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憂傷從何而來 Part 2
(“映畫MTV系列之「別愛他好嗎」”續集)

作者﹕亮庭

    仙道的眼神是複雜的。 
    他的心情不能平伏下來。 

   「我們走…」仙道喃喃重覆著流川的話。對面海的景色是漂亮的,橘
子色的天空襯托著金黃色的海,卻跟仙道的心情扯不上任可關係。 

   「到底為甚麼?!」仙道想不通。「他為甚麼不肯說?!」 

    還殘留著一點液體的UHT被仙道狠狠地擲到地上。玻璃樽隨聲粉
碎,黃色的液體緩緩地沿著地面流到海裡。 

   「你有甚麼煩腦嗎?」 

    誰? 

   「我幫到你嗎?」 

    仙道轉頭一看站在他身後的人,心頭不禁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人好臉熟。 

    那人還戴著太陽眼鏡,仙道看不清楚他的臉容。 

   「剛剛和小情人久別重逢,開心不夠一會好友三井又在行動中死了。
」那人的嘴角染了一沫冷笑後續道。「這樣的事,還真夠煩惱呢。」 
   「你到底是誰?」被人提起心中最令自己憂傷的事,仙道仍能沉著氣
問道。「為甚麼你會知道我的事。」 
   「哎,我真是笨啊。」那人終於提下太陽眼鏡,以凌厲的眼神跟仙道
對望著。 
   「本來我就不需要來的。我來要幹甚麼呢?真是!」 
   「澤北榮治。」仙道可沒有把那天在停機坪上把流川送走的那一幕。
「這事跟你有關?」 
   「你可別怪我。」澤北笑著說。仙道隨他的笑打了一個寒襟。「我早
就警告過楓的,是他硬頸偏要跑來。」 
    仙道聽見自己所愛的人被別人直喚「楓」,心裡的醋意不禁提升。
拳頭卻握得越來越緊。 
   「這麼一來,三井的死你也要負上責任吧?」澤北不屑地道。「要不
是你一直纏著流川,三井便不會死得這麼慘。」 
    仙道猛然抬起頭怒瞪著澤北。澤北在笑。 
   「是你幹的?!!」 
   「我澤北榮治說過的就一定做得到!我跟楓說過如果他敢親近你一步
,我就會設法向他證明我的存在。」 
   「楓不是蠢人,他聽得出你在說甚麼。」 
   「那當然。要不,我也不會對他這樣說。」澤北冷冷的道。「他硬是
要來,我就只好犧牲你的朋友囉。」 
    澤北對仙道衰衰的笑。 
   「好過份。」仙道的拳頭越握越緊,開始沉不住氣。「三井是無辜的
!!!」 
   「所以都是你的錯啊。」澤北走近仙道,用手指不停指著仙道。「是
你!是你!三井是因為你而死的。楓本來是我的,你為甚麼要俘虜著他
的心?」 
   「我們是真心喜歡對方的!」仙道咬著牙,一手捉著澤北的手。「與
誰都無關,楓是喜歡我!你為甚麼要把三井害成這樣?為甚麼?」 
    仙道狠狠地拉著澤北的衣領大叫著。澤北依然冷笑著﹕「為了證明
我的存在。我要證明給楓看﹕我不是死的!」 
    仙道用力把澤北擲到沿海的玻璃欄杆,玻璃砰一聲爆開。仙道還不
死心,猛烈地用拳頭打著澤北的心口,一下一下大力地打著。「三井他
本來會跟他未婚妻結婚的!他是個好男人,他是無辜的!事務所裡的人
你都要害!你簡直不是人!…」 

    澤北沒有還手,他只是盯著不斷向他攻擊的仙道,一邊在冷笑。「
哼…楓是我的。你卻不知廉恥地把他搶走!我告訴你吧,流川身上的傷
都是我弄的。」 

   「甚麼?!」 

    澤北哈哈地笑了出來。仙道的血一下子凝結著了。流川他……不是
一直無故地喊痛的嗎? 

