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
(上部--Part 12-13)

作者﹕阿碟

(12)

    三井圍著機場晨跑回來時,仙道正在宿舍的窗子前做柔軟體操,三
井呼哧呼哧跑到桌前倒水喝,看見仙道做完了,雙手一撐地,腳一抬,
擱牆上去,來了個倒立。

    三井端著杯子悠悠蕩過去,抬腿,腳尖在倒立的仙道肚皮上點一下
。

   “叭唧!”仙道摔地上去了。

   “我招你惹你了?”仙道揉著肚子爬起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看著別扭,”三井笑,很惡劣地,“想鍛煉就早起半個小時,跟
哥哥去跑步啊。”
   “你那種鍛煉法子不適合我。” 仙道就勢一盤腿,坐在地上拉拉腿
筋,微笑,“我可不象某人這几年煙酒當飯吃,現在要拼命找狀態。”
    三井抬腿,踩下去,踩在某人正壓著的大腿上,“哼哼!就算不是
最佳狀態也是王牌!”
    腳下的人疼得直抽冷氣,“是!是!是!”使勁點頭。

    三井松腳,得意洋洋去衛生間刷牙,仙道從地上站起來,走兩步,
一瘸一拐。

   “一大早精神就這么好?”仙道無可奈何地坐回床上,擰開電視機
,電視機里體育節目的漂亮女主持正在做晨間的有氧操,今天是墊上運
動,正好坐在床上,不妨試試啊?

    華而不實!

    仙道跟著做了兩招,放棄了。

   “那個……” 三井從衛生間的門里探出半個身子來,眨眨眼睛,手
里捏著剃須膏的瓶子。
   “什么?”仙道打量那瓶子,記得沒用完啊?
   “有什么辦法可以象電視里那樣弄成滿臉泡泡再刮?” 三井好奇地
問,“好象很有意思的樣子。”
   “唔?”仙道摸摸下巴,這是個沒有考慮過的問題,不過果然是個
很有趣的問題。
   “會不會啊?”三井急切地問。
   “我知道!”仙道眼光一亮,豎起食指,“找個小罐子,吃剩的馬
口鐵罐頭好像就成,擠點剃須膏進去,倒點水,找把小刷子攪攪,等泡
沫溢出來后往下巴上抹不就可以了?”
   “哪里去找馬口鐵罐頭?”三井為難地問。
    食指變成拇指,仙道笑得很開心,向背對著的窗口指啊指,“那里
那里!”
    三井從衛生間里跳出來,“對啊!小狐狸應該沒那么勤快收拾垃圾
吧?”
   “可他好象也不會起那么早?” 仙道抓抓頭發,“昨天晚上不是也
回來得也很晚?”
   “這兩天安西老師不是在抓他干活嗎?這種事他不會遲到,應該起
來了。”三井把仙道從床上拖下來,
   “走啦走啦,找他要去!”
   “為什么我也要去?”仙道一頭霧水。
   “做搭檔的不是該送死一起去嗎?” 三井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夠義氣
,“兩個人的話,中彩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吧?”
   “什么彩?”
   “睡眠暴力啊~~~”三井長嘆一聲,“小狐狸的拳頭啊,好象很久沒
有見識了呢!”
   “我可一點都不懷念!”仙道慘叫,人已經被三井拖出了門去。


    流川住的宿舍樓在三井他們后面一棟,昨天晚上兩人去他那里分吃
從藤真處帶回來的雞啊肉的,路早已摸得熟識,三井是一陣風的向前,
仙道跟在后面不免有點心懷忐忑。

   “我們是不是很無聊?”仙道看著三井興致勃勃的背影,覺得這其
實根本就是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無聊又如何?”三井很大氣地揮揮手,“男人本來就是常常會無
聊的動物!”

