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
(上部--Part 10-11)

作者﹕阿碟

(10)

    天氣不是太好,云層厚厚的,下著細細的雨,仙道把戰機開向跑道
的時候笑著說:“真是不幸啊,第一次帶你上去,居然不能一開始就看
到藍天呢。”耳機里只是傳來后艙里漫不經心的一聲哼哼。

    跑道上空蕩蕩的,看不到什么監測儀器,仙道知道那些復雜的機器
其實都在遠處機庫的某一個寬大的房間里,從天照的引擎一發動,他所
有的動作和因此產生的后果都以數字的形式傳到了后艙,然后經由那里
的某個設備傳到那個房間的某台機器上去。

    仙道向指揮塔依次報告飛機各機件的情況,一切正常,准許起飛。

    仙道向后拉動操縱杆,天照的機頭拉起,飛向天空。

    星星麻麻的雨點只是天空迎賓的序曲,瞬間便被拋在身后。

    云層之上是藍的天,是鳥飛不到的地方,是戴著呼吸面罩的飛行員
們駕駛常規戰斗機活動的區域,這里不是天照的天地,配備了特別噴射
裝置的天照偵察機活動范圍遠在這個區域之上,在近乎于脫離地心引力
的地方。

    在常規戰機的活動區域,天照做了短時間的停留。

    根據測試的要求,首先要在這里做常規狀態下的試機。

   “先做一個慢速度的拉升,然后向后翻轉。”從后艙傳來簡單的命
令,戴上呼吸面罩后,平素聽熟了的聲音聽上去也會有些陌生感。

    仙道依言做了,他和三井把這個動作叫空中漫步,雖然在空中跳芭
蕾的技朮只有空中特技隊比較看重,但他們喜歡練習這些在其他飛行員
看來是“多余”的技朮,出事的那天也曾在天上跳過一陣,空中漫步正
是那場芭蕾的起始動作。

    流川看來是仔細研究過當日那份事故報告的。

   “向上,然后停下引擎,利用重力后翻。”第二個命令接踵而來。
   “嘿,你該不會是要把那天的所有動作都要做一遍吧?”仙道吃驚
地問,那樣的話……行不行啊?
   “知道的話就不用我再下命令了,你直接做完。” 后面的那個家伙
果然是天生懶得多說話的。

    仙道忽然就有些遺憾──那個抱著書本在街頭仰望天空的小孩要可
愛得多了!這個坐在后面發號施令的人,究竟是誰呢?

   “那天我和三井只是在打賭……”仙道試圖解釋。
   “……”后面并沒有接腔。
   “你知道我們都是職業飛行員,所以做任何特技動作對身體都沒有
什么影響……”
   “我不會隨便去寫報告。”流川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悶悶的。

    仙道沉默了片刻。

    第二個動作已經做完了,然后是第三個,然后不再做了。

   “還差一個。” 對報告了如指掌的小狐狸不是那么容易糊弄得過的
,仙道有點懷疑他是不是連那天飛機上的賭局有多大都一清二楚。
   “第一次上天的人最好不要試那個動作。” 仙道嘆口氣,“你剛才
已經很了不起了。”
   “叫你做你就做!”

    流川的聲音已經是十分慍怒,仙道猜想如果不是隔著一個機艙,多
半這時候后面那家伙的腳已經  到了自己頭上。

   “如果只是常規試機,這個動作應該不在測試范圍內吧?” 仙道試
圖討價還價,“如果我說為了對乘客的身體負責不做這個動作,你要拿
腳  我嗎?”
   “我不  你,”流川頓了頓,“我殺了你。”
    仙道倒吸口涼氣,“流川,從以前我就覺得你看我不爽,可是……
”仙道無可奈何的嘆氣聲從耳機里往流川耳朵里忽忽悠悠的鑽,讓流川
有種被蛇鑽進耳朵的感覺,“不至于到天上來斗氣吧?”
   “我要檢查那個動作對引擎的影響。” 流川很想把頭盔摘下揉揉感
覺很別扭的耳朵,不過這么做有點難度,只好放棄了。
   “理論上不會有任何影響。”

    開什么玩笑?這樣就會有影響還能叫天照?

