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憂傷從何而來 Part 3
(“映畫MTV系列之「別愛他好嗎」”續集)

作者﹕亮庭


   「很大雨。」彩子開著她的座駕以時速九十公里駛往流川所住的醫院。
「已經開到最快的了,仙道你耐心一點…」
   「都是我…都是我…」仙道無力的抱著自己的頭。「是我害流川昏迷成
這樣的。」
   「我也有責任。如果我警覺性高的話早點告訴你關於越野的事……那就
不會。」

    仙道沒有怪責過彩子。

   「待會小心一點,不要被人家發現。」彩子道。「醫院的保安很嚴密。
還好這只是市立醫院。若是事務所型的醫院,你不能那麼輕易盜取流川出
來。」
   「甚麼都好,只好跟他們硬拼了。」仙道說。「待會就拜託彩子姐妳接
應了。」
   「放心。」彩子有種行動的感覺…畢竟有幾年沒有在前線工作了。

    車子在醫院其中一個側門停下。

   「這已是醫院保安最大漏洞的地方,一定要快。」

    仙道冒著雨跑進醫院大樓。

    走進流川的病房。

   「楓,你要小心。我現在帶你走了。」仙道握一下流川的手,輕聲地說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的了。不管是越野,還是澤北…」

    仙道迅速替流川換上便服,拔掉所有藥管,並拿走病人識別卡。

    仙道再替流川蓋上防水衣物,便抱起他整個人步出病房。這時候正好
沒有護士巡房,仙道立刻閃進醫院的後樓梯,托著流川整個人跑到地下。

    雨下得越來越大,彩子的車停泊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仙道覺得比去取
西經的路更長。

    仙道輕輕看了懷中的流川一下,想起上次跟流川逃亡的時候,天空也
下著同一樣的大雨。那時流川的腳受傷了,仙道冒雨把他整個人抱起跑到
小山上的停機坪。

    那時流川還哭了。

   「彰……我真的要說聲…謝謝你。」
   「別這樣。答應我,以後要活得好好的,知道嗎?不要把我忘掉,這是
我唯一對你的請求。能答應我嗎?」
   「我答應你。你也不要把我忘掉,好嗎?」
   「我答應你。」
   「快到了!現在是11﹕40,5分鐘後,我們的緣份便會結束。」
   「我不想。」
   「我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這不是你說的嗎?」……

    自重遇以來仙道沒有看到流川流過一滴淚。雖然他不能估計澤北對他
滴傷害有多大,但起碼仙道知道,流川已經變得更堅強了。

    是為了自己而變的嗎?仙道自私地想。

    仙道費盡所有力,將流川抱入彩子的後排車廂內。仙道把後門關上,
彩子隨即開動引擎,駛離醫院。

    仙道輕輕替流川抹去臉上、髮上、身上的雨點,縱管他自己也已經全
身濕透了。仙道撫摸著流川依然蒼白的臉,心裡覺得虧欠他太多了。

    仙道把流川抱入懷內,讓他好好的躺在他身上睡覺。

   「你們該不只是朋友的關係吧。」彩子從倒後鏡中看到一切,已經略略
猜到。
   「一年前,隸屬澤北榮治小組的流川楓因為工作關係而被調派到日癸總
部進行竊取日景大樓一份列有日景集團詐騙罪證的文件。事關重大,流川
在正式行動前三個月已經被送到來,為的是要熟習這邊的環境方便正式行
動。仙道彰是這次行動中接待流川的人。仙道以前是跟澤北在同一所訓練
營出身的,而他在事前亦調查出澤流兩人的關係……他明知澤北跟流川是
戀人關係。但是……三個月的相處令仙道愛上流川。同時仙道亦發現澤北
跟流川兩人的感情關係很早已經破裂,只是澤北不願放棄流川,強把他留
在身邊。正當仙道察覺出流川對自己的感覺時,上頭卻突然把行動提早。
而行動的晚上,也就是仙道和流川分別的時間……。」