    在樓梯上遇見了和流川同住的叫赤木的室友,鐵塔般的大漢,往那
兒一過,向來橫著走路的三井也乖乖地先讓到路邊去了。

   “找流川嗎?”赤木外表挺狠其實人挺溫和,昨天夜里見過他們,
自然也就主動打上招呼來,“他在,剛起來。”走過三井和仙道的身邊
拿眼睛瞟瞟他們,“你們昨天把宿舍弄得很臟,下次要考慮一下別人的
感受。”

    三井和仙道對著大鐵塔傻笑。

    大鐵塔邁著很有威嚴的步子下樓去了。

   “難怪小狐狸對大人都很聽話,” 三井向赤木離去的背影探頭望啊
望,“有這種日常訓練想不聽話都難。”



    宿舍門是關著的,三井用力的敲敲,流川來開門,咬著牙刷,睡眼
惺忪,看見是熟人,把門敞開,搖搖晃晃半閉著眼睛向衛生間走回去。

   “川川啊~~”三井跟在后面很熱情的叫。

    流川陡然站住,仙道看見他的背影一僵。

   “我看你最好別這么叫他,” 仙道戳戳三井的脊梁,小聲嘀咕,“
估計這是他的死穴……”
   “是么?” 三井眼睛里放出邪惡的光彩──他絕對是三天不上房揭
瓦就渾身痒痒的性子,“我試試,小楓……”

    飛過來的拳頭准確地落在三井的腦袋上!

    三井捂著額頭痛哼倒地,流川沒事兒似的繼續走回衛生間漱口,仙
道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流川漱完口出來,掃一眼,牙縫里擠出句評語
:“兩個白痴!”

   “那個……流川……”仙道憋了笑,向流川招招手,“三井想找你
要點東西,所以嘴巴特別甜。”
   “什么東西?”流川的眼神不無戒備。

    對面的這兩個笑面虎再親切也不可把他們輕易歸為善類,認識几年
這一點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昨天晚上吃完的罐頭盒子還在么?”

    仙道四下打量房間,看到屋子已經收拾得很整齊,昨天晚上小狐狸
被兩個聞風來討吃的家伙折騰得很晚,好象聚餐一結束就睡了,難不成
是后來回來的赤木打掃的?看上去那家伙就是個很講生活規矩的人,大
概不會忍受在垃圾中睡覺,難怪剛才見面的時候如此不滿。

    流川瞄一眼仙道,走到桌邊,彎腰從角落里揀起一個空罐子扔過來
。

    看來赤木雖然愛干淨,卻不夠仔細,角角落落沒收拾到。

    仙道伸手接住空罐子,驚奇的看著流川──他記得進來的時候這家
伙明明沒睡醒,怎么不過清醒才一會功夫就注意到那里有個沒收拾掉的
空罐呢?

    似乎不是真的象表面看上去那么迷糊……仙道回過神來,“呵呵”
笑。

    這小子,如果仔細琢磨他的話,時不時會讓人吃驚呢!

    手上一空,罐子已經被三井劈手奪了過去,“這么多油!”三井很
不情愿地向衛生間走,“恐怕要用刷子才能刷干淨吧?”

    流川絞一把毛巾后,把衛生間的位置讓給三井,站在門口邊擦臉邊
琢磨三井的動作,仙道看見他的眼光在毛巾后乎閃乎閃,怎么看都是一
付十分好奇的神態。

   “三井啊,想玩泡泡。”仙道支著下巴架著腿,笑瞇瞇地坐在床上
解釋。

    好奇的眼光從三井身上掃到仙道人畜無害的笑臉上。

   “倒一點剃須膏進去,攪攪,再往臉上抹,” 仙道伸出兩只手比划
,“想看看是不是會有泡泡。”
    三井邊沖著空罐子邊在衛生間里喊:“你確定這樣可以?”
    仙道把比划著的手收回去繼續支著下巴,向上翻翻眼皮,“我以前
看見理發師是這么做的。”

    流川把毛巾甩到椅背上,大踏步走進衛生間,一把擰上了水龍頭。

   “怎么?”三井一楞。
   “哦哦?”仙道瞪大眼睛。

    洗臉台上有瓶剃須膏,流川一把抓起來,搖搖,然后,拉過三井的
手,對著掌心,噴!