   「你身上好多傷呢……這裡…還有這裡…」 
   「沒事的。」 
   「你知道嗎?你的皮膚好白,傷口卻把那雪白的一層弄破了。」 
   「……」 
   「這樣我心特別痛。」 
   「沒事的啦。」 
   「痛嗎?」 
   「不痛…」 
   「告訴我。」 
   「?」 
   「誰把你弄成這樣?」 
   「……」 
   「告訴我。」 
   「……。現在…先不要談這個了。」 
   「喔?」 

    那晚的甜蜜的纏綿,仙道還歷歷在目。只是,那時候流川的表情太
痛苦了,臉也不停在流汗。仙道還怪責自己過份… 

   「我想要楓的時候,那小子居然拒絕了。」用力掙開仙道之後,澤北
毫不要臉地把自己的罪證娓娓道來,像是說人家的事般。「我真不明白
,到我拉開他的衣服的事候,他還喊著你的名字。…」 

    仙道的雙眼突然熱了,想不到流川在最緊急的關頭還是想起了自己
。 

   「真令我吃驚。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他就愛上你了。」澤北一把手
抹去嘴角的血。 
   「那…那…流川身上的傷!!」 
   「都是我妒忌所化成的力量囉。當然,我一個人是沒有能力把他弄成
這樣……。楓又不是嬰兒。」 
   「不知所謂!」仙道的悲憤已經到了極限,他一腳踢在澤北的心口上
。澤北隨之跌倒在地上,還吐了一口血。 
   「我最終到得不到那小子!!可惡。」澤北怒瞪著仙道。「你早就把
他要了吧?你到底給他吃了甚麼藥?!!」 
   「流川只會跟喜歡的人做!而他已經不再喜歡你了!你跟本不明白!
」仙道指著坐在地上的澤北亂叫。 
   「我不明白?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楓。」澤北又擦擦殘留在嘴上的血
,喘著氣道﹕「那小子叫你跟他離開吧?」 

    仙道頓時變得無言,他可沒想過澤北真的把流川的心思完全看通。 

   「他是知道三井的死因是甚麼的,不過不敢開口跟你說吧?他自己也
一定不好過。」 
   「而他就只有叫你跟他離開,因為我對他許下的諾言實現了。」 

    仙道走上前蹲下身子,一手拉著澤北短短的頭髮﹕「為甚麼?!為
甚麼?!你既然是喜歡楓的,怎麼要把他害成這樣?!」 
   「我得不到的東西,我就會摧毀它。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澤北把
自己的臉靠近仙道的臉,把他的話清楚地告訴他面前的人。「離—開—
楓。」 
   「做夢。」 
   「我的話說過了,你不信就算吧。」澤北一手撥開仙道拉著他頭髮的
手,拍拍腿上的灰塵站了起來。「你應該知道,你已經把一個人害死。
不會連你心愛的人也害吧?」 
    澤北嘴的一邊笑了笑,便轉身就走。 

    仙道呆呆地看著澤北駛離的車子,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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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會的地點是間比較嘈雜的餐廳。餐廳的四週有點昏暗,有著淡淡
藍色的光襯托著四週。聽著裡面播放著的一首外語歌,流川拿著UHT
的樽把玩著。

    說得清楚一點,其實是為了平伏氈抖中的手。

    不知道他決定怎樣?

   「來了很久?」流川突然被人從身後摟著。
   「不要這樣!」流川道。「這裡很多人。」
   「有甚麼所謂嘛!」仙道笑笑,鬆開摟著流川的手走到流川旁邊的座
位。「你好乖耶!自己肚子餓也不吃來等我。大概是有我在你吃甚麼都
會美味一點吧!哈哈哈哈哈哈!」
   「……」流川可沒心情說笑。「你有答覆了沒有?」
   「答覆?」仙道一臉疑惑。「甚麼答覆?」
   「我今天說過的事。」真沒他好氣。
   「喔…那個啊!」仙道笑著說。「結婚……好!我答應!」
   「仙道彰!你給我認真一點。」流川用力把UHT的樽敲了檯面一下
。
   「小心一點啊!我今天也爆了樽…。」仙道仍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想吃甚麼?這裡的粵式沙律好出名的哦!」
   「仙道彰!」
   「係!」
   「……。」流川被氣得快要吐血。「這是關乎我們的事,你怎麼一點
都不著緊?」
   「……」仙道終於沉默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兩人無言,只剩下人們談話的嘈吵聲和餐廳播放的音樂聲。

   「你說…」良久,仙道才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們現在談這種事有甚
麼意思?」
   「啥?」
   「我只是想開開心心的跟你在一起。」仙道凝視著流川。「明天的事
,明天再算。」
   「這樣可以嗎?」流川的語氣充滿質疑。
   「你可以預計,我們餘下的日子會餘下多少天嗎?如果我們現在不珍
惜的話,將來可會後悔的。」仙道的臉染了一抹愁容。「三井的死,讓
我看到生命…原來是很脆弱的。」
   「你在說甚麼鬼話?跟三井無關吧!」流川的心跳越來越急促,似乎
猜到了些甚麼。「這不是仙道彰……我認識的仙道彰。」
   「我只是不想將來大家都後悔。」仙道終於說出心底話。「我們…不
能一起走。」
   「為甚麼?…你討厭和我度過一生嗎?」流川感到傷害。
   「……。」仙道有點猶疑。「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一生一世。」

