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見窗外已是日暮蒼山。耳邊植草猶在說個不休。
    說什么？還有什么好說的？ 

   “王。王？”

    仙道回過神來，全不知他適才講了一些什么。只寬慰地向他笑
了笑。

    植草現出放心神色，躬身告退。 仙道見他離去，暗嘆一口氣
。要瞞他到幾時呢？屈指算來回陵南已有半月，各類珍奇藥材也已
服了不少，植草早晚兩次前來診脈問安。卻仍是沒有些微的好轉跡
象。

    眼見眾人都是強顏歡笑，竭盡所能說一些寬心安慰之言，自己
也只裝作不知實情，言笑如常。說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暗暗一提真力，脈血運行不暢，頓時腹痛如絞。伏在桌上劇咳
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魚住于三天前引咎遜位，由他引荐，又得國師田岡茂一力保，
自己方成為陵南之尊。

    自己一向是散淡慣了的。此次臨危受命實是大違本意。朝中也
頗多不服之聲，只是當前異軍壓境，人人自保不暇，一時倒還不致
生亂。也不過是盼自己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罷了。

    苦笑了一下，燃眉之急，當真是急已燃眉。內憂外患，千頭萬
緒無從入手。可如若自己當真能挽狂瀾于即倒呢？

    陵南數百年來一向以武立國，憑武論尊。倘若天下局勢安定，
照現在這情形，縱有越野植草等人力助，要想就此坐穩江山怕也沒
那么容易。一想到今后的宮廷爭斗，爾虞我詐，不由大感意興索然
。

    只是現在騎虎難下，眼看湘北大軍集結，對陵南虎視眈眈，玉
城之行勢在難免。傳令侍衛請越野前來議事。

    少頃越野來到，聽仙道言道要往玉城觀戰，當即道︰“好，屬
下這就去安排人馬。”
    仙道搖頭道︰“你沒明白我意思。不必驚動太多人。只需通知
玉城下最高統帥。命他為我安排住處，但切不可泄露風聲，更不要
改變軍中日常布置。”
   “可是，”越野意欲反對，“如果沒有軍馬護送，只怕路途顛
簸，王......”欲言又止。

    仙道笑笑，一撣身上長衫。

   “我好壞也就是這樣了，反正能撐到這場仗打完，礙不你們的
事便是。”
    越野無言，正要離去，仙道又叫他回轉，道︰“煩勞你將彥一
叫來。”

    越野領命告退。

    片刻后，彥一興沖沖趕到。他人未到，聲先至。一路大呼小叫
。一只覓食的灰鴿被他驚起，撲簌簌飛了出去。

    他一見仙道，便道︰“王，咱們要到玉城去啦？”
    仙道點點頭，暗罵一聲越野多嘴。隨即正色道︰“但不是“咱
們”。你得給我乖乖地留在這裡。”
    彥一一愣，問道︰“為什么？”
    仙道笑道︰“你武功低微，膽子又小，去那種地方作甚么？”
    彥一臉現沮色，隨即展顏道︰“不妨事，我只要跟在王你身邊
，包管任誰也動不了我一根毫毛。”
    仙道嘿地一聲，一句“怕只怕我現今也是自身難保”已到了口
邊，終于忍住不說。
    彥一見他神色，心中大悔失言。忙岔開道︰“反正我也從未見
過這等兩軍交陣的場面。就算是去開眼界，長見識也好啊。”
    仙道皺眉道︰“就是因為你從未見過，這才不讓你去。兩軍交
戰，尸橫遍野。這等場面，我看你還是少見識幾次為妙。”
    彥一不服，撇嘴道︰“魚住王以前常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既
然有骨頭，自然也會有尸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仙道聽他此言，喃喃道︰“他是這樣說得么？萬骨枯……這一
將功成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點兒吧？一將功成萬骨枯？青是狼煙
白人骨才是真...”與流川兩人一路來時見到的殺戮慘狀在眼前一
掠而過。

    他獨自想得出神，竟忘了身邊還站著個彥一。

    彥一見仙道不語，小心翼翼叫道︰“王？王？”
    仙道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越野既然已經告訴了你要去
玉城之事，自是有心攜你同去。他還說了些什么？”
    彥一不敢隱瞞，道︰“越野他說，王你肩負著天下國家的大任
。陵南社稷安危全系于你一人之手。此去玉城，成敗關系生死存亡
。因此王你無論如何不可出什么差池。他要我在你身邊，好好照顧
著你。”
    又調皮一笑道︰“越野還說，若是你問起我來，就叫我將剛才
那番話一五一十說給你聽。”

    仙道聽了只有苦笑，心想這肩上的重任看來已是挑定，推是怎
么也推不掉了。又掂量越野這一番話的用心。暗想自己不管私底裡
有什么想法，這國難當前，終還是要盡心竭力，擋此大劫。對彥一
道，“那你就快去收拾行裝罷。”

    彥一歡呼雀躍而去。兩人均未注意假山后有黑影一閃而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