   “白痴!理論上也根本不會出現墜毀事故!”

    果然,還是在地上跑的小孩子要可愛一點,仙道痛苦地想。

    回頭想想,對于囂張的小孩給點教訓也不是壞事,這小家伙也一向
沒有對前輩的尊重意識呢!仙道看看儀表和天空,確認在現在的條件下
做那個動作是安全的。

    不過才開始,就這么神氣十足的指手划腳,要不要先給個下馬威殺
殺銳氣?

    想想看,好象是個不錯的主意……

    前艙的呼吸面罩后,仙道呲呲牙,露出一個沒人看得到的壞笑。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仙道妥協了,“不過你要記住,一旦
覺得要失去知覺了馬上就喊停,另外要繃緊全身肌肉,注意調整呼吸。
”
   “好。” 后面回答的聲音是干脆的,小家伙別扭是別扭,和他講理
的話倒是一貫聽話。

    這也算是一條優點?仙道再翻翻沒人看得到的白眼。

   “准備好了嗎?”
   “好了。”
   “開始!”

    突然,天照戰機向側滾,仿佛在馬路上高速行駛時被撞翻了的車,
在云層上狠狠的連滾帶栽的十几個筋斗直摔過去!

    粗重的呼吸聲馬上從耳機中傳來,仙道可以感受到后艙乘客正繃緊
了全身肌肉,極力與強大的離心力以及空間的迅速變化造成的不適感做
著頑強斗爭。

    他一定非常難受,從呼吸聲中就可以輕易的聽出來。

    到底還是太嫩了,菜鳥一只。

    仙道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絲罪惡感,自己一個大人,和一個后輩斗什
么氣呢?

    可流川卻是沒有喊停的,既然開始了就沒有理由半途而廢,所以仙
道還是把天照的筋斗繼續栽下去,直到栽完同出事那天相同的圈數才停
止。

    耳機中短促而粗重的呼吸聲慢慢平穩下來。

   “流川?”仙道試著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仙道的心猛的一沉,突然間,某種似曾相識的東西從記憶的深處翻
上來,重重地擊在他的心上。

   “流川!” 仙道驚惶失措地大聲再叫,几乎要從前座向后扭過頭去
,盡管他知道即使轉頭也看不清什么。
   “我沒死!”耳機中傳來沒好氣地回答。
   “嘿……”仙道沮喪地低了低頭,“哥哥心臟很脆弱的,不要這么
嚇人嘛!”

    王八蛋!心臟脆弱還能做這么無聊的動作?流川在心里罵,緩緩地
睜開眼睛。

    眩暈感還沒有完全過去,剛剛由于強大離心力的影響,慢慢變窄甚
至几乎完全消失的視野已經恢復過來,雖然在地上的體能測試時也做過
離心機的訓練,但這么瘋狂的打滾已經遠不是那種訓練程度能比的。

    白痴仙道和三井,沒事在天上玩的就是這種游戲嗎?

    流川看看面前的屏幕,再看向更高的天空,“向上飛。”他說。

    再往上,藍色的天空也淡去,黑色的天際顯現出來。

    天照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它雖是常規飛行器,卻吸納了外空間飛行器
的一些工作特點,所以它可以突破常規飛行器的高度設計限制,在大氣
圈的上層懸停,以更高的隱蔽性在更廣闊的空間作搜集情報的任務。

