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二人靠背而立，劍光飛處，當者披糜。
仙道見目力所及，盡是豐玉士兵。不由一邊打一邊心中暗暗叫
苦。心道幸虧亂軍中對方不敢放箭，可是這樣十人，百人，千人的
逼上來，他和流川縱有通天本領，遲早是要力盡被擒。
眼見岸本武功不弱，澤北更是招數精妙。若在平時，以二打二
，自是不懼。可現在被他們纏住了，想溜可也是難如登天。
他游目四顧，忽見東南方一排長營，看上去似是馬房，心念一
動，略略側身，在流川耳邊低聲道:"快走,去搶馬。"
流川一想不錯，卻又擔心仙道獨力難支。稍一猶豫，仙道已沉
聲喝道:"快走，不然一起死在這兒!"劍芒一吐，向岸本，澤北連下
數下殺招。兩人各被逼退數步。
流川得此空隙，長嘯一聲，騰身沖了出去。
豐玉兵士奉旨，勢必要截下仙道，見流川殺出，只道他貪生而
逃，又畏他劍招凌厲，也不著力阻攔。
澤北卻看出端倪，正要上前遞招，卻見眼前寒光一現，仙道不
知何時劍交左手，右手已多了條長鞭，矯騰靈動，同時封住了澤北
，岸本兩人的攻勢。
澤北心中雪亮，似這樣左劍右鞭，時間一久必定難以維持。幾
次沖不過去后，也不正面直摟其鋒，只四面游走，與他纏戰。
流川一路殺至馬營，心急慌忙跳上一匹戰馬，揮劍割斷□繩。
忽地靈機一動，連連砍斷身邊幾匹馬的□繩。又掏出火折子，左沖
右突，連放了十幾個火頭。一時間，營中人喊馬嘶。火光沖天。
流川挺劍在身下坐騎臀上輕輕一刺，那畜牲長嘶一聲，返身沖
出。
流川到了營外，才發現自己這一來一回間，場中情形已是大變
。仙道苦苦支撐，早已危在眉睫。手中長鞭不知何時已經失去。右
肩上鮮血淋漓。
幸虧澤北念著昔日之情，又顧慮到仙道的身分，不肯痛下殺手
。可是岸本素來心胸狹窄，睚呲必報。他先前被仙道叫破暗施偷襲
，面上無光，手下毫不容情，決意要將仙道立斃當場。
流川策馬馳近，乘著眾人躲避驚馬，伸手想拉仙道上來。
不料仙道已戰至神志昏沉，一覺身后有異，反手便是一劍斜斜
削上。他雖已精疲力竭，這一招仍是妙到毫巔。
流川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出手，變招不及，驀地伸臂，在仙道長
劍平面處重重一擊。
仙道手中無力，長劍落地。流川乘他一怔的當口，附身彎腰，
輕舒猿臂，攔腰將他抱起。
一邊的岸本看出便宜，柔身欺上，起掌往仙道心口擊去。仙道
神志不清，流川一手抱人，一手持□，眼看躲閃不及。流川情急智
生，一夾胯下戰馬雙肋，那馬驀地向前疾沖。堪堪避過了仙道心口
要害，腰間卻終是被印了一掌。
流川不敢戀戰，勒馬回身就走。
仙道斜倚馬鞍，微睜雙目，強笑道︰"想不到今日美人救英雄
，我......"一言未竟，已是劇咳不止，鼻孔嘴角均沁出血絲。
流川又驚又痛，叱道︰"閉嘴﹗"一力鞭馬。此番豐玉準備充分
，要奇襲翔陽，備下的均是好馬良駒。那戰馬吃痛，縱蹄疾馳，越
奔越快。
流川揮劍砍殺，前面的士兵仿佛無窮無盡。偶一低頭，見仙道
靠在自己胸口，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已自昏了過去。右肩上鮮血
仍在不斷滲出，染紅了自己一大片衣杉。頓時心亂如麻，只想︰"
要是他就這么死了，我，我便......"。"我便"怎樣，卻是想不下
去。
也是僥天之幸，豐玉王一念之差，想要生擒二人，未將弓箭隊
調來。現下一片大亂，再要調遣卻是來不及了。澤北武功雖強，輕
功卻是不佳，岸本前次裡一招落敗，心中先自怯了，也不敢獨力上
前追趕。
一路馳過，前來阻擋的士兵漸漸稀疏。流川慌不擇路之下，只
盡撿偏僻之處行去。跑了大半個時辰，道路崎嶇，終于馬匹已不能
前行。
流川下馬，將仙道也扶了下來。他苦戰半日，早已筋疲力盡。
幫仙道肩頭敷上金創藥，草草包扎一下。一探他尚有鼻息，心頭一
寬，再也支撐不住，仰天便倒。
不知過了多久，流川忽覺臉上溫軟濕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見那馬兒正舔著自己面頰。心中一驚，立時清醒。還來不及起身，
先轉頭去看仙道。卻見他側身躺在旁邊，眼睛睜得大大地，已然醒
轉。
他掙扎起身，一動之下，只覺得全身又酸又痛。問仙道道︰"
你沒事吧？"
仙道搖搖頭。
流川見他面色有異，伸手探他額頭，觸手火燙。卻是受傷后發
起燒來。虧他忍到現在。
他知道這情形十分凶險，但此地無醫無藥，只有到市鎮上再說
了。
正要去牽馬，仙道低聲道︰"你，你先去弄兩套衣服來。"
流川經他提醒，一看兩人身上又是血又是泥，仙道穿的還是豐
玉兵服。心想這樣進城可太過引人注目。看看仙道，有點不放心將
他一個人留在此地，卻又無法可施。找了個高地登上，極目遠眺，
見右首似乎有戶人家。下了高崗，疾步趕去。
