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神奈川的天空呈現出一種異常美麗的紫紅色.流川
在這久違的熟悉顏色中醒來,覺得心里溢滿了一種快樂而又憂傷
的矛盾感.
仙道還睡著,他長長的睫毛上挂著一點淚水,嘴角邊卻微微含
著笑意.即使在睡夢中,仙道的臉上也總帶著這樣的表情,既滿足
又不安的,仿佛總是渴求著得不到的東西一般.
流川把頭伏在他胸前,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覺得很安心.感
覺到胸前被壓迫著,仙道咕噥了一聲,揉揉流川的頭發,翻了個身,
露出寬而性感的背部,那上面有流川方才抓出的几道血痕.流川的
臉上紅了紅,仙道顯然沒有清醒,他微微嘆了口氣,下床穿好衣服,
想找點吃的.
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沒有,流川不得不外出到附近的超市去.這
么多年了,那家超市居然還在,而且似乎生意還頗好的樣子.
流川買了一點自己喜歡吃的零食,經過飲料柜台時順手拿了
一罐綜合橙汁扔在籃子里面.付款的時候才想起來,仙道不喜歡喝
橙汁,他只喜歡喝那種加一點酒的檸檬汁.
流川靠在超市門前的電線杆上,想起十年前一個冬天的夜晚,
他出來給沉醉于雕刻中的仙道買檸檬汁,那天夜里出奇的冷,他忘
了戴手套,走出超市的時候看到仙道笑吟吟地立在電線杆旁,一手
接過流川手里的袋子,脫下自己左手的手套戴在流川左手上,然后
用左手拉住流川的右手,放在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冬日的夜晚寒冷異常,整條街上只有他們兩個,往家的方向安
靜的走著,他們都不開口,卻不覺得尷尬,只是感受彼此指尖傳來
的流動的溫暖,好像整個世界都會停留在那一點一樣.
然而喜歡喝綜合橙汁的人是澤北.
他重新買了一罐檸檬汁,還有一小瓶清酒.拿過酒瓶的時候他
聽到自己手上的戒指和玻璃撞擊那一瞬間發出的清脆的"叮"的一
聲,如同觸電般撞擊他的心臟.
流川開始覺得自己的頭腦不太清醒.他沖出超市,跑到一個公
共電話亭旁,瘋了似的撥著那個號碼.
"喂。”澤北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還有一點絕望的味道。
流川握著話筒的手指變得冰冷，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他
做了無可挽回的蠢事，而最讓他背感罪惡的是他并沒有后悔，即
使為此他已經傷害了他愛的人。
“……”澤北握著聽筒，那里面傳來一陣異樣的沉默，以及
輕微的呼吸聲。
澤北的手開始顫抖，他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整個人陷
入一種脆弱無比的狀態。
“楓，是你嗎？” 他很小心的問，害怕那熟悉的呼吸聲只不
過是自己的錯覺。
“……”流川還是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現在他對這
個電話線彼端的男人的感情是錯綜復雜的，愛著，懺悔著，傷害
著。
“……楓，我知道是你。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問。
我不想知道你現在在哪，和誰在一起。我只想知道，你會回來嗎
？”澤北的聲音很平穩，那一瞬間他恢復了一貫的理智與溫柔。
流川重重吸了一口氣，然后他挂上了聽筒，頭也不回的跑向
那間公寓。
“嘟嘟嘟嘟──”留給澤北的只是一陣悲涼的可怕的信號音
，還有一種几乎讓他崩潰的沉重感覺，他慢慢的挂上電話，走到
盥洗室去洗臉，他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臉上挂滿了淚水，還有一
種絕望。
他想起在兩人離開巴黎前他向流川求婚的情景。那是在一艘
豪華輪船上，晚風輕拂，夏日的塞納河柔波泛著夕陽金紫的光輝
，流川站在船頭，眺望岸邊如畫的風景。澤北把戒指摘下，放到
盥洗台上久久地凝視。他仍記得那天流川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外套
，他的黑發在和風中飄舞，夕陽溫柔的余暉映在他白得透明的臉
上，形成一片令人驚奇的美麗得緋紅.人與景 為一體，那種和
諧的寧靜的美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于是他對著流川單膝跪下，
把戒指戴在他手上，“和我在一起。”他戰戰兢兢的說，怕流川
的拒絕。然而流川答應了，他慢慢低下頭去，黑得見不到邊際的
眼融化在河水與晚風之中，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在他身上看到
了整個世界。
澤北把臉埋在水里，現在他的世界失去了某種平衡，產生了
可怕的傾斜。他不能沒有這個世界，那么這個世界呢？他還肯不
肯讓奇跡重新降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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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的時候流川被仙道一把抱在懷里，力道大的仿佛要將他
揉碎一般：“我以為你走了……”仙道很小心的說。
流川輕輕的笑，給他看他剛買的檸檬汁，一手拍著他的背。
仙道就很幸福的傻笑：“原來你還記得。”
他跑去找了個杯子，倒了半輩檸檬汁，又加了點清酒。
翻袋子的時候他看到那罐綜合橙汁，愣了一下：“我不記得
你喜歡喝這個。”
“隨手買的。”流川看著仙道忙忙碌碌，快樂著自己對于他
的喜好的持久的記憶，覺得有點心虛。
“喔。”仙道沒有在意，又在杯子里加了點清酒，完成后他
對流川說：“你也嘗嘗吧。喔，對了，你以前就不喜歡這個。”
他抱怨似的咕噥，自顧自的喝了一大口，然后猛地拉過流川
的身體，吻上他的嘴唇,強迫性地喂給他一點。流川嚇了一跳，
他反射性地抱住了仙道的脖子，口中卻已經嘗到了那種醇烈酸甜
的味道。
他的腦海中忽然開始想象澤北說著那句：“你會回來嗎？”
時該是怎樣的一副表清。
回去，是粉身碎骨，留下，是刻骨銘心。然而他的伴侶呢，
那個十年如一日地將他視作整個世界的男人。流川緩緩地閉上眼
，酒的甘醇濃烈和檸檬的微酸混合，終于化作一種苦澀的味道，
蔓延到流川的整個身體。他一向不是意志薄弱的人，然而這次他
無法抉擇，他痛恨自己的彷徨脆弱，這是他么？
已經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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