    廣袤的大地在腳下遙遠的地方靜靜地鋪展開來,這個美麗的星球從
接近外空間的地方看去是那么的寧靜詳和,沒有任何爭斗的痕跡。

   “不管看上多少遍,還是覺得這種景色最迷人。”仙道的聲音從耳
機中傳了過來,語氣是放松而散漫的,不過與往常的那種漫不經心好象
有些微不同。

    流川把視線從艙外收了回來,掃回到面前的屏幕上。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正如在地上的工作間里無數次的測試和推
論的結果一樣。那么應該不是由于某種未被考慮到的自然因素造成的影
響了,如果剛剛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一天的翻版,很明顯也不會是因為飛
行員的操作對動力系統造成了什么影響,問題的答案,果然是不能僅僅
從這么簡單的現場重建實驗中尋求的。

   “你說,我是希望出事呢還是不希望出事好呢?” 仙道的聲音繼續
從耳機中傳來,流川發現這個人有點自言自語的習慣,奇怪的是認識這
么多年來他以前并沒有發現仙道是個這么多話的人。
   “如果不出事,我和三井算完蛋了,可如果出了事,我們搞不好又
得跳飛機,那可比剛才翻筋斗更刺激呢……”仙道喃喃,“我可不想因
為你被藤真扒皮。”
   “閉嘴!” 正在面前的鍵盤上敲打什么的流川抬起頭來,“你根本
不管藤真想什么。”
   “咦?”仙道楞了楞,他并未指望流川會接他的話。
    流川只是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對天照的檢查工作,他聽到仙道的笑聲
從耳機中傳來,“你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總是看我不順眼吧?”

    流川懶得理他。

    仙道靠在座位上,無所事事看著腳下的星球,“流川,”好久以后
,他說,“你不覺得藤真其實也不在乎別人在想什么嗎?”
    回答他的是流川不帶任何私人色彩的命令:“飛往天使峽。”

    仙道的眉頭挑起,然后放下,身體仍然靠在座位上,動也沒動。

   “拒絕。”仙道干脆的回答,“本次測試只在安全區域進行。”

    前艙儀表台上的小監視屏幕上跳出一排排字體和圖表,那是一份早
就准備好的飛行計划書。仙道的背繃緊了,猛地坐直在座位上。

    飛行計划做得很詳細,很明顯是經過精心策划的,路線涵蓋了出事
那天經過的所有空域,包括那個處于戰區的天使峽谷,那正是仙道和三
井的天照戰機失去控制的地區。

   “這是什么?”仙道緊盯著屏幕問。
   “測試的未公開部分。”
   “沒有任何人向我提過。”
   “絕密。”流川回答得很干脆,仍然是一付公事公辦的口氣。

    屏幕上顯示著牧將軍的電子簽名,証實著飛往天使峽并不是后艙技
朮監查官一時心血來潮的任性要求,它不過是一個完整的現場測試計划
的補完部分,只是把被監測的當事人排除在知情者之外了。

   “那個時候,果然還是該揍牧一頓。”仙道冷笑。

    流川沒有接話,他等著仙道的行動。

    仙道攥緊了操縱杆。

   “流川,可能會死的啊!”
   “死不了。”后面傳來的聲音冷冷的,“牧說過你是最好的。”
   “在戰區失去動力,再好的飛行員也不能保証沒有危險。”
    回答的聲音是堅定的:“我會保護你!”

    沉默。

   “仙道,”流川的聲音清清楚楚從耳機中傳來,“你是軍人。”

    仙道一拉操縱杆,天照向前飛去。

   “流!川!”仙道恨得牙痒痒,“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家伙!”

    流川一向內斂,這點仙道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與這個少言寡語的后
輩交流是很不夠的,他懷疑這個世上是否曾有人真正看穿過這個悶頭悶
腦的家伙    這小子一旦開了金口,竟是如此臭屁呢!

   “如果你出了事,藤真怎么辦?聽三井說你甚至沒有告訴他你是軍
人。”
   “他知道。”
   “你告訴過他?”
   “上次住院,他看過病歷。”
   “只是猜測吧?”仙道輕嘆口氣,“流川,有些話不是能省就省的
,為什么不親口去告訴他呢?”