流川進到那戶人家，見房門虛掩，四顧無人，便推門進入。
那間農舍極是簡陋，一無長物。流川自去翻箱倒柜，尋出兩套
衣衫。一摸囊中卻是空無一物，所帶錢物在激戰中早已失去。
他雖素性孤傲，可從未曾將他人物事不告而取。一時心中犯難
。在身上掏摸，只想能找出一分半錢銀兩也好。
手指忽觸到一件硬物。取出一看，是一朵小小珠花。一下愣住
，不知此物從何而來。再一細想，方才記起自己臨走之時赤木胞妹
晴子拐彎抹角托了人將這珠花交到自己手上。
當時雖全不明所以然，卻順手納入懷中，過不多久隨即忘得一
干二淨。
他毫不明白這些女兒家心事。只是心中一喜，將珠花放在桌上
。心裡掂著仙道，拿了衣物，快步離去。
（數日后，此地有一戶農家，忽然一夜致福，竟成小康之家。
這是后話不提。）
流川回到原處，見一無異狀，先找個僻靜處自己將衣服換上。
走去推醒仙道，問道︰"你自己行麼？"
仙道伸手接過衣物，便這麼一掙動間，手伸到一半，痛哼一聲
。流川看不過眼，按住了他，自己去替他解開衣裳。
直到現在他才看到仙道所受之傷。有幾道傷口想是被刀所砍，
流血雖多，幸喜不深，並無大礙。右肩上一劍是澤北所傷，可是深
可及骨。腰間一大片淤青，是岸本的一掌，也是不輕。
流川包扎傷口極是干淨利落。說到解衣換杉可是弄得手忙腳亂
，狼狽不堪。
好容易一切停當，一抬眼，見仙道看著自己的目光裡滿是歉意
。故意不理，只扶他上馬，自己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后。
他不敢摧馬快跑，只放松□繩，由著那馬兒自己慢慢覓路向外
走。
到得傍晚時分，兩人到了一個頗大的市鎮。
仙道路上支持不住，已半昏半睡了過去。流川敲開見到的第一
家客棧，開了一間上房，吩咐小二不拘什么先送上一些飯菜。
其時店中爐火早熄。那店伙片刻后端上一鍋白粥和幾樣小菜，
原是預備第二天早晨佐餐時用的。
流川激斗半日，早已餓得狠了。一陣風卷殘雲，將白粥喝了大
半鍋，看看倚在床上猶自昏迷不醒的仙道，心想這麼餓上一整天可
不是道理。舀起小半碗稀粥，過去輕輕推醒了他，一勺勺送進他口
裡。
仙道勉強咽了兩口，到得第三口上卻又盡數吐了出來。流川見
他吐出的粥已成紅色，心中驚慌，扶他躺下。又怕他傷勢有反複，
自己和衣倚在他身邊，一直到了二更時分，迷迷糊糊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流川自去延醫求藥。明知在這等小地方未必有什么名
醫國手，也只得姑且一試。
在街上倒是見一切如常。想來是山王豐玉怕引得翔陽生疑，故
而投鼠忌器，不敢大張旗鼓緝拿二人。
他在鎮上兜了半天，請來一個老大夫，人送雅號"賽扁鵲"。三
綹長髯倒是道骨仙風得緊，把了一陣脈，又搖頭晃腦吟詠了半天，
也只開出幾味平常的刀傷劍創藥，又開了一張去風寒，怯炎症的方
子。還將二人教訓了半天，勸解他們年輕人不可好勇斗恨。免為一
時之快，致使終身之禍。
流川豈不知似這等內家掌力一但著體，非任何藥炙膏丸可醫，
且時日拖得越久，日后痊愈機會越微。
但他不諳醫術，只能隔日替仙道以真氣療傷，助他傷勢不致惡
化而已。
此地是豐玉境內，人生地疏，一時間又那裡去找懂得治療內傷
的高明大夫去。思來想去，自己所認識人中，便只彩子一人有著手
回春之術。也只能先回了湘北再作打算。
他將這想法對仙道一提，仙道只是搖頭不允，心中暗叫不妙。
在豐玉露了行藏還不是十分打緊，畢竟兩國間關聯不大。但目前湘
北陵南局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流川認不得自己，可不表示湘北
就無消息靈通之人。久聞湘北彩子見多識廣,三井精明過人,這要是
被他們認了出來，那可是糟糕。
流川只道是他身為陵南人，不愿前往湘北。他沒想到仙道在此
事上會如此拘泥，見他堅不肯去，無法可施。
仙道道︰"這樣，我在陵南有一位知交，深通岐黃之術。不妨
去找了他來。"
流川皺眉道︰"陵南？那不是反而更遠了麼？"
仙道笑道︰"所以才拜托你去請他過來呀。你不是只能出來兩
個月么？現下你快馬趕到陵南，再轉回湘北，即便無法在月初趕回
，也不會差得幾天。"
"那你呢？"流川奇道。
仙道道︰"我便在此處養傷，你取我書信去，他自會過來找我
。"
流川想也不想，斷然道︰"不好，我陪你一起去陵南。"
仙道訝然道︰"我這個樣子，可騎不得快馬，沒得耽擱了你。"
流川一遲疑，仍是道︰"我送你過去。"
仙道又勸了幾句。流川心意已決，也不理會。
仙道拿他沒奈何，�𥁒L堅決，心中也自感激。
次日裡兩人仍是共乘一騎，轉向陵南方向而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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