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緣
(7)

作者﹕KAORU

   「少爺﹗您昨晚上那去了﹖」越野不滿地追問仙道。

    仙道暗叫倒霉。原來只是想乘流川睡著時,回來拿幾套換
穿的衣服及銀兩,沒想到就在自己翻箱倒櫃地找衣服時給越野
逮到了。

   「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當然是翠紅樓啦﹗
   「那你又何必再問呢﹖」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就是因為我知道我才要說﹗您怎麼可以流連翠紅樓而徹
夜不歸呢﹖」越野的聲音越來越大,音調也越來越高。
   「唉呀﹗我說越野啊﹗你別擔心,我可沒和那裡的姑娘睡
過哦﹗」這句話不是騙人的,流川的確不是女的,自然不是“
姑娘”。
   「那您一晚都在作什麼﹖」一晚沒回府還敢說他沒作﹖真
的假的﹖
   「唉呀﹗越野,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我都和你保證過了。
」一臉冤枉的神情。心裡卻暗道慘了慘了,不會給越野認出來
吧﹖唉﹗有個太要好的朋友的缺點,就是作什麼都瞞不過他﹗
   「不是我愛嘮叨,而是您前科太多了﹗」唉﹗我也不想嘮
叨,會短命的耶﹗是我越野前輩子作錯了什麼事,這輩子是來
還債來著﹖竟有個要自己操心的主子﹗
   「越野,你也別囉嗦了,倒底有什麼事﹖」再和越野抬槓
下去,可就聊不完了,他還得趕在流川醒來前回去呢﹗
   「昨日裡有宮裡來的官差,要請您出席大年除夕宮裡舉辦
的晚宴。」
   「就這回事﹖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真是的,這
檔每年都有的事,越野幹嘛這麼緊張希希的﹖
   「別說我沒提醒您﹗聽說您的未婚妻,澤北理惠小姐今年
也會出席哦﹗」越野一副正經的態度,骨子裡卻想著這下有好
戲可看了﹗可不是他壞心,而是常和仙道在一起,替仙道收爛
攤子,自然而然〝耳瀆目染〞,想看看仙道出糗的時候,彌補
一下平日滿腹的不滿。
   「理惠﹖」這個早在他愛上流川時,便已被他拋至記憶深
處的名字。「這件事是否屬實﹖你查過了﹖」
   「這件事還是彥一少爺前來通知我的,說是相田小姐吩咐
他來的。」

    既然是來自彥一的消息,那八成是沒錯了,還是彌生叫他
來的...仙道感激彌生的細心,知道內情的彌生幫了他這個
大忙,當初找她的確沒找錯人...

   「我知道了﹗」仙道擺擺手示意越野下去忙他的。


    越野走後,仙道連忙收拾衣物行囊,他得趕回去找流川。
誰在乎那〝尚未過門的媳婦〞﹖這件婚事是在他尚幼小時,未
得他同意私自訂下的,他對理惠有的也僅只是青梅竹馬的童年
玩伴之誼,了不起他把理惠當作是妹妹罷了,他對理惠根本沒
有意思,逼急了,他大可以放棄王爺的身份消失,和流川隱姓
埋名,遊蕩人間,他仙道可不想為了虛渺的榮華富貴、俗世浮
名,被一樁不幸的婚姻而牽絆終生,後悔一世。

    但是他又不能和澤北家面對面撕破臉...只能想辦法推
延,這也是他一直戲遊人間、拈花惹草的最大主因,為的不就
是希望澤北能因愛惜妹妹,別讓理惠嫁給一個〝負心漢〞而能
主動辭退婚事...也不知這個法子有用沒用,澤北始終要將
理惠嫁給他...唉...距離除夕還有十來天,得好好想個
法子將這件事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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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也在同時,彩子急急忙忙自宮城府趕回翠紅樓。

