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序-3)

作者﹕Memories

序 

    窗外的蟬鳴響亮,噪聲連成一片,占據了整個校園空間,逼著空氣
跟它一起顫抖。熱氣在沒有樹陰的操場上翻滾、翻滾。 

    我坐在足球場的看台上瞇著眼睛看一群不怕熱的“熱血”們踢足球
。 

    打兩個哈欠,伸一個懶腰,攪亂了周圍熱空氣的流動。 

    這樣的天氣,圖書館里都沒几個人了,這里卻還有人在踢球,看來
真的不能小看熱血的力量了。 

   “仙道!!” 

    有人叫我,是越野。 

    他滿頭是汗,跑上來。 

   “不怕熱啊你!”他滿面紅光的停在我面前。最近交了女朋友,果
然氣勢就是不一樣。 
    我無辜的笑,“怎么過來了?” 
   “沒事沒事。下午的訓練我替你瞞天過海了,特意來表功。” 
    我急忙拍拍他,“做得好,真是可愛,讓我親一個!” 
   “得得,美子還在下面等我呢。” 越野拿著張報紙扇著,做了個“
別招我啊”的手勢。 

    汗水在太陽穴附近垂著,然后隨著他有力的扇動而紛紛落下。 

    我“呵呵”的訕笑,開始和他雜七雜八的鬼扯淡。 

    午后的陽光濃烈火爆到摧殘人性。 

    我們脫了Tshirt,赤膊聊天。 

    想到了個題外話,穿得多的人有自我保護欲,不容易接近,的確如
此。 

   “那快走吧!不耽誤你了。”我笑著推他一把。 
   “走嘍!” 他一回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回過頭,“哦,對了
,仙道。聽說流川近來要回國一趟!” 
    眨眨眼,“是嗎?” 

    接著很奇怪的,耳邊在那一刻被蟬聲充斥起來,聽不見其他的東西
。 

    揚起頭,看越野的嘴還是在動,他說什么卻是細不可聞的感覺。 

    我微笑,雖然面部肌肉略現僵持。 

    最后他一臉無奈的揮揮手,道別離開。 


    几年來消息不斷。 

   “日本籃球天才選手在美國NBA初露鋒芒” 
   “流川楓今日首次作為先發陣容出場” 
   “流川楓表現極佳,引起各隊特別注意” 

    無意中在閱覽室的報刊上斷斷續續看到了許多消息。 

    可能吧,不出所料的他在向他的夢想邁近,有著迅速漂亮的姿態。

    前几天剛剛聽說他受了腰傷困擾,准備回日本休養,沒想到這么快
。 

    我拍拍褲子上的土,站起來。看見場上的“熱血”們吵起來了,要
罰點球呢。孩子們啊! 

    走下看台,迎著熾熱的陽光往圖書館走,走進樹陰,即刻感受到由
上至下的涼爽,呼吸一下子變得通暢了。 

    我大大的舒了口氣,貪婪的吸進夏日里的清涼,感覺痛快。 



一. 