    流川不能相信自己所聽的話。他內心充滿激動,眼眶也發熱起來。

   「現在還有人說天長地久的嗎?」仙道好艱難才擠出一個冷笑。

    仙道自己也不想這樣說的。

    流川也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情平伏了下來。

   「你見了他。」流川平靜的道。
   「……。」仙道也是聰明人,他明知騙不過流川的,只是…
   「他甚麼都告訴你了。」流川淡淡的吐出一句話,其語氣跟事實的嚴
重程度似乎並不相符。「所以你想和我分手。因為你不想澤北傷害到我
。」

    仙道沒料到澤流兩人已經到了能看清對方心裡所想的地步。他見澤
北時,澤北告訴他流川所想的。現在流川又能看清澤北所對他講過的說
話…

   「那傢伙!果然來了…」流川用力拍了一下檯面。「是我害了三井。
」
   「不要自責。」仙道有氣無力地吐出這一句話。「都過去了…」

    流川垂下頭不再說任何一句話,仙道看著低落的流川,也不敢造聲
。

    原來,太過了解別人的人,不會快樂。

   「我…我不怕。」流川抬起頭,用著請求的眼光望著仙道。「不管怎
樣,我也不怕。相信我。」
   「我不想冒險。」
   「你真的那麼不信任我嗎?我會沒事…無倫如何也…沒事……」
   「楓……不要。你這樣…太危險了。」仙道握著流川的手。「我只要
你愛我,這樣就夠。我不苛求和你永遠在一起,只要有你愛我就夠了。
」
   「那只會更痛苦,你不明白嗎?」

    仙道啞然。他沒料到,流川短短的一句話便已經能把他駁回了。

    他又何嘗不是知道會痛苦。

   「你幹甚麼?……」仙道看著流川拿著UHT的空樽到半空,不知道
流川接下來會做甚麼。

    只見流川突然用力往自己的頭殼狠狠地砸了一下。流川的頭立刻掛
了彩,紅色的鮮血順道流到流川的肩膊、手臂…

    餐廳的人立刻發出驚叫聲,全部往仙流那人的方向凝視著。

   「你瘋了!!!」仙道立刻撕掉自己白色襯衣的衣袖過去替流川包紮
頭部的傷口。

    流川的表情沒有變過,依然是冰冰冷冷的。他的眼神卻流露出絲絲
的懇求。他顫抖的手還在拿著破碎了的UHT瓶口。「無論怎樣…我也
不會死。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很辛苦才能逃出澤北榮治的昏暗迷宮
。我不服氣…我不服氣被他三扒兩撥便把我們分開。」

    染了流川的血,仙道的手不禁隨著流川的話而震動起來。他從來沒
有聽過流川會說這麼多話…


   「我答應你。」好久,仙道終於說話。「我答應你,跟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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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公園的燈光很暗。由於是夜深的關係,公園裡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漂亮而廣闊的星空。仙流兩人坐在一旁看著公園中央那個頗出名的
玻璃噴泉,靜靜地讓水點打在他們的臉上。

   「以後別幹那種事…。」仙道帶著責備地語氣說。「我會心痛的。」
    仙道摸摸流川的頭。「還痛嗎?」
    流川只是搖頭。
   「我的手還染有你的血呢。」仙道終於綻出一個微笑,對著流川說。
「這裡剛好有水。」

    流川看著仙道走到水池邊利用噴下來的水點洗去手上的血跡。不一
會,連仙道的衣服和褲子也濕了。

    「如果你的傷可以就這樣就洗掉,那該有多好。」仙道笑說,笑中
卻帶苦。「最好把你的憂傷也洗掉。」

    流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仙道繼續被池水灑濕。仙道卻沒有
離開的意思,他仿佛很享受被水淋濕的感覺。

   「……原來我跟澤北那傢伙很像。」流川垂下頭才說出這句話。
   「甚麼?」
   「執著、好勝…」流川突然很了解自己的樣子。
   「我從沒有聽你提過關於你自己的性格。想不到你還不算是粗神經。
」仙道又笑。
   「所以我和澤北跟本相處不來。」流川抽一口氣,又呼出。
   「那都沒關係吧。」仙道走近流川。「有我嘛…」
   「嗯…」
   「我們一定能永遠在一起的。我們一起走。」仙道微笑堅定地說。
   「真的嗎?」流川似乎放心了。
   「不管怎樣,我也會保護你的。」
   「不管怎樣,我也會沒事。」
   「如果有事的是我呢?」仙道突然這樣問,流川定眼望著仙道有所期
盼的目光。
   「……有我守護著。」流川輕聲地說。