   「小楓﹗小楓﹗有個好消息﹗」彩子衝衝撞撞地推開門扉
,要叫醒流川。這件事對流川來說比睡覺還重要。
   「...」尚在夢中的流川不知彩子在叫什麼,只是努力
的想睜開不聽使喚的眼皮。
   「唉呀﹗你別睡了,有件大消息要告訴你。」看流川仍是
一副那昏昏欲睡的臉,彩子伸手拉開流川身上的被子。
   「唔﹗...」一陣冷風吹上流川的上身,瞬時讓流川清
醒不少。到底什麼事﹖不高興的瞪著彩子,就不能等到他睡醒
再說嗎﹖
   「別瞪我﹗告訴你,我除夕那天將以宮城府少夫人的名義
出席宮裡的晚宴。到時候我會帶你一同出席的。」完全不怕流
川那可以穿透人身體的銳利視線,無顧忌地說著。
   「...」流川眼神一凜,神情也轉為嚴肅。
   「我是以你琴師的身分帶你進去的,到時候你就以男子的
身分亮相,一來是公佈你是男人的身分,二來是讓你的仇家知
道這世上還有你這流川家後人的存在。只要皇帝魚住認同你男
兒身的事實,相信沒有人會事後找你麻煩。我們當初讓你在翠
紅樓彈琴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雖然你被誤認為女人純屬意外
...」講到這,彩子就忍不住想笑,呵呵,當初她也只是放
出風聲,說翠紅樓來了一位艷冠群芳的古琴高手,可沒說過流
川是女的,而且流川的確是比翠紅樓裡的所有姑娘要漂亮數倍
...,沒想到卻被人傳成了是個〝美女〞,可真是所料未及
...
   「...」流川不愉快的瞥了彩子一眼。想到就生氣,當
初是誰先說他堂堂男子漢是女兒身的﹖給他知道了肯定要他好
看﹗
   「不管怎樣,那天你記得要帶著那張琴,當日你的仇家定
是在找這張琴,伯父伯母才因此慘遭殺害的。」
   「...」兩人不約而同望向放著琴的櫃子。
   「幸好那時伯父為了你學琴方便,把琴放在我家,才沒讓
賊人給搶了去。」
   「...」

    流川事後只從安西師傅那裡聽說,他父母親原來是住在京
裡的,直到他出生前幾年才突然搬到熟捻的安西家附近,也不
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只聽說他父親原本是某大官爺專聘的琴
師,直到兩人似乎發生了口角後,便離開了京城沒再來往。所
以流川才特意來到京城,想打聽仇人的下落,仇人定是在這京
城裡,只可惜他不知道仇人姓舍名誰,否則也不必費這麼多功
夫了。就算他仇家已不在朝中為官,憑他現在的名氣,要讓仇
人自己現身是易如反掌,如果這張琴對他還有用的話...

   「反正離除夕還有好幾天,你就耐心地等著吧﹗」
   「嗯﹗」流川眼裡燃起熊熊火焰。那一天就要到了,他等
了這麼久,終于可以替父母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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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你醒了﹖」仙道懊惱地抱怨。要不是半途被越野給
攔下來,他才不會這麼晚才回來,錯失〝叫醒〞流川的好機會
。
   「嗯﹗」

    其實流川在彩子走後就沒再睡下去過,一方面是在想著為
父母報仇一事,另一面是在埋怨著仙道死到那裡去了,還好仙
道臨走前記得替流川穿回衣服,否則彩子剛剛翻棉被時,不就
發現昨晚的事了﹖不僅下半身疼得緊,全身上上下下都是仙道
留下的痕跡,好在現下是冬天,穿衣服就可以遮過去了,不然
這筆帳他可得和仙道好好算一算了。

    流川起身想穿鞋下床,仙道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近
身到床前扶住流川仍虛軟的身子。

   「慢一點,輕輕的動就好了。」溫柔的語氣,仙道像在寵
小孩的口吻。
   「...」還不是因為你﹗流川想吼,偏偏又無法對仙道
生氣,只好緊緊握著仙道的手下了床。
   「今天你想作什麼﹖」寵膩的說道,彷彿就算流川想要天
邊的星星,他也會拼命給他摘下來。
   「睡覺﹗」毫不猶豫的回答﹗
   「哇﹗楓﹗你才剛睡醒,連早午飯都沒吃,看看時辰都快
要吃晚飯了,你竟然還沒睡夠﹖」雖然早知道流川的睡功一流
,仙道沒想到流川竟可以連睡10個時辰(也就是20個小時啦﹗
)。
   「唔﹖」太誇張了﹗我有睡那麼久嗎﹖流川不信邪地轉頭
看窗外,的確,太陽西下,烏鴉返巢,是差不多該吃晚飯了。
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你看﹗沒騙你吧﹗還是起來作些其他的事吧,老是睡覺
對身體不好的。」
   「...作什麼﹖」睡太多對身體不好﹖真的嗎﹖他怎麼
不覺得﹗
   「賞月﹗今天是滿月耶﹗是今年的最後一次滿月了﹗」仙
道興奮地道。想到可以和流川兩人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是多
麼美好的事啊﹖
   「滿月﹖」流川低頭沉思一會「...好吧﹗」
   「太棒了﹗那我們先吃過飯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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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你去提一盆水來﹗」