    以前曾經說過要把甚麼都忘記,仙道自己卻甚麼都記住。

   「苦戀。」彩子苦笑。「本來不應該開始,開始了卻硬把它結束。」
   「流川回去後,曾向澤北提出分手。那時澤北已經被升級,在環金擁有
的權力越來越大。他知道流川要分手後,精神上大受打擊。佔有欲極強的
他……居然……在流川嘗試逃走的時候,不惜用暴力傷害自己心愛的人。
流川結果還是成功逃脫了,但卻換來永久的傷痕…。」
   「變態。」彩子頓一頓又道﹕「我指澤北榮治。」
   「流川在日癸很辛苦才能找到我…因為他要化上很大的氣力才能來到。
他不能去求醫…一旦求醫就會洩露蹤跡。但流川見到我後,一直極力隱瞞
自己所受的傷害……還有澤北對他的恐嚇……。」
   「和你有關。」
   「他說﹕一旦他知道流川和我在一起,他就會設法證明他的存在。流
川當然明白箇中的含意。」
    彩子愕然﹕「那就是……三井的死…是澤北…?」
   「澤北為了強把流川留在身邊,不惜做任何事。」
   「可……可惡!」彩子激動得眼紅了。
   「結果,澤北還是親自來到找我,告訴我一切…。目的…是出言警告。
三井的死只是初步警告…。如果我不離開楓,他就會……。」
   「我明白了…」彩子聽完所有事之後,感到很恐怖。「我明白了…。難
怪當我告訴你有關越野的事,你會把一切串連起來…。因為…他們三個早
在環金時就認識了。」
   「現在……只有希望,這次昏迷不會對流川帶來任何傷害,他盡快醒…
一定要盡快醒…。」
    彩子卻恨澤北恨得上心頭。「太過份了…把別人的生命當作自己的棋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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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流川君他之前由哪一位醫生負責?」把流川送到彩子所相熟的
另一所市立醫院,彩子把流川轉介到安田靖春醫生。
   「越野…越野宏明醫生。」仙道說。
   「哦,是越野前輩他。」越野在醫學界是夥新進的明星,有不俗的知名
度。「請問因為甚麼事要轉介過來?」
   「……」仙道猶疑。
   「安田,先別問太多,替流川君檢查的報告出來了沒有?」彩子以大家
姐的口吻問道。
   「係,已經出來。」安田相當尊重彩子。雖然他們是同一屆的畢業生,
安田一直把彩子視作姐姐。「根據化驗報告,流川沒有大礙,你們不用過
份擔心。」
   「沒有大礙?」仙道心頭的大石雖然是隨著安田的報告而放下了一大半
,不過仍然相當疑惑。「請問…有沒有腦部掃描的報告。」
   「有的,仙道君。」安田出名是名相當有禮貌、冷靜、細心、有膽色的
醫生,在行內得到不少掌聲。「請觀看一下熒光屏幕。」

    仙道定眼看著流川的腦部掃描圖。

   「沒有甚麼問題,仙道君請放心。」
   「你肯定這是流川君的腦部掃描圖?」彩子小心地問。
   「係,彩子姐。我們的醫護人員絕對不會出錯。」安田相當有耐性地解
釋。

