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ness
第二章

作者﹕Prue

    開庭那天的早上,出門前我再三照鏡子整理儀容,直到連我
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帥了。 


    我和Bob在公司碰了面,然后一同出發去法院。在開庭前,
最后和朱里安尼和他的未婚妻Anna敲定了一下待會庭上作証的一
些細節。朱里安尼有點蒼白,但還比較鎮定,Anna就顯得非常緊
張。我開了几句玩笑,盡量讓她放松。緊張的証人不僅會影響他
們証詞的可信度,而且容易被對方律師利用,掉入預先設下的陷
阱。 


    會面完后, 我覺得時間還早, 便讓 Bob 陪著他們, 我到
Cafeteria抽支煙。那么巧,進去一眼看到花形。我朝他招呼一
聲,走了過去。花形看到我,露出一個笑容。我和他關系不錯,
合作過几次。上次他和他老板的關系弄僵了,我還試圖把他拉攏
到我的事務所,最后他決定自己開業,我還把Jenny借給他幫了
他一個星期。 

    我叫了一杯咖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仔細打量一下,花形
氣色不錯,比以前神采飛揚了很多,難道真的是愛的滋潤?花形
被我看得好大不自在,那么高大的個子,下意識的縮了縮,好像
那樣就可是減少我的注意力。我點起一支煙,花形立刻現出不贊
同的神色,真是個零缺點男人,煙酒不沾,私生活也一直象明信
片,一是光明磊落地可以供各方人士觀賞,二是沉悶無比沒什么
可供觀賞的。現在藤真倒真是他生活里的唯一變數了。 

    我無視花形下意識躲避煙霧的身體語言,噴出一口煙,隨意
地問,“藤真也不抽煙嗎?” 
    這個老實人立刻乖乖地回答,“他才不抽呢。抽煙讓人早衰
,他可愛惜他的容貌呢。”然后他總算醒悟過來,一下子紅了臉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困窘地恨
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我嘆氣,“我也只是聽到一兩句流言而已,你這種心虛的表
現,豈不是不打自招?你當律師當假的呀?連謊也不會撒?”這
樣的人偏偏來當律師,居然也當的不錯,真是怪事。 

    我這樣一推心置腹,花形立刻把我當自己人,很害羞很幸福
地告訴我,藤真也老這樣罵他。 

    看他那么幸福,我又不平衡了,誰叫我現在情場失意呢。

    我坐到他身邊去,搭住他的肩,“來,和老友分享一下,從
你們怎么認識開始,別漏過任何細節。” 
    花形猶豫了一下,還是開開心心地開始說,“其實我和他是
從小就認識的,不過后來有很多年沒聯絡了。兩個月前在一個酒
會里看到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納悶地打斷他,“難道你從來都不看電視、報紙的嗎?去
年有半年的時間他一直是娛樂版的頭條。” 
    花形很遺憾地回顧,“就是因為我從來不看娛樂版呀。否則
也可以更早點找到他。其實我應該想到的,藤真從小就是所有人
的注意中心,你知道,有一年,……” 
    花形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他們兒時的這件事,那件事,我忍
無可忍地打斷了他,“花形,花形,這些美麗的回憶太私密了,
我覺得我不應該知道。你還是跟我說說那些可以說給外人聽的,
比如,Sex?” 

    花形尷尬地咳了兩聲,左顧右盼,想找個借口走開。

    我不由感嘆,“老兄,這樣就害羞了,那做的時候你怎么辦
?” 
    花形連耳朵都紅透了,一拳打在我肩上,“仙道,你正經一
點。” 

   “打擾一下。”一把清清冷冷的聲音在我們倆背后響起。 

    我倆同時回頭,流川楓站在那,眼睛望著花形,面無表情。

    花形窘迫地跳了起來,“流川,有事?” 
    流川說,“我手上有一個案子,涉及很多化學藥劑的問題,
我記得你曾經讀過兩年化學,所以想請教你一下,可以嗎?” 
    花形說,“沒問題。你覺得什么時間合適?” 
    流川想了一下,“周四早上可以嗎?” 
    花形皺眉,“我從周三就開始休假了,你能等到下個月嗎?
” 

    我吹了一聲口哨,工作狂花形三年來第一次休假,居然一休
就是一個月,而且是在聖誕節剛過去不到一個月的現在,看來藤
真的影響力不小啊。 

    流川完美地維持著一本正經的表情,不過嘴角也露出一絲笑
意,說,“一個月恐怕太久了。其實我大概只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明天午餐時可以嗎?” 
    花形露出尷尬的表情,“我已經約了別人一同吃午餐。” 
    流川繼續提議,“那晚餐呢?” 

