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轉回自己屋內，又在燈下細細把玩那柄短劍。見它雖然銳利異
常，整支劍做工卻甚是粗糙。想來如此鋒銳非鑄造之功，而是得自于那
非金非鐵的奇特材料。劍柄只是用白銅打得一截，更沒有什么花紋裝飾
，年代久遠，已微呈黑色。劍鞘是一只牛皮套子，卻是已磨得毛毛躁躁
，更有幾處破出洞來。那一層羊皮裹得也是不倫不類。豐玉宮中居然藏
有這樣外表破爛之物，倒也是奇了。

    流川在湘北宮中之時鑲金佩玉，精巧美觀的寶劍匕首也見得多了，
只要使得順手即好，哪管它什么好看難看。見這短劍如此銳利，心中甚
是歡喜。

    第二日起身后，他只字不提進宮找澤北之事，仙道也不去問他。兩
人平平靜靜過了一天。

    流川當晚早睡，到了四更時分卻悄悄起身，整頓了裝束，越窗而出
。自那日在宮中見了澤北，他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要獨自一人與他再決高
下。卻不愿仙道卷在其中，因此上存心瞞了他行事。

    流川施展輕功來到前日裡進宮之處，四顧無人，翻牆而進。藉著前
日晚間印象，往驛館處潛行。

    他在湘北時，知道宮中一些規矩。心知此刻已近凌晨，一夜無事后
宮中守備懈怠。而君王既未起身，也不會有禁衛軍巡查。若是要找人便
可加倍地不易被覺察。

    他一路摸去，見眼前綠樹后挑出一角飛檐，依稀記得昨日裡澤北等
人正是從那裡出來。心中略為警備。輕輕閃身而入。

    流川聽一間屋內有人聲傳出。潛近向內張望。見屋內無半個山王之
人，只有幾個仆役打扮的小□，正在那裡鋪床疊被，整理打掃。

    聽一人嘀咕抱怨道︰“......一大清早的，這又是到那裡去，連自
己東西都不曉得放回原處，若是不見了可又要怪到我們頭上。”
    旁邊一人道︰“算了吧，他們享福享慣的大爺又怎會來理這等小事
。我們......”

    流川聽他們所言，似是山王一干人已然離去。又接連窺探了幾間房
間皆是無人。不由心中彷徨無計。正打算要進去抓一個人來詢問，忽聽
一邊腳步聲響，聲音重濁。

    他閃身避在廊角處，看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高大肥胖，趾高氣
揚走到這邊。

    那人推門進屋，剛好聽到那幾個小□在那裡埋怨，當即喝罵道︰“
叫你們來便是做這等事，吵吵吵什么吵？小心我奏明王上，砍了你們幾
個的腦袋。”

    流川見了那人服色，又聽他說話口氣，料定是宮中掌管內務之人。
雖無什么頭銜，職權可是著實不小，因此威風派頭也來得分外的大。

    那人一間間房間巡視，也便一間間房間地罵了過去。他說的雖是官
話，流川跟在他身后，也只能聽懂一半。

    好容易待他全部看完，統統罵畢，那人轉身離去。

    流川跟隨他到了院中僻靜處，忽然躍了出來，拔短劍在他眼前一晃
。那人冷不妨，大駭之下，張大了一張口。

    流川早已料到，不待他聲音發出，並指如剪，已點了他的啞穴。右
手短劍抵住他咽喉，將他拖到一座假山石后，壓低聲音道︰“我有話要
問，你若敢叫一聲，我立即便殺了你。”

    那人果然是豐玉宮中內務統管。他倒也認得流川手中之劍，乃是域
外小城國破后降將進貢給豐玉王的，最是鋒銳無比。

    只是那塞北苦寒之地，又能有什么能工巧匠，雖說是得了一塊稀世
奇物，鍛造時卻是做得唯求實用。又是亡國時流落了出來的，一路上雞
也殺過，牛也宰過，全無半點華貴之相。

    那進貢之人本已潦倒，自顧不暇，那管得了這些身外之物，便這么
草草地卷在一塊羊皮裡呈了上來。搞得豐玉王老大不高興。

    豐玉王貴為天子，奇珍異寶無數，他身邊又多的是武藝高強的侍衛
將軍。雖見這短劍鋒利無匹，卻嫌它樣子不好，不能佩在身上。連換個
劍鞘都不耐煩，便隨手丟在一邊不去理會了。只不知如何又落到了這人
手中。

    那總管在宮中混得久了，什么人不曾見過。

    知道越是不肯多說一句廢話之人，越是言出必踐。又見到流川這般
冷然神情，知他是說殺人便殺人。當下只顧拼命眨眼，卻是連頭都不敢
動一動，唯恐使力大了，那短劍便穿喉而入。

    流川見他駭成這樣，伸手解了他啞穴，右手短劍仍抵住他喉頭，沉
聲問道︰“住在驛館內那些人到那裡去了？”

    那人見流川問這件事，心裡打了一個突。流川見他遲疑，右手向前
稍稍一送。曉是那人頸上都是肥肉，也已鮮血長流。流川無意傷人，手
上勁力控製得極好，只劃開他一點皮肉。

    但那總管平日裡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覺得頸上一涼一痛，又聽到自
己鮮血滴滴答答流下，只嚇得魂飛魄散，只道自己立即便要失血而死，
那裡還敢隱瞞。總算他記得流川的話，連叫都不敢叫一聲，顫聲道︰“
大，大俠饒命。他們是往黃土坡去了。”
    流川皺眉問道︰“黃土坡？那是什么所在？”
    那人道︰“是在離京城西邊六十裡處一片土岡，極是偏僻的。”
    流川又問︰“他們去那裡干麼？”
    那人哀求道︰“大俠饒命，這個小人實是不知。”

    流川見他樣子不似說謊，自己也不在意山王豐玉一早往那裡去又是
有何貴干，只要能找到澤北便好。

    伸指又封住了那人的啞穴，又再點了他身上兩三處穴道。

    那人身子動彈不得，心中卻反而寬了。知道自己性命無憂，不然流
川一劍殺了他即可，何必再費時點穴。

    流川找了個寬敞的山洞，勉強將他塞了進去。那人肚子頗大，舒服
自是談不上了。

    他被封的那幾處穴道三十六個時辰后自解，縱然無人發現將其救出
來，那人一身肥油，三日裡只怕也餓他不死。

    流川再一路回到宮牆處，剛要翻身越出，忽聽身后有人大叫︰“刺
客啊﹗抓刺客，有人闖宮啦......”正是適才那個胖子的聲音。

    他沒料到那人如此快便會被發現。心知即刻便會有大隊禁衛軍趕到
。不敢久留，騰身越了出去。接連穿過幾條巷子，身后卻也無人追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