    彩子不會質疑安田,她對他有十足的信任。「看來你沒有猜錯,仙道
。越野他是有心騙你。」

    仙道用力拍了檯面一下。

   「告訴你流川的腦部組織有損,當然是越野所造的慌話。」彩子道。
   「醫生,我還是不明白。」仙道的眼神有著惶恐。「既然他甚麼事都沒
有,怎會無故昏迷?」
   「我們曾替流川君的血液樣本作出化驗,發現他體內含有大量的安眠劑
。不過,安眠劑的份量不足以令病人死亡,頂多只會陷入長時間昏睡狀態
。」安田解釋道。
   「安眠劑…?」
   「大概是越野在流川住院期間替他所注射的。」彩子分析道。
   「越野一直說是替流川注射藥劑,希望他甦醒……原來剛好相反!」仙
道的語氣充滿怨恨。
   「另外,我們發現流川君身上的頸部有一個傷口,經分析後我們估計是
注射安眠劑用的。不過現今一般的醫生不會在頸脖放射安眠劑,這倒是有
點奇怪。」安田坐了下來,跟彩子和仙道一起找出謎底。
   「另外,流川第一次在街上突然昏倒又怎樣解釋?」彩子的腦也充滿疑
團。「越野是在流川出事後才來充當醫生的身份,難道事前他已經替流川
注射安眠劑?」
   「不可能。我一直跟流川在一起,我們相處的期間從來沒有第三者介入
。」仙道也想不通。
   「安田,安眠劑在注射入人體後多久才會產生效用?」彩子問。
   「我們在流川君體內找出的安眠劑屬於較強性,一般在注射後最遲十分
鐘內已經能令人昏睡。」安田道。
   「仙道,流川暈倒前十分鐘內,你們到過甚麼地方?當時有甚麼人?」
彩子的眼神很認真。

    仙道認真地回憶起來,當時…

   「船展。」仙道開始明白了。「我們剛從會議展覽中心走出來,流川已
經開始有點不妥。他腳部越來越沉重…不過一分鐘,他就暈倒了。」
   「那麼,他暈之前的十分鐘,你們還在展覽中心裡。」彩子道。
   「沒錯。」仙道突然想起了些甚麼。「我把流川送到醫院後,才發現手
上有血跡。血跡很少,我當時並沒有加以留意。」
   「有可能是你接觸流川君時,手心碰到他頸部的傷口。」安田說。
   「以我的推斷應該是這樣。」彩子冷靜的道。「流川在展覽館裡被人注
射安眠劑,不過藥力並沒有即時生效。而第一次替流川注射安眠劑的,不
一定是越野。因為展覽館裡面人多,越野不方便在人堆中下手。到你和流
川步出展覽館時,藥力開始發作了。流川暈倒時,越野裝成是路過,成功
扮演了醫生的角色。」
   「到楓他被送到醫院後,」仙道接下去。「越野要控制他更是方便得多
。他刻意向我解釋流川的腦部組織受到破損,影響我的視線。他再不斷替
楓注射安眠制,製造出昏迷的假像。」

    一切謎底已經被揭開。

   「想不到越野前輩他…」安田的語氣也帶點慌張。
   「是澤北榮治在背後指使越野的。」彩子嘆口氣。「為甚麼,每個人都
變成他的籌碼,任意被他利用…。連三井也犧牲了…。」
   「因為我們兩個人,鬧出這麼大的事…。」仙道沒氣。他回頭看著流川
安祥地睡著。難道這隻貪睡的小狐狸,逃不過昏迷的厄運嗎?
   「楓…你快點醒來。快點…還有三天…。」
   「仙道,你要離開?」彩子問道。「我是明白的…澤北榮治他太恐怖了
……。」
   「我真的只希望,楓能快點醒來…。」仙道握著流川的手。「我很多天
沒聽他的聲音了。」

			———————————

   「楓…。還有三天UHT便會推出藍色的海水了…。我一直說過,那是
屬於你的顏色…那天,你一定要買一枝來喝。我們會帶著一枝枝的UHT
,乘船離開日癸,到聖誕島過我們的生活。」

    仙道替流川撥開他額上的頭髮,讓自己把流川的整個漂亮的臉容看清
楚。

   「在那裡,我們每天都可以釣魚、看鳥……做甚麼都可以。只有我們兩
個人…。」

    仙道從口袋中取出買好的船票。
 
   「一年只有一次,不要錯失掉哦。船票我先保管著,待你醒來後我們再
離開…。」

    病房的燈被仙道關掉,整個室內的空間裡只有仙道和流川的氣息流動
著……。日癸市被厚厚的雨雲覆蓋著,今晚的夜空上看不見漂亮的星空…

 			——————————

    經過幾日悶熱的天氣和昨夜的一場雨,日癸市終於綻出光亮的太陽。
白色的光線照著病房內的仙道和病床上的流川。一切像是回複以前的生氣
,連空氣也得別清新。

    床上的人心跳微微加速了一點。仙道還在椅子上睡著之際,他的眼已
經懂得微微張開。眼上有太多眼水,身體也好像不太有力把眼睜開……。
一股刺眼的陽光射進了流川的瞳孔,流川看到的是病房的天花板。

