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無聲處(下部)
(7&8)

作者﹕阿蝶

(七) 

  現代人總是習慣跟隨科技的發展不斷淘汰隨身的小物
品,比如說BP機,剛出來的時候很是熱過一陣,那季節好
象是夏天,走到哪里都聽得見“蛐蛐”叫。 

  時尚的總是短命,就象滿屏的娛樂明星更替快得媲美
天上流星的升降速度,沒過一兩年,蛐蛐沒了,滿大街都
是攥著手機嘰嘰呱呱的俊男美女。雖說某些作家看不慣隨
時隨地扯著嗓子打手機的作派,把該行為稱之為“隨地大
小便”,可是,潮流就是潮流,漸漸地BP機也就從時尚人
的身邊消失。 

  如果某天在人群中有蛐蛐聲響起,可能會有人罵“老
土”。 

  仙道因為工作的緣故,一天中的大部份時間都不能用
來趕時髦,但他自認為還算是個在潮流尖子上打滾的人,
除了……從來不去穿那種雖然亮閃閃但明顯是低劣化纖產
品的時裝。 

  不過時髦的仙道并沒有放棄他的BP機。 

  不獨他,睡覺會撥電話線、門敲破了也不會應聲的流
川也從不關他的BP機,相反,不管睡得多沉多死,小小的
蛐蛐一叫,立馬驚醒跳起來。 

  BP機是包括人肉在內所有材質制成品中,唯一能隨時
叫醒流川卻不會粉身碎骨的東西。 

  不是舍不得,是不敢砸。 

  BP機相對于手機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群發信息,而且二
十四小時待命,永遠不會占線也不用充電,所以絕對是領
隊田岡的最愛,被指定為特警隊緊急召喚裝備。 



  凌晨一點,4和11同時被“蛐蛐”聲驚醒,跳下床,
套上衣服,同時沖出公寓門。 

  仙道一把揪住習慣性去推單車的流川,流川楞一下,
馬上轉身隨他沖向紅色跑車。 

  如果需要緊急召喚非值班隊員,那么情況一定相當嚴
重,仙道的車平穩滑出車道,迅即飛馳入黑夜中。 


  案情本身并不復雜,一個女人劫持了變心情人的新女
友為人質要同歸于盡,復雜的是這女人與她那個情人的背
景。 

  一位美貌的紅顏,一個妒火中燒的情婦,一名跟隨情
人多年并幫他管理手下百分之八十軍火買賣的黑道女人…
…這個二十八歲風姿襲人的女性身上似乎有著太多面孔,
她可能原是個好人家的女子,遇人不淑,太早為了盲目的
愛而自甘墮落﹔她可能真的長期專寵于拋棄了一切去跟隨
的那個人,以至于無法接受那個人的變心﹔她可能非常聰
明,知道情人懾于她早已滲入黑市買賣的每一步所以不敢
明里拋棄她,于是她也不打草驚蛇,只在暗中調查好一切
后致命一擊﹔她也可能真的非常絕望,所以這致命一擊選
擇了毀掉一切,包括自己的命,另一個女人的命,以及負
心人所有的事業,她知道對于他那是最重的懲罰--生不如
死。 

  但對于即將趕赴事發地段的特警隊員們來說,所有的
可能性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劫持人質并准備引爆地下走
私軍火庫的事實,戰場上沒有女人,沒有情愛,有的只是
扑滅危險的責任。 

  被劫持的人質也是生命,況且據剛剛收到的消息,新
近有大量走私品進來的地下軍火庫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設
想。 

  所以必須制止,迫不得已,擊斃劫犯。 

  黑道的老大很清楚危險,不過他并沒有去請警方支援
,對峙到現在是很尷尬,但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從
內心來講,被前情人用槍口頂著太陽穴的現任情人并非真
的那么重要,如果一槍就可以解決掉那個要脅他的女人,
他并不在乎昨晚的那個枕邊人會不會同時被子彈洞穿頭腦
。 

  被嚇得眼淚汪汪的小女人雖然可憐,也不過是他偶然
看上的流鶯,女人如衣服,穿久了換一件并不是什么過錯
,所以老大也很奇怪那么一個聰明的女人為什么會想不開
。 

  錢嗎?他有的是錢,而且她自己現在也開始在私下賺
錢,別以為老大不知道,只是沒到讓他翻臉的地步而已。

  情?去他媽的情!黑道不是電影,談什么情!老子讓
你跟了這么多年,還有什么不滿足? 

