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ness
第四章

作者﹕Prue

    我呆在那里,一時間腦里轉過無數個念頭,每一個都讓我冷汗
涔涔。 
 
    朱里安尼吶吶地叫了聲,“仙道律師,”便說不出話來,臉漲
得通紅。
    我僵硬地和他說了一句,“Bob在等你,有些文件你要簽一下
。”

    朱里安尼立刻得到大赦一樣飛跑了出去,只剩下我和羅神父。

    我盯著羅神父,艱澀地開口,“根本沒有什么懺悔,對不對?
”

    他面無表情地回視我,一言不發,居然沒有一點畏縮或心虛的
樣子,真是我生平僅見的厲害角色。 

    我轉身離開,沒有留在那里義憤填膺地質問他,我沒有那么天
真。 



    出了洗手間,我直奔法院外的停車場,現在我不想見任何人。
几乎是沖進了我的車,坐在座位上,我頹然地把頭放在了方向盤上
。這次被騙的太慘了,這么多年的和罪犯、凶手、騙子等人渣們打
交道的經驗仍然沒有讓我對人心保持足夠的警惕。羅神父的表演并
非無懈可擊,只因為他是個神職人員,先入為主的成見讓我對他完
全沒有戒心。其實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神父。朱里安
尼知道他所做的事嗎?或者他們根本是商量好的? 

    眼前浮現朱里安尼清澈見底的眼睛,我的胃一陣抽搐,朱里安
尼真的是無辜的嗎?如果那一切都是表演的話,他應該去好萊塢大
展拳腳,而我應該卷鋪蓋回家。 

    我閉上了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把朱里安尼的樣子趕出我的腦
海,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就是那個冷血的凶手。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我再聽了一下,有人在敲我左
側的車窗玻璃。我略微收斂了一下面部表情,抬起頭來。不由無聲
地呻吟了一下,在全世界會來敲我玻璃的人里,偏偏是我現在最不
想看到的人──流川楓。 

    我按下一個按鈕,車窗徐徐降下,流川微微彎下腰看著我,面
部表情甚至是有點關切的,“你沒事吧。” 
    我努力展開一個微笑,故意吊兒郎當地回答,“死不了。”

    看來我的演技也還算成功,因為流川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他站在那,不說話也不離開。我知道他在等我說些什么,這是
我們一直以來的交流方式,他負責沉默,我負責說話。但今天不行
,我巴不得他立刻消失,所以我也保持著笑容,然而一言不發。只
是以我現在的心情讓我長時間地保持笑容實在是強人所難,我的笑
容一點點僵硬。

    流川看著我,終于意識到我是不打算開口了,他猶豫了一下,
說,“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飯怎么樣?” 
    我裝腔作勢地看了看表,“對不起,我今晚有約了。現在正要
趕過去。” 

    這是非常蹩腳的拒絕,流川和我一樣清楚,所以他的臉色立刻
陰沉下來,好像他現在的表情還不夠陰沉。

    流川略略提高了嗓門,叫了聲,“仙道。”聲音里充滿了警告
。 
    我攤攤手,繼續裝無辜,“真的有約耶。要是早知道你要約我
,我一定會把今天空下來,可都現在了再把別人推掉,太無禮了,
以后誰還敢和我出來呢?” 
    流川本來不多的耐心終于告罄,他唰地站直了身體,冷冷地說
,“隨你的便。”然后轉身就走。

    不一會,我就聽到了停車場那面傳來我熟悉的Land Rover引擎
發動的聲音,流川架著他的車從我面前飆過,以令人頭皮發麻的速
度沖向了停車場向下的螺旋車道,我可以清楚地聽到那車一路急拐
地刺耳的剎車聲。 

    直到剎車聲停止,我知道他到了底了,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屏
著呼吸,捏了一把冷汗。 

    那個家伙,明明脾氣暴躁無比,偏愛裝個萬年冰山臉,氣急了
也什么都不說,我倒寧愿他拍桌子打凳子地大罵出來。想到他這一
路開過去,不知又要多么的驚險萬狀,我不由有點后悔。自從三個
月前我們吵架翻臉以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近示好,我不但沒接
過這個台階,反而故意刺激他,只怕他要氣的更厲害了。 

