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過去式
第六章∼ 靈魂之醒覺 ∼ 熾熱的獨白

作者﹕小伍

    仙道領著直子他們來到流川的房間。

   「流川!」仙道叫了流川一聲,那是一聲無意識的呼喊,像是
要確定流川的靈魂是否回來了。


    蕾雅眼中閃中透徹的光芒,仙道的意圖暪不過她的眼睛!

    她回復冷靜,柔柔的直視著仙道,像是說,「把你的疑問都
提出來吧!我會把一切告訴你!」

    仙道鬆開拉著直子的手,讓她走到蕾雅身邊。

    直子帶著微笑,向蕾雅道:「你叫做蕾雅嗎?」
    蕾雅望著陌生的直子,亦微笑道:「不,我不是蕾雅。」

 
    這個回答直是出乎直子意料之外。

   「那你是誰?」
   「依利安.布朗!」擁有著依利安靈魂的蕾雅頓了一頓,續道
「名字對你們毫無意義!」

    直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展露了爽朗的笑意。

   「看來,我的技量用不著了!」

    以諒解的眼神望著依利安,心道:「你會把一切告訴我。」

 
    仙道為兩個女孩間的默契而驚訝。

   「真的什麼也不做嗎?」
    接著,依利安目光停留在仙道及流川面上,「『依利安』這
名字∼對這個時代的你們同樣毫無意義!」
    流川搶在仙道前頭,「引我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依利安含笑望著他們,「有耐性聽我說一個漫長的故事嗎?
」

		*	*	*	*

    生命是一個運轉的輪,週而復始。前身的事也許會在這一代
再重演一次,甚至生生世世的延續下去。可惜,我們三人之間,
沒有一個能夠知道故事原本。你們體會到的,只是真相的部份。
那部份不是歷史,真實世界裡,迪雅斯至死亦不知道依利安的死
因。搞不清楚來龍去脈,只會讓迷一直延續下去。我們的關係永
遠糾纏不清。 

    我造成的誤會,只是故事的序幕。

 
    一四五八年,亞柏特城堡。

    城堡的花園有一片種滿玫瑰花的花田,一段風吹過,把花瓣
吹上半空。

    十六歲的我,每天也過得很快樂,因為每一天也有迪雅斯!
    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一起笑,一起哭。
    迪雅斯∼就像我的空氣。
    他的存在是我生活中最理所當然的事,我從未想像過失去他
的生活!
    我很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但他對我的感覺呢?
    不要去理會了,這樣子就好了。
    這樣伴著他就好了!
    我希望時間停頓,讓生活每一個細節永遠的重複著。


    每天早上,我都帶著貓兒小白,去吵醒他。

    看著他睡得沉沉的,就像孩子一樣,令人不忍心去騷擾他。

    我將小白放在他的頸上,讓小白以溫暖的身子去令他清醒。

   「起來吧,迪雅斯!」

    他總會抱起小白,輕擦牠柔柔的毛髮。

   「醒來了嗎?」我把他從床上拉起來,準備好一切讓他梳洗。


    接著他會拉著白馬,準備去上課。

    到城門時候,他總會問我「今天妳是到那裡去?」
   「到城裡!」
   「怎樣每次的答案也一樣?」迪雅斯不解的望著我
   「因為每次的問題也一樣!」我的心也在笑,就像回答著好奇
的孩子。

    不過,答非所問,及問非所答是我們的說話方式。

   「我送你到城裡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出要送我呢!

    我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喜悅,以平常的口吻問道,「你不用去
上課嗎?」
   「不理了...坐上去!」

    他沒有讓我有考慮的時間,便抱了我上馬。
    接著他也翻上了馬背。
    他雙手拉著韁繩,我便被他包圍著,感受著他的氣息!
    他在我耳邊呼吸著,我甚至可以與他呼吸著同一的空氣。

 
    馬在飛馳,很快便到了城裡!