    天照戰機從空中降下,降到常規飛行活動區,綿長的山脈在眼前顯
現,山間的大裂谷清晰可見,曾几何時,大裂谷是地球上最有名的旅游
點之一,其中段的天使峽谷以多變詭異的喀斯特地貌招來無數游客,自
從兩年前殖民星的軍隊撕開地球防衛網把他們的基地楔子一般打進這里
,一切盛世歡景都不復存在。

    當戰場轉移到地球的大氣圈內后,星際戰爭變為了常規武器的作戰
,長途跋涉而來以不適應地球大氣環境的星際武器為主要配備的殖民星
軍隊并不占優勢,誠然,在外空間的星際戰斗中,地球的技朮力量處于
劣勢,但回到家門口作防御戰時,從波西米亞戰役以后就把主要科研力
量放在常規武器研制上的地球方就占到了上風,以政客們的話來說,“
地球在常規武器方面的技朮水平要領先對方好几年呢”!這個結論的權
威性無從可考,不過戰役后妄圖趁勝追擊的殖民星軍隊在打入大氣圈后
就此難以再進一步倒是明顯存在的事實。

    是因為有了這種自負的心態才會好了瘡疤忘了疼吧?仙道想,其實
有什么可自負的呢?我們不是至今也沒有破解波西米亞戰役的敗因嗎?

    那場戰役是三十年戰爭的轉折點,當地球軍所向披靡的無人機戰隊
突然之間被對方控制并反戈相向時,雙方的勝負結局就已定。現代戰爭
,比的是技朮,殖民星人控制星際武器的技朮遠超地球人,對于他們而
言,波西米亞戰役大概是最成功的技朮戰戰例了。

    對于地球人,則是噩夢,一個還沒有解開迷底的噩夢……

   “流川,你相信我們的常規武器技朮領先對方好几年嗎?” 仙道看
著漸漸飛近的大峽谷問道。
   “不知道,”耳機里傳來流川的回答,“我們沒有對方的資料。”
   “你可是最前端的技朮人員啊,連你都說這種話,不是很打擊士氣
嗎?”仙道失望地說。
   “你需要人說假話安慰嗎?”流川毫不客氣地回話。
   “我是希望你給點信心嘛,”仙道郁悶地回答,“我們可不是去旅
游的。”
   “有備用操作系統。”
   “……什么?”
   “這架天照改裝過,有備用的動力控制系統。” 耳機里傳來流川冷
靜的聲音,“你以為技朮組這兩個月在干什么?”
   “……”
   “你只需要按平時的操作去做就可以。”
   “流川,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偵察。”
    仙道腦袋里嗡嗡的,似被人摑了一掌,“原來,我和三井只是被你
們利用了嗎?”
   “你們的事也要調查。”流川那種公事公辦的聲音現在聽起來頗有
點刺耳。
   “關于什么方面的偵察?”
   “白痴!不是你自己在報告上猜的,天照的操作系統可能被敵方侵
入了嗎?”流川很生氣地回答,“除了一架爛飛機,你們什么都沒有帶
回來,拿什么來証明?”
   “什么話!我和三井可是拼了老命才把那爛飛機開回來的,容易嗎
我們?”仙道叫道。
   “系統記錄中沒有被侵入的痕跡。”
   “波西米亞戰役的時候也找不到被侵入的痕跡!”
   “所以這次要去把被侵入的記錄帶回來。”流川認真地回答。

    仙道楞住。

    天照正式進入大峽谷地區。

   “這次偵察的計划是兩個月前就定好的?”仙道問。
   “是。”
   “為什么不早說。”
   “防內奸。”

    仙道噎住。

    戰時的偵察總是雙方面的,天照是已方最先進的戰機,敵方沒可能
不對它的一切動作加以探查。

    就算不防內奸,自己和三井也是沒有資格知道的吧?沒有誰有義務
去向兩個被調查的飛行員解釋這種問題。

   “在看了我的事故報告后就定了?”仙道猜想。
   “安西老師認為這是最大的可能。”
   “可是軍方不想承認吧?” 仙道猜測,“他們想重啟無人機計划,
所以不想輕易承認對方可能已經掌握了侵入我方飛機操作系統技朮的可
能性?”

