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月明時
11.

作者﹕Setuyuki


    被流川的刀驚得魂飛魄散的亞爾德,自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渾

身上下已是冷汗淋漓. 待到看清救了自己的正是消失了好幾天的二皇

子殿下時,不由得喜出望外. 感激涕零得想要道謝,右腳向前跨出一步

,左腳卻是再也邁不出去.

 

    面前的二皇子,一臉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死死盯著那月之狐,眼

睛里根本沒有旁人. 這不象平日的二皇子啊,亞爾德覺著蹊蹺,順著二

皇子的視線再瞄上一眼----一時間竟止住了呼吸.剛才驚魂未定根本

沒顧得上注意月之狐的模樣,此刻一瞧,只是在心里驚呼----世上怎會

有如此美人!



    幾乎不敢相信剛剛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是這樣一個水晶般玲瓏精致

的人兒.但從流川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肅殺之氣,又使得亞爾德身上一

陣陣發冷,能讓自己如此后怕的,確是月之狐再無二人了.



    縱使是個粗人,亞爾德也還是感覺到了彌漫在仙道與流川之間那

股不尋常的詭異氣氛.這個時候還是別插進去摻和比較聰明,亞爾德這

樣想著,朝著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都待在原地,靜觀其變.



    

    仙道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凝固住,徹骨的涼意自胸口一點一

點泛上來......腦子里一片混亂,耳邊嗡嗡作響.



    半晌,終于艱難開口道:"怎麼會知道......"

    "還記得你問我名字的事嗎?知道月之狐的人不少,知道流川楓的

人可不多.而知道流川楓就是月之狐的,這世上就那麼幾個......"

    原來如此!仙道嘴角的肌肉抽動幾下,艱澀的聲音仿佛被沙礫磨過

一般:"你從那時就起疑了......怪不得......"



    怪不得會那麼簡單就帶我回綠洲.一直以來的不安,今天算是驗証

了......



    "......回到綠洲,我就拜托彩子姐暗中查你的身份.雖是早就想

到不會簡單,但結果還是有些出乎意料啊."

    "這樣你接近我的目的也就清楚明了,是想一網打盡吧."不自覺的

握緊手中的月瑩,不去看仙道漸漸失去血色的臉.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仙道在心中大喊著,聲音卻全部哽在喉

嚨里,連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說出來又能怎樣,他會信嗎?何況如果沒

有愛上流川楓,自己的確是會那樣去做,這現世報,還真是快啊.



    見仙道一言不發,愣愣的站在那里,臉上慢慢顯出痛苦的神色來--

--流川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怎麼,都默認了!?



    不理會心髒的一絲絲抽痛,繼續開口道:"陵南國王最疼愛的兒子

呢,若是殺了你,那老頭會不會痛不欲生?'



    仙道愕然地看著流川,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曾經那樣深情

吻過的可愛嘴唇啊,怎能若無其事的吐出如此冷酷的話語.



    "我的身份,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勉強咽下一口唾沫,仙道問道.

    "兩天前."



    什麼!?仙道忽然覺得咽喉處如火燎一般,熱辣辣的痛.張開口想盡

力吸幾口空氣,卻更加感到窒息.這麼說,在自己對流川表白之前,流川

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那為何會接受自己呢?



    "你沒有一絲喜歡過我......"心中仍有一點小小的期望.

    "沒有."

    "那昨夜算什麼?"



    細碎的喘息,銷魂的呻吟,猶自響在耳邊,你要告訴我,昨晚你頰邊

的緋紅,眸中的綺麗,都是騙人的嗎?



    "一時無聊而已."



    平淡的口氣,殘酷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在風里飄過來,待到仙

道身前,又化成無數銳利無比的小刀子,一下一下,扎進皮肉,戳進胸膛

,痛得錐心刺骨.



    "你...恨......我?"顫抖著嘴唇,問出今生最不想問的問題.....

.仙道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如此害怕的一刻.

    "我不會原諒任何一個騙我的人.更何況,你是那個人的兒子."

    "我......不信......"幾乎耗盡全身力氣,自唇邊擠出支離破碎

的三個字----



    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你黑眸中曾閃爍過的溫柔神情;你纓唇邊曾

浮現過的淡淡笑意,還有你在我臂彎中沉睡似的安心容顏,都只是因為

一時無聊而已.不信,你會......真的......恨我......