    城裡的老人家向我走來,我如常的開始平日的工作。我感到
迪雅斯的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看著我在忙,他很快便來幫忙,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迪雅斯。

    雖然仍是那幅面孔,但是他的「心」好複雜。

    我「看」到迪雅斯被淡淡的紫色薄霧包圍著。

    在慚愧?在自責?不安?徬徨?
    好複雜的心情!

 

    由那天開始,迪雅斯每天都會到城裡來,甚至連課堂也荒廢
了。

    本來的迪雅斯便沒有世子那份驕矜,只是個性有點執著,太
認真了吧。經過了「民間」生活洗禮的迪雅斯,雖然仍是那幅表
情,但事實上,他開始卸去了自己的面具。他開始關心四周的人
和事。

    他伴著我到城裡來,口中說想到處玩玩,不放心我。

    但我心中明白那不是他的理由!

    不管怎樣,反正有他在,我便高興!


    迪雅斯是天生的藝術家。能夠用畫把所想所思都表達出來。
所以他的話不多,他愛以畫代筆,亦愛以畫代言語。但畫不能像
言語,不能像文字,待畫完成,事情永遠告一段落。也是因為如
此,迪雅斯的心才那麼難懂!


    在我十六歲生辰,迪雅斯畫了一幅油畫給我。
    油畫上畫著我和迪雅斯的肖像。
    那是我的生日禮物。


    我幻想著,那是迪雅斯向我的告白。但心內明白我並不是他
的空氣,極其量也只是喚醒他的清晨曙光。沒有曙光,迪雅斯也
只是遲了起床,沒有什麼大不了!這樣也好,能伴在他身旁已經
足夠了。

    但是世事的定規在於∼變。

    不變永恆只是一廂情願的憧憬。

		*	*	*	*

    1.迪雅斯遲遲未歸。

    有意外嗎?遇上了麻煩嗎?
    一顆心整天懸在半空,不能安靜下來。
    我無法安坐在城堡中乾著急。
    隨手拿起他的一套衣服,便跑到城外。
 
    時間留走得特別慢!

    過了晚飯的時間,我才見到迪雅斯策馬飛奔回來。

   「怎會這麼晚才回來?」

    我故事把語氣說得重了些,來掩飾我的擔心!不知怎的,就
是怕他知道我的心意。

    我把他的衣服遞了給過去,「換了它吧!這身破破爛爛的平
民裝被見到不大好!」
   「謝謝你!」在月光的映照下,他身上泛出了銀金的光芒。「
等了我很久嗎!」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等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不是回來了嗎?

   「待會被問起,你便說我迷路了,你到處找我才遲了回來吧!
」
   「依利安!」
   「嗯?」
   「謝謝你!」

    他用力拉著我的手。
    握得很緊,很緊。
    他的「心」變成了溫暖的橘色。

    他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我永遠會站在他身邊,這樣便夠了。

    我用力的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微笑道:「回去吧!」

 
    那天以後,他告訴我在市集發生的事,結識了一個相當特別
的青年。

    其實也不算結識,他們連名字也沒有交易過。

    問他原因,他永遠也有似是而非的道理:「會再見的,早晚
也知道他的名字;不會再見的,知道了也沒意思!」

		*	*	*	*

    再見面的機會果然來到了!

    兩個年青人有某種特殊的默契。


    隔了一段日子,迪雅斯才將那青年帶到我面前,介紹給我認
識。

    青年相當高大,古銅色的皮膚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他主動走
過來,挽起了我手,在我的手心親了一下,「我是尼亞爾.安哲
,很高興認識你!」

    他∼是與別不同,只是一眼便看得出來。

   「有什麼我可以幫助嗎?」他友善的問。

    對於大家,尼亞爾是一本精采書。他什麼都懂,天文、地理
、醫學、藝術...那是他從教會裡得到的智識。

    這個全身散發著智慧光芒的人,不單受到城裡的人歡迎,還
進一步打破迪雅斯心裡的圍牆!

