “今后便要有賴仙道賢侄一人之力了!”
   “太師言重,但等好消息吧。”
   “仙道公子,萬事小心。”

    ……


    卻道:
    世事無常費思量,休怪阿瞞放云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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