    總有希奇古怪的愛情故事發生在希奇古怪的人們身上。 

    在講述之前,我有必要發發牢騷,關于自己的。 

    我條件不算平庸,只是性格打磨最終塑型卻極為中庸,既不屬熱血
科,也沒有甘于平淡位置的屈從。 

    信宿命論,只信一部分。 

    有人說:生辰八字在某種程度上決定性格特點,進而決定命運。 

    比如出生在冬末春初時節的人,往往外表溫和,卻內心冰冷。 

    大概是在乍暖還寒季節出生,因而有著不輕易搖動的感情吧。 

    不輕易搖動,或者吸引且得以喜歡的東西偏少而已。 

    如果說一直喜歡著的大概是獲得感覺吧。 

    通過自己去獲得,不勞而獲更好,我想,大概吧。 

    我討厭一切不切實際的接觸。 

    我打籃球,因為我以為以籃球為媒介的接觸非常直接也非常透徹。

    在籃球場上能夠聽到對手的喘息和心跳聲,那種精神與體力的雙重
運動可以使人與人在瞬間達到零距離接近。 

    雖然不會很久,但感覺不錯。 


    后來的籃球逐漸讓我有了壓力,當你的水平足夠成為王牌的時候,
就必須要擔當起整個隊伍來。 

    整個場上的人甚至開始以你為中心,因你的心跳而心跳,因你緊張
而緊張。那么多崇拜與期待的目光壓在我的頭頂。 
 
    我不喜歡,自由自在的感覺過分久違了。 

    在陽光下,肆意的揮霍著屬于自己的空間和時間。沒有人來打擾,
這樣很好。 

    神奈川的海邊有屬于我的位置,垂釣而已,不必笑我少年老成。 


    我喜歡過一個叫做流川楓的男孩。 

    喜歡男生,聽起來像個很前衛的故事,其實不然,簡單的契機,湊
巧的相遇,說寂寞靈魂的碰撞會否有些土氣? 

    不過是普通的夏日,平淡的感情罷了。 

    曾經單純盼望著每一個夏天的來臨,盼望它帶來火熱,驅除冰冷,
身邊的、內心的。 

    流川是一個很特別而且突出的人,你可以不喜歡他,但不可能不注
意他,他是一個永遠可以集中所有人的目光的角色。 

    夠拽夠臭屁的人,總體來說,如此而已,一個小孩。 

    不過在籃球場上他有特別的光芒,耀眼。 

    因而在對決中我偶爾會被非自然的光亮晃到眼睛,當然,望過來的
那雙瞳孔也在同時緊縮、集中。縣大會上他的緊追不舍,練習賽上處處
針對,以及在去全國大賽前的特意一對一。那都是發生夏天的開端。 

    頻率和位置還沒有踩准,真可惜,那個時候我們沒有來得及知道發
生什么,需要什么。 


    在湘陵的練習賽認識,真正的熟識是在那年的夏末,他參加全國大
賽回來。 

    暑假里,驕陽似火的下午,背著釣魚的家伙事兒出來閑逛。在街上
碰到了他。 

    頂著一頭金黃色的暑熱,他一個人慢慢的沿著河走著,踩著影子。
若有所思,微低著頭,劉海下有兩個發光體。 

    看見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體內像是應激般的激動起來,不動聲色
迎上去。 

    夸張的在他臉前晃晃手,“嗨!流川!”嘴角上揚,勾畫一個漫不
經心卻極為完美的弧線。 

    他停步,用兩個發光體在我的臉上晃了一圈。點頭打招呼,帶點驚
喜。 

    兩個人就在路邊上作攀談狀。 

    先是寒暄,隨后互相敷衍,擺出學長學弟的樣子,客套客套。 

    他揚頭看我,撓了撓頭,簡單的“恩恩啊啊”。 

    我把身體靠到身邊的石欄上,手插在褲兜里。 

    我提了提全國大賽,夸獎他們湘北表現不錯,力挫山王,單挑全國
第一高中選手北澤,真是能拿出來自夸下的成績了。 

    他聽了我興高采烈的夸獎,撇嘴聳肩,好像要說什么,口型與“白
痴”一詞相合,不過沒說出來,一會兒吐了口氣,做了個滿臉黑線的表
情,“也就那么回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不愿多談。 