    仙道雖不明所以還是照流川的指示做了。

    流川接過水盆放在屋外距牆角約二尺處。伸手探入衣內取
出一塊約巴掌大的白玉。

  這塊白玉清瑩剔透,薄如蛋殼,實在讓人很怕一個不小心
便摔破了﹗

    流川將白玉放入盆內,說也奇怪,那玉竟然就如此漂于水
面上而不沉。

    就在仙道還在盤算這塊玉到底是用什麼作的(都說是玉了
,仙道還真多疑耶﹗),流川拉拉仙道的衣襟,一手直指前方
,要仙道看個清楚。

    仙道抬起眼睛一望,天啊﹗那一片原本光潔的屋牆,現在
密密麻麻地浮現出許多字。...不﹗不是浮現自牆上﹗仙道
仔細瞧才發現那些字是經由月光反射才照上去的,而那些字,
據他觀察似乎是來自流川那塊白玉。

    流川動也不動地就這麼站在牆前一字一句的唱給仙道聽,
仙道才知道這原來是一首琴譜。

    流川將白玉收入懷中,反身進入屋內取出那張黑色古琴。
鐺鐺二響,便這麼彈起了剛剛牆上的那首曲子。看流川這麼熟
練地彈著,想必曾經下過不少功夫吧﹗光是剛纔聽流川哼了一
遍就知道這曲子雖好聽,但要將它演奏地動人心弦可不是件容
易的事。

    仙道就這麼閉上演專心地聆聽自流川指尖流竄而出的音符
。

    突然,仙道睜開雙眼,望著流川。而流川似乎心有靈悉地
對他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一下頭。雙手依舊不停地彈奏著。

    瞭解流川的意思,便又閉上雙目,聽著耳際不斷傳入的樂
聲。

    兩人默默無言,只有樂耳的琴聲不斷圍繞浸染兩人的身軀
。


    過了約兩柱香的時間,琴音趨弱而終至俱寂。

    流川輕吁一口氣,放下雙手,只見他原本白晰的臉上滿是
汗水。流川抬手輕輕地用衣襬抹了抹汗。

    仙道此時也才睜開了眼,彷彿剛才作了大夢一場,瞳孔傳
來一副不解的訊息地望著流川。

   「楓,剛才是怎麼了﹖」仙道好不容易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

    方才仙道在聽流川彈琴時,突然體內的真氣竟然就被流川
無形的琴聲牽引般,完全不受自主地在四肢百骸中流竄,這種
情形對練武之人來說是件非同小可之事。體內真氣竟不受控制
,此事輕則內傷,重則半身不遂,仙道當然緊張了﹗只是他信
任流川,他發現他雖無法控制,但體內真氣卻源源不絕地湧入
全身各個穴脈,他非但沒有走火入魔的感覺反倒是感到全身上
下充滿了精氣,就如同剛剛練功完畢般,舒暢之意無言以形容
。

  方才流川對他搖頭是要他不要想辦法抵抗壓制體內的真氣
,點頭的意思是叫他安心的繼續聽他彈完琴。

   「你現在提氣試試看﹗」流川要仙道自己體會。

    仙道依言暗運內力,發現自己原先數處一直無法衝破的要
穴如今竟能暢行無阻的任他提氣收氣。天啊﹗這可是件天大的
事﹗一般人得花數年潛心的修練才能達到的境界,如今仙道在
流川短短兩柱香的琴聲中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達到了,這...
這也太扯了吧﹖這豈不是說那些練功數十年的武林中人都在白
費功夫嗎﹖原已是人稱武林絕世天才的仙道,現下的武功就這
麼地又上了一層樓,放眼武林恐怕同輩之中已無他的對手了。

    這也難怪仙道會大驚失色了﹗流川竟然身負如此絕學,要
是讓江湖中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憑流川手無縛雞之力,
就算身負如此“武功”,又要如何對付那些人呢﹖那個練武之
人不想要速成的練功密訣,只可惜那些速成的武功通常都維持
不了多久,亦或是大傷原氣,本來嘛﹗練功原是違背常理之事
。

