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甜蜜的生活大概持續了四天,這四天中兩人形影不離.他
們一起跑邊當年所有留下過兩人足跡的地方, 最后他們去了湘南
海岸.

    海水不復記憶中夏日的碧藍,而是一種霧蒙蒙的灰色.天空很
藍,海風猛烈, 大朵的云急速流過,海浪的聲音帶著對往事的全部
回憶席卷而來, 流川坐在冰冷的沙灘上,聽著海浪聲,背后是仙道
寬闊的胸膛.仙道一手握著他的手, 另一只手划過滾動的沙粒,用
一種帶點慵懶的,性感的聲音在流川耳邊呢喃:"楓……楓……楓
……”
    浪濤聲淹沒了他的呼喚，流川反過手去捏住他的鼻子，“我
在這里。”他輕聲說。
   “可我不知道，這樣還能維持多久。” 仙道把頭完全埋在流
川頸中，下巴蹭在他的圍巾上。

    四天來他們不斷的做愛，永無饜足的占有彼此，仿佛要填補
十年來對彼此的渴望而產生的空虛。然而這樣還不夠，擁抱得越
激烈，感覺就越不真實。刻骨的寂寞折磨著彼此的神志，也許哪
天午夜夢回，所擁有的仍不過是自己在鏡中的影子。

   “那么你想要多久？”流川開始揉搓仙道的臉，他下巴上沒
剔干淨的胡子茬戳著他的手心，很痒。然而流川喜歡這樣的感覺
。
   “到我死，流川，到我死為止。沒有感覺的話就不會覺得痛
了，流川，你知道這十年我只有雕塑，他是我和你之間唯一的也
是最后的聯系了。我創作的時候會覺得你還在我身邊，我就想很
好，我還活著。不工作的時候呢，就像冬眠的熊。”仙道邊說邊
吃吃的笑：“你知道嗎？我把自己像熊一樣完全的麻痺起來。”
   “仙道……”流川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翻了個身，跨坐在仙
道腿上，壓下他的頸子，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吻。“在做那個的時
候，你想的人是我吧。”
   “什么？”仙道不滿足的回吻流川，溫熱的唇含住他的，留
戀不去，輾轉纏綿。
   “你放……放在東京美朮館的那個……”流川在仙道小腹上
打了一拳，以便讓他老實一點。
   “…………楓，那是我兩年前做的，那時我只有他。”仙道
有點失落的說，片刻他下垂的眉梢重又揚起，眼中帶著笑意，滿
足地說：“還好，現在有你。”他一遍一遍地說：“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笨蛋……”流川咕噥著，窩在他懷里，把頭偎在他胸口，
聽著他的心跳聲和海浪聲漸漸融為一體。

    他抬起手，撫摸仙道的眉眼，划過仙道的嘴唇，那一刻他的
溫柔不像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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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北差不多一個星期沒去工作了，還好他的畫廊最近并沒什
么重要的展覽。也許他寧愿有這樣的展覽，好讓他繁忙的沒有時
間去考慮這些讓人瘋狂的問題。早上起床的時候，他很慶幸他居
然還能保持正常的生活規律。

    他獨自一個坐在寬敞明亮的廚房里吃早餐，他自己做的，有
點不習慣。從前早飯總是流川做給他吃，他們結婚以后，因為澤
北有固定的工作，每天早上流川總是睡眼朦朧的爬起來准備早飯
，一般是土司和綜合橙汁，偶爾流川心情好的時候就加個煎蛋，
多半有點焦，但澤北喜歡那味道。他吃飯的時候流川就用刀子涂
黃油在面包上，他總是喜歡坐在那個晒得到陽光的位子上，面對
著澤北，低著頭，很認真的一片一片地涂抹，然后把它們放到澤
北面前的盤子里。有時涂著涂著他會睡著，然后澤北不得不冒著
遲到的危險將他費力的抱回二樓的臥室。

    十年來他從沒和流川分開這么久過，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單
身漢生涯，有時他會想，也許真地會就此變成單身漢也說不一定
。他又想到了流川那通電話，盡管他自始至終聽到的就只有無邊
的沉默，但他肯定那電話是流川打來，只不過他不確定流川想藉
此告訴自己什么，流川從來不是會猶豫畏縮的人，然而現在他選
擇逃避。這時候他覺得流川是殘忍的，他不肯面對自己，不肯面
對他對自己的背叛。他想起了仙道蒼白憔悴卻依舊不失風度英俊
的臉，想象他們過去是如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相戀，他摘下自己
手上的戒指，無名指因為長年戴它的關系，留下一條細細的白色
痕跡。澤北把戒指攥在手心，很用力地握著，直到鑽石的邊緣硌
破了掌心。他伏在桌上，讓自己的大腦呈現一種空白的狀態，片
刻之后他到臥室去，找出一件干淨的襯衫穿上，套上毛衣，穿好
大衣，然后沖到地下停車場，飛快的發動汽車。



    車駛出家門的時候他問自己：“我這是要到哪兒去？”

    他顯然不想去上班，也想逃避一切和流川有關的事物，他無
意識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簡化成的几
何線條。計速器上顯示他的時速早已超過安全范圍，然而他沒有
在意。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迎面開過來一輛載重貨車.他覺
得自己整個人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那一瞬間他的視線變成一片空
白，仿佛飄浮在宇宙中.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想睡去，他睜不開眼
了。

   “楓……”他溫柔地低聲念著，很滿足地閉上眼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