    真是個可愛的傢伙,總是不喜歡讓自己的愛流露於表面。仙道這樣
想。

   「那麼…」仙道的手心貼著流川的臉。「笑給我看好嗎?煩惱都解決
了。」
   「……」流川站起來。「甚麼嘛。無端白事的怎麼要笑。」
   「我都沒看過你笑。」仙道拉著自己的臉皮。「這樣……笑∼」
   「我不會沒原因地笑的。」流川的表情依舊是冷的。

    真吝嗇啊。

   「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和你一起走的。」仙道拉起流川的手。「一定
會。」
   「嗯。」流川應了一聲。
   「不過,要再等一下。」仙道神祕地說。
   「甚麼?」
   「你看看那邊。」仙道拉著流川的手走到公園的另一旁,指著巨型電
燈箱說﹕「我們就在這天走。」
   「藍色的…」流川明白了。「就那天。」
   「是為你而出的UHT啊…」仙道笑。「藍色的海水,不就是你嗎?
起碼也要等它出了來我們才可以走吧!走到別處,我們就再買不到了。
」
   「喔。」
   「真矛盾呢。我既想藍色的海水快點上市,但又不想離開這裡。」
   「還有十天吧。」流川凝視著藍色的廣告牌雙目不肯離開。「我們怎
樣走?」
   「還記得船嗎?」仙道神祕地說。
   「記得。不過那不是觀光船嗎?」
   「剛好那天,是船一年只有一次駛往外國的。」
   「正好那天?」
   「正好那天。」仙道背靠著廣告牌坐了下來。「好像甚麼事也是注定
在那天發生似的。」
   「外國…很遙遠…」流川抬頭看著星空。
   「聖誕島。」
   「從沒聽過。」這名字對於流川來說是那麼陌生。
   「那不是更好嗎?沒有人會認識我們。」仙道依偎著流川的雙腿,合
上了雙眼。
   「那邊的星空會更漂亮吧?」……


			———————————

    日癸市並沒有因為三井一人的死而沉寂下來,依然充滿活力。還餘
下九天的時間,仙流兩人沒有太多時間預備「逃亡」的事。在那個年代
辦簽証不算是麻煩的事,到澳洲聖誕島的簽証只需十五分鐘頭透過互聯
網就成了。還有大半天的時間讓他們做做其它事。

    仙道倒是忙得不亦樂乎。購買夏天服裝當然不少得,因為要應付聖
誕島一年四季都炎熱的天氣。還有大量的雜誌、個人用品…

   「聖誕島…」流川一直只是跟著仙道。「是個怎樣的地方?」
   「原來你也有興趣知道?」仙道看了看與他並肩走的流川,便回頭笑
道。「是個很漂亮的地方。澳洲的一個區域,在印度洋上的一個島。整
個島都是由珊瑚環礁組成…好浪漫呢。」
   「哦。」流川的思緒朝著仙道的解說飄到那個南部的小島裡。
   「距赤道只有一段很短的距離,整年都是夏天。還有很清澈的海灘,
四處都有熱帶鳥在飛翔……很漂亮。還可以坐在珊瑚礁上釣魚,那裡的
魚有好多呢!」

    流川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地方可以讓人釣魚的。在日癸,連吃魚也
變成奢侈享受。真的有這樣漂亮的人間天堂嗎?

    很晌往呢。

   「在那裡,不再需要回事務所工作。整天都可以被藍色的天空、藍色
的海水包圍著…。」仙道輕鬆的說著,他自己也相當渴望到那邊。不過
…

    真的可以去嗎?怎麼還是覺得有點遙不可及…

    太令人難以相信了吧。

   「你看。」流川突然停下腳步,指著不遠的建築物。
   「是會議展覽中心呢,幹甚麼?」仙道沿著流川指的方向望過去。
   「哦,是船展呢!」
   「我想去看。」
   「好呀。」

