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責､忿恨､嫉妒，
各種負面情緒的集合，
撕扯著，
紅線的另一端。
而，
狂笑聲亦妖魅地，
伴隨眼淚前來。
這是，
暴風雨前的寧靜……。
※※※※※※
公園旁的小籃球場裡，兩條人影互不相讓地在
場上穿梭著。偶有微風吹過，樹木便發出摩挲的聲
音。這是一個，平靜的午後。
「你，退步了很多。」說話間，流川輕鬆的奪
過仙道手上的球──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當然，七年沒碰藍球了嘛﹗」瀟灑的一笑，
擺出很努力想挽回劣勢的樣子，但又彷若毫不在意
。
「為什麼﹖」執著球，流川停下了腳步，定定
的看著仙道。
仙道一臉無辜：「你問我﹖這都是你害的耶﹗
」
「？」流川顯然完全不能了解。
「看到籃球，就會想到機場，想到機場，就會
憶起不愉快的事，所以，干脆放棄算了。」
流川有些發怔，低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拍了拍流川的肩，仙道倒是笑的很高興：「開
玩笑的啦﹗其實是因為，對於我而言，籃球並沒有
那麼大的吸引力。」接著還故意湊上前去，將臉無
限度的靠近流川：「因為我呀﹗一次只能有一個重
要的東西，不像某些人，竟然可以一次喜歡兩種事
物。」
仙道突如其來的言語和動作，讓流川嚇了一跳
。隨著球落下地板的“碰碰”聲，流川的雙頰迅速
竄紅，同時，細若蚊蠅的話語亦輕輕響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怎樣﹖」仙道微瞇著眼，不可避
免的，略帶點調侃的意味。
流川賭氣似的一撇頭：「我要回去了。」
仙道一把拉住想要離開的流川，並堆起了笑容
：「既然你都決定久留國內了，總不能一直住飯店
吧﹗」
「我有在找房子……。」
「一起住吧……。」仙道的表情似笑非笑，讓
人搞不清楚他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流川錯愕的望著仙道：「你說假的吧﹗你媽那
裡怎麼辦﹖」
「我也不能瞞她一輩子呀﹗起碼最近這幾年她
對我已經比以前好多了，也不再說些奇怪的話，流
川，就算我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我希望能讓
我母親諒解，因為，畢竟是她一手把我帶大的。」
仙道聳聳肩，卻很篤定的繼續說：「而且我媽下禮
拜就會搬來我家，……當然，我會說服她別來，不
過，我想紙包不住火，這件事絕對瞞不了多久，那
還不如干脆先告訴她，否則我們以後見面都要偷偷
摸摸的嗎﹖」
「你打算怎麼說﹖」流川的聲音很微弱。告訴
仙道的母親﹖她真的會諒解嗎﹖更何況，其實，這
件事她七年前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應該是實話實說，然後隨機應變
，因為，我沒辦法預測我母親的反應……。」
「隨便你吧﹗」流川的態度，有些漠然。
如果，仙道沒有因為流川回來而太過興奮﹔如
果，仙道沒有因為覺得黑暗終過､黎明將來而太過
安心，那麼，細心的他應該能夠察覺流川發自內心
輕湧的嘆息﹔那麼，他就能發現七年前促使流川離
開的理由。
※※※※※※
「果然是這樣的結果。」越野背倚靠著沙發，
雙手捧著熱茶，滿意地嘆了口氣。
「我是請你來幫忙整理，不是請你來喝茶聊天
的﹗」仙道瞪著越野，不滿的抗議。
「誰叫我來的時候，你們都已經整理的差不多
了……。唉，看到你們，我也想要找一個女朋友…
…。」
仙道揚起頑皮的笑容：「怎麼，憑“我們家”
