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渴望中，
近千夜做著相同的夢，
曾經不得不選擇的道路，
變成可笑而又荒誕的堅持。
但是，
從未後悔，
因為，
仍然需要試練，
那一段青澀年代中，
自以為不變的戀情‥‥‥。
※※※※※※
然後，七年過去了。
而，仙道留在神奈川，越野待在東京，流川‥
‥‥在美國。
※※※※※※
「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啦﹖」仙道開了
門，臉上是，千古不變的，醉人笑容。
越野輕輕的在仙道肩頭上，捶了一拳，笑說：
「我當然必須趁現在多來幾趟。上次不是聽你在電
話裡說，你母親下個月就要搬過來跟你住了﹖」
仙道微微頷首。他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並無奈
地說道：「我媽她說反正她每個月都會來此住上兩
、三個禮拜，那還不如干脆搬過來算了，省得麻煩
。」
「想當初，你放棄升職到東京總公司的機會，
就是為了避免和待在東京的母親同住，沒料到，還
是這樣的結果。」
「算了，我能逍遙個九年，已經是僥天之幸。
說實在話，為此，我還真佩服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
「這‥‥‥你的確造就了一樁奇蹟‥‥‥。」
憶及仙道母親的恐怖，在這點上，越野倒是很欽服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並不是一件直得高興的事
。
談話中，兩人已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下。
「仙道，我也不跟你客套了‥‥‥。」越野緩
緩的開了口：「我聽到消息，流川明天就要回來了
。」
「那又怎麼樣？你希望我擺出驚喜的表情，然
後明天飛奔到機場去，和他演出一齣幸福完滿的團
圓劇？」依然是微笑的面容，卻說出充滿嘲諷和尖
銳意義的話語。
越野緊緊皺著眉頭：「仙道，你，沒忘記過流
川吧？要不然為什麼每次我提及流川時，你的態度
總是比平常激動許多？所以，既然他決定要回來重
新面對你，那你為何不‥‥‥。」
「你的消息是從哪裡聽來的？」並不想讓越野
說下去，也不想回應他的問句，仙道打斷越野，忽
然問道。
越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的說：「你知
道，我在公司是作外銷的，所以，和不少美國客戶
有交情。很巧的是，其中有一位客戶，他兒子正好
認識流川。」
「嗯。」仙道感覺越野話還沒說完，便只是悶
悶的應了一聲。
越野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流川七年前為什
麼要走，但，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裡由‥‥‥，因為
，流川說‥‥‥他想見你一面‥‥‥。」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已經‥‥
‥七年了。」沉緩的聲音，帶點，口是心非的味道
。
仙道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逼迫仙道的雙眼，
使之微微的瞇著。是呵！已經七年了。如果說，還
有什麼應該捨棄或追尋的，早在七年前那場淡漠卻
激烈的別離中，畫上了句號。
「仙道，你，從來沒問過流川的願望是什麼，
對吧！而且‥‥‥你呢？你的願望又是什麼？」越
野有點咄咄逼人的凝視著仙道：「你的願望究竟是
什麼？」
「是什麼？」仙道笑了笑：「我早就忘了。」
離去時，走了幾步的越野忽地轉身重新面對仙
道：「你其實，在為七年前的事，怨我吧！因為‥
‥‥我的勸說，加深了你的痛苦，那種‥‥‥懷疑
流川並不在乎你的痛苦。」
「因此，你想做些補償？」仙道的笑容，竟有
些，淡遠的氣息。
「那時，我以為流川會留下來的‥‥‥不，明
明，他是會留下來才對。」越野並沒有回答仙道的
話，自顧自地說著——然而，答案不用說，也知道
是肯定的。
「越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仙道拍了拍越野的肩膀：「我的記憶力很不好，所
以，你也不必自責。」
越野幾若不聞的輕輕嘆氣，揮揮手，轉身便走
。
望的越野漸行漸遠的背影，仙道自嘲似的，苦