    展覽場館內吸引了很多人來參觀。對於這種早被淘汰的交通公具很
多人都感到陌生。裡面展出了大大小小,不同年代的船。比如說早年民
航用的,以至飛翔船,都可以看到。

    仙流兩人以每秒鐘一厘米的速度前進。他們在暗中拖著手,迎戰這
種人擠人的場面。

   「還有九天我們便乘這種共具離開了,你還有興趣來看?」
   「只是想認識多一點。」流川道。
   「以前的人真幸福呢,可以經常飄遊在海中,感受著海風,還可以看
著白色的浪…那種感覺多好。」
   「很舒服。」
   「離開之前,你還有甚麼地方想去的嗎?」
   「……你會陪我去的嗎?」流川輕聲的問。
   「那當然了,蠢材。」仙道笑說。
   「我想每天清晨都去白鴿海灘。」
   「……」仙道沉默了兩秒。「你真的好喜歡那裡呢。」
   「那是我心情跌在谷底時被拯上來的地方。」流川摸了摸頸部,傷口
還在痛呢。不過這次好像是刺痛。

    原來流川對人對地方是有感覺的,是他不擅於表達出來吧。

   「那我們就每天去。」仙道像是下了決定似的說。
   「我想在離開前把那種景像牢牢的記下來。」
   「喔…。」

    離開展覽館,重見光明。仙道才發現手中拖著的人腳步越來越沉重
。

   「走累了嗎?體能真差勁。」仙道笑罵著流川。轉身一看,流川的眼
正在緩緩合上,流川似乎在爭扎著硬要讓雙眼張開。
   「楓……?」仙道感到奇怪。
   「頭…好眩…」流川感到頭越來越重,連腳也站不穩。
   「楓…?!」

    流川整個身軀正在向下沉,終於在仙道連忙的扶著下完全昏了過去
。

   「楓?!!楓!」仙道蹲下身子拍著懷裡的人的臉,流川卻完全沒有
反應。

    仙道慌了,開始喪失離性在街上狂叫。「楓!!楓!!醒醒!楓!
」
   「我是醫生,有甚麼事?」街上有個好心人對著仙道說。
   「我…我的朋友他…。」仙道回頭望著好心人,突然愕然了。「越野
?!」
   「仙道?!」越野也一呆。很快,他的視線便回到流川身上。「讓我
看看你的朋友。」

    越野蹲下身子,拍了拍流川的臉。又把流川的眼皮拉開,看看流川
的眼珠。

   「你的朋友好像是昏了,不過放心,還有氣息。」越野拉起流川,像
他整個人抱了起來。「我先把他送到醫院。」
   「謝謝你,越野。」仙道的心頭一緊。
   「放心,我會好好看著他的。」越野對仙道報了一個和煦的笑容,像
是安慰著仙道。

		    ————————————

   「楓……」仙道憂心忡忡的在床邊看著睡昏昏的流川。流川一臉安祥
,表面看來沒有異樣。「怎麼會這樣的呢?快點醒來好嗎,我們快要離
開的了。不要讓我擔心喔…」

    仙道想去倒一杯水喝,讓自己的心情平伏一點。手才拿到杯子,便
看到染了血跡的手指。

    血?

    昨晚在玻璃公園時已經洗乾淨的啊。

    有人開門進來。

   「仙道。」穿著醫生袍的越野拿著報告步進病房。
   「越野!楓…流川他怎麼樣?」仙道站了起來緊張地問。
   「剛剛替他做了腦部掃描。」越野認真地看著仙道。
   「那…」
   「發現他腦部的組織有部份受到破損。」越野在熒光平幕中展示流川
的腦部掃描圖。「離奇的受損。」
   「怎…怎會這樣?」仙道被的臉已經轉成青白色。「怎會這樣!怎會
這樣!」
   「仙道你冷靜一點!」越野用力把激動的仙道按住,他似乎也沒料到
仙道會有如斯激烈的反應吧?「我們還在調查中。我們會不斷替他作出
適當的藥療,希望他會盡快甦醒。」
   「越野,求你!救他!」仙道跪在地上。「求求你!把他救活!」
   「仙道你別這樣。」越野提起仙道的手,把他拉回上來。「你的朋友
,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會把他救好的。現在我們得先找出原因。」
    仙道的眼眶浸滿了淚水,抽泣地問道﹕「他幾時會醒??」
    越野只是搖搖頭。「太罕有了,我們也不知道。只有……盡力。我
一定會盡力的。仙道你了解流川君嗎?」
   「我很了解他。」
   「他的生活習慣會不會跟他這次的事有關?例如他的飲食習慣…平時
喜歡做的事…。有沒有抽煙、酗酒…」
   「沒有沒有!」仙道煩惱到極點。「他不抽煙又不喝酒。除了不吃早
餐外,午餐晚餐都有吃得飽的。反而是我間中會抽一枝煙或喝些少酒…
」
   「唔…」越野摸了摸下巴。「你常在他身邊的嗎?你那麼肯定他不抽
煙不喝酒?」
   「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每天?」越野好奇起來。
   「我……。這個……。他以前在環金工作,一個禮拜前才回來日癸…
」
   「那麼他在環金時的生活習慣,你也知道得很清楚嗎?」越野揚了一
道眉。
   「……不知道。」
   「那麼他在環金時的朋友會不會知道?」
   「他在環金時的朋友……」

    ……澤北?!