越野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情投意合的情人嗎﹖」
乍聽到“我們家”那一句話，正好在喝茶的越
野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但好不容易吞了下去，卻
又嗆的連連咳嗽。
仙道輕拍著越野的背，一副非常關心的說：「
雖然你難得被我稱讚一下，但也不需要興奮地嗆到
嘛﹗這樣我會心疼的。」
「仙道彰，你……你……算我怕了你了，咳咳
……，流川，你怎麼能夠忍受這種人呀﹖」
「……。」流川眼睛盯著電視裡播放的 NBA籃
球賽，完全不理會他們兩人。
越野哀聲嘆道：「以不變應萬變呀……我可沒
這種功夫……。」
「你知道就好。親愛的越野，完全沒貢獻的你
打算“我們”家待多久啊﹖你想被甜言蜜語膩死嗎
﹖」
越野敢發誓，他這一輩子還沒聽過如此“溫柔
”的威脅……。
「是﹗是﹗我不打擾你們了﹗」說著，越野起
身準備離開，但轉念一想，又有點不甘心，便擋在
流川面前，想當然爾，流川很不滿地向上冷眼望著
越野。而越野正是要引起他的注意︰「雖然你是自
己一間房，但還是要小心半夜有一個叫仙道彰的狼
噢﹗」越野看似十分同情的拍拍流川的肩：「……
但是……以那隻狼的本領，我看你是別想平安渡過
今晚了……。」
腦袋裡裝滿剛剛電視上球賽的流川一時間無法
吸收越野的話，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隨即就會過意
來，雙頰開始慢慢的浮上紅潮。
「……我會鎖門的……。」冰冰涼涼的聲音悄
悄的傳來。
「哈哈﹗仙道，你還真是沒品質保證。」越野
笑到快喘不過氣來。
仙道又好氣又好笑，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向越野
：「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了，你快滾吧你﹗」
結果，流川又被電視拉回注意力，仙道則送越
野到門口。
「仙道，你現在很幸福嘛﹗」
「嗯……。」發自內心微笑的仙道，越野許久
未見的仙道。
「你要一直幸福下去喲﹗」越野覺得眼眶微微
的濕了。
「我會努力……。」輕輕搭上越野的肩，開懷
的笑，哽咽的聲音。很多事，朋友間並不需要多說
，那份心意便會暖暖的流過彼此。
送走了越野，仙道輕巧的坐回流川旁邊，並仔
細端詳著流川專注於籃球賽的神情。
「明天，一起去釣魚吧﹗」
「咦﹖」仙道被流川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
，卻見他的雙眼仍盯著電視，不曾稍移目光。仙道
不禁一笑：﹝流川，好像有一點改變了呢﹗﹞
※※※※※※
又是，一如既往的海邊。碧藍的天，映照深藍
的海，遠遠望去，就弄不清，擺盪的是海，還是天
。
「我沒釣過魚……可是也還有點常識……，」
流川皺著眉，十分不解的問：「釣鉤是直的，又不
掛上魚餌，這樣也叫釣魚嗎﹖」
「當然﹗這才叫釣魚。」仙道擺出一臉高深莫
測的樣子。
流川懷疑的望向仙道：「你當我是白痴嗎﹖」
仙道沉默了一會兒，才笑笑的說：「釣魚嘛﹗
目的不過是為了想事情，有時魚上鉤了，釣竿擺動
，反而擾人，所以，才會想出這至種奇怪的方法。
」
「那你干脆就坐在海邊看海算了，幹嘛費這麼
多功夫。」
「對呀﹗怎麼沒想到﹖我老是喜歡把事情變得
複雜化。」仙道雙唇微抿：「不過……除此之外，
我覺得坐在海邊叫發呆，釣魚則可說是在思考。簡
單來講，就是為了某件事而待在海邊比無所事事來
的好。」
「因為恐懼嗎……。」彷彿喃喃自語似地，流
川低低的說著。
因為恐懼會失去些什麼，所以手上一定要握著