   但他忌諱于她另一只手里的壓力掣,被她誑進倉庫后
,他已經知道只要她手里的壓力變輕,四處埋下的炸藥會
讓他變成齏粉…… 

  但還是沒到山窮水盡,那女人心里還存著希望,不然
她不會等,直接松手就可以了。 

   所以雖然完全沒有商量余地,還不到圖窮匕現…… 

  不過,雙方都少算了一件事--警方的重案組因為追查
走私槍支殺人案的凶器來源,已經和有組織犯罪調查組合
作,暗中調查這個組織很長時間,負責人之一的藤真在得
到眼線的通報并趕赴現場后,發現事態已經很難控制,于
是馬上聯系特警隊要求援助。 

  警方已經控制了整個倉庫的外圍,并計划潛入倉庫。

  特警隊到達的時候,藤真已經找來倉庫的圖紙并與同
意作污點証人的倉庫管理人員談過。 

  “女性的手勁較小,如果時間拉長,用力過度導致手
抽筋,壓力一旦改變,仍然有爆炸的危險。”藤真在警車
前蓋上與領隊田岡仔細分析圖紙,“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 

  特警隊已在車上研究過用車載傳真機傳過來的圖紙,
7的小組負責正面行動。 

  猿猴般地,在倉庫管理員的帶領下,三個小組分頭攀
上倉庫屋頂,找到了用玻璃完全密封的天窗。

  從天窗向下看,模模糊糊看得見女人持槍的影子,離
這邊有一段距離,她在鐵制樓梯的平台上,背對著這邊。

  負責切割的小組上來,用吸盤吸住玻璃,迅速切割出
一個足以過人的空洞。 

  11和14用腰固定住繩索,悄無聲息放下7。 

  7小心地頭朝下緩緩倒滑下來,一邊用槍口防范著四
周。 

  落底,無人覺察,不管是劫犯還是正聽著她激烈言辭
的黑道老大,或是視線被吸走的老大手下們。

  7用很小的幅度擺擺手,11和14在確認安全后也順次
滑下。 

  7和11借著障礙物向女人接近,而14半蹲下來,鐵欄
上擱好槍身,槍托靠緊肩窩,槍口平穩對准劫犯。 

  所有的一切在無聲中進行,其他小組有他們的任務,
7的小組只要保証人質及壓力掣的安全。 

  戰斗結束得很快,7和11在分別接近女人并隱藏下來
后并沒有等待多久。 

  女人終于被情人的無動于衷激怒,槍口從情敵的太陽
穴轉向情人。 

  14的槍在劫犯槍口轉向同時響了,血霧從劫犯的后腦
噴出來。 

  與此同時,7和11扑上去,11握住那只將松開壓力掣
的手,7扑倒并抱住人質從劫犯身邊滾開。 

  倉庫內一陣騷亂,几聲冷脆的槍響后,一切處于其他
小組和沖進來的警員控制下。 

  7一邊松開人質被綁住的手,一邊回頭看,看到11從
倒地的女人手中小心地把壓力掣握過來,血濺的時候,11
正好扑過去,所以他的面罩和防彈衣上濕濕的。 

  劫犯一槍斃命,14的狙擊非常完美,當7看向14時,
他已經收了槍,正站起來,撣掉膝頭和袖子在鐵欄邊沾上
的灰。 

  然后一切平安,后續由藤真等帶領的警員接手,特警
隊收隊。 

  田岡網開一面,在做完總結后允許非值班隊員回家繼
續休息。 

  “補考挪至明天進行。”田岡拍拍三個人的肩。 

   還是喜歡這三個小子的,雖然常常會看他們不順眼。



  11沐浴后走出更衣室,發現7坐在外面等他。 

  14已經回去了。 

  “餓不餓?要不要提前吃早飯?”7問。 

  11點點頭。 

  仙道從車庫把車開到大門口時,看到流川把脖子縮進
寬大的外套,站在那里跺腳。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他們兩個去找吃飯的地方,但餐館都還沒開門。 