   「你可知人分陰陽,月有圓缺,一年更有春夏秋冬四節氣
...」流川為仙道解答心底的迷惑「...世間萬物莫不無
其循環之道,人也是如此,我只是配合人體的循環之理,以琴
聲的方式彈出音樂罷了﹗」

    流川的解釋輕描淡寫,如同只是同呼吸般極自然之事,但
仙道沒有放過方才流川在這個大冬天裡滿面潮紅,一頭大汗的
樣子,仙道自然知道流川必是耗盡了心力才能完美地演奏出這
首曲子。

   仙道握緊流川「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安西師父和彩子姐而已。」
  「答應我,這件事絕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好嗎?」堅定
的眼神。
  「•••我知道了」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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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真你在想什麼昨天的事嗎」一個相貌斯文身高出眾的
男子出聲詢問獨自走在前方低頭沉思的男孩子。
  「嗯!我在想在這個偌大的陵南王都裡,有誰可以如此輕
易且不著痕跡地打下那把重達二十斤的降龍棍。(約12KG
)」被稱作藤真的男孩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身後之人。
   「花形,你認為呢?」
   「不知道•••」
    微蹙秀眉,小嘴一努「你就不能稍微思考一下,再好好的
回答我?」

    果然!昨天只因藤真一時心血來潮,想看看翠紅樓的第一
頭牌是個什麼樣子,便指使花形去參加擂台。而比賽也的確如
他所料,那些蝦兵蟹將沒一個是花形的對手。只是在決賽時,
花形不小心,一個使力便將對手的武器挑飛了。正當藤真在考
慮要不要出手擋下棍子以免傷及無辜,那根棍子卻在尚未落入
酒樓內之前便掉了下來。當時他眼尖的看見那支棍子是被人用
一只酒杯給砸下來的,只可惜他沒看見是誰出的手。

   「陵南雖稱得上神奈川大國之一,人才卻非濟濟。稍有名
望的有鎮南將軍福田,一品殿前侍衛長越野,此外還有靖南王
仙道。福田與越野雖名聲遠播,近年來對安內攘外頗有建樹,
少年英雄,但並未聽聞他二人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造詣。」熟捻
神奈川情勢的花形,如數家珍的為藤真分析「只剩下仙道,貴
為王爺的他從未公開的與他人比試過,武學奇才一詞也沒人能
證明是否傳言屬實,更何況•••」花形頓了一下「對方也有
可能像我們一樣,是從外地來湊熱鬧的。」根本不可能知道是
誰嘛!
   「真可惜,我真想和他過幾招,比劃一下看是誰勝誰負。
」不甘的語氣了然于外。
   「藤真,我們出來這麼多天,也該啟程回去了。」
   「不!我還沒玩夠呢!起碼也要等過了大年初一再回去。
」驕縱的口氣「要是你怕挨罵,可以自己先回去,我才不走呢
!」我就不相信你有膽不陪我。
  「我怎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呢?」天知
道他寶貝的藤真又會突發什麼奇想,幹下驚天動地的事來?!
   「可是我這輩子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家不到幾天,你就
催人家回去•••」珠粒大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就知道
花形喜歡欺負我,不想讓我見見世面•••欺負人家是井底之
蛙•••」
    無辜的花形辯駁「我哪有•••」
   「那你說你願不願意陪我多留在京裡幾天?」哀求的眼神
,楚楚可憐的望著花形。
   「可是•••」心裡明明知道該拒絕藤真,卻又狠不下心
明白的說出口•••
   「我就知道花形一點都不在乎我,連人家一點小小的要求
都不能實現•••」察覺花形的猶豫與退步,藤真再接再厲「
我還是趁早找個愛我的人吧•••」說著淚水順著兩頰滑下,
藤真舉袖一抹轉頭就跑•••
    花形急忙拉住藤真「等一下!我們要想一個好理由才行。
」唉!又被拖下水了。
   「你是說你要留下來陪我了?」藤真破涕為笑。我本來就
不打算乖乖回去•••
   「當然!」為藤真出水芙蓉般清純無邪的笑臉所迷惑,忽
略了藤真的話中有話•••
   「那好!我還想去東市買些東西回去,那裡的東西可是從
各國運來的,一定可以找到一些好貨。」藤真抓著花形往前直
衝「快點!晚了可就沒好貨挑了。」

   花形苦笑著任憑藤真拉著他東鑽西轉,心裡卻是暖暖的,
他們這樣子也是一種幸福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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