    泡泡變魔朮似的在三井掌心堆起來。

   “笨蛋,換個牌子!”小狐狸的眼神里有促狹的笑意。
   “仙道!”三井怒吼,順手將滴著油水的空罐子向坐在床上發楞的
仙道頭上砸去,“你敢耍我?”
    仙道把罐子揮手擋開,從床邊笑滾下去,“不敢,算我見識少行不
行?”
    三井回頭納悶地打量流川,“這是你的剃須膏?”
   “不是。”流川看看手里的瓶子,“赤木的。”
   “我說呢!”三井恍然大悟,用水去沖手里的泡泡,“成熟的男人
才刮胡子,你一個半大的小子,怎會對這玩意兒有研究?”


    三井從衛生間里連滾帶爬的被  出來時,仙道已經知趣的先行逃之
夭夭,只留下一句嘆息:“三井,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天生的皮痒。”接
下來的一整天,仙道都能時不時的感覺到從機械師那里傳來的冷氣,他
疑心三井是故意去招惹那只很容易就伸爪子的小狐狸,這兩天三井處于
一種不可理喻的亢奮狀態,沒事也要去捋捋狐狸毛,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否則那一臉奸笑實在想不出有別的解釋。



    三井,究竟在想啥呢?

    上次偵察行動以后,仙道和三井的這組并沒有在証明自身清白后立
刻恢復偵察任務,相反的,他們被分派到技朮組的安西手下。不清楚牧
紳一等軍方上層是怎么與政客們談的,不過無人機計划似乎被擱了起來
,同時被擱淺的,還有利用天照對大裂谷敵方基地進行深入偵察的計划
。

    仙道和三井坐在離天照不遠的貨柜上,看著技朮人員們在機身上爬
上爬下,在進行下一個調試之前,他們還有一段時間休息。

    這里是機場的一個隱密角落,一個絕對列入禁區的角落。

   “其實機器比人還是優秀許多,人再厲害,身體也是有極限的,怎
么能完全代替機器呢?”三井出神地看著技朮人員的操作,這么說,“
現在做的事,在技朮上應該叫退步吧?”
   “退步總比被人牽著鼻子走好,” 仙道回答,“機器也不能代替人
去思考,以我們的處境,應該是以掌握主動權為優先,什么進步退步的
倒在其次了。”
   “已經習慣了全自動控制,如果再改回手控,會很辛苦啊!”三井
嘟嘴。
   “只不過是增加了手控的比重而已,” 仙道說,“這樣在對方侵入
后不至于一下子崩潰,還可以用手來控制天照,最不濟,也可以爭取到
一定的時間進行系統調整。”
    三井不以為然的用几個指尖輪流敲打著坐下的貨箱蓋子:“頭痛醫
頭,腳痛醫腳!”
   “已經沒有時間給我們對症下藥了吧?”仙道問,“新聞里不是說
了?雙方同意兩個月后坐下談判,也就這點時間可以較量一下了吧?天
照不抓緊時間回到天上是不行的。”

    三井若有所思。

   “前線很吃緊,” 仙道繼續分析,“比起來,我們這里算是很悠閑
的大后方。”
   “的確,很沒勁的,” 三井向后仰,躺下去,貨柜頂端不是很寬,
他把雙腿從邊上長長的垂下,很無聊的搖來搖去,“特別是坐在后面當
指揮很沒勁……”
   “……三井?”
   “沒辦法,照顧后輩是我的責任,誰叫天照非得由兩個優秀的飛行
員開,而我又偏偏比你優秀呢?所以只有坐在后面指揮了。”三井郁悶
的向天吐口氣,“不然的話,我倒寧可去前線開戰斗機。”
   “……果然,你還是希望自己來開。”
   “廢話,哪個飛行員不希望自己手里握著操縱杆?” 三井恨恨的指
指自己的鼻子,“何況是我這種王牌!”