  “要不,去酒吧?可能有三明治吃。”仙道問。 

  流川皺眉,他并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可現在好象沒
得選擇…… 

  酒吧總有徹夜開門的,人不多,但吃的喝的總有。 

  他倆個坐在吧台上,流川要了一盤三明治,仙道則要
了杯酒。 

  “你要開車。”流川很不滿意地看仙道。 
   仙道嘻嘻笑:“一大早的,哪有警察?” 

  仙道要了一包煙,遞給流川一根,流川不要。 

  仙道于是自己點了,抽一口,皺著眉伸個懶腰,轉過
來用肘向后撐著吧台看向舞池。 

  几條人影在酒吧中間抱著慢慢舞,酒吧的光線很暗,
仙道懷疑他們其實并不能看清對方的臉。 

  一曲終了,有人散去,有人還抱在那里。 

  不知是什么人,往自動點唱機里扔了一個幣,然后就
有歌聲在凌晨四點清冷的酒吧里淡淡響起。 

  “…… 
     你冷冷的笑, 
   要我說個清楚, 
    這次到底誰贏誰輸。 
   原來我拿幸福, 
   當成了賭注, 
   輸了你, 
   我輸了全部 
   …… 
   誰叫我拿幸福, 
   當成賭注, 
   輸了你,我愿賭服輸!” 

   仙道忽然說:“真傻。” 

   流川吃完,好象很倦了,站起來准備回家。 

   仙道于是跟出來。 

   走到門口,還是覺得有些冷。 

  仙道笑起來:“喂,你該不會打算穿這身衣服跟我去
看芭蕾吧?有沒有正規西裝?” 

  流川瞪他一眼:白痴! 


  快到鐵路平交道口的時候,車被意外冒出來的交通警
察攔停了。 

  “怎么了?”仙道搖下車窗,有些驚奇,也有些忐忑
不安。 

   仙道遙遙看見本該沒什么車的前面道口處交通堵塞。

  “對不起,先生,是車禍,有汽車在鐵路上熄了火,
撞上火車。”交警客氣地回答,“你們得等一會兒,正在
處理現場。” 

  仙道放心點頭,回頭看流川。 

  流川的眼睛半睜一下,好象是醒過來。 

  “車禍呢,不知要等多久。”仙道自言自語。 

  流川眼睛又閉上了。 

  “喂,不要睡著了!等著多無聊,陪我說說話嘛……
” 
  “啊?怎么又睡著了呢……” 
  “……真是……很混亂的世界啊!” 

  仙道覺得有些無趣。 

  迷迷糊糊中,流川覺得座位被放倒了一些,一件溫熱
的衣服蓋到身上。 

  太陽還沒出來,有月亮但沒有星星。 

  路燈很亮。 

  夜在半明半暗中沉淪。 

  然后夜退去…… 



(八)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田岡領隊帶著哈姆雷特的憂郁表情打量面前的三個問
題兒時,7很自然就想起這句莎士比亞的名言。7很同情領
隊,身為特警隊的指揮,常常會面臨讓部下出生入死的情
況,壓力確實很大。 

  不過,7畢竟不是田岡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不知道雖然
田岡在思考,思考的卻是另一個嚴重問題。 

  三分之二紅燈的問題兒軍團補考一致通過。 

  所以……田岡憂郁地望著面前三個令他頭疼的家伙--
聰明還是愚蠢,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思考是深沉者的義務,問題兒們只需要開心就行。 

  11拿到考分不過是舒了口氣,不用猜也知道面罩后的
扑克臉不會有什么表情起伏。 

  14則是腰杆挺直,氣也壯了,把“復習命”的白毛巾
扔進柜子角落去。 

  “字跡洗不掉嗎?”7覺得這么浪費東西很可惜。 
  “洗?為什么要洗?”14很不理解地,“下次要用難
道再寫?” 