    他倆之間,有種特別的默契!
    既抽象,又實在...
    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便明瞭對方的心意...


    我困惑!

    迪雅斯的心有著緊閉的城門,親近如我,亦只能暗中窺伺;
但尼亞爾跟本不必窺伺,他是堂堂正正從城門走進去。

    不知不覺間,迪雅斯改變了!

    他的話仍然很少,人卻變得柔和了,城中的老百姓也感受到
他的改變。雖然他變得溫和了,但我卻為他的轉變而驚訝。我有
點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

    現在,我仍然可以伴在他身旁,但感覺已經不一樣。我不再
是他唯一的傾訴對象!他的秘密,也不只是我才可以分享。

    我害怕,害怕終有一天我連站在他身旁的機會也沒有。


    一天清晨,我在城樓上餵著白鴿兒,見到迪雅斯牽著白馬,
步出城外。

    我心理泛起了一種想法,跟著他走一倘吧!

 

    我追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總算追上了。我到了一個從來沒有
來過的湖邊,湖邊種滿了松樹。清晨的陽光穿透松樹的樹梢,直
射到湖面上。那感覺很清新、舒暢。

    湖邊坐著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
    迪雅斯!尼亞爾!

    從尼亞爾的背影,我看到了他的「心」∼ 一顆蔚藍色的心
!

    我的感覺告訴我,他有天空一樣的無邊理想,也有如天空一
樣寬大的心。

    他是令人喜歡的人,但我沒法子去喜歡他!因為眼前那幅和
諧的圖畫向我透視了他和迪雅斯的關係。這種我無法接受的關係
、為世人所不容的關係、或許連神也不會寬恕的關係。

    尼亞爾∼令的我夢想破滅!

 
    尼亞爾以高明的醫術幫助了許多患病的百姓。
    迪雅斯每天也會找尼亞爾去幫忙。
    而我呢?則只可以站在兩人背後,看著他們忙碌。

    他們的一個眼神,一下小動作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現在,我比以往更不快樂,看著事情發展下去卻沒有力量去
阻止。


    日子久了,愈發現尼亞爾的心是多麼的廣闊,也是有像他那
樣擁有無邊理想的人,才可以吸引到迪雅斯。

    我沒法子去討厭他。
    甚至,暗地裡希望他們能找到幸福。
    我的心情愈來愈混亂了。
    一方面為自己夢想破滅而喪傷,另一方面卻為迪雅斯找到真
愛而高興。
    多麼的矛盾!
    這種輾轉反側的心情真拆磨人,但也不會拆磨我太久了!

 

    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了神!

   「為什麼?」直子問。

    我得了肺病,活不長了,我只想在這僅餘的日子內可以多和
迪雅斯在一起。
    但我太貪心,妄想去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結果呢?!誰也沒有好下場!

    我變成了伯爵的棋子!尼亞爾和迪雅斯跌入圈套!
    迪雅斯活在內疚之中!
    尼亞爾永遠受人唾棄!

    我的靈魂帶著一顆罪孽心存活下去!
    那未了的心願成為了我的力量,讓我留在人間。

    直至遇上蕾雅,憧憬那浪漫傳說而闖進古堡的小女孩。她願
意替我實現未了的心願!


   「那你的心願是什麼呢?」

    命運是運轉之輪,解不開的結會延續下去!了解真相,釋放
了前世的遺憾,便是我的心願!

   「這個心願你已經達到了!」

    但我始終沒法子讓迪雅斯明白,任何人也改變不了我的結局
。事情被我愈弄愈糟,想不到再生的他仍然為我的死而內疚。我
的力量變得單薄了,不可能再將他們帶回過了。


   「還有心願嗎?」

    我希望可以補償他們,看到迪雅斯找幸福、看到他發自內心
的微笑!

    看到尼亞爾回復昔日的光芒!