    難道流川腦部,早就在環金時被澤北嚴重的傷害嗎?澤北只提及過
他傷害流川的事,卻沒有清楚說明他傷害流川到甚麼地步…

   「我……不知道。」仙道的冷汗開始從臉頰流下。

   「為甚麼?!為甚麼?!你既然是喜歡楓的,怎麼要把他害成這樣?
!」 
   「我得不到的東西,我就要摧毀它。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
   「離—開—楓。」 
   「做夢。」 
   「我的話說過了,你不信就算吧。」
   「你應該知道,你已經把一個人害死。不會連你心愛的人也害吧?」 

    還是,流川這次的昏倒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會這麼快的。
    澤北他……

   「仙道?」越野看著發呆的仙道,叫了他一聲。
   「啊?」仙道回過神來。
   「是想到了甚麼嗎?」越野關切地問。
   「沒…沒有。」仙道連忙遙頭道。

    仙道只是覺得,他身邊的事變得越來越恐怖。一切……仿佛都逃不
過澤北榮治。

			———————————

   「仙道。」彩子正在忙碌點算著貨架上的貨。
   「彩子姐…」仙道苦澀澀的笑了一下。
   「…找我有事嗎?」三井死後,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沒甚麼…只是想買個水果籃和UHT…」仙道把手插進褲袋。
   「哦。」彩子了站起來。「良田∼,包一個水果籃過來。」
   「係,老婆大人。」宮城起勁地走到水果欄。
    仙道環視著雜貨商店,道﹕「很靜呢…最近生意不好嗎?」
    彩子只是苦笑了一下﹕「三井他…走後,再沒有那些小妹妹來擾攘
了。雜貨店也頓時靜了很多。工夫卻還得要做,臨時請不到人,良田也
要走回來看店。」

    仙道感到一陣哀傷。三井死了,總不能令人忘記的。

   「我來幫幫你。」仙道拉起衣袖,蹲下身子替彩子提貨到架子上。
   「不…不用了。」彩子連忙拉著仙道的手。「怎可以這樣…。對了,
你買水果籃是去探病嗎?」
   「喔。」仙道的心又沉了下來。
   「探朋友嗎?很少聽見你提及朋友呢。」彩子邊搬貨邊跟仙道閒著。

    宮城這時拿著包得漂漂亮亮的水果籃和UHT走過來了。

   「是探朋友。喔,主診醫生還是我的中學同學呢!真巧…都很多年沒
見過他了。」
   「哦?是嗎?」彩子從宮城手中拿過水果籃和UHT,交到仙道手上
。「名字呢?」
   「越野宏明。」
   「越野宏明?」彩子抬起頭望著仙道,回複著這個名子。
   「嗯,妳也認識?」仙道一臉好奇。
   「聽過一下。」彩子又回頭繼續搬貨。「大家都在附近的中學就讀,
名字會聽過不出奇吧。」
   「說得也是呢。」
   「老婆大人,妳認識那麼多男生我怎麼會不知道?!」宮城怪叫著說
。
    彩子從背後取出夾在圍裙後的紙扇子用它敲了宮城的頭一下。「你
說甚麼?!」
   「我是緊張妳才…還有仙道…」宮城還沒說完,頭便又吃了紙扇一下
。
   「仙道,你不用管他。整天都在胡言亂語…」彩子瞄了瞄身旁的宮城
。
   「哈…。宮城,了不起呢。」仙道指著雜貨店。
   「要你管。」宮城一臉不爽。「買完東西就快滾啦!我的老婆名花有
主了,走走走…錢也不用你付了。」