    這小子是故意的。我可以肯定他完全聽到了我們剛才的談話
。 

    果然花形更加尷尬,“我,我也有約了。不好意思。” 
    流川遺憾地說,“那就沒辦法了,沒關系,我再想別的辦法
。” 
    花形這個熱心人,立刻因為沒幫上忙覺得抱歉,所以把我推
了出來,“仙道念書時的化學成績級好,他一定可以幫上你的忙
。” 
    流川簡短的點了個頭,“打擾了。我會再想別的辦法。”然
后轉身走了,從頭到尾連一眼也沒看過我。 
    花形困惑的看著我,“你做什么了,讓他這么討厭你?” 
    當著花形的面,流川讓我這么下不來台,我也有點生氣,冷
笑道,“是嗎?我倒覺得他是欲求不滿所以嫉妒我的女人緣。”
    花形嘆口氣,“話說回來,這么多年,你一直這樣走馬燈似
的換女朋友也不是辦法。難道這么多人里就沒有一個你真心喜歡
的嗎?” 
    我把胸口的悶氣壓下去,和花形開玩笑,“我又沒有一個青
梅竹馬和我重續前緣,只好多試一試了。” 
    花形不覺得我在開玩笑,反而認真地感嘆起來,“我也覺得
自己實在太幸運了,那么多年毫無音訊,我都已經絕望了。沒想
到還能再見到他,而且他居然一直保持單身。我現在仍然覺得好
像在夢里一樣。” 

    看花形那么幸福,我的內心更加不是滋味,為什么我的愛情
不能這么簡單甜蜜,找到心愛的人,然后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Happy ever after。 

    我看了下時間,差不多該開庭了,和花形揮別,預祝他度假
愉快,我徑自回到法庭。 

    就在我要進去的時候,有個人叫住了我。我回頭一看,是一
位神職人員,我肯定從沒見過他。 

    那個人伸出手來,我禮貌地握住。他自我介紹,“你好,我
是皇后南區的獨立教會的羅神父。” 
    我有點困惑,“羅神父,請問我能為你做什么?” 
    羅神父說,“是這樣的。我最近想在教堂的布道里加入一些
對當今社會的犯罪行為的討論。這個案子很有教育意義,所以,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說一下你對這個案子的審判有什么想法
嗎?你覺得被告會被定有罪嗎?” 
    我立刻釋然,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在上庭期間習慣不
做任何評論,不過你可以自己去旁聽。畢竟上帝的視角和我們的
不同。” 
    羅神父看上去略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禮貌的向我道謝,“我
會的。謝謝你。” 



    我進了法庭,坐了下來,法官和陪審員們陸續落座,然后是
例行公事的過場。我耐心地坐在座位上,在心里再過一遍我待會
要問的問題。今天我是第一次見到控方的証人,Collete, 死者
的妻子。她是個年輕白人女性,衣著典雅,受過很好的教育,從
事專業工作。她的臉色有點憔悴,但仍然美麗,而且鎮定。這種
類型,是最難對付的。他們思維清晰,在壓力下能夠保持冷靜,
陪審員會傾向于相信他們。再加上她是受害人,陪審員會給她同
情分。 