    后艙沒有回答,仙道當那是默認了。

    怎么能承認呢?一直都自信著在最后的一塊技朮領域里我們還是領
先的,還有喘息的機會,所以政客們執意的要重啟無人機計划,為了抓
住被擊潰前的一點時間向選民們表示競選時減少流血的口號并非空談,
撈取最后一點政治資本為將來備用。

    然而,沒有人來操縱的飛機是放出去的風箏,線斷了你就失去它。

    面對波西米亞戰役中掉轉槍口的無人機群,我們曾經血流成河,一
敗涂地。

    但那些政客是沒有去過前線的,“對于那些政客而言,波西米亞戰
役的慘敗只不過是一個意外”,仙道記得牧這么說。

    所以才需要証據吧,哪怕付出另一架天照的代價。

    忽然也就明白了牧說過的話──“如果再次出現空中引擎停機的狀
況,你的飛機上有一個機械師應該是利大于弊”。

    哪里是“如果”?是“根本就要”的問題!

    牧,這次就算是注定有去無回我也絕對要活著回去!仙道憤憤然,
就算要死我也寧可是因為揍了你被軍法槍斃!

    雖然說整個大裂谷都是敵方的活動范圍,但准確地說,前線應該是
在大峽谷的另一端,那里的小規模戰爭几乎是天天都有的,這一端相對
平靜很多,天照從高空進入大裂谷戰區時,一開始并沒有受到攔截,直
到兩分鐘后接近一段極為狹窄的谷段。

   “左前方有兩個熱源迅速逼近,” 偵察艙里的流川提醒仙道,“他
們發射了導彈。”
   “看來我們的行動被發現了。” 仙道瞥一眼面前屏幕上的兩個迅速
接近的紅點,“能查出是什么型的嗎?”
    后艙的那位很快得出了分析結果:“R型爆彈。”

    仙道皺眉,R型爆彈最討厭了,和一般失去目標后不會爆炸的導彈
不同,它是殖民星方利用外空間技朮制出來的,不管是追蹤到目標也好
沒追蹤到也好,最終都會爆──利用爆炸產生的超強氣流對可能逃逸的
被追蹤物進行二次打擊。所以用撒金屬片或是扔個什么誘導物的方式是
沒用的──如果爆彈前端的觸發式機關被誘導物點爆了,天照不一定能
在被氣流卷到之前逃到安全范圍內。

   “那么……”仙道猛地拉起機頭,天照向天上劍一般插去,“逃命
啊!”
   “仙!道!”耳機里傳來后艙的吼聲。
   “什么什么?”仙道嘻嘻笑。

    后艙倒沒聲音了。

   “相信我吧,相信我!”仙道仍是笑,“流川,記得繃緊肌肉哦。
”

    兩個白色的物體從左前方的峽谷中飛躍出來,直追天照!

    導彈的追蹤速度很快,跟著天照在空中划過的軌跡迅速接近。

    仙道向后拉操縱杆,天照在高空划出一條白色的長弧,在極高的速
度下做了一個角度很大的后翻。

    導彈追過來,也在天上划出弧線。

    仙道向前推杆,戰機猛地向下扎去,帶著嘯聲扎入了那一條狹窄的
裂谷縫隙。

    流川發現天照正沿著導彈剛才的來路向前狂  ,被引到天上的導彈
也猛扎下來,在后面窮追不舍。

    狹窄的谷道中高石林立,仙道靈活地操縱著天照在石頭森林中穿來
穿去。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玩過的電子游戲嗎?象不象?”流川聽見仙道
在耳機里興奮的問。他記起那是在FLYER酒吧的時候,某一日下課后被
三井和仙道拖去游戲店做裁判,那二人為一款新來的飛行游戲機所迷,
最后是把自己也拖上去玩了很久,恍惚記得那是個在迷宮中開飛機穿行
的游戲,的確和現在有點象。