    這裡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流川醒來的第一個疑團。

    仙道感覺到握著的手在移動,立刻從夢中醒了過來。太令他驚喜,渴
望多時的情景終於出現。

    流川醒了。

   「楓??!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仙道笑著說,心裡的激動沖
擊著他。
   「…你是誰?」流川的聲音很冰冷,然後一嚇。「你幹嘛握著我的手?
!」

    流川縮會被仙道暖暖握著的手。

   「…你發傻啊!我就是彰…」仙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不認得你。」流川只是簡單地說。「這裡是甚麼地方?」
   「醫院…。怎麼了?!楓?!」
   「我怎會在醫院?!」流川越說越奇怪﹕「你叫我甚麼?楓……?」
   「楓!!你怎麼了?!你是流川楓,我是仙道彰,你……」仙道感到越
來越寒冷。
   「我…。」流川拍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麼會甚麼都想不起……?……
」
   「楓你…不記得我是誰?」仙道受傷了。「我是你最愛的仙道彰……」
   「…我怎會愛上一個男人…?」
   「流川你幹甚麼?!你剛剛說甚麼鬼話!!!」仙道開始激動起來,不
停搖動著流川的雙肩。「你怎能把我忘掉?!你究竟在玩甚麼把戲?遊戲
結束了,不要再玩下去了!」
   「甚麼遊戲?玩甚麼?!快點放開我!」流川企圖掙脫仙道。
    仙道卻不放手,反而越握越緊。「我們那麼艱難才能重遇,經歷了那
麼多,你…你…把我忘掉?!你好過份,你好自私,你不能就這樣子忘記
了我,忘記了一切我們經歷過的!流川楓,你快點醒醒!」
   「你這樣喝我幹甚麼?!」流川也大聲叫嚷了。「我對你根本一點印像
都沒有!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

    流川的心跳很急促,是他對外界過份陌生的反應…包括仙道。他躺下
來,別過頭去。

    兩人的吵鬧聲驚動了安田和幾個護士。他們立刻跑進來了解情況。

   「醫生……楓他…說甚麼都記不起來!」仙道緊張地道,冷汗也跑出來
了。
   「我先替他檢查。」安田說罷便吩咐護士去幹活。

			——————————

   「是由於昏迷太久,加上安眠劑和其它藥物的作用…」安田對著仙道和
彩子解釋﹕「以致他失去部份記憶。」
   「怎…怎麼會…」仙道不敢相信現實。
   「那麼他甚麼時候才會恢復記憶?」彩子追問。
   「雖然多年來醫學界曾在這方面作出很多研究,但……到目前為止,對
於失憶,我們仍是無法掌握。要讓他恢復記憶唯一的方法是刺激他的記憶
…。不過,這方面醫院是無法做到的…。」

    流川在被窩上縮在一角聽著那三人的對話,感到有點頹喪。他失去了
的記憶,讓他感到自己的腦袋像變成空心的一樣。

    別人都有過去,他卻連自己的身份也忘掉。

   「仙道…。」彩子帶著憐憫的口吻。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仙道跌坐在椅子上。
   「我想…你現在先不要刺激他。你過份逼他也沒有用的,他始終不會記
起來…。你試試慢慢的來…先讓他接受你,然後再向嘗試提及往事吧。」
始終是彩子比較理性。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樣做了。」仙道緩緩的站起來,走到流川的床邊
。
   「……」流川仍有點害怕。
   「那麼…我明天再來吧,楓。好好的休息…。」