    仙道知道宮城只是在鬧著玩,也不說甚麼便動身了。「那麼彩子姐
、宮城,我走囉。」

    仙道離開雜貨店走回座駕的路上,天空已經開始轉為藍色了。

   「楓……快醒來啊。還有八天…」

			——————————

    流川卻一直沒有醒來。

    距離相約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還有七天、六天、五天、四天…。

    UHT的廣告也越打越多。

   「真是罕見的案例。」越野已經下班了,回家前再來看看流川和仙道
。「已經五天了…」
   「一個正常的健康青年,怎會無緣無故的昏迷?」仙道的情緒已經低
落得快要見底,精神亦已嚴重崩潰。「昏迷五天……。」
   「會不會是他情緒過份低落?」越野咬一咬口唇。「以前也有案例,
一個人情緒低落得太厲害,會引起很多令人意想不到事。很多年前甚至
有人試過憑著意志力自殺*……這些都是醫學上解釋不到的。」
   「楓他不會自殺的。」仙道堅定的道,然後又放回擔心的語氣﹕「我
只是不知,他甚麼時候才會醒來。以前在電視也看過﹕一個昏迷的人,
可能會在第二天醒過來,也可能三天、四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
十年……一世…。我不敢想下去。」
   「振作一點嘛…仙道…!」越野無奈的笑笑。「不像你呢!以前中學
時代你可是陽光青年,還很有女人緣唷!不過…流川君他真幸福,有個
這樣疼他的朋友。換著昏迷的是我,你也會守在我身邊四天四夜不離開
嗎?」
   「…別說這種傻話。」仙道乾笑。「對了,中學後你便人間蒸法,四
處問人你的下落都找不到答案…。畢業後你去了哪?」
   「…去了別處諗醫科。沒辦法啦!以那時的成績在日癸很難找大學嘛
!」越野說。
   「難怪。」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以優等成績進一流大學…一畢業便高薪厚職…
」
   「你知道我的還真多呢…。」仙道小心地說。好像沒有太多人,除了
行內人,會知道他在事務所工作的。
   「都是聽到舊同學說你進了日癸的第一等大學。我想在那間大學出來
的人工作怎差也差不了去哪裡吧。」

    仙道頓時同意了越野的話。

    越野的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

    仙道別過一處,看著睡昏昏的流川。流川的臉蛋依舊的白,依舊的
漂亮。仙道現在才看到,絲絲的瀏海掩蓋著額頭的一條傷痕。仙道的心
痛了一下,知道這大概又是澤北留下給他的。說起來,這次流川的昏迷
,會不會也是澤北所害的…

    澤北說過如果仙道不離開流川的話他便會傷害流川的。

    縱使他只是暗喻。

    不過,這樣想又似乎不太合情理了。一天的時間,在仙流兩人形影
不離的情況下,澤北可以用甚麼手法向流川埋手?

    或是,如越野所說,流川腦部的一些組織早已被破壞,現在終於導
致他昏迷不醒?是澤北對他的傷害所造成嗎?

    仙道始終想不通。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流川能盡快醒來,跟他一起
離開。

   「我要走了。」越野提起他的大衣站起準備離開。
   「女朋友摧你回去嗎?」仙道笑說。
   「是女的沒錯。不過是老娘。」越野轉身。「有女朋友就好了。」
   「越野宏明是日癸市數一數二的大醫生,不是應該有不少護士、女病
人對你趨之若騖的嗎?」

    越野笑而不語,轉身離開。

    這時仙道金色的超薄電話也響了起來。

   「喂?」
   「仙道。是我彩子。」耳筒那邊傳來彩子的聲音。
   「找我有事?」
   「沒事也可以找你出來吃吃飯吧。」彩子笑。「賞臉和我去吃法國菜
嗎?」
    仙道回頭看看合上雙眼的流川,道﹕「好啊。」

    彩子說出了餐廳的名字和地點,約好半小時候到。

   「楓,我出去一下…自己要加油,快點醒來哦。」仙道輕輕的吻了流
川一下,便步出病房。

			——————————

    這家餐廳仙道以前也跟同事來過,所以也不難找。仙道依時赴會。
彩子卻比他更早就到了,她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恤衫和牛仔褲。

   「穿這種衣服來,不怕被人趕出去嗎?這可是法國餐廳。」仙道的開
場白。
   「又不是高級的法國餐廳,你真老土。走吧。」彩子道。

    餐廳內的人很多,大概是到了吃飯時間的關係。裡面播放著的是很
多年前的法國古老歌,讓仙道感到很有到了法國大街的感覺。

    流川醒後一定要讓他來試試,仙道這樣想。

   「這幾天的天氣真差,又熱又悶。不出幾天一定悶出雨來。」彩子埋
怨著。
   「雜貨店又多工夫,真是做得人心煩!」

    仙道心裡想著,不是幾天,大概今晚也會下雨吧。「沒關係啦,寓
工作於娛樂,一邊幹活還可以跟老公仔拍拖。」
   「嘿…。」彩子笑了一下。「良田那小子倒是蠻痛我的。」
   「對了,怎麼他不一起來吃飯?」
   「別提了。本來就是跟他來的,臨時卻被飲品商拉去吃飯。你知道,
雜貨店的人氣度還算不俗。每星期總會被銷售商拉去應酬。」
   「哦。」仙道點頭。「哪家飲品商?UHT?」
   「ZEGA。」
   「噢。」仙道苦笑,明白了。
   「你呢?最近不見你和朋友出來?」彩子笑了一下。「上次在葬禮也
有來的流川君?」
   「…他入了醫院。」
   「哦…?」彩子細看仙道。「你最近的臉色很差,是因為這件事嗎?
」
   「嗯。他一直在昏迷。」
   「昏迷?」彩子一愕。