    從機庫牆上方的天窗看出去,三井看得見藍色的天空,今天的天氣
很晴朗,沒什么云,如果駕飛機上去的話,應該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
方。

    仙道暗暗吃了一驚,他感覺到三井其實并不快樂,真的很不快樂,
他原來以為這個痞痞的家伙是沒有什么煩心事的。

    最近看人,特別是看熟人,好象總是會看走眼呢……

   “難怪我覺著這几天你情緒不對,”仙道自上而下俯看發呆的三井
,“難道是因為上次那么重要的任務是我和小狐狸去的?讓你特失落?
”

    仙道,絕對也是個看見門沒事就要  三腳的不安份分子。

   “我呸!”三井猛地坐起來,伸手翻身把仙道掐倒了,“憑你們也
想打擊哥哥我?”眼睛立馬放射出仙道熟悉的臭屁光芒,“要不是我手
沒好,能輪到你上去嗎?你是代替我上去的!不要給鼻子就上臉!”

    仙道差點被掐得舌頭吐出來──如果不是更加臭屁的流川扔過一把
扳手砸在三井撅起的臀部提醒他們繼續工作的話……

    三井從貨柜上跳下來時又是那一付沒正經的笑臉了,他一手拎著那
個扳手一手揉著臀,嘴里直嚷道:流川啊流川,這仇咱們算記下了,下
次讓你也見識一下哥哥我這“三分球王”的遠射手段。

    臭屁的流川遠遠的站在天照的后艙登機梯上,左腋下夾著一個塞滿
技朮圖表的紙夾,右手神氣活現的叉在腰上,仙道從那滿是不屑的臉上
怎么都只看出兩個字──找揍!

    不知怎么地,仙道一下子就想起藤真來,他想如果那個人在場,這
兩個通常都不會如此囂張……

    三缺一呀,仙道想,他記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藤真了,雖然
偶爾能從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但從FLYER離開后,是一次面也沒有見
過的。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怪,以前曾經如此熟悉的人,隔開的時
間長了,慢慢的感覺也就淡了。

    有些人,似乎是分開多久也不會忘掉別人的,比如說三井,他好象
有機會便去看老朋友,但自己可能并不屬于這種人吧。仙道笑笑,摸摸
被三井勒后還有些生痛的脖子,有些遺憾地想。

   “朋友如路燈,只能照亮生命中的一程。” 從記憶的海洋里慢慢浮
上來一些片段,在某個快模糊的片段里一個戴著很大耳環的漂亮女人如
是說。

    仙道最近在晚上醒來的時候偶爾會想起這個女人說過的這句話,那
時他會坐起來,看向窗外漆黑的道路,機場宿舍間的道路被昏暗的路燈
照著,遠一點的路是黑的,近一點的路是亮的,每一段路燈只照一段程
,或有交疊的影子,但終于還是各管一段,遠了,也就照不到。

    仙道看著三井跳上登機梯去揪流川,覺得這一幕其實挺熟的,似乎
很久以前也有一些人是這么在眼前跳著叫著快樂著,只不過時間長了,
面目也就淡了。

    朋友如路燈,走過之后,便在身后慢慢熄了。

    仙道向身后看,只看見自己孤單的影子在遠遠近近亮度不同的路燈
照射下,深深淺淺。



(13)

    青色的煙裊裊地向上飄去,飄到上方四散開來,眼前的天空有些模
模糊糊。

    并不是特別喜歡抽煙,即使一直都扮演著無良飛行員的角色,有損
健康的事情還是很注意不去做或少做的,雖然在酒吧里彈鋼琴的那兩年
嘴角斜叼的一支煙几乎成為個人標志之一,但那不是喜歡,只是習慣。
回到飛行中隊后,戒了,戒得很辛苦,但終究是很久沒去碰它,直到今
天……

    耳邊傳來轟轟的發動機噪音,那是航校的小伙子們在用雙引擎的教
練機上課,在正規的飛行任務之外,機場的跑道不那么緊張的時候,最
近一直都開放給他們進行飛行練習。

    一架笨重的教練機從機場盡頭三井平躺著的草坪上方飛過,三井瞇
起眼睛看過去。今天是放單飛呢,這些孩子們的進度很快啊,這么快就
放他們單飛了么?當年我們上航校的時候,可不是這么隨便就上去的…
…

    因為是戰時么?