   “你輸給我了。”流川記起那次比賽的結果。

    仙道撇嘴,不管怎么說,知道后艙的乘客頭腦還保持清醒還是值得
慶幸的。

    前面的一處石頭從峽谷左上段突兀而出,直伸到路中間來,仙道捺
下飛彈按鈕,兩顆飛彈直飛過去,將那突出的石塊炸得粉碎,在碎石落
下的那一瞬間,天照呼嘯著從下方掠過。

    紛飛的碎石落下,追蹤而來的R型爆彈扑進了石雨。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身后傳來,強勁的氣浪沖擊著岩壁,將大量的
石沙從四周沖擊下來,形成一股聲勢浩大的石沙流沿著峽谷向前滾涌,
天照在蜿蜒的谷道中毫不減速的前掠,氣流和沙石流在后面追著,不過
礙于地勢的阻攔,始終都差了那么一步追不上。

    前面,一道石壁后,天使峽禁區遙遙在望。

   “甩掉了。”仙道微笑。
   “還有一枚。”后艙傳來冷靜的聲音。

    一枚未爆的R型爆彈從峽道里漸漸平息下去的沙石流中飛出來,在
密密麻麻的漫天石雨中它前端的觸發機關奇跡般的未受任何碰撞,調整
過被氣流吹錯的方向后,它得以繼續殲擊天照的任務,雖然距離被拉遠
,但趕上是遲早的問題。

   “見鬼!”仙道臉上的笑容全斂了,再次將戰機向上拉起。

    此時他們已經一頭扎進了天使峽,這里,正是上次引擎突然失速的
地方。退回去,已不可能,向前,如果突然失去動力,不可避免將被爆
彈追上。

   “有沒有查到什么異常情況?”仙道問。
   “沒有。”流川回答,后艙的偵察導航設備全開,雖然不如三井熟
練,到底是參予過天照設計的,掌握沒有問題。
   “以現在的距離引爆它的話,憑這架改造過的天照的性能,向上能
逃到安全區域嗎?”仙道問。
   “能。”
   “確定?”
   “確定。”

    仙道果斷地向拋散金屬誘導物的按鈕按去。

    就在這一剎那,刺耳的鈴聲在機艙中響起來。

   “左引擎失速!”仙道將按向按鈕的手收回來,在面前的操縱儀表
盤上敲打起來。

    什么效果都沒有,突然之間,儀表盤上監視屏幕的數字亂跳起來,
嗚嗚的警報聲在耳邊響起,動力系統相繼失靈,各儀表也紊亂起來。

   “流川!”仙道叫一聲。
   “給我十秒鐘。”后艙傳來的聲音仍然是冷靜的。

    仙道牢牢地把握著操縱杆。

    几秒鐘后,“嗶”的一聲,監視屏上的數字穩定下來,一排排快速
地向上卷去,警報聲如來時那般突如其來的消失。

    仙道向側翻動天照,他覺得引擎的聲音從未有如此動聽過。

    爆彈縮短了追蹤距離,但還有回旋的余地。

   “回去。”后艙發下命令。
   “夠了嗎?”
   “夠了。”

    仙道松了口氣,天照在一個空翻之后,掠向來路。

   “我們被鎖定。”流川的聲音卻有令仙道陌生的鄭重,“他們在繼
續侵入。”
   “侵入什么?備用系統?”仙道感覺到背上傳來一股涼氣。
   “他們的技朮高過我們很多,很快會破壞備用操作系統。”
   “怎么做到的?”