    侍應走了過來,仙道和彩子分別點了晚餐。

    彩子沉默。

   「昏迷了四天,一直不醒人事。事前沒有任何徵兆,亦似乎和他的生
活習慣沒關…」
   「仙道。」彩子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我一直不知,原來你上次所
說的朋友是流川。」
   「喔,妳沒問…我也就沒提起。」
   「仙道,除了在原位兜圈思考以外,你有試過從另一個角度去想流川
昏迷的原因嗎?」

    彩子一直有偵探頭腦。呵,那當然,她以前是事務所的重要人物。
以前很多商業奇案都是彩子破的。仙道在事務所不是擔任這種角色,也
就自然欠缺這種能力。

   「怎樣從另一個角度?」
   「事關重大,我不想再兜圈了。」彩子定一定神道。「仙道,你先冷
靜一點,很多事像是有關連的,我卻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現階段我也只
是推斷。」
   「是……?」仙道一臉疑惑,卻又開始緊張了。
   「如果我早知道入院的是流川,我早就會說出來了。」彩子皺了皺眉
頭。
   「現在事情變得更複雜了,有點我不能想得通。」

    仙道示意彩子說下去。

   「越野他……以前是事務所的人。」
   「…………甚麼?」
   「以前有機會和他合作過,我當然記得。越野宏明,原住於日癸,畢
業於環金區工業大學。」彩子的語氣越來越深沉。
   「環金?」仙道愕然。
   「所以,他以前一直在環金區分部的事務所工作。工作崗位是……化
驗員。」
   「化驗員,即是政府紀律部隊的法醫官。」仙道開始明白。
   「沒錯。後來,越野因為判斷失誤而被事務所辭掉職務。後來聽說他
回來日癸的一家醫院當醫生。」彩子呷了一口熱茶,續道﹕「仙道,你
知道我想說甚麼嗎?」
   「……以流川以前的工作崗位,」仙道的手開始顫抖。「他沒可能會
不認識越野。」
   「相對來說,越野也不可能會不認識流川。」
    仙道的心像跌了出來,開始不會呼吸。「那麼,越野一直隱瞞他認
識流川的事實…」
   「試從另一角度想。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把越野列入流川昏迷
的因素在內…」
   「是佈局。」仙道的眼睜圓,樣子很駭人。
   「那只是假設。」
    仙道卻差不多已肯定了。「楓這幾天的昏迷…其實是越野所造的。
他一早就是有心令楓昏迷的!一開始,越野已經刻意擔當醫生的角色,
目的是在困境中贏得我的信任。將楓得到手,一切便容易得多。在醫院
內,他可以隨意操縱楓———包括讓他維持昏迷狀態。」

    仙道頓時陷入崩潰,因為揭發恐怖的真相,還有覺悟自己錯誤的判
斷。

   「原來是我把楓…推進去昏迷的。」

    彩子對於仙道的異樣感到意外。另外,仙道像是比她猜出了更多,
而彩子自己依然是想不通。到底為甚麼,當仙道得悉關於越野的事後,
會連鎖作出這一連串的判斷?

   「仙道!記著!一切還只是假設!有一點還沒想通的,是越野這次的
動機…。這一切,聽起來還是令人匪夷所思。到底…他為甚麼要這樣做
?」

    仙道的聲音微弱得可憐。「澤北…澤北榮治。」

    聽到這個名字,彩子呆了半晌。「…澤北榮治?他和這件事有關?
」

    誰不知道,在環金澤北差不多是事務所的代言人。澤北怎會不認識
越野。

    現在只有仙道知道澤北、流川、和越野三人的關係。

    那三人根本是互相認識的。

   「澤北說過的…。他叫我離開楓…如果不離開,他會做任何事…」
    彩子頓時聽得不明白。「他叫你離開流川?」
   「彩子姐!請妳無論如何也要幫我!求求妳!」仙道的語氣突然變得
強硬。
   「現在一時間我不能向妳解釋太多,但我一定要先把楓救出來。妳有
可信任的醫生嗎?」
   「有。」彩子不問太多,以堅定的語氣回答。「我們現在就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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