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ness
第一章

作者﹕Prue

    早晨一進辦公室,秘書Jenny就丟給我一厚打案卷,“這是
公司這個季度的案子,需要定一下由誰接手,下午兩點的例會,
你最好在那以前列出名單。” 
    昨天的宿醉還未全醒,我頭疼欲裂,心情奇差,所以敢于頂
撞我的法西斯秘書,“你一定在開玩笑,誰能在半天內看完這么
多枯燥的東西。”我順便嫌惡地看了那堆東西一眼。 
   “一個星期沒進自己辦公室的人沒有任何抱怨的資格。而且
那也不是什么東西,是你的飯碗。挑三揀四,你以為你自己是誰
?湯姆克魯斯?”

    Jenny摔門而去,我懷疑她不是我的秘書,是我的后媽。 

    我無聊地坐在桌前,瞪著桌上的文件,我,仙道彰,本城收
費最高的辯護律師,本城收費最高的律師事務所的老板,憑什么
要委屈自己辛苦做事,為什么要忍受一個更年期女人的吆喝?

    我抄起文件便朝地上摔去,“我……” 
    Jenny推開門,“順便說一句,我的年終分紅就在里面,你
敢給我搞砸了,我牽你去賣。” 

    在Jenny的注視下,我把文件慢慢地放回了桌子上,我 忍 
!

    Jenny是我事務所的唯一合伙人,我得承認今時今日我在法
律界的地位乃Jenny一手造就。Jenny開始做我的秘書的時候,我
還是個默默無聞的菜鳥律師,是Jenny替我選擇案子,逼我傾家
蕩產買了一身AMANI的行頭,又借錢雇了發音舉止老師訓練我怎
么說話怎么走路怎么做各種表情,Jenny最愛說的話就是Image 
is everything - 形象就是一切。 

    我對Jenny抗議,她不應該做律師的秘書,應該去做老鴇。

    Jenny 說,“法律是你的專長,研究人是我的專長。而陪審
員和法官都是人。” 

    我第一天上庭,光鮮水靈,仿佛剛挂牌的公關一樣沾沾自喜
。我沒讓Jenny失望,我的表現無懈可擊,充分運用了我練熟的
種種動作,比如,表示被事實所震驚的久久無言﹔頭微側向陪審
席,似笑非笑地掃他們一眼--表示'你相信他說的嗎?反正我不
相信'﹔結案陳詞時仿佛陷入自己思緒的發自內心的大段獨白,
還有最后面向陪審員的一句擲地有聲的結束語,Jenny確保我每
個案子的最后一句陳詞都經典到夠人們回味一個星期的。 

    勝利是壓倒性的,我敢說最后連負責起訴的地區檢察官也動
搖了,他的結案陳詞明顯虛弱無力,缺乏信心。事后當地的報紙
評論我的聲音仿佛具有催眠的能力,讓人的心靈都為之顫抖。 

    從此Jenny和我成了最好的搭檔,我的事業蒸蒸日上,三年
后開了自己的事務所,只有我和Jenny兩個人,十年后的今天,
我旗下已有超過30名律師,個個都能獨當一面。Jenny 不僅是我
的合伙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和親人,我從她那里受益良多。美
中不足就是Jenny的脾氣太過大牌,動不動敢拿文件朝我臉上摔
過來,如何忍受這么多年不但沒有憔悴反而更加神采奕奕,我也
百思不得其解。我只能推想我大概是受虐狂,不然為何我最親近
的人都對我呼來喝去,而我一概照單全收,敢怒而不敢言。 

    我苦著臉開始看案卷,這一件是案情簡單分明,沒的可辯,
不過檢控官是John,交給Mary,諒那小子也不敢不給愛妻最好朋
友個面子。這一件被害人極有來頭,交給Paul,Paul三教九流都
有交情,可以搞定, ……

    被Jenny鞭策了這么多年,我也練就一身好本領,一目十行
簡直是小菜一碟。我飛速地翻著案卷,只見眼前的文件越來越少
,右手的名單也越來越長。待仍開最后一份案卷,我抬頭長出一
口氣,一看表,已經一點了。 



    完成了任務,我理直氣壯地拿起電話要打給Jenny讓她去給
我買午餐。Jenny推門而入,手里端著我的午餐。我第一千次想
,這女人八成是女巫,要不就是暗戀我,分分秒秒偷窺。 