    流川沒有回答,他正忙于面對屏幕敲打鍵盤,顯然正努力與什么在
對抗。

   “有時候我覺得什么都依靠電子控制是一種悲哀,”仙道長嘆一聲
,“以前的飛行器應該更多是手控吧……”

   “嘟!嘟!”警報再次響起來!

    后面的飛彈越來越近。

   “流川,准備彈射!”仙道命令。
   “閉嘴!”后艙里的聲音異常冷靜。
   “這是命令!”仙道厲聲喝道。

    引擎發出奇怪的聲音。

   “向下,利用重力,飛彈追不上。”流川頭也沒抬。

    仙道依言向下俯沖。

   “到一定高度就必須彈射,否則來不及拉起就死定了。” 仙道沉聲
說。
   “來得及。”

    大地向眼前疾扑過來。

   “一個引擎也好,給我發動它!”仙道怒吼。
   “……”
   “到極限高度了!”
   “……”
   “彈射!”
   “閉嘴!”

    爆彈向栽向地面的天照尾部猛扑過去,突然戰機左邊的引擎發出一
陣轟響,就著這聲轟響,天照傾斜著几乎是擦著地面拉起。有金屬物從
天照后端拋出去,迎面撞上追蹤而下的爆彈。騰空而起的火光和聲音震
蕩了整個山谷,平地好象刮起了一陣颶風,在這陣可怕的沖擊波中,天
照如狂風中被刮起的一片葉子,在風中翻滾著,搖蕩著,被撕扯著……

    有那么一刻,仙道頭腦中一片空白,他相信自己可能失去過知覺,
兩秒鐘,或者三秒鐘,仙道驚恐地牢牢握住操縱杆,極力把持著天照不
去與地面作親密接觸。對于飛行員而言,兩秒鐘的昏迷也足以造成墜機
事件,而天照居然能平安脫出簡直可以算得上奇跡了。

    仙道憤怒地摸向座位下的彈射鈕,他几乎可以肯定那里被動過手腳
,技朮監查官在接管了動力系統的同時也接管了逃生系統。

   “流川!”仙道大吼一聲。

    后艙上悄無聲息。

   “我知道你沒死,流川,回答我!”仙道又叫。

    沒人答腔。

    大地恢復了寧靜,只有天照的一個引擎發出的聲音。

    仙道沮喪地靠向座椅,慢慢放松下來。

    戰機的前方,太陽的光線頗為耀眼。

    過了几分鐘,也許是三分鐘,也許是五分鐘,仙道聽到耳機里傳來
輕微的聲音。

   “醒了?”仙道問。

    人果然還是要晒太陽的,晒了太陽,再煩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仙
道發現自己已經不那么生氣了。

   “嗯。”后面那小子的聲音聽上去很健康。
   “為什么要改動彈射裝置?”仙道覺得自己的聲音應該聽上去更憤
怒些,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免得你提前按。”
   “你到最后也沒按。”
   “用不著。”
   “你確信?”
   “我知道天照的性能。”
   “你在賭博嗎?”
   “我不會拿命賭。”
   “那我是否可以放心地認為在沒有充分把握的情況下你還是會按彈
射?”
   “白痴!三井沒告訴你逃命最重要嗎?”
    仙道舒了口氣,眉毛懶洋洋的挑了挑,“要是我拉晚了或者拉錯方
向了呢?你可只給了我一個引擎。”
    有點后怕的問,“你不是第一次坐我開的飛機嗎?”
   “你想死嗎?”
   “呃?”
   “你不想死就不會拉晚或拉錯。”死小子回答得冷血至極卻又有條
有理。
   “啊~~~”仙道傷心的看向遠方的地平線,“我還真是想念三井呢!
”

    流川看向陽光鋪滿的大地,大地是綠的,白色的云層把暗影投在上
面,一團一團。

    機場那邊,應該也放晴了吧?