    仙道沒有回頭,只想盡快離開病房,想把和事實的距離越拉越遠。

			———————————

    流川終於出院了。

    距離原定要逃亡的日子只剩下兩天。

    再過一天,藍色的海水便會上市。

   「謝謝。」仙道替流川拎著行理時流川向他道謝。他對仙道的反感已經
消失了,始終他不覺得仙道會是壞人。

    但對仙道以前的感覺也消失了。

   「不用向我說道謝啊,」仙道瞇著眼笑。「我本來就是應該這樣做的嗎
。」
   「嗯。」失憶後的流川沒有把性格轉換過來,依然是惜字如金。「我們
現在要去哪裡?」
   「當然要先回家整頓一下,也讓你好好的洗一個熱水澡。」仙道笑說。
「你想我陪你一起洗也沒關係喔。」
   「說…說甚麼傻話。」流川又被嚇了。

    仙道倒是心酸的。這兩天以來他已經盡全力告訴流川關於流川自己的
一切,他自己的一切,他們認識的經過…。但都徒勞無功,流川依然是想
不起。

   「我們是住在一起的嗎?」雖然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仙道的確是
跟他那種關係。
   「在日癸這邊只有我讓你依靠…。環金那邊的人只會傷害你…。」
   「一直而來,只有你告訴我…」
   「…你不相信我?」仙道有點受傷地問。
   「……不是。」至少,仙道不會傷害他。

    但要自己接受仙道,現階段還不能。

			———————————

    出乎意料之外,仙道並沒有駛車子回家。

   「不是回家嗎?」下車後,流川問道。
   「你跟我上來。」仙道不再說甚麼,拉著流川的手走上那條他們不知踏
過多少遍磨沙銀色的橋。

    這條橋好漂亮…附近那些很有鐵幕味道的建築物也一樣。流川這樣想
。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他的感覺也是一樣。

    上到去走過一段橋後,仙道示意流川望望下面。

   「你記得嗎,那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仙道微微地笑。「你記
得吧,你因事務所委派你而坐直升機來到日癸。我本是要來接你的,我卻
把時間弄錯了,遲了十分鐘。」
   「你那時的表情好恐怖呢,冷得像要殺人似的。」仙道向流川作了個鬼
臉。

    是嗎?為甚麼他第初次見仙道時情緒會那麼惡劣?

   「那天你戴著的手錶…就是你現在戴的這隻。時間是11﹕10。」

    連那天的事都不記得,提起時間來還有甚麼用?

   「拿著這個。」仙道把一瓶黃色的東西遞到流川的手上。「我們每次經
過鐵橋都會喝這個。…… 其實很多時候也會呢。」
   「嗯。」流川不痍有詐,拿過瓶子便扭開瓶蓋把裡面的液體灌進喉嚨裡
。
   「…怎麼樣?好喝嗎?」仙道注視著流川的反應。
   「蠻特別的。酸酸甜甜的,還有汽!好像好解渴…」流川對這瓶叫UH
T的飲品印像相當好。
   「…你的記憶是不見了,但感覺卻還沒有變呢。」仙道聽到後寬心地笑
出來了。「這就好,我可以像電腦一樣續點續點把零碎的片段重新輸進你
的腦裡。這樣你一定會重新喜歡我的!」

    真的可以嗎?失憶後的流川對仙道的印像不錯,可是卻還沒有那種感
覺啊。仙道口口聲聲說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自己的感覺卻好像一直在飄…
完全感受不到。

   「再走前一點,看看那座建築物。」

    流川看著那棟「高」深莫測的建築物,完全不知道那是甚麼。

   「那是日景大樓。有一次我跟你來到鐵橋,你問我那是甚麼。當時你還
不知道兩個月後你會潛進去偷文件呢!」仙道憶述著。
   「我?我潛進去偷文件?」流川仔細看著日景大樓。「我有那麼本事嗎
?」
   「文件偷完後,便是我們第一次的分別了。」