    努力想著能提出來聊几下的話題,沒有,于是只好沉默。 

    我們默默對視,我覺得他眼睛明亮,沒有焦點的時候,也是依然發
光,瞳孔中有暗潮翻涌,一波一波的,周圍都是水氣。 

    看來雙方都沒有結束偶遇的打算,我思慮半晌邀請他陪我釣魚。 

    我說過,神奈川明麗的海岸線上有我習慣的位置,慢條斯理的整理
釣具,沉默垂釣,他坐在我身邊,安靜。 

    夏日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一陣風吹過,吹得劉海有規律的搖擺。 

    打哈欠,和偶爾詢問我:“好了沒?”無甚其他動作,真是好伙伴
。 
    我說:“呵呵!”笑瞇瞇。 

    他不理我,揮揮手,閉眼打盹。 

    我坐在一邊時不時看他兩眼,他劉海的搖擺下的影子剪成一個一個
的小小碎片,挂在頭上和臉上。非常別致。 

    一片云正好擋在我們頭頂,把陽光從流川身上奪走。他的劉海忽然
飛揚起來,我看見了他光滑的額頭,很美麗的。一個自信的男孩才會有
這么美麗的額頭。 

    我湊近的時候,他剛好睜開眼睛,嚇了我一跳。 

    他說:“看我干嗎?”目光不夠犀利,因而我也不太緊張。 

    陽光頗為爽利燦爛,小花小草高興微笑,那個時刻看什么都挺順眼
。 

    我自覺心情極佳。心下不忍浪費夏日美好的天氣、海邊的氣氛,抱
著試試的心理,夾雜著真情假意,我湊過去,吻了他。 

    結束后,太陽掩隱了一小段時間,于是我問他:“怎么樣?” 
    他似笑非笑了許久,“不壞!” 
   “不壞……” 

    就這樣,我們拉開不壞的開端,時間已然久遠,無從考証我當時的
心態,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不過那并不重要,因為它無從改變結
局。 



二. 

    十几歲的少年湊到一起住,我們暫且叫這種模式為同居好了。 

    同居生活比我想象中要簡單。我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了,除了要在
必要的時候把他從過長的夢鄉中喚醒還有陪他打球,也實在沒有事情算
我分內的了。 

    當然我們會做愛。他的身體非常美麗誘人,在這方面他不但并不是
一無所知,反而是很有能力。這出乎我的意料。 

    有時候我笑他:“平時看你很正經的,沒想到早就是個中高手了。
” 
    他聳聳肩說:“那是錯覺。”不知道他指什么是錯覺。 



    夏天是運動的時節。 

    他的籃球技藝逐步的提高,是有計划性的。 

    每天練几個投籃几個三分,做几次體能訓練,再加几次一對一,都
是有嚴格的計划的,當然我必須要做陪練,我覺得非常無趣,我不明白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樂趣讓他樂此不疲。 

    有一天我終于忍無可忍的說:“哎,我實在懶得再陪你練球了。”
    他很干脆。看我一眼說:“隨你便。” 

    之后我有了不少自己的時間,去釣魚,順便接受些女生的約會,偶
爾到街上閑逛,我的生活沒有條理沒有計划,我只想在這一分鐘做這一
分鐘想做的事情。但晚上我會回來陪他看NBA。 



    很懷念那個時候的冬天晚上。 

    我們擠在松軟的沙發上,合蓋一床棉被,他像只貓一樣縮在我懷里
,露出雙眼睛死死盯著電視里的NBA比賽,眼珠跟著場上的球員轉動著
,屋里的燈都關了,只有電視的光亮和他眼睛的光芒在我周圍。 

    看過比賽,我們對著喝煮好的咖啡,他雙手握著杯子,很仔細的慢
慢的喝,咖啡很燙,他卻一頭埋進去,等全部喝完才從里面探出頭來,
沖我點點頭,眼里閃著光,意思“還不錯”,我就非常開心的笑,然后
握住他的手。 

    我問他:“冷嗎?” 

    他搖搖頭,看我把他的手貼在嘴上。 

    他的手一向是冰涼涼的,就像他的唇一樣,我喜歡用嘴去觸摸那些
冰涼的東西,比如我喜歡夏日里吃冰淇淋,喝冰柜底層的飲料,喜歡吻
他的唇。但在冬日里我就只喜歡把他冰涼的手放在唇邊,很舒服。 

    真的很懷念那個時候,喜歡的理由變得非常簡單,就是因為我吻著
嘗著他獨一無二的冰涼時的快感,這是任何人不能嘗試到的。 



    這樣的生活竟然就在我的不知不覺中延續下去了,直到我三年級的
那年暑假,我順利考入東大,老家本來就在東京,回東京上大學是父母
一直的愿望。 

    我忽然想:到底是什么促使我和這個流川呆了兩年的時間呢。 

    初衷已經忘記,讓他為我那個夏天添彩的? 