    辯方律師先開始傳訊証人,第一個証人是逮捕朱里安尼的警
察。 

    我先讓他敘述一下Collete指認朱里安尼的過程。 

   “我們在一次例行檢查的時候,發現被告行為可疑,所以將
他帶回警局盤問。然后我們發現他和一起兩個月前發生的搶劫謀
殺案的嫌犯的外表描述相符。所以我們請來Collete女士做個辨
認。然后Collete女士確認被告就是殺害她丈夫的凶手。” 
    我面向他,“眾所周知,目擊証人的記憶非常容易被誤導,
上個世紀的冤案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由于証人被誤導,做出錯誤証
詞。” 
    那警察說,“沒有任何人誤導Collete女士。我們只是告訴
她我們可能抓到了嫌犯,讓她來看一下。沒有任何人對她說過任
何別的。” 
    我問,“那么,有沒有這個可能性,你告訴了Collete 女士
你們可能抓到了嫌犯,所以當Collete 來做辨認的時候,她已經
期待會看到那個凶手,于是Collete 在被辨認的人中挑選了一個
和她記憶中最接近的人,因為她害怕自己錯過那個凶手?” 
    警察張嘴辯解,“但Collete……” 
    我打斷他,“你只需要回答,你 認 為,有這個可能性嗎?
” 
    警察猶豫了一會,說,“是的。” 

    我轉向陪審席,意味深長地掃了陪審員們一眼。確保他們注
意到了剛才問話的重點。

    然后說,“法官大人,我沒問題了。” 

    法官宣布,“檢控官,你有問題嗎?” 
    流川站了起來,“Collete女士大概花了多長時間認出被告
?” 
    警察說,“大概一分鐘,不超過一分半。” 
   “把么這個長度是長還是短呢?” 
   “算短的了。 你知道,一般會有六個人同時供辨認。 所以
Collete女士几乎是立刻就認出了被告。” 
    流川說,“法官大人,我沒其他問題了。” 

    下面的証人是Collete。 

    Collete講述了案發的經過。 

   “大約晚上九點鐘左右,我和我丈夫Robert從餐館出來,走
向我們停在路邊的車。然后我看見一個男人朝我們跑了過來,手
里拿著一支槍,讓我們交出錢包和珠寶。Robert朝前走了一步,
擋在了我的前面,我想他當時可能都沒意識到他在做什么。然后
我聽到了槍響,Robert尖叫了一聲,下一刻我已全身濺滿了血。
”說到這,Collete淚盈于睫,哽咽了起來。 

    我用眼角瞟了一下,陪審員們明顯露出了惻隱之情,糟糕,
她的表現太有感染力了。 

    我放軟表情,掏出一塊手絹,默默地遞了過去。我肯定她會
接受,現在沒人還隨身攜帶手絹。 

    她猶豫了一下,接過手絹,我們之間的氣氛也立刻多了一分
同仇敵愾。 

    我很柔和地問,“你能描述一下那個劫犯的樣子嗎?” 
    Collete鎮定了一下后,說,“大約五英尺六英寸高,黑發
,綠眼,穿格子襯衣,藍色牛仔褲。” 

    我心想,除了衣服,簡直就是朱里安尼的肖像。 

    我問,“當晚是晴天嗎?” 
    Collete立刻警覺起來,“街上有路燈,我看的非常清楚。
” 
   “你覺得路燈大約距你有多遠?” 
   “二十英尺左右。” 
   “警察說是四十英尺。” 
   “足夠我看清楚了。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超過五英尺。” 

    我有點頭疼,她的態度太堅決了。 

   “Collete,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想將殺你丈夫的凶手繩之以法
,我們都想。但同樣重要的是確保不會錯判無辜的人。請仔細地
想一想,你辨認疑犯是在事發兩個月以后,事發當晚沒有月亮,
路燈并不太近,你又處于震驚當中,記憶不一定准確,有沒有可
能,你因為預計會在他們中間看到殺你丈夫的凶手,所以你挑選
了被告。” 
    Collete大聲說,“我沒有認錯,他就是殺我丈夫的凶手。
” 
    我逼視她,“你有多肯定?要知道,你的証詞將決定一個人
的命運。” 
    Collete,轉向陪審席,一字一句地說,“我百分之一百地
肯定被告就是殺我丈夫的凶手。他開槍的時候,我在那。” 