    流川不說話。
 
   「楓…。你對這一切有了點印像嗎?」仙道終於收起笑容,認真的問道
。

    流川側一側頭,合上雙眼想了一會…還是搖搖頭。

   「沒關係,我們去下一站。」仙道重新振作,繼續拉著流川的手走到鐵
橋的其中一個出口。他沒有想過,鐵橋竟然成為流川的記憶通道。

    遼闊的海,對岸是形形式式的建築物。天空是尉藍色的,還有海風吹
過來……流川覺得是個很漂亮的海灘。

    他很喜歡這裡。

   「我想你會記得這裡的。你第一次在我眼前掉眼淚,我就帶你來到這裡
。」仙道吸一口空氣。「因為我喜歡這裡呢。」

    流川震動了一下,抬頭望著仙道。

   「這裡可以說是我們最喜歡的拍拖勝地,哈。」仙道笑說。

    流川對這個海灘充滿著感覺,但以前的情景,他真的想不起。

   「這個海灘有名字嗎?」流川問道。
    仙道像是看到了希望﹕「我告訴過你的,你不記得嗎?」

    流川搖搖頭。

   「人們都把這裡叫作白鴿海灘。」
   「…白鴿?」流川環視著四周。「都沒有白鴿,怎麼會叫做白鴿海灘?
」

    仙道不語。是的,的確沒有白鴿。

    白鴿都飛走了。

			—————————

   「你還記得嗎?」這句話,今天仙道已經不知說過多少遍了。「我對你
說過,我們市的星空是最漂亮的。」

    坐在仙道旁的流川透過仙道房間的弧型落地窗口仰頭望著日癸市日癸
市美麗的星空,還有下面繁華的都市。

   「的確很漂亮。」流川一整晚沒睡,已經是極限。但罕有地,他不感覺
到累。
   「那次…」仙道的聲線放輕了。「你第一次進來。也是第一次進來…。
」
   「?…」
   「我說﹕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喔……?」流川不敢直望仙道。
   「我第一次吻你,也是在這裡。」仙道不知在甚麼時候,已經面靠近流
川。
   「……。」
   「這次,也可以在這裡嗎?」
   「不…」但仙道卻已經把嘴唇貼著流川的臉,一直吻,吻…。吻他的額
頭,吻他的頸,還有終點,流川的嘴唇。

    流川沒有反抗,也不敢反抗。他本來就為自己的失憶已經感到悔意,
他知道仙道對自己好,也不想他失望。

    他只好任由仙道這樣吻著。

   「流川,你可不可以記得我?」仙道的聲音有點嗚咽。他累了,他真的
裝得累了……。他覺得,付出了一切,卻得不到任何回報。

    流川聽到仙道柔弱的聲音,整個人也軟化下來。

   「但我真的甚麼都記不起。」
   「我要怎樣做,你才會記得起我?」
   「我不知道。」

    仙道沒有說話。他終於放棄要讓流川記起自己的堅持。

    兩天以來,他甚麼都試過了。

    真的好累。

    但他不會放棄流川。

    仙道看看錶,是十一月九日的凌晨五時。

   「時間到了,」仙道再次拉起流川的手。「最後一次對你說﹕跟我來。
」

    流川心想,仙道放棄了嗎?

    他是有點可惜的。

 			——————————

   「你又帶我來這裡幹嘛?」流川一臉不解。
   「你問過我,為甚麼這兒叫做白鴿海灘,但卻又沒有白鴿。」仙道雙手
搭著流川的肩膊。「我現在便告訴你。」
   「……」

    天空,跟一年前第一次來到一樣,流川看到的是一片粉藍色。

   「白…白鴿!」流川剛踏出出口,便看到這番景像。
   「對。」仙道不說甚麼,領著流川再一次踏進白鴿海灘。

    白鴿不斷地一群一群的飛進這個美麗的地方,把場面顯得更為壯觀。

   「你昏迷前的一天,我曾經問過你,問你離開前想去甚麼地方。」
   「你問我,我會不會帶你來。」
   「我說,我會。」
   「於是你想也沒想便說出這個地方。現在,我把你帶來了。」