    他媽的羅神父,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我開著汽車在街上亂轉,不想回家。一個人的公寓,在心情不
好的夜晚,簡直寂寞的讓人窒息。那時,我就不免想,有個家庭,
養上七八個孩子,也不錯,心情不好,可以和老婆吵吵架,教訓教
訓孩子,哭哭鬧鬧時間過的飛快。當然,第二天太陽一升起來,我
立刻換了想法,身為本城的鑽石王老五,年輕英俊,事業有成,不
知有多樂。只除了這樣的夜晚。 

    我也沒注意時間,不覺得天竟然黑了,抬眼一打量街道,立刻
想起這附近有一家老友開的酒吧,打轉車頭,直奔而去。 



    老友的酒吧開在中等熱鬧街道的中間,外部門面中等,客源中
等,調酒師的水平也中等,反正就是你能想到的都是中等,老友算
深得中庸之道的精粹了。 

    我推門進去,時間還早所以客人并不多。我徑直走到吧台坐下
,敲了敲台子。 

    吧台里的調酒師轉過身來,正是我的老友──洋平。 

    洋平笑瞇瞇地打招呼,“喝點什么?” 
    我說,“喝醉,越快越好。” 

    洋平熟練地拿出五只杯子,倒上五種不同的酒,推了過來。我
拿起一杯一飲而盡,然后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然后
我敲了敲杯子。 

    洋平看了我一眼,再拿出五只杯子,倒上五種另外的酒,推了
過來。

    他看著我繼續著那種瘋狂的喝法,很隨便地評論著,“好像真
的很煩惱的樣子。” 
    我端著酒杯向洋平致意,“你的觀察力真是驚人的敏銳。” 

    十杯酒下肚后,我如愿以償地有點飄飄然,心情也好了起來,
笑瞇瞇地上下打量洋平,洋平穿著白襯衫,黑背心,黑領結,非常
標准的調酒師職業裝。洋平的本事是無論穿什么,待在什么地方,
他都有辦法看上去他好像天生就應該穿著那個衣服待在那個地方。

    我說,“洋平,你的調酒師呢?” 
    洋平嘆氣,“剛辭了職,還沒找著接替的呢。” 
    我笑,“莫非又是一個向你告白不成,捧著碎了的心離去的愛
慕者?” 

    洋平沒說話,也沒笑。 

    我驚訝地問,“被我說中了?” 
 
    洋平繃著臉看著我。 

    我大笑,洋平的運氣也不知怎么那么差,本來技朮好的調酒師
就很難請,好不容易請來的又紛紛愛上洋平。對洋平來說,并不介
意別人愛上他,他巴不得人家暗戀他到死,然后一輩子在他的酒吧
給他做牛做馬。可惜現代人講究效率兼敢愛敢恨,剛發現一點愛的
火星,便要燎原,立刻在第一時間向他告白,一旦告白不成,轉身
就走,不浪費一點時間。 

    我有一次親眼目睹洋平苦苦哀求他的愛慕者,“難道我們不能
繼續做朋友嗎?” 
    那被拒絕的告白者很酷的一甩頭,“我需要時間平復傷口。”

    然后決然離去,最后傷口有沒有平復不知道,反正再也沒有回
來,洋平只好接著尋找調酒師。 

    洋平苦著臉和我抱怨,世道變了,以前是老板性騷擾員工,現
在是他被逼良為娼。洋平惡狠狠地說,哪天他真被逼急了,索性來
者不拒,愛誰誰。 

    看來直到現在洋平還是心軟下不了毒手,只好自己客串調酒師
。這么多年,反復實踐,其實洋平已經可以算得上相當有水准的調
酒師了,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洋平再給我倒上五杯酒,有點猶豫地看著我,“仙道,我現在
正缺人手,待會你醉倒了,我可沒法送你回去。” 
    我不在意地說,“你就把我往休息室一扔,我自己睡一晚就沒
事了。”

    洋平的酒吧是開通宵的,所以准備有休息室讓員工換班。 

    洋平搖頭,“今天不行,櫻木午夜的飛機,我要提早打烊。”
    我正喝在興頭上,怎么肯就這樣停下來,“櫻木那么大的人,
還要你去接機?讓他自己回去。” 
    洋平耐心解釋,“不光今天提早打烊,櫻木回來這几天我也打
算暫停營業的。” 

