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洋
第二回 准備

作者﹕深藍

    第二天是周末,我載著小楓來到港口附近,在一
家做船上生意的鋪子里,買了一張太平洋航行海圖,
店里的那位老板還客气地稱我為“船長”。

    然后,我們開車來到紐約郊區的一所鄉間別墅,
拜訪我們的一位老朋友──安西老爹。老爹以前是輪
船船長,往來于亞洲和南北美洲之間,對于太平洋航
線,再有發言權不過。老爹從輪船上退休之后,現在
是日本一家海運公司駐紐約辦事處的經理。

    自從老爹离開船后,已經發福了許多,雪白的頭
發、親切的笑容,令人很難想象他曾經是一個馳騁整
個太平洋的銀發魔王。

    當我們坐在院中的草地上,享受著冬日的陽光,
我迫不及待地把海圖鋪在草地上,問老爹人是否有可
能乘著木筏從秘魯到達南太平洋群島。

    老爹沒有看海圖,立刻回答這是有可能的,我大
大地松了一口气。但當他初步了解了我的計划后,卻
又出人意料地宣布──這簡直是瘋了。

   “可是老爹,你剛才說是有可能的。”我提醒老
爹。
   “是的,”老爹承認:“我是說有可能,那意味
著也許上百次的嘗試中,有可能會成功一兩次。而且
照你所說,印加人在海上航行時,這种木筏是成群結
隊的,那么即使發生意外,附近的木筏也可以及時相
救。但是當你們在大洋中心遇險時,誰來救你們?”
   “那是我們必須要冒的風險。”
   “你又能從中得到什么呢?”
   “可以駁斥他們用來反對我理論的一個最有力的
論辯,”我說:“此外還可以多少引起科學界的重視
。”
   “但是如果失敗了呢?”
   “那就什么都証明不了了。”我聳聳肩。
   “要知道,那絕不僅僅是在大家面前自毀理論,
簡直是當眾自殺。”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我深信在這之前有人成功
了,而且我們也會成功的,何況你也承認有此可能。
”

    老爹搖著頭,還想試圖說服我們。

    我了解老爹的擔憂,不想再爭論下去。

    我望了望小楓,小楓也望了望我,忽然說:“阿
彰,我想打籃球,和你一對一。”
   “沒問題。”

    在車房的外面有一個籃筐,我們脫掉外套,開始
打起籃球。

    我和小楓中學時代都是學校的籃球隊長,水平可
以說不相上下,小楓的球風相當凌厲,而我則技術全
面。迄今為止,在与小楓的一對一中,每一次我都是
以一球落敗,只要能令小楓高興,我怎樣都好。

    安西夫人很高興我們的到來,准備了丰盛的晚餐
。晚餐后,我陪老爹打台球,小楓則去看老爹收藏的
輪船模型。

    當天我們留宿在老爹家,再沒有談起我的計划。


    轉天吃過早飯,我又重新提起我的計划,最后老
爹不得不放棄勸說我打消這個念頭的希望。然后,我
們坐下來,花了好几個鐘頭詳細討論這個計划的細節
。

    老爹在我的海圖上,用鉛筆畫了一條長長的線,
從秘魯海岸直到太平洋群島中最近的土阿莫土群島。
接著,我們討論洋流和季風的問題,并計算木筏的大
致速度。

   “九十七天,”老爹宣布:“但這只是理論上的
理想狀況,全程都是順風而且木筏如你所想。因此你
必須做好全程至少要走四個月的心理准備,說不定還
會延長許多天。”
   “我明白了,”我樂觀地說:“我做好至少四個
月的打算,但是在九十七天內完成。”
   “你需要几個人同行?”老爹問。
   “我想需要六個人,這樣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
掌舵,而且在木筏上彼此也不寂寞。”
   “我怀疑是否還會有人和你一樣瘋狂。”
   “算我一個。”小楓插嘴說,我還以為他一直在
打瞌睡呢。
   “楓,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好感動好感動耶!
”

    我笑嘻嘻地拖過小楓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
小楓反手一拳槌在我的頭上,我哭喪著臉揉著頭。

   “你可真是不体貼呀!”
   “白痴,是你自找。”

    老爹望著我們,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認識一個有趣的人,是個畫家,”我收起玩
笑:“他叫宮城良田,是我從小的朋友。他念的是航
海學校,在回家鄉擺弄畫筆和調色板以前,曾航海周
游世界多次,我相信他會感興趣的。而且我們也需要
有個人會使用六分儀,來測量我們的位置并在海圖上
記錄航程。”
   “這個人听上去不錯。”老爹說。 
   “此外,小楓,你還記得嗎?去年我們在埃及金
字塔里認識的那個日本人,叫越野宏明的那個?”
   “記得,那又怎樣?”
   “他對探險好像相當有興趣,一個勁儿地拜托我
們如果有机會,一定記得叫著他一起去。”
   “也許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也許是這樣,但我們可以問一問他本人。我記
得他說自己是個工程師,在机械和冷藏技術方面很有
經驗,那時正在開羅援建一個工厂,我想他可以負責
我們的技術問題。”
   “如果你認為可以,我沒有意見。”
   “你們還需要一個會擺弄無線電的人。”老爹建
議。
   “無線電?”我嚇了一跳:“不,古代印加人是
不需要那玩意儿的。”
   “無線電并不只是用來發求救信號的──即使你
發了,在那种地方也沒人能夠救你們,”老爹說:“
而且收听天气預報,對于在木筏上的你們,又能有什
么幫助呢?所以對你的理論并無任何影響,只不過是
一种預防措施,而且可以發送航海報告和平安信。”
   “好吧,”我被說服了:“說來也巧,我正好有
一個适當的人選。當我在軍隊服役的時候,認識一個
叫清田信長的家伙,他在使用收發報机和無線電通訊
方面是個專家。而且他精力充沛,很喜歡惹禍,是個
閑不住的家伙,有他在到哪儿都不會寂寞,我打賭他
一定會很高興乘著木筏作一次小小旅行的。”
   “現在有五個人了,”老爹計算了一下:“最后
一個人選,我建議你考慮一下一個真正的海員,在這
方面,我認識許多棒小伙子。”
   “不,”我斷然拒絕:“我可不想在航行完全程
后引起爭議,說我們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因為我們的
海員比古印加人更會航海。況且,找海員來駕駛木筏
,未必比我自己高明多少。”
   “那么好吧,這第六個人,你有什么好建議?”
老爹尊重我的意見。
   “這個以后再說吧,我們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
…”