    流川睜著眼聽仙道的話。

   「一年前我第一次帶你來的時候,你感到很興奮。你說過,這是我把你
從心情谷底拉回上來的地方。」仙道瞄了一瞄飛到他肩上的鴿子,續道﹕
「你看到這些鴿子嗎?一年前你來到的時候,鴿子最初是不肯飛到你身上
的。」
   「…為甚麼?」流川似乎很有興趣。
   「因為你不懂讓鴿子飛到你身上啊…。」仙道轉頭看看流川,又道﹕
「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我應該怎樣?」
   「你說呢?」
   「你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了。」
   「仙…」流川看了仙道一下。
   「我不想再逼你回復記憶了。」仙道的雙眼沒有離開過大海。坐在他肩
上的鴿子也沒有飛開。「但我不會放棄你。」

    仙道從褲袋中掏出船票,遞了一張給流川。

   「就算你不記得以前的我也好,沒關係。我只想你重新接受我。」仙道
看著船票。「我們約好今天——也就是“藍色的海水”上市的這一天,一
同乘船離開日癸,去聖誕島。」
   「聖誕島?」流川瞄著印有目的地的船票。
   「我不期望你會立刻接受我,但我希望你會給我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仙道對著流川,瞇起眼笑。「你會吧。」
   「……。」流川別過頭。
   「這樣好了。」仙道看看手錶。「現在是早上5﹕24分。船會準時在
7﹕00開出。如果你決定給機會我……在7﹕00前,你來碼頭和我匯
合。」

    仙道指指不遠處的掛上「日癸碼頭」招牌的銀色通道。「我會在那裡
等你,直至你來到為止。行李已經在車上了,我待會會連你的一起拿。」
   「如果我…」
   「你會來的吧!」仙道提步走回鐵橋的出口,笑。「等你哦!」

    流川還在猶疑。他沒察覺,有一隻白鴿靜俏俏的飛到他的肩上。

			——————————

    仙道沒有走進候船室內,他在那條通道的中央等流川。

    玻璃的地下還可以看到海水在流動。

    在他手中,拿著藍色的海水。早上已經有售。

   「UHT耶!」仙道興奮著指著隧道牆上的UHT廣告燈箱。「下個星
期又有新口味推出了,好期待!」 
   「……」流川看著UHT那一片海水顏色的廣告牌,似乎是新口味的顏
色吧?「我上次來的時候只喝過淺綠色的…」 
   「“藍色的海水”」仙道讀著廣告上的五個字。「好像特別是為你而設
計的…藍色的海水…」 

    仙道遙望著那個廣告牌,流川會來吧……

   「仙道。」

    仙道抬頭,果然見到流川。

   「楓!!!」仙道大喜過望,他立刻握著流川的手。「你真的來了!你
真的來了!」

    流川卻甩掉仙道的手。

   「楓…」
   「…我不跟你去了。」流川別過頭。「不跟你去…。」
   「為…為甚麼?!」仙道的笑容隨即消失。
   「我始終是…我始終…不能記得過去。別人都有的過去,我沒有…」流
川道。
   「不,不!我不介意,只要你給我機會,我們慢慢再建立感情,我們一
定會很好,很幸福的。你以前選擇了我,也相信你的決定好嗎?」仙道勸
著。 
   「但我介意。」流川一步一步踱近廣告牌。「我覺得很辛苦……,我相
當介意失去的一部份回憶。現階段,我真的……很難接受跟一個完全陌生
的人在一起。要給機會你不難,說不定有一天我真的會重新喜歡你的…。
」
   「但現在,我真的做不到。」
   「你不肯給機會你自己嘗試和我相處?」仙道的眼眶熱了。「只是嘗試
也不肯?」
   「……對不起。」

    ……

    流川凝視著廣告牌。


   「流川楓…你真的記不起?」仙道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流川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記得,你為甚麼還要來?」仙道大嚷。

    藍色的海水隨著瓶子破裂灑滿一地,躺在玻璃地面上,和真正的海水
重疊著。

    流川沒有回答,在UHT的廣告牌照著下步出了日癸碼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