    櫻木是洋平的戀人,職業籃球選手,現在正好是賽季,所以整
天全國飛,回來一次不太容易。

    我當然不能那么不識趣,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我說,“好吧
,那我換一家好了。” 
    洋平看我那樣子,好像要開口勸我什么,又忍住了。“算了,
你還是在這喝吧。在外面喝醉了,被人宰了也不知道。” 

    我得意地坐了下來,就知道洋平不會撒手不管。 

    我一杯接著一杯,開始還知道喝了多少,后來就記不住了,管
他呢,反正有洋平看著我呢。還是洋平最好,成熟、體貼、關心人
。我也想要個洋平這樣的戀人,洋平,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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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偷偷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響了一聲后,那邊有人接了 起來,“流川楓。” 洋平笑,這個小子接電話還是立刻報上名字,永遠那么的簡單 直接有效率。 “我是洋平。仙道在我這。” 流川沉默。 洋平只好繼續說,“他喝醉了,我沒有人手送他回去,你來接 一下他吧。” 流川殺氣騰騰地來了一句,“你讓他去死。” 電話‘ ’地摔上了。洋平几乎沒給震聾了,條件反射性地把 話筒拿開好遠。看來氣還不小,洋平嘆氣,為什么我要被夾在中間 兩頭受罪。 再撥,流川接了起來,“流川。” 洋平慢條斯理地說,“在我話說完之前,你敢再挂電話,我把 仙道剝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去。” 流川沒吭聲,不過也沒挂電話。 洋平滿意地笑,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 “仙道今天真的不對勁,你把他帶回去,別讓他一個人待著。 ” 流川還是沒說話,洋平當他答應了,自顧放下了電話,回頭再 一看仙道,已經連杯子也快拿不住了,不由頭疼嘆氣,這兩個家伙 ,超級幼稚兼任性,干脆各自找個對自己死心塌地千依百順的對象 也就算了,卻偏要湊到一起談戀愛,每次他們一吵架親朋好友就遭 殃。 還想著呢,就見仙道湊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洋平頭 皮一陣發麻,流川,你敢不立刻過來,我照樣把他扔出去。 流川一踏入酒吧,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仙道抓住洋平的手 ,深情呢喃,“洋平,我愛你。” 洋平安慰性地一邊拍著仙道,一邊回應,“我知道,我知道。 ” 酒吧里有人在笑,有人在吹口哨,還有人在鼓掌。 流川大步來到仙道身邊坐下,洋平一看到他,立刻大松了一口 氣,使勁把自己的手從仙道的爪子里抽出來,把仙道的頭轉過去面 向流川,“仙道,你看誰來了?” 仙道笑瞇瞇地看了下流川,懶洋洋地打招呼,“嗨,美人兒。 ” 流川看了看仙道,又看了看仙道面前數目可觀的空杯子,然后 轉向洋平,面沉似水,“你讓他喝那么多酒?” 洋平怕怕地舉起雙手,為自己辯解,“只有前二十杯是酒,后 來的都是蘇打水。” 流川再度轉頭去看仙道,仙道醉態可掬地端起一杯蘇打水,朝 他舉了舉,“美人兒,我能有這個榮幸請你喝杯酒嗎?” 流川問洋平,“他喝不出來?”話音里已經隱隱有些笑意。 洋平點點頭,“所以我才趕著把你叫過來,他這次可醉的厲害 了。” 流川也不著急帶仙道走了,跟洋平說,“一杯威士忌,兩杯冰 水。” 洋平很快倒了上來,流川自己拿起威士忌喝一口,然后反手將 一杯冰水從仙道的頭頂澆了下去。仙道的朝天發轟然塌下,可憐兮 兮地耷拉在額前。 仙道呆呆地看著眼前流下的水,突然展開笑顏,“再來。” 流川很聽話地把另外一杯也利索地倒了上去,仙道几乎沒笑倒 在地,流川看著仙道形象盡失的樣子微笑再微笑。 