    Jenny將午餐放在桌上,道,“我暗戀你?你倒想的美。”

    我低頭假裝無比投入午餐,Jenny以監工的派頭拿起我的名
單審閱。看我乖乖地完成了她的任務,立刻龍心大悅起來,換了
副面孔開始和我說八卦。 

   “你可知昨天花形大律師和誰共度良夜?” 
   “Playboy封面女郎?”我馬上捧場。

    切記,女人和你講八卦時,你不感興趣還罪不致死,你立刻
猜對答案讓她失去傳播秘密的樂趣才是死有余辜。 

    Jenny白我一眼,毫無必要地壓低嗓門,“藤真健司。” 
    我真的震驚,“那個藤真健司?” 
    Jenny頷首,“那個藤真健司。” 

    我呆坐半晌,終于笑出來。那藤真是今年娛樂界最炙手可熱
也最受人爭議的電影明星,容貌演技一時無兩,但緋聞不斷,而
且對象都是當今娛樂界的大老板。而花形是業界出名的真君子,
雖然不時有人取笑他的過于正派,但人品胸襟確實毫無瑕疵,現
在居然和藤真攪在了一起,有人三十歲以后才開始進入叛逆期嗎
?。 

   “為什么?”我不覺自語出聲。 
   “當然是愛的力量。”Jenny向我眨眨眼,“春天是愛情的季
節。” 

    該死的Jenny,她知道我現在聽不得這個‘愛’字。 

    我趕緊轉移話題,“是哪家報社的狗仔隊發現的?” 
    Jenny毫不羞愧地告訴我,“是Tracy偷聽花形和藤真的電話
聽到的。” 

    我點點頭,甚至不感到驚訝。秘書們湊在一起當然會拿他們
的老板開涮,而且毫無疑問的,他們之間一定也有一些微妙的競
爭,看誰知道更多的內幕。這就是我為什么從來不在辦公室打私
人電話,雖然我相信Jenny還是比較有分寸的,但一個人小心點
總沒錯。 

    "OK,回到工作上來,我看見你把這個搶劫殺人案給了Bob。
”Jenny拿出一個案卷來。 

    我有點不太適應Jenny的轉換話題,眨了眨眼,Jenny一向只
督促我工作,她從來不會干涉我在工作上的決定,就象我尊重她
的專業一樣。 

    Jenny意味深長地說,“你大概沒注意到誰是這個案子的檢
控官。” 

    我疑惑地接過案卷,我記得這個案子。委托人被控搶劫殺人
,但警方只有一個目擊人証──被害人的妻子,案發時她就站在
她丈夫旁邊,除此以外,警方沒有任何其他人証物証。而眾所周
知,目擊証人對事發經過的記憶非常不可靠,很容易被誤導。所
以這個案子很容易証明“Reasonable doubt(合理的疑點)”的
存在。因為這個案子相當的簡單,所以我沒有細看,就給了資歷
比較淺的Bob。 

    我打開翻了一下,原來如此,這個案子的檢控官是流川楓。

    我面不改色的在Jenny注視下,把Bob的名字改成了我自己。

    流川楓是最有前途的年輕DA(District Attorney,地區檢控
官),才三十歲,接連辦了几個棘手的大案,聲名大噪。極其清
俊的容貌,個性卻狂妄孤絕,不給人留與余地。流川疾惡如仇,
嫌犯落了他手里,往往從嚴從重定罪。辯護律師門碰到他也是怨
聲載道。 

    我和他算比較熟的,因為以前在法學院時他是我的學弟,低
我一年。他老爸財大氣粗,捐給學校很多錢,所以圖書館就命名
為流川館。搞得同學們非常不爽,每次上圖書館象去流川家的私
宅,再加上流川那家伙目中無人,說話毒辣,平時得罪了無數人
。

    一次几個同學喝醉了酒,要去教訓教訓流川,就埋伏在了路
上,打算攔截流川。我平時人緣極好,兄弟們有這等好事自然不
能不叫我,所以突然跳出來攔住流川的一伙人中也有我。沒想到
的是那個家伙的拳頭那么硬,而且心狠手辣,十分鐘后,兄弟們
被他全放倒了。我站在一邊,簡直嘆為觀止。

    突然,流川回過頭來,直直地望著我,“你和他們一起的?
” 
    我左右看看,好像不可能有別的解釋,只好微笑,“是。”
    流川皺起眉頭,“那你為什么不動手?” 
    我繼續微笑,希望不會太僵硬,“我不喜歡以多勝少?” 
    流川盯著我看了半天,我的臉都快僵掉了,流川突然笑了,
“你總是這么滑溜嗎?” 
    我有點驚訝,“你認識我?” 