笑著。
怎麼可能忘得了呢？自從在機場目送流川離去
後，心碎的聲音未曾稍停。於是，常常不由得反問
自己，為什麼對流川會有那麼深刻的記憶？竟連那
份心意都沒有絲毫動搖。結果，七年了，似乎一切
都已經隨時空的變遷而不同往昔，但其實，什麼都
不曾改變。
※※※※※※
抓起一把沙子，卻又任由其靜靜的自掌中流瀉
。
﹝這種感覺，還真是蠻熟悉的。﹞仙道的嘴角
揚起一抹輕笑。可是，久了，笑聲彷彿變成嘆息。
原來，是想來釣魚的，然而，因為烏雲密佈的
外海天氣很糟，導致近海波濤洶湧，魚群應早就躲
起來了。雖然說起來，自己根本連一條魚都沒有釣
到過——因為釣鉤是直的——可是，若在此時拋出
釣竿，恐怕會被當成瘋子吧！在這種情況下，只好
更改行程，轉而到附近的海灘玩沙、看海。反正，
今天向公司請假的理由，絕對不是為了要去機場接
流川，而是，純粹的，想想來海邊——這個，沉澱
所有不安的，地方。
記得小時候，曾和母親一起到海邊——同樣的
海，不同的岸，而‥‥‥
心情呢？早已不復記憶了‥‥‥，只是，事隔
多年，母親低低恨恨的語調，仍偶爾會在耳邊繚繞
著、迴響著。
今天的心情很好，很平靜。仙道索性躺在沙灘
上，輕輕地閤上眼，隨即，疲憊的感覺於瞬間一湧
而上，多久，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
陰陰涼涼的空氣，低吟著催眠的曲調，引人安
睡。相隔七年，今天，流川，要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種冰涼的觸感覆上了仙道
的面頰，將醒未醒間，仙道半睜著雙眼，微微一笑
：「你，來啦？」
逆光中，看不清對方俯望自己的容顏，可是，
就是知道，那個坐在自己身旁，將稍嫌冰涼的手輕
觸在自己臉頰上的人，是誰。因為，這是夢。就像
，每個夜晚，輕喃的渴望；就像，每個早晨，遺下
的沉默。是的，這一定，是一如既往的，夢‥‥‥
。
「你，會原諒，怯懦的我嗎？」
太過熟悉的，聲音。太熟悉了，所以聽來反而
，遙遠和‥‥‥奇異。
「你，從來沒，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所以
，到最後，我也不敢確定了。」
但是，你也從沒告訴過我，你的想法啊！
「我以為，過得久了，你或許會，嗤笑過去的
愚蠢。我害怕，很多事，會忽然在未來的，某一天
，改變。所以，我逃了，可是，七年了，我還是‥
‥‥。」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會改變？為什麼你寧願用七
年的時間，去思考一個不屬於自己，也，永遠解答
不出來的，簡單問題？而如今，你，是想通了嗎？
那我呢？我又該怎樣面對你？七年，並不好過‥‥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原諒你‥‥‥。
「這次回來，如果你，還是，跟我一樣，保持
著原來的心情，那麼，這次，我，無論如何，無論
如何，都要，都要‥‥‥。」
好像忽然察覺這不是夢——夢中的流川是不會
說話的——仙道驀地完全睜開雙眼‥‥‥﹐不，還
不夠，還是看不清眼前的人。仙道連忙坐起身來。
然後，兩人對望的剎那，有什麼東西，在原已
乾涸了七年的心，柔柔的，柔柔的，盪起漣漪。
已經有‥‥‥多久的時間了？
初相識時，一個是掛著蠻不在乎的笑容，卻，
暗暗的，對那人感到興味昂然﹔另一個是在球場上
燃起如火焰般的鬥志，卻，深深的，將那人名字刻
在腦中，印在心上。
一對一時，一個是喜歡用著輕挑的言語逗弄對
方，卻，靜靜的，欣賞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
害羞，而，潮紅的臉龐；另一個是用著冷冽的眼光
恨恨的盯著對方，卻，默默的，在心底泛起一絲微
笑。
道別離時，一個是在嘴角揚起破碎的弧線，卻
，鬱鬱的，承受被灼傷的感覺，並說著，已經僵硬
的言語，再見﹔另一個是任由雙眼慢慢為水霧所掩
蓋，卻，定定的，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藉口，並
且，漠然轉身。
而，再相見時，又該如何呢？
“你，會原諒，怯懦的我嗎？”
“其實，在你問我這句話的之前，我就已，原
諒了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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