    好奇怪,已經有多少個夏天過去了呢,可我好像愛上了夏天的冰涼
一樣的愛上了他,還緊緊抓住不放了。 

    也許,現在該是我放手的時候了。 


    于是在一個炎熱的傍晚,我向他提出分手,我很無奈,多少有點不
舍,多多少少吧。他正在吃飯,聽了我的話,看我一眼。漂亮的眼睛,
我的心一跳,只好攤攤手補充了一句:“沒辦法,我是要去東京上大學
的。” 
 
    他仔仔細細的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我的整個臉都要被凍僵
,但那是個炎熱的夏日,我非常的喜歡。 

    他說:“好吧。” 

    在他眼中無甚失望與痛苦,他安靜從容的以特有的頻率吃著碗里的
飯,好像我在對他說:“楓,明天陪我去趟海邊。”他說:“好吧!”
哦,不,讓他陪我去海邊他都沒有這么痛快過。 

    我保持張口結舌的表情不到2秒鐘就換回往常慵懶的微笑。 

    我看看他,舉起一杯可樂,“那么為我們早逝的愛情干一杯吧!”

    他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然后聳聳肩,和我干了一杯。 

    要說失落,自然是有些了,原來分手對他來講真的這么無足輕重啊
,他眉毛都沒動一下。不過互惠互利你情我愿的速食愛情,我原本也沒
什么期待。 



    晚上我聽見他在講電話,用的是英文。 

    父母在國外定居,他講一口流利的英文。 

    他聲音不大,講話速度很快。我仔細聽來,好像是說學校,住房還
有籃球的問題。我忽然想起,他要去美國打球的,也許就在這個夏天。

    講過電話,他長舒一口氣,就去臥室了。 

    我跟著他進臥室,猛然見到牆角已經收拾好的兩個箱子。 

    忽然明白過來,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恩,要走了吧?” 
    他點點頭,把箱子扔到一邊:“你也收拾收拾搬了吧!”。 
    我點頭:“自然!” 
    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問:“東西要不要分下?” 
    好象離婚的夫妻在討論分手的細節,方式有些膩人,不是我的風格
,我于是聳肩道:“沒關系,你想要的就都拿走的。” 

    然后是長久的沉默,他坐在床上一開一關鼓搗著床頭的台燈。 

    我說:“准備走了?” 
    他點點頭,“是,很久以前就說過的。” 
    看他表情肅穆,我忍不住自己的挑逗之情。笑嘻嘻的湊過去,“哎
!那我呢?舍得嗎?” 
    他看看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摟著他笑,“喂喂,不用這么老實吧,分都分了,多少也得顧及
下我的感情吧!” 
    大概是覺得有道理,他抬抬眉毛,“恩,那換個說法吧,主要是舍
不得也要舍。”然后他異常溫和的對我默然微笑。 



    他走后,我就去了東京。在大學中,我依然挂著那副慵懶的笑容,
漫不經心中透露出几分厭世的風情,也許感動了不少異性吧。我的身邊
逐漸圍繞起許多花朵,每一朵都差不多,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看到一個
比較特別的,于是我就做蝴蝶在百花叢中穿梭,在各處稍做停留,沾了
一身的花香卻沒有摘到一朵花。 

    慣常成功的人很容易的記住自己的挫敗,其實我一直是耿耿與懷的
,有些事情不是當事人說算就可以算的。 

    舍不得也要舍,他說的,詭異的說辭。 

    而我,還是很想他。 



三. 

    流川楓回國,他先到了神奈川,然后緊接著來到東京。 

    他來過東大,在階級教室和大學生們見面。 

    他還是老樣子,冷著張臉,坐在講台上,底下有人不斷的在照相,
他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眼睛沒有焦點,我知道,只有在打籃球的時候,
他的眼睛瞳孔處才會出現一個橘紅色的焦點, 像燒了把火一樣。 

    我站在后排靜默的看他,學生問的問題,他都做簡略回答,比起以
前的沉默寡言來講,現在的他只能算是不善言辭,他讓人感動的保持著
基本的禮貌的。他身邊的經紀人為他做全面的補充,經紀人是個漂亮爽
快的女孩,一臉的精明能干,眼珠靈活的轉動著。 