   7本能的腿發軟。 



   14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心情都非常好,在好的心
情促使下,訓練成績也非常優秀。 

  于是,理所當然的,在射擊訓練間歇,11走到14面前
,眼睛亮閃閃的盯著他:“一對一!” 

  在一邊喝水休息的7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14則是干脆把水噴出來。 

  “啊?啊……好。”14驚奇地望望11,再望望7。 
  “不關我的事。”7呵呵笑,不知道是真開心還是假開
心。 
  “比就比!”14站回靶位。 

  7架起二郎腿坐在后面看。 

  各打五發子彈,打完了按電鈕,胸靶移到靶位前以供
檢查。 

  11多了兩環。 

  “等一下!”14的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剛才是
熱身,現在才正式開始。” 

  11鼻子里哼一聲,也不反對,折身又回靶位。 

  7看到14低著頭邊朝靶位走邊在槍上摸索什么,他敢
肯定14在偷笑。 

  7坐不住了,跳起來走到11和14身后看。 

  11很快打完他的五發。 

  14這才抬起手。 

  一道紅光從槍上射出去,落在靶心現一個紅點。 

  狙擊用激光瞄准鏡! 

  7和11楞住。 

  啪啪啪啪啪! 

  五彈連發,几乎是從一個洞穿過。 

  14得意洋洋按動電鈕,這次,他多了三環。 

  “三比二,我贏啦!”14向后轉,驕傲地一揚手腕子
。 

  看不清楚11的表情,不過那眼神好象是說14很欠揍。

  “你作弊!”11斜著眼瞥14槍上的瞄准鏡。 
  “誰說我作弊?”14回頭惡狠狠地問,“不服氣嗎?
” 
   “哼!” 
  “沒有特別的規定吧?” 
  “但你作弊……” 
  “啊!”14叫起來,“11!你就這么想贏嗎?” 

  7已經笑得直不起腰。 

  “別吵了!”他上去一邊一個拉住他們。 
  “你說!誰贏了?”14惡狠狠看過來。 

   11沒吭聲,可眼光也掃過來。 

  7不笑了。 

  上帝如來彌勒佛,我上輩子是做了什么錯事?為什么
總讓我趟混水? 

  好在……小狐狸是自家人,可以回去再順他的毛……

  7看看11,看看14,想一想,抓著14的胳膊舉起他的
手。 

  “哼!”11瞪了一眼,掉頭就走。 
  “啊?你不服氣?”14頗有些憤憤然。 
  “算了算了!”7扯住14的后衣襟,哭笑不得地求饒。

  不過,雖然不開心,后半天的訓練中11還是該干啥干
啥,14纏上去問他他也答話。 

  這小子,有時好象也不那么記仇。 



  仙道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把流川從單車上拖下來。 

  “沒生氣吧?”仙道小心翼翼地問。 

    流川望著他,眼神冷冷地。 

  仙道笑:“上車!” 
  “干什么?”流川的語氣不善,仙道一聽這語氣就知
道是暫時保留出拳權利,以觀后效。 
   “七點鐘入場,你的西裝呢?”仙道問,“別告訴我
說你給忘了。” 

  流川的眼光從銳利到迷惑到恍惚再到清亮,把住龍頭
的手放開,任仙道把單車放到行李箱里去。 

  “在櫻木那里。”流川坐進車,邊扣安全帶邊回答。 
  “借他的?”仙道重新坐回駕駛座,繼續回家的路程
,“也好,你們身材差不多,但會不會大了點?他好象比
你壯實。” 

  車內溫度瞬降十度,流川的眼光要殺人。 

  仙道覺得自己有時真的話太多。 



  櫻木果然在家里等著流川去拿西裝,也不知道是從哪
里翻出來的,雖然有點舊了,但質地倒也不錯。 

  “看芭蕾?哼哼!”猴子斜靠在門上琢磨提著西裝打
量的狐狸,怪聲怪氣地哼哼,“你看得懂嗎?”

