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二二)
正篇 之 咖啡館

作者﹕loffel


    在一個傍晚被越野火急火燎地約到泡沫吧對面的一家咖啡館﹐仙

道就覺得有詐。



    果然﹐迎著門口靜坐的﹐是他。



    那一刻﹐遠遠望去﹐發覺他這幾年的成長了﹕肩線寬了﹐棱角硬

了﹐眉眼也朗了。腦海中那個高中毛小子真該退場了。



    雖然只有一年沒見﹐仙道卻覺得變化了那麼多。



    迎著流川筆直的目光﹐仙道走近前﹐拉過椅子坐下。



   “也是被誆來的﹖”他調侃著開口﹐用淺淺的目光接住流川的凝

視。

   “算是吧﹐知道他也不會來。”

   “噢﹖不過我真不知道。。。你回來了。”

   “沒必要。”流川終于停止了他目光在仙道臉上的掃蕩﹐移開眼

去。

    仙道一笑﹕“都還好麼﹖”

   “都挺好的。”流川看了對方一眼﹐補充﹐“功課還過得去﹐訓

練最緊那陣也過去了。。。我媽。。。身體也挺好的。。。”



    仙道一怔﹐抬起眼剛好被流川濃鬱的眼神緊緊鎖住了﹐流川長而

透明的雙眼輕微地顫著﹐所傳達的信息比言語多得多﹐而且甚至是用

言語根本表達不了的、只有仙道才能讀懂的信息。



   “是麼﹐那就好﹐那就好。。。”仙道釋然笑著﹐應著。

    看出仙道打算就此收音﹐流川戚然一笑﹕“記得我說你像我父親

麼﹖”

   “記得。”仙道使勁眨動眼睛﹐捂著胸口﹐“怎麼會不記得﹖”

   “最初就是他教我打籃球的。我小時候他總和我媽吵得很凶﹐每

次我被嚇得目瞪口呆時﹐他就抱起我去打球。他是個笨蛋﹐不會做小

玩具﹐也不會講故事﹐他唯一的方式就是教比球高不了多少的我玩籃

球。”



    流川停了一下﹐看看不知是全神貫注還是張口結舌的仙道﹕“幾

年下來直到他離開﹐他只會跟我玩球﹐可是也只有這時﹐他才會開心

地笑﹐有時還把我頂在肩膀上在球場裡瘋子似的跑。我也很開心﹐很

少那麼開心﹐無憂無慮。他和媽離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倆在場子裡

坐了一夜﹐記不清他說什麼了﹐反正說了很多。。。”

   “但你明白他想說什麼吧﹖”仙道恍惚著聲音。

   “很久之後我才悟明白的。他想我快樂﹐就選擇教我籃球。。。

也許我早就明白的﹐不然也不會那麼用心去學了。”



    流川再次停下﹐調整一下氣息﹕“我也希望他快樂。”



    仙道的目光與流川的交錯了一下﹐就重重地跌落在桌上﹐再也提

不起來。



    我也希望你快樂。



   “我已經決定留在美國了。”



    流川的語氣堅定有力﹐就仿彿當年球場上那個耀眼的神奈川首席

新人。仙道揚起臉﹐只見流川繃緊的唇角隱約著一抹笑容﹐清淺的﹐

卻愴然的。



   “那好啊。。。”仙道因此也扯起一抹笑容﹐清淺的﹐卻愴然的

。



    然後在那間不大的少客的咖啡館裡﹐兩個人開始了長長的對視﹐

有點像上個聖誕節兩人重逢時的那個長擁﹐平朴和意味深長的﹐漸變

之後﹐成了暗涌和糾纏繁錯的。。。



    旁人誰也不知面對面看似僵坐著的兩個男子是在做著一種全心靈

的交流﹐他們用空氣和微黃的燭光溫習著相識以來的種種片段和點點

回憶﹐之後﹐當思緒溯流到那抉擇之時﹐其中一個向另一個伸出手﹕

“可以麼﹐你的手﹖”



    靜靜看著他長長冰冷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寫下早已熟諳于心的一句

話。



    他寫得一如前兩次地仔細﹐甚至更加仔細﹐到了鄭重的地步。



    寫最後一個字時﹐不知他的動作停止了還是時間停止了﹐流川覺

得感受它的指痕好像要用盡自己的一生那麼久。



    流川最後把手收回﹐緊緊攥著。



   “再見﹐流川﹐好好加油吧﹗”仙道終于又現出屬于他的陽光般

的笑容﹐從身邊離開了。



    流川坐在原地﹐將仍發燙的手揣入口袋﹐卻摸到一張紙﹐是上次

越野臨走塞給自己的。



    打開好幾道折﹐終于看到上面的字。



    流川霎時驚懼地瞪大了雙眼﹐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從桌邊水霧

濛濛的窗外經過。



   “仙道﹗﹗”



    流川不顧一切地奮起﹐整個人貼上窗戶。



    好濕好冷的玻璃。



    窗外的人也停下腳步﹐面對窗內站定。



    玻璃上呵滿水汽﹐模糊了兩側的視線。



    流川被電擊了一樣傻站在那裡﹐死死盯住外面虛暗的人影﹐他感

覺那玻璃也在隨著自己慌亂的心跳而顫動。他幾乎喪失了一切能力﹕

眨眼﹐蹙眉﹐言語﹐行走。。。他舉起唯一沒有麻木的右手﹐在堅硬

的潮濕的氤白的店窗上寫下了一行字﹕



    Ich werde dich immer lieben.



    然後透過那些字痕﹐他看見窗那邊的人﹐笑了。



    仙道笑了﹐那一瞬﹐仿彿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報﹐所有的諾言

都得到了應和。



    很久﹐他仍掛著那笑容﹐回過身﹐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去海邊走走麼﹖”越野的聲音在冷冷的空氣中化了﹐彌散了。



    那天凌晨﹐當最後一個客人----也就是那個黑髮的高個男子走後

﹐老闆慵倦地走出來熄燈﹐卻在桌邊拾到一張紙。



    一張雪白的診斷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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