		*	*	*	*

    在別苑的大廳內,各人默不作聲,但目光都放在仙道和流川
身上。

    直子走到他們面前,道:「你們也聽到了,要令依利安安息
,令蕾雅回復正常,還得靠你們。」
   「對,解鈴還須擊鈴人!」赤木附和著。
   「呼...」仙道呼了一口氣,望著直子,問道:「這個鈴怎
樣解法?」
   「你們已經看過自己的過去了,有多少理解?」直子的目光停
留在流川的面上。
   「你是關鍵人物,告訴我你了解到什麼程度?」

    流川仍然是那幅表情。
   「過去」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嗎?
    深情的依利安得不到他同情嗎?

    直子心道:「看來那女孩子料錯了,再生的你並未有為她的
死而內疚!」

    接著向仙道望過去。

    仙道會意,「是嗎?你真的這樣認為?」

    直子只看到流川的面,忽略流川的手。

    他的手已握成拳頭。他的拳從未試過握得那麼緊。

    隔了良久,流川終於吐出了一句:「我討厭自己!」然後雙
手抱著頭。

    在場的人均被流川的表現嚇傻了,平日對凡事漠不關心,近
乎冷酷的他,竟會如此失態,像是失去了他應有的自制力。

    除了仙道!除了仙道沒有被他嚇傻,因為他見過發足狂奔的
「迪雅斯」,見過了瘋狂呼喊的「迪雅斯」,眼前的流川情況已
經沒有那麼壞。

    直子蹲在流川面前,捧起流川那埋在手中的面。像是安慰小
孩子一樣,「知道嗎,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那些是改變不了的
歷史。你也聽到依利安的話吧,那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結局!」

    流川聽罷,摔開了直子的手,瞪瞪的望著她。

   「不明白的是你!」

    直子不解。

   「前生的事忘得干干淨淨,但那可惡的感覺卻在這裡。」

    流川按一按自己的胸口,「心」沒法子靜下來。

    我討厭這種感覺!發了個怪夢、有了個怪經歷、得了些不明
不白的感覺。由始至終我也在被「擺」的位置,究竟我有那方面
像一個關鍵人物?

    流川站起身來,堅決的道:「我不要理會這件事!」

    不要再被扯進去,絕不!

   「流川,」利娜拉著他,他甚至可以感到利娜的手在微微發顫
:「請你留下來吧,和仙道一起去達成那女孩的心願吧!不然.
..不然蕾雅便永遠也是這樣子了,留下來吧,可以嗎?」

    晶瑩的淚珠從利娜的眼中湧出來。


    靠牆而立的仙道,雙手抱於胸前。

    竟以帶嘲笑的口吻吐了一句話。

   「害怕了嗎,流川楓?」
   「怕什麼?」
   「害怕知道真相!害怕面對真正的自己!即使那只是不再存在
的〔曾經〕」
   「蠢材!」
   「你也想與那些一塌糊塗的印象和感覺來個了斷吧!否則你一
輩子也別想擺脫那種感覺!」

    流川像完全聽不見仙道的話,他奪門而出。

    在他的手觸到門柄的那一核,那可惡的感覺又來襲了!
    是迷惘?是內疚?是憎恨?還是....
    感覺都混在一起!
    一輩子也這樣嗎?永遠也擺脫不了前生的暗影嗎?

   「你害怕面對真正的自己!即使那只是不再存在的〔曾經〕」
仙道那句話不住在流川腦內徘徊。

    不!不是這樣!

    流川鬆開那握著門柄的手,轉身對直子道

   「讓我看看我的過去。」

    一分鐘前還拒絕牽涉入內的流川,現在竟然主動要求看自己
的過去?

    大家都感到莫明奇妙!

    又有誰可以理解這一分鐘內,流川的心思轉了多少遍。

   「快,不知流川何時會改變主意!」赤木催促著直子。

    仙道和流川各坐在沙發的一端。

    直子拿出一個銀幣,手一揚,銀幣被拋上半空。

    當他再落入直子手中時,仙道和流川已經變得如羔羊一般安
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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