    三井坐起來,吐出一口煙。

    嗆住了,咳了好几聲,很沒趣地把煙頭掐熄。

    果然,有害健康,還是戒了好。

    教練機在機場上空盤旋,做著基本的動作訓練,做得不錯,看來,
這批學員學得很扎實。三井常常在黃昏散步的時候看見在機場角落和教
員一起等待放飛的這批學員,都是些極為年輕的臉,有的還帶著稚氣。

    曾几何時,自己也是這般虔誠地注視著天空,這般敬佩地看著教員
,沒注意著,一切都變得平淡無奇,然后,還是沒注意著,已經有后輩
大步地追趕了過來……

   “不過,想趕上王牌飛行員還早得很!”三井神氣地向空中教練機
的影子伸出食指,很驕傲地搖了搖,“一輩子也別想!”

    站起來,撣撣衣服上沾的草屑灰塵。 

    天空的霸者……

    三井伸了個懶腰,望著天空中的几個銀點。

    做天空的霸者吧……

    牧是這么說的吧?應該是的。

   “媽的,你以為我是誰?”三井有點陰險地笑著。

    暮色蒼茫,三井把手插進褲兜里,慢騰騰地向回走,天上的教練機
開始回航,從身邊的跑道上飛快地滑過,橡膠的輪子在跑道上發出刺耳
的磨擦聲,有一架降得平穩,另一架則是險象環生。這些孩子中,又有
几個將成為天空的霸者?

    三井抬頭,看向最后一架飛回來的教練機。

    飛得很不錯,保持這種狀態,著地動作也會是平穩輕柔的。基礎不
錯,技朮也掌握得扎實,再到實戰中錘煉几回,應該會成為一個優秀飛
行員吧?

    教練機帶著嘯聲降了下來,夕陽在不遠處的地平線上如血似的映著
,把紅色的殘光鍍在銀色機翼的邊緣,那背景紅得如此逼目,竟讓三井
在一瞬間有種慘烈的感覺。

    三井被這一幕攝住,一時間挪不動腳步,怔怔地呆在了那里。

   “吱    ”的聲音從皮輪下傳來,教練機飛快地降下來,從三井身
邊的跑道掠過去,卷起的強風吹向三井臉上,卷走三井嘴邊那只沒被點
燃的煙卷。

    三井僵直著身體面對那飛機剛剛落下來的方面站著,一動不動,在
他身后遠遠的地方,航校的學員們正准備與教員們討論今天的飛行課成
果。

    忽然覺得腿上沒了力氣,三井原地跌坐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



    十分鐘后,在機場邊的簡易小賣部購買口香糖的仙道彰被三井揪住
,三井的神色如此不尋常以至于仙道連一句通常會有的糊攪蠻纏玩笑話
都沒說就正色問道:“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流川在航校學駕機嗎?”
   “不知道。”仙道愕然,“他不是在做技朮組的工作嗎?”
   “應該是在業余時間參加航校的飛行練習,” 三井的臉色很難看,
“我剛才看見他駕機降落。”
   “這樣有什么不好?飛機設計師往往也是優秀的飛行員,這并不奇
怪。”
   “好個屁!”三井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了,“這批學員是給前線緊急
培養的,一畢業就要上戰場。”