    吃過晚飯后,我們离開了老爹的鄉間別墅,穿越
太平洋的初步計划已經完成。

    我的心情很好,開車進城后并不想立即回家。

   “小楓,你累嗎?去喝一杯?”
   “隨便。”

    在紐約第七十二西街,靠近中央公園的地方,有
一家很高級的俱樂部,這個俱樂部的會員資格可不是
能靠金錢買到的。俱樂部大門緊閉,除了門上釘著一
塊擦得很亮的小銅牌,牌子上寫著“探險家俱樂部”
之外,看不出任何与眾不同的地方。但這里對大多數
人來說,是一個位于摩天大廈之間的神秘世界。

    我和小楓,都是這個俱樂部的正式會員,有時我
們喜歡在這里喝上一杯,因為這里環境优雅清靜。碰
到俱樂部活動,只要我在紐約,几乎沒有不去參加的
。而小楓恰好相反,宁愿在家里看電視里的NBA球賽
,我不得不硬拖著他參加。今晚俱樂部沒有活動,酒
吧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几個相熟的朋友在靜靜地
喝酒交談。我環顧四周,輕輕地點頭算作招呼,然后
拉著小楓的手徑直走到我們常坐的桌子旁,我要了杯
蘇格蘭威士忌,楓只喝蘇打水。

   “你說,我算不算瘋狂?”
   “有點儿吧,不過我喜歡。”
   “所以我說我們兩個很相配嘛。”
   “大白痴。”
   “那也是一對白痴。”

    回到公寓,我立刻打電話給宮城、越野和清田,
我沒有說得天花亂墜,只是簡單告訴他們:“我將乘
木筏橫渡太平洋,來証實南太平洋群島的居民來自秘
魯的理論,你愿意參加嗎?我需要你們的技術。我只
能提供從秘魯到南太平洋群島往返的免費旅行,而且
保証不會無聊。”

    然后我留下了老爹家里的電話和地址。

    宮城的回答是:“等著,我就來。”
    越野的回答是:“我要立刻寫辭職報告,你可不
要反悔。”
   “我已經閑得快發霉了,”清田掩飾不住興奮的
語气:“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什么時候出發?現在快到圣誕節和新年了,我准
備在來年的四月出發,那時正是季風季節,有利于航
行。

    一個下著雪的夜晚,在俱樂部的小演講廳里,我
發布了乘木筏橫渡太平洋的計划。反響非常強烈,大
家給了我許多寶貴的意見,甚至還有人愿意提供一些
非常有用的遠航裝備。

    一位醫生發明了一种鯊魚粉,据說如果一條鯊魚
來得太冒昧,只要在水面上撒上几撮這种粉,鯊魚就
會立即不見。

   “先生,”我很有禮貌地問道:“這种粉靠得住
嗎?”
    那位醫生微笑地說:“嗯,這正是我自己也想知
道的事。”


    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資金的問題,雖然在海上航
行時不需要花一分錢,但准備工作則需要一筆不小的
費用。我們不僅要建造木筏,還要配備許多用于科學
實驗的昂貴儀器,以及四個月內六個人在木筏上所需
的給養、藥品,還有航行、通訊和安全裝備。

    資金的問題被意想不到地解決了。那一天,小楓
回紐約時報報社請假,估計需要八到十個月的時間,
這樣長的假期是從來沒有先例的。鑒于小楓的特殊地
位,他被請進了老板的辦公室。

    結果假期沒有被批准,但小楓得到了可以隨意支
配工作時間和地點的許可,直到旅行歸來,而在這期
間小楓拍攝的所有照片,報社擁有獨家發表的權利。
作為交換條件,這次旅行的全部費用,由報社提供,
如果我們回來后肯替報紙寫稿,作電視講演,還可以
得到額外一筆很可觀的報酬。

    剩下的一個大問題,就是如何按照古印加人的方
式建造一只大木筏。這方面的知識只能來源于圖書館
,我的整個圣誕假期,都是在圖書館如山的藏書中度
過的。

    我找到不少第一批登上南美洲太平洋海岸的歐洲
人留下的記錄,記錄中有許多關于印加人建造大木筏
的圖樣和解說。

    用來建造古老的秘魯木筏的材料,是一种比軟木
還輕的,被稱作筏木的木材。而這种筏木樹只生長在
南美洲的安第斯山區,我們必須直接從熱帶森林中采
伐新鮮的筏木。

    由于交通的問題,古代秘魯的印加人必須徒步沿
海走到安第斯山脈伸延到太平洋海岸的地方砍伐筏木
,然后做成木筏從海上回到家鄉。砍伐筏木的地方靠
近赤道,現在屬于厄瓜多爾,我們打算如法炮制。

    一月一日,是元旦也是小楓的生日,在我們享受
了一頓燭光晚餐,分享了一塊生日蛋糕,度過了一個
浪漫而溫馨的不眠之夜后,第二天,我們出發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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