    因為我站在人群后面,他一直沒有看見我,他的眼睛很安定,隔得
那么遠還是被他的光芒晃得心急。 

    聽到半截覺得無聊,就走了。 


    又到那個酷熱的陽光最容易直達的看台去坐著,底下的“熱血”們
還在踢球,足球愛好者倒一點都不關心籃球明星來校的事情。看台上除
了我以外空無一人,我一個人享受著陽光的眷顧,晒多了陽光所以笑容
也不自覺的有點像陽光了。 


    過了很久,我聽見腳步聲,我知道是他,他做任何事情都有種特別
的頻率,這個頻率除了在打球的時候會有點變化外。 

    見他走近,我低聲笑道:“好久不見了。” 

    他垂著臉上的肌肉站在我上邊的台階上,手插在褲兜里,一直看著
操場上的熱血們,感到我的眼光后,才微微低頭,把目光投過來。 

    他俯視我良久,我也仔細的看他。 

    流川是很得天獨厚的,在這樣的天氣下,他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油
光,全套的運動服很切實的穿在他身上,整整齊齊,沒有半點多余。 

    陽光為他做了一個金色的邊線,我伸過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讓我的
手也染上那片金黃。 

    我笑著站起來,然后我說:“你看,我好象還愛你!”依然搞不清
楚的真情假意,只知道在那個時刻有些話是不由自主的就出口了的。 

    我們互相凝神定氣的對視,自覺氣氛溫柔。 

    他抬手摸摸我的頭,“大腦沒壞吧。”他說。 
    我握住他的手,“還沒!”我笑道。 
    他說:“好,就繼續吧。” 

    得其允許,我們緩慢相擁,接了一個深刻的deep kiss。 

    他溫和的接受了這個吻,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那是與他的第几個夏天,當時我并沒有數清楚。 

    在夏天,我總愿意坐在陽光里,呼吸著陽光醞釀出來的草香,呼吸
著陽光調配出的空氣。血液里流淌著陽光,好像周圍的一切都亮了起來
。而流川在身邊,這光亮就更加不一樣了,一切的一切都透明起來,帶
出了一陣自然的冰涼,沁人心脾。 



    我住在東大旁邊的一座小公寓,到了大三,基本沒有人還留在學校
的宿舍里,大家都搬出來單住,只有越野那個家伙為了一個大一的女孩
才留在學校里,美其名曰:為了愛情放棄自由。果然啊,人和人想的不
同哦。 

    我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又去玩火,放棄東大里
才貌雙全的姑娘們不追,偏偏跟這個冷冰冰的男人耗上了。 

    流川住在郊區的流川家別墅里,每天做腰部治療,甚少參與外界安
排的活動,與新聞界的交流由他那個精明的女經紀人全權代理。 


    一天傍晚,我接到他的電話,他簡單的說:“你今天過來一下吧。
”半點猶豫都沒有的繼續說:“再過30分鐘會有車去接你,我在我房間
等你。” 
   “啊!今天我好像沒有時間哎!” 

    對面似乎愣了下,不出聲。鼻息很沉重,大概悶聲不滿想著對策呢
。呵呵。 

    想到這里,我不由笑起來,“好了,那一會兒見!” 

    沉默一下,他似乎輕笑一聲的挂上電話。 


    明星球員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據說那個別墅是修在私家路的山頂
,是不允許閑雜人上去的,流川楓拒絕接受一切采訪,全力做腰部恢復
治療,而周末他會召開記者招待會,回答日本記者的問題,回應媒體的
好奇和關心。 

    流川楓果然是個有保護欲的人,天衣無縫。 


    下樓后看見已經有車在等候了,很美的車子,車里的人也很漂亮,
是那個精明的女經紀人。 

    走近,我在車外沖她揮一下手,吹了聲口哨。 

    她毫不吝嗇的沖我展現她的笑容,她穿一件顏色有點耀眼的紅色,
戴一個巨大的墨鏡,紅唇閃著光,咧開嘴露出一嘴的白牙,很美。 

    我坐上車,“你好,我是仙道彰。”我做自我介紹。 

    她笑著點頭,表示知道,發動車子,開得很快。 

    車子駛進鬧市,再轉上半山,上了一條迂回的私家路。遠遠的看見
那座洋房蹲在山頂,像一座鷹巢。 

    而我們周圍卻沒有半輛車的影子,顯得過于空曠了,原來流川家的
財力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可是在少年流川身上絲毫看不出來,他身上
的一切看來過于簡單,并不像處于如此富裕家庭的孩子。這一點甚是難
得,記得父親生意場上的同事們常自嘆家里孩子不爭氣,吃喝玩樂,樣
樣精通,就是無一技之長,讓父母煩惱不已。 