    流川點點頭。 

    我有點飄飄然,虛榮心人人都有嘛。 

    流川看著我,“我聽說了你很多事,不過沒人說過你打架很
菜。” 
    我的笑容立刻塌了下來,事關男人的面子問題,不可不爭,
“誰說我打架很菜?” 
    流川不懷好意地笑,“那你現在敢跟我動手嗎?” 

    我為之氣結,這小子說話太毒辣,怪不得那么招人恨。 

    那流川占盡了上風后,拍拍身上的灰塵,自顧走了,我暗暗
咬牙,總有一天要你落在我手里。 

    我從回憶中醒覺過來,Jenny正曖昧地望著我,我將她轟走
,“走,走,走,光拿錢不干活么?” 
    Jenny指指鐘,“開會了。” 

    糟糕,已經差十分兩點了,我竟然發呆那么久。

    我惱羞成怒地吆喝Jenny,“你先去把‘還有十分鐘才開會
’這句話在打字機上打上一百遍。” 

    Jenny也不理我,自己出去了。我也嘆口氣,跟在她后面往
會議室走去。做事,做事,總有一天做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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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后我和委托人第一次會面,Bob做我的助手。 委托人名叫朱里安尼,年輕男人,黑發,綠眼,十分清秀, 我先在心里吹了聲口哨,不大象冷血的殺人犯。但誰知道呢,現 在流行地獄天使款。 同他一起來的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事發當晚的不在場証人 。我讓他們詳細講述了當晚的情況。當然所有的細節我已經都在 警方的記錄上看過了,我只是要親自聽他們說一次,然后判斷他 們是否說了真話。 身為辯方律師最關鍵的本事就是判斷你的委托人是不是在說 真話。大概是律師這個職業總給人一種吸血鬼的印象,所以即使 是最誠實的人也覺得對律師說謊不算撒謊,只是保護自己,更別 提這種面臨審判的嫌犯。 我讓他們大概說了一個小時,在這過程中觀察他們的眼神、 肢體動作、甚至說話的用詞。我記得一個催眠大師說過,如果你 能夠閱讀人們的肢體動作,那么沒有人能夠在你面前說謊。十年 的律師生涯,我聽過無數的謊言,見過各種各樣的撒謊者,有的 很蹩腳,也有的相當不錯。曾經有一個女人,是我生平僅見的最 好的撒謊者,她在撒謊的時候可以堅定地看著你的眼睛,毫不動 搖。她几乎騙過我,但最后她的身體出賣了她。每當她撒謊的時 候,她的右手就會蓋在左手上面,很奇怪,是不是。 朱里安尼的未婚妻是當晚唯一能証明他不在場的人証,說他 們一直在家看電視,聽上去并不非常令人信服。我倒傾向于他們 說的是真話,普通人晚上的生活不過是在家看電視,錄像帶,誰 會天天帶客人回家呢?如果他們在說假話的話,完全可以干脆編 個更有力的故事。 朱里安尼很緊張,這也很正常,任何普通人突然被控搶劫謀 殺,不緊張才怪。但是朱里安尼身上有一種東西讓我傾向于相信 他,他看向我的眼睛里有一種天真的又有點不確定的信任,仿佛 在說,法律是公正的,對吧。我知道我的不在場証據不太好,可 只要我沒做過,法庭不可能會真的把我定罪,對吧。 待他們說完后,我例行公事地向他們通報一下檢控官的條件 。如果他認罪,省掉上法庭的一切程序,檢控官可以給與輕判, 11年。 朱里安尼睜大了眼睛,“11年,我得為我沒做過的事在監獄 里呆11年?” 我說道,“問題不在于你做沒做過,上了法庭,一切取決于 陪審員相不相信你是無辜的。” 朱里安尼凝視我,“你相信我嗎?” 我說,“我相不相信不重要……” 朱里安尼打斷我,“對我很重要。” 我和他對視良久,轉身看向Bob,他微微點了點頭,我轉回 頭來,微笑,“我相信你。” 流川檢控官,看來又要在法庭上見面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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