    流川提著西裝看來看去,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懶
得回話,只翻了翻白眼。 

   “兩個大男人去看芭蕾,什么意思嘛……”櫻木還是
忍不住。 
  流川瞪他一眼,“白痴,這是干什么穿的?” 
  “干什么?當然是喪禮上穿的。”櫻木冷哼。 

   難怪這么烏漆抹黑,流川把西裝甩到沙發上,二話不
說進屋去開大衣柜,里面有套藏青色西服,很不錯的樣子
,劈手搶過來。 

  “啊?臭狐狸!那個不行!那是我結婚的衣服啦!”
猴子猛扑過來,看上去要抓狂。 

  狐狸抬腳,蹬! 

  猴子嗷嗷叫,抓住西服袖子。 

  狐狸冷冷看,不放手。 

  櫻木看著被扯變形的寶貝,心疼了,“你真的要和那
個刺  頭去看戲?” 

  流川很不滿地看著他,大白痴,同樣的話要說几次?

  櫻木覺得很奇怪:“刺  頭為什么找你?” 
  “你管我!”流川用力一扯,把衣服扯過來。 

  櫻木沒再追了,他結了婚,相對成熟了許多,雖然還
是不懂一些東西,但也慢慢開始懂得一些東西,所以,不
追了,松開手。 

  “狐……狐狸,”櫻木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叫流川
,眼睛里的表情竟象是母雞看著小雞的痛惜:“你別被那
個刺  頭害死了……” 
  “死白痴!”已經走到門口的狐狸聽見就有氣,干脆
再回來給一腳! 

  于是,借衣服的時間相應拉長了許多。 



  仙道已經預感到流川不會那么快回來,狐狸與猴子謀
事,沒有哪一次快刀斬亂麻。于是仙道也不操那個心,自
顧自的梳好頭,抹好油,穿好正式套裝在鏡子前上下左右
仔仔細細地端詳自己。 

  怎么看也是個風流倜儻、絕世無雙的美男子。 

  仙道很自負地對著鏡子里的帥哥笑笑,然后開始無聊
。 

  對了,票放在哪里了?從14那里拿到后就夾在駕照里
了,因為要換衣服,所以把駕照放在車里……

  仙道推開門准備出去拿票。 

  走廊里空蕩蕩,隔壁門里傳來狐猴的爭吵聲,也許還
有打架聲? 

  這小子,不要誤了事才好。 

  做護士的晴子看來又在倒班。 

  藤真呢…… 

  他一直沒有回來吧?從上次行動碰面后就沒有看到他
。也許,重案組要結案,很忙吧? 

  仙道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嘴角無力地鉤了鉤。 

  不在也好,反正……曲終人散了。 

  走出公寓大門,暗紅的夕陽柔柔淡淡地把光鋪過來,
把什么都映出個紅紅的影子,公寓周圍樹的葉子都快掉光
,仙道從車里拿了票出來,對著樹的光枝出了神,依稀又
記起不是很久以前,當黃色的葉子片片從枝頭落下時發生
的事。 