洋平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對冤家,點頭贊嘆道,“果然是絕配 。” 流川心情好了一些后,把自己的酒一飲而盡,放了几張鈔票在 桌上,站起來,順便把仙道也拉了起來。 仙道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整個人靠在流川身上笑個不停,這 兩個人個子高大,這么曖昧地貼在一起,實在引人注目。 流川視而不見周圍人的眼光,對洋平點一點頭,“走了。”然 后拖上仙道就要走。 仙道突然不合作起來,怎么也不肯跟著走。 流川咬牙切齒地問,“又怎么了?” 仙道不知死到臨頭地說,“我要解手。” 流川放開手“那你還不快去?” 失去流川的支撐后,仙道立刻向下滑落,中途抱住了流川的腰 ,于是很難看地挂在了那。 洋平很客觀地指出,“他一個人沒法去。” 流川鐵青著臉一字一句地對洋平說,“我可不打算幫他上廁所 。” 洋平幸災樂禍地聳聳肩,“本店也不提供這種服務。” 流川一把拎起仙道,將他的右臂搭過自己的肩膀,扶著他去洗 手間了。流川閉著眼站在仙道旁邊等待仙道解手完畢的時候想,幸 虧仙道還能自己拉開拉鏈。 流川架著仙道出了酒吧,上了自己的車,把仙道扔到后座上, 開車回自己的住所。 流川住著市中心一個兩居室的公寓,一間是他的臥室,一間是 他的工作室,還有一個很大的客廳和廚衛。 流川扶著仙道進了門后,立刻把他扔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自己 先進去臥室換衣服。流川換好一套舒服的睡衣,去廚房拿了一瓶水 ,然后回到客廳坐在仙道對面。仙道已經閉上了眼睛,好像昏睡過 去了,他的一只手壓在身下,半躺半趴,可能不太舒服,即使在睡 夢中,仙道也微微地皺著眉。 流川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然后走過去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板上, 一只手撐住頭,手肘放在沙發上,另一只手去撥弄仙道的頭發,有 几綹劉海垂了下來,遮住了仙道的眼睛。流川把他們撩了起來,然 后手指在仙道的眼眉間流連。流川喜歡仙道的朝天發,盡管他從不 放過可以弄亂它們的機會,因為朝天發讓仙道的眼眉清清楚楚地露 在外面。仙道的表情總是很生動,挑起的眉毛、耷拉的眉毛、含笑 的眼睛、淡淡落寞的眼睛,變化萬千。流川也很喜歡仙道的嘴唇, 唇型很有棱角,微微挑起的時候尤其性感,不象他自己的,太薄了 。 流川的手指撫過仙道的嘴唇,仙道好像覺得有點痒,嘴動了動 ,想躲沒躲開,眉皺的更緊了。流川的嘴角翹了起來,然后緩緩俯 下頭吻了上去。酒氣太重了!流川不滿地抬起頭,又在仙道的衣服 上嗅了嗅,果然也是濃濃的酒氣。流川不耐煩的開始脫仙道的衣服 ,褲子比較好解決,脫襯衫的時候費了點勁,動作有點粗魯,把仙 道也給弄醒了。很快仙道已經被剝的一絲不挂,有點冷,本能的向 流川靠了過來,流川將他抱了個滿懷,連拉帶拽地弄到了浴室,幫 他坐進了浴盆,也不打招呼就打開了淋浴的噴頭。水流打到了仙道 的身上,仙道條件反射地驚叫一聲打了個冷戰。流川疑惑地用手試 了一下水溫,咒罵一聲,“Shit!”,忘了開熱水了。流川把噴頭 移開,調好了溫度,再重新澆到仙道身上。可憐的仙道赤裸地坐在 浴盆里,又被冷水澆了一身,正凍的瑟瑟發抖。 流川不想承認,但他真的覺得有點歉意,所以他拿過浴棉和浴 液替仙道洗了洗身體,然后又替仙道洗了頭發。 替仙道沖完頭發以后,流川關了水龍頭,回頭去拿浴巾。 仙道突然睜開眼睛指了指自己的中間部位,說,“還有沒洗到 的呢。” 流川猛地轉回來一看,仙道的眼睛正烏黑幽深地凝視自己,雖 然仍有醉意,但已恢復大半的神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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