某件東西，才會有安全感。嚴格說起來，流川也嚐
過這種滋味﹔在他父母吵架最激烈的時候，流川某
一天突如其來的迷上了籃球，之後，就再也無法捨
棄，然而，心情上是苦澀的。
「流川，為什麼約我來釣魚﹖」仙道有些巧妙
的轉移了話題。
「仙道……，」流川平平淡淡的說著，但語氣
卻很深刻：「離開海，叫逃避問題，面對海，是包
容所有。」
「看來你比我還了解問題徵結呢﹗」仙道苦笑
著。
「我會……儘量試看看。」那是，一往無悔的
決心。
仙道的雙眸仍凝視著大海，但一隻手卻伸出去
，緊緊的握住流川的手：「既然如此，我不會，讓
你失望……。」
平靜安祥的空氣充斥在兩人周遭，如果硬要為
此情此景冠上什麼形容詞的話，只能說是……溫暖
……。
※※※※※※
好像快樂的事都沒辦法持續太久，所以人的欲
望也會不停的加大，或許也可以說，就是因為這樣
，很多東西才會份外珍貴。
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有若一個
被詛咒的輪迴，伴著傷心彌漫而來，並從此駐足不
前､徘徊不離……。
黑夜中，仙道和流川甫進家門，第一件事當然
是開燈，但如果可以，他們寧願不曾開過這盞燈。
詭異的情形隨著明亮的光線呈現眼前。房內凌
亂的不成樣子，似乎颱風過境般慘不忍睹，唯一稍
微整齊的是角落的一個沙發，上面坐著一個人。雍
容的態度，秀美的臉孔，婦人半閉雙眸，手肘靠在
椅把上，支頤額頭，對周遭悽慘的景象毫不介意。
……冷寂……。
這是，意料之外的變化……。
「媽，您不是下禮拜才來嗎﹖」情況太突然了
，突然到仙道還來不及拒絕，也來不及準備。
「怎麼，你不歡迎我嗎﹖」婦人仍是星眸半閉
，微笑相答。
「不……，」仙道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道：
「這是流川，剛從美國回來，我們住在一起。」
婦人依然笑著：「我明白，媽媽不在你身邊，
你當然會寂寞呀﹗」婦人忽睜開雙眼，怨毒的目光
直視流川：「但我來了，這叫流川的也可以走了吧
﹗」強烈的恨意，吞噬著､啃咬著，不肯放鬆。
流川的身子一顫，七年前曾輸過一次，但現在
呢﹖他已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所以，不服輸
的眼神瞬間揚起，堅定的不容置疑。
「不是您所想的那樣……。」事已至此，仙道
反而變得比較平靜：「媽，我以後都想和流川在一
起。」
「噢﹖是這麼一回事嗎﹖」婦人似乎很滿意兩
人的反應，柔柔的輕笑起來：「小彰，我還真想不
到呢﹗你那麼快就想拋棄母親了呀﹗」
「媽，這不能說是拋棄……。」
婦人擺擺手：「不用說了，我完全了解。媽媽
也不是那麼不近情理的人，兒子大了，當然想離開
母親的懷抱嘛﹗我不怪你，我一點都不怪你……。
」
仙道簡直不敢相信，母親會說出這種話，不由
得愣住了。
忽然，流川神色一變，還未作出反應，身邊的
人——仙道已衝進廚房。而流川則連忙打開家裡各
面窗戶，婦人仍舊優雅的依照原姿勢坐著。
等到仙道關上了瓦斯，內心還是不免蹦蹦狂跳
。假如他們晚個五分鐘回家，瓦斯氣就已逸到客廳
，那他們開燈時，房子將會爆炸……，後果當然是
三人無一倖免……。
含笑著看著這一切，婦人靜靜地站了起來：「
我累了，那今天我就先回東京。」
﹝我為什麼不留下來﹖﹞婦人對自己說：﹝怎
麼可以讓他們看住我﹖不知何時會來的災難才更叫
人害怕吧﹗﹞婦人滿意的笑了。
明白她意圖的仙道和流川只能任由她越走越遠
，越走越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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