  夕陽作背景,車道盡頭還有几棵樹在掉葉子,仙道瞇
起眼睛,看到那葉子在光影中慢慢撒落。 

  后來,仙道看到一個被暗光模糊了邊緣的陰影,很象
藤真,搖搖擺擺而來。 

  仙道確定那是藤真,腳下踩了棉花的藤真,東倒西歪
,踉踉蹌蹌…… 

  “健司!”仙道驚叫一聲,沖上去,接住險些跌倒的
藤真。 
   藤真的臉很白,滿身酒氣,“彰!彰!”他抱住他哭
。 

  仙道被定住了身,嚇住了魂,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藤真
。 

  公寓的門一響,流川和櫻木沖出來,他們聽到了仙道
的驚叫,所以暫時放棄相互間的爭斗。 

  “啊?!又是怎么回事!”櫻木大叫起來。 

  仙道在茫茫然中回過頭,看到流川挑挑眉,轉身進公
寓。 

  “狐狸……你不借西裝了嗎?”櫻木扒著門問,流川
給他個白眼。 
  “健司,你冷靜一點,我們先回你家去。”仙道說,
摟緊藤真,慢慢向回走。 

  走到公寓門口,櫻木不讓,堵在那里。 

  “讓開!”仙道語氣少有的不善。 
  櫻木突然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仙道的領子:“你小子
欺負狐狸!” 
  仙道感覺到藤真的身體越來越沉,“我沒有。”他有
些煩躁。 
  “你不是要和狐狸去看戲么?”櫻木臉漲得通紅。 
  仙道感覺到藤真推了他一下,“仙道,別管我,去吧
。” 
  仙道忽然也就大怒起來:“閉嘴!”他吼道,推開櫻
木,把藤真拖進公寓里去。 
  “死刺  !”櫻木大叫著追上來。 

  一只手從門里伸出來,半路上把櫻木拎進屋去。 

  櫻木瞪著眼睛看眼前的流川,狐狸還是一張扑克臉,
“閉嘴,白痴!” 
  “你……你……你……”櫻木氣得指著流川說不出話
來。 
  “白痴。”狐狸哼了一聲。 
  “你想打架是不是?想打我奉陪!”猴子跳起來。 

  狐狸卻只打了個呵欠,把藏青色西裝扔到沙發上,離
開櫻木的家。 

  “無聊……”狐狸在門口用不屑的眼光望著猴子嘟噥
,眼睛亮亮的。 



  于是六點鐘,七點鐘,八點鐘也就這么過去了。 

  藤真清醒過來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他喝了很多酒,
所以醒來時臉色很差。 

  仙道一直守在他床邊。 

  “他死了,我父親,自殺。”藤真慢慢坐起來,重新
恢復了他的優雅和穩重。 
  “也許不是壞事,對你也是解脫。”仙道說。 

  藤真虛弱地一笑,不置可否。 

  “他并不愛你。”仙道柔聲勸。 
  “我知道,他更想殺我。”藤真抬起頭,氣色不好,
“但沒關系,我愛他。” 

  仙道心里被揪了一下,很疼很疼,他走過去擁抱藤真
,藤真沒有動,任他抱住。

    好久,藤真說:“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需要我陪嗎?” 
  “我不是女人,沒那么脆弱。” 藤真推開仙道,“你
回去吧,代我向流川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

  仙道楞住,半晌,他的臉色慢慢變成一種煞白。 

  “健司,不要老說這種話,我們之間的事,你為什么
老是夾進他來?” 
  “但今天是我不對。” 
  “我本來就是要和你去看芭蕾,不是他!” 

  藤真突然冷笑了,仙道從沒見過那樣冷笑的藤真。

  “你在利用他刺激我,對嗎?” 

  仙道感受到一股冰涼的寒氣,一絲絲從腳底升上來,
沿著他的腿向上升,升到胸口,凍住他的心。

  仙道向后退一步,他聽到自己在笑,也是一種從沒有
過的冷笑。 

  “你不一樣在利用他來逃避我?” 
  藤真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看上去神色十分可怕,“
出去!”他低聲吼。 

  仙道猶豫片刻,狠下心來,掉頭就走,摔門而出。 

  門在背后砰的關上,仙道忽然間雙腳沒了力氣,軟軟
地靠向后面。 

  “這是怎么了……”他絕望地想,“到底怎么了……
” 


  夜,漆黑一片,仙道用顫抖的手推開走廊那頭自家的
門。 

  門虛掩著,流川給他留了門。 

  仙道走進去,客廳里留了一盞燈,發著昏黃柔和的光
。 

  流川房間的門關著,早就睡了。 

  仙道頹然在沙發上坐下,手指無意中伸到口袋里,觸
到紙的硬度。 

  是芭蕾舞票,今晚的《葛蓓利亞》。 

  仙道開始撕票,先是撕成一片一片,然后撕成一條一
條。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14的那句話。 

  “不是很無聊的內容嗎?總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一
種。” 

  真的有那么無聊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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