    是這樣的,往往是什么都不缺的人想不出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因
不需要努力就不必把生活安排滿當,慢慢也就不習慣緊張努力的生活,
終于到了最后發現自己一無是處,不行也就罷了,麻煩的是人人都會空
虛,又找不到事情做寄托,那么只有麻痺自己,除了吃喝玩樂,外加吸
毒之類的以外,實在沒有什么可做麻痺工具了。久而久之這種行為就被
局外人稱為墮落了。 

    墮落也是有理有據的,我能夠理解,不過墮落的人,還是要稱他們
為弱者的。 

    至于流川家,如此宏大的財力,流川楓下十輩子也花不完了,而他
本身又不是學習工作的材料,他非常有道理墮落,但并沒有墮落。這么
看來流川家應該感謝有籃球這個東西,讓流川全心于此,抵制了花花世
界的一切誘惑,安靜本分的生活,甚至在同輩中也算個杰出青年了。 



    車行很快,一會兒就到了。 

    大門打開,寬敞的大理石客廳并沒有輝煌的懸挂布景般的水晶燈,
客廳的燈光很好,光線卻不知道從哪里而來,柔和的洒滿地板,效果很
好。屋子很大,陳設卻很簡單。 

    我慢慢走上樓,走廊的盡頭有個房間,我走過去,直覺他就在那里
。腳踩在絲絨地板上上卻沒有聲音,整個屋子靜得不得了。 

    他在房間里等我,我推門進去時候,看見他站在窗邊。 

    我走近他,卻實在沒有想到那扇窗戶是落地的,整個外界的景色一
覽無余的展現在面前,此時夕陽西下,天空成橘紅色,這種顏色在流川
的冰涼的眼里投入倒影,使他生動異常。我站到窗前,好像站在懸崖向
下望一樣,有恐高症的人大概住不得這樣的房間。 

    我一只手貼在玻璃上,一只手捧著他潔白的臉。 

    我說:“很好嘛。” 

    他不說話,我輕輕的用唇吻過他的臉,那冰涼的觸感讓我懷念異常
。 

    他開口:“仙道……” 
    被我打斷了,因為他的氣息讓我興奮起來,久違的冰涼讓我的火熱
找到宣泄的機會,我說:“噓,現在不要說話。”我吻住他。 

    事隔三年再一次熟悉了對方的身體,他依然是美麗和有誘惑力的。
如果一個人憑身體愛另一個人的話,那我的選擇一定是他。 



    接著我們一起吃了晚飯,是新鮮的法國菜,坐在電視前看NBA的錄
像,他用那個特有的頻率咀嚼著,眼睛沒有離開過電視。我坐在旁邊一
手摟著他,一手吃著自己的飯。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我們靠在一
起吃飯的情景,現在想來也是一樣的溫馨。 

    至少在我心里有了一點暖意,如果我們再認真一點,說不准就會愛
上對方呢。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他對我說:“暑假有事嗎?”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笑道:“怎么,要我陪你嗎?” 

    他喝著牛奶點點頭。倒是很洒脫,或者他心里本來就沒想那么多。

    我說:“我回去把學校和家里的事情處理一下,就過來陪你。” 

    他批准般很威嚴的點一下頭。 

    在我吃完飯,准備回去的時候。他靜靜的發話了,“仙道,你這個
夏天是屬于我的。” 

    我愣住,回頭看他。他也抬起頭看我,眼睛微微瞇起,只有一條一
條的光芒送出,不寒而栗,我是這樣覺得的。 

    我隨即笑道:“當然。” 

    他看著我沒說話,好像要看到我的骨子里去。然后垂下眼睛低頭吃
飯了。 

    我覺得有一種被冰凍在那里的感覺,他的話給人感覺奇突怪異。 



∼待續∼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