    仙道楞住。

   “這小子,做技師有什么不好?非要趕在這個時候學駕機!” 三井
的聲音里隱含著怒氣,“那么想上前線么?”
   “據我觀察,流川對戰爭并不關心,他只是單純地渴望上天罷了。
”仙道鎮定了一下,回答道,“可能只是插班學習飛行?上次上天他明
顯還沒有任何飛行經驗。”
   “不能肯定吧?這小子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他開的可不是民用
飛機!”
    仙道倒完全放松下來了,繼續挑選口香糖:“你覺得他開一架飛機
會比設計一批飛機更有價值嗎?”
    三井心里格登一下:“當然不是。”
   “那小子很聰明,這么明擺著的事實他不會不懂。” 仙道挑中了藍
莓口味的口香糖,掏出皮夾子准備付帳,“退一萬步,就算他不懂,安
西老師也不會不管。”

    皮夾里沒有零錢,仙道聳聳肩,把口香糖放回到柜台上。

   “可是這個時候學駕機總不是好事,”三井從口袋里掏出几個硬幣
放到柜台上,順手把口香糖拿過來扔還給仙道,“前面正缺飛行員吧?
”
   “只飛過這么短的時間,不會召他上去的。” 仙道謝一聲,撕開外
包裝紙,遞一片過來。
   “戰時什么事沒有?” 三井把口香糖放入嘴中嚼著,有點口齒不清
地抱怨,“空戰史上不是也有只飛了几十個小時的人把飛了上千小時的
空戰英雄打下來的?”
   “也是……”仙道嘆口氣,“可是,流川是不會回頭的吧?他一向
自己拿主意。”
   “別扭的小子!”

    兩個人悶悶不樂地走出小賣部。


    通往宿舍的道路上路燈已經亮起,把白色的光圈一輪輪投到地上,
把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圈在其中,拖出一條條或長或短的影子來。

   “聽了今天晚間新聞的報導么?”仙道問,“戰事從守勢轉為攻勢
了。”
   “牧下午找我談過話,已經知道了。”三井把口香糖吹了一個泡泡
。
   “哦。”仙道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如果那個談話有可能涉及軍事秘密,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下午安西老師也和我談過,” 仙道頓了頓,繼續說,“關于天照
的載彈問題,一旦定下來這兩天可能要轉場到別的地方去改裝,要我們
做好出發准備。”
   “呵呵,到底還是要做轟炸機用,” 三井笑一聲,“我記得天照最
開始是做為轟炸和偵察兩用機設計的。”
   “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武力攻擊,并不是情報資料,最先進的技朮
只用于偵察當然是有點浪費的。”
   “安西老師最希望的還是設計民用機吧?”
   “現在說那些和平的話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嗎?”仙道表情平淡地
反問。
    三井看看他的臉:“仙道,以前你好象不是這么想的。”
   “那是以前,現在我決定還是現實一點。”
    三井猶豫了一下:“安西老師是說讓我們兩個准備出發嗎?”
    仙道奇怪地看了三井一眼:“喂!我一個人怎么開?”
    三井卻執著于這個問題:“是叫兩個人么?”
    仙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只是說做好出發准備。”
    三井咧嘴笑了笑:“果然……”
   “你想說什么?”

    仙道聽見三井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他站住腳,回過頭,看見三井只
是站在那里笑。

    不是慣常的那種痞痞的笑,一種從未看過的溫和沉穩的笑容挂在三
井的臉上,那種陌生的感覺沒來由的讓仙道的心沉了下去。

   “這次,我不能再跟去罩著你,”三井說,“我要走了,去前線開
戰斗機。”

    有蛾的影子在路燈下亂飛,翅膀拍出“扑扑”的聲音。

   “我想你聽過它的名字,”三井把嚼完的口香糖吐出來,用原來的
包裝紙包好, “愷撒。”

    仙道瞪著三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照也好,愷撒也好,最后都是一回事。” 三井把包好的口香糖
扔向路邊的果皮箱。
    沒扔准,彈在箱口掉出來,三井嘆口氣,只好過去揀起來再扔一次
:“是不是該羨慕一下藤真?看來只有他獨善其身,和攻勢無關呢。”
    三井走回來,拍拍仙道的肩:“兄弟,BYEBYE!”

    路燈閃了兩下,仍然放著慘白的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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