    我無言,我看得出陪審員們被打動了,這個女人的証詞對朱
里安尼的殺傷力太大了。我開始有點不好的預感。 

    走回我的座位的時候,我在旁聽席上看見了羅神父,他的眼
睛里有一絲陰霾,然后低頭在一個拍紙本上記著什么。這個羅神
父有點怪,我心里想。 

    接下來流川傳喚朱里安尼。朱里安尼坐在証人席上,象我教
給他的那樣,主動和法官、陪審員們接觸視線,直視他們的眼睛
,人們總是假設敢于直視自己眼睛的人說的是真話。但不要試圖
微笑,那會看上去太諂媚。 

    流川很隨意的問了几句朱里安尼事發當晚的行為,突然問,
“你在事發當晚兩星期前丟掉了工作,是嗎?” 
    朱里安尼有點困惑,“是。” 
    流川又問,“所以你很需要錢?” 
    朱里安尼很聰明,立刻明白流川的目的,辯解道,“但我沒
有……” 
    流川打斷他,“你需要錢,還是不需要?從銀行紀錄來看,
你沒有任何存款,信用卡也有相當數量的借款。” 
    朱里安尼氣餒地回答,“是。” 
    流川望向法官,“我沒有問題了。” 

    朱里安尼回到座位上,我安慰他,“你表現得很好。”

    朱里安尼立刻綻開了一個笑容,象個獲得父母夸獎的孩子,
我凝視著他如翡翠般的眼睛,他不可能是冷血的凶手,我不能讓
他被判有罪。 

    我下意識地看向流川,他的視線和我碰了一下,立刻轉了開
去。他剛才在看我們? 

    最后一個証人是Anna,她是朱里安尼不在場的唯一証人,是
我們的唯一希望也是我們最大的弱點。這個可憐的女孩嚇壞了,
緊張得要命。 

    流川走到了她的面前,凝視她一會才開口問,“你是朱里安
尼的未婚妻?” 
    Anna更緊張了,結結巴巴地說,“是,是。”

    我沒法怪她,能承受住流川冰冷的目光的人本來就不多。 

   “那你愛她嗎?” 
    可憐的女孩不知道流川是什么意思,只能憑本能回答,“非
常愛。” 
   “那你可以為了他做任何事嗎?” 
    我跳了起來,“反對。” 
    法官道,“反對有效。檢控官,請具體你的問題。” 
    流川點點頭,繼續問,“那你會為了他,對警察或法庭撒謊
嗎?” 
    我知道流川的圈套了,但無計可施,只能再次跳了起來,“
反對。” 
    法官白了我一眼,“反對無效。” 

    我知道我的反對很無理,但那是我唯一可以警告Anna的辦法
。 

    Anna慌了起來,無助地朝我看過來,流川看似無意地轉了下
身體,巧妙地站在了她和我之間,阻擋了她的視線。 

    Anna在流川的逼視下,大聲說,“當然不會,我永遠也不會
這么做。” 

    流川贊許地點了點頭,甚至安撫地微笑了一下。Anna放松了
下來。 

    流川又問,“警察到你家例行檢查,也就是帶走朱里安尼的
那天,你們在家里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日常的一些事情,我在廚房,朱里安尼在客
廳看報紙。” 
   “那么警察敲門時,是誰去開的門?” 
   “是我。” 
    流川露出疑惑的神情,“為什么?朱里安尼不是離門最近嗎
?” 
    Anna解釋道,“街上有些人在找朱里安尼的麻煩,所以我讓
他躲起來,由我去開門。”Anna仿佛尋求支持地望向流川,“我
們不知道是警察。” 
    流川再度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所以,后來警察問你是否
一個人在家,你回答說是,因為……”流川拖長了聲調,很明顯
期待Anna接過他的話。 

    証人有一種很通常的心理,就是希望自己的回答取悅檢控官
。

    Anna在流川期待的目光里,很快地補充了上去,“因為朱里
安尼當時躲在壁櫥里,如果我告訴了他們,警察會覺得他一定有
什么不好的事。” 
    流川流暢地做著總結,“所以你為了保護他,對警察撒了謊
。” 

    Anna張口結舌,為時已晚地醒悟過來她剛剛說了什么。 

    流川微傾向前,問,“那么,Anna,我們怎么知道你今天在
這里沒有為了保護你的未婚夫而撒了慌呢?” 

    Anna絕望地望向了陪審席,陪審員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和Bob面面相覷,均知,是大大的不妙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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