    "你信與不信,與我何幹."



    "咯啦----"耳邊清晰的傳來靈魂碎裂的聲音,五髒六腑仿佛在一

瞬間被掏了個幹幹淨淨......空空如也的軀殼里只剩下四個字飄來蕩

去,盤旋不已.



    "與.我.何.幹."仙道喃喃地念著,不只為何想笑,自己一腔真情,

傾盡而出,就換來這區區四個字----與我何幹.哈,不是可笑之至麼.原

來從頭至尾都是自己自以為是,庸人自擾罷了.費盡了心思,絞盡了腦

汁,將今生的愛戀真心全數捧到流川跟前,那知人家連看一眼都不稀罕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輸了,輸的一敗塗地,慘不言喻.流川說的沒錯,

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啊.



    "哈,哈,哈......"毫無預兆地,仙道狂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聲嘶力竭,緩緩勾下腰去......



    亞爾德及眾兵士們那里見過二皇子如此失態的模樣,一個個你看

看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傻子也明白,月之狐恐怕是抓不得

的了.但是不抓,又如何向陵南幾萬國民交待?一雙雙眼睛都望向仙道,

等著看他如何決斷.



    流川不動聲色地看著仙道,左手的拳頭無意識地越握越緊.死命咬

住了牙,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殺父奪母,最后又殺死母親的,是這個人的

父親,此仇不共戴天.



    盡力保持著漠然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流川卻感到體內有什麼正在

迅速的陷落,崩潰......



    漸漸止住了笑聲,仙道直起腰來.嘴角還微微帶著一絲笑意,眼睛

直直看向流川,說道:"不愧是月之狐,我輸的心服口服."

    "不抓我麼?"

    "還有些事情必須要查清楚......不如七天后,你我再在此地一決

高下如何?若是你輸了,就得跟我走......"



    冷汗沿著脊梁一滴滴滑下,仙道強撐著笑容,心里只巴不得快快逃

離此地,躲到個沒人的地方好好舔舐傷口.



    "若是我輸了,自然把這條命賠給你.若是你輸了,我要你父親的項

上人頭."



    一成不變的冰冷語調,在仙道碎成無數片的靈魂上又狠狠踩上幾

腳,仙道的嘴角向上彎了彎,心里的劇痛卻是一陣緊過一陣----楓,你

恨我父子到如此麼......竟要我父子相殘......



    "我父親的命我沒法作主,這樣吧,如果我輸了,就把我的人頭給你

,父債子償,如何?"



    見流川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仙道轉身上馬,衝著亞爾德及眾兵士喊

了聲:"我們走!"



    不等亞爾德回答,竟已掣馬決塵而去,亞爾德見狀忙招呼兵士們跟

上,一大隊人馬隨即走得幹幹淨淨,只剩下流川一人孤零零立在原處.





    望著仙道絕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天的那一邊,再也看不見,流川這

才感到全身氣力盡失,腳下一軟,竟不由自主跪坐在沙地上.



    經過昨夜的折騰,身體本就百般不適了,再加上半日的騎馬,激烈

的打斗,早已過了體力的極限.剛剛的強勢,全靠一口氣撐著,無論如何

,不願在仙道面前顯出半點軟弱來.







    愣愣的坐了半天,才想起松開左手一直握著的拳頭.看著手掌心新

月型的指甲痕跡里,暗紅色的血一點一點滲出來,沿著手心緩緩朝著手

腕淌下去......一時間竟然,痛.徹.心.肺.



    不知過了多久,風中隱約傳來彩子的聲音.原來彩子思前想后,終

是放心不下流川,還是跟著來了.遠遠看到流川一個人,而仙道和商隊

都不見了蹤影,彩子立刻明白事情不妙了.



    待到走近幾步,發現流川臉上毫無生氣,安安靜靜的坐在沙地上,

一動不動的出神.彩子心中一驚,腦海里浮現出11年前那個單薄無助的

小小身影,與眼前的流川從疊起來......霎時心痛如絞,三步並作兩步

奔過去,一把摟住流川的肩膀,哽咽道:"小楓,你這又是何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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