   “仙道,”流川想了想,開了口,“平時在天上打滾,是為了應付
剛才那種情況嗎?”
   “嗯?”仙道從對三井的想念中回過神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他溫和地笑起來,“雖然近身戰已經不流行了,不過常規戰里的這些技
朮多掌握一點總是好的。”
   “不流行了?” 流川向前看,隔著機艙可以看到仙道戴著頭盔的后
腦勺。
   “現在把這些叫特技吧?”他聽到仙道的回答。
   “對了,流川,你能不能想辦法再恢復一個引擎?這樣飛回去很困
難的。”
   “備用系統已經被破壞了。”
   “咦?那這一個是怎么回事?”
   “我把它鎖住了,死鎖。”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們破壞不了,你也解不開?”
   “我解得開他們也解得開。”
   “天啊~~~”仙道帶著哭腔叫道,“那么我們怎么降落呢?”
   “短路就可以。”
   “……不要告訴我你准備剪斷哪根油管。”
   “是線圈。”
   “……”
   “三井啊!”仙道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呼吸面罩,“我真的非常非
常想念你!”

    仙道在飛機停下后跳上了后艙的登機鐵梯,他看到在打開的機艙里
,流川把頭盔放在膝上,靜靜地坐著看向天空。流川的樣子很疲憊,仙
道想還是讓他坐一會再下來比較好。

   “仙道。”出乎他意料之外,流川把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叫了他
一聲。
   “什么?”
   “你不是白痴,你非常厲害。”流川的眼睛十分明亮。
   “呵?”仙道楞了楞,“這好象是認識以來,你第一次夸我呢!”

    流川看到仙道的嘴角慢慢翹起來,翹到平時那個優雅的弧度。

   “要不要對我刮目相看呢?”仙道笑,“那我們再重新認識一下吧
。”

    他向他伸出手來,要握手的樣子。

   “特勤偵查中隊中尉飛行員仙道彰。”

    流川盯著仙道看,他奇怪這個家伙怎么一落到地上就又笑得象白痴
呢?

    也許該收回剛才的話,他想。

    流川沒有去握那只伸過來的手,只伸手輕輕拍了拍,就象拍死一只
蚊子。



(11)

    流川一拳頭揮出去就覺得不妙,長期的體育鍛煉令他對自己的身體
控制有相當的把握,所以,腦袋雖然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到底在最后
關頭硬生生截下了發出去的大半力量。

    就算是被收回來的力量嗆得內傷,也只是收回來大半而已,有一小
半還是發了出去,流川再睜開眼睛就看見藤真低著腦袋雙手捧著下巴蹲
在腳邊的地上,怎么看都是一付痛苦萬狀的模樣。

    藤真覺得自己很冤,在值班室看到老弟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睡著了,
想著房間里開著空調,怕他涼了去給他蓋件衣服,怎么就饒上了一下呢
?幸好頭縮得快,不然就和剛剛在急診室里處置的那個病人有得一拼,
痛倒在其次,剛剛幫別人把脫臼的下巴安上大夫自己的下巴就掉了,臉
往哪兒擱呢?

    犯了錯的老弟手腳倒還快,站起來彎腰,雙手一伸,几乎是把藤真
從地上拎起來,直接就架到椅子上坐著了。

   “不是故意的……”很局促的樣子,還好,犯錯了還有承認的勇氣
。

    頭几年晨昏顛倒地過日子,與每日規矩上學放學的流川起居時間几
乎沒有交集,雖聽三井和仙道說過老板的弟弟有什么“睡眠暴力”的傾
向,還真沒機會見識,現在看來,果然不假。那時三井和仙道偶爾打球
后回酒吧上班,臉會腫上那么一點,今天總算知道拜誰所賜。

    藤真張開嘴,活動活動下巴,確認除了有點麻外基本上沒有什么嚴
重后果后放下心來。

   “哥哥是用來尊敬的,不是用來當沙包揍的。” 藤真摸著下巴表情
無奈地提醒。
   “對不起。” 做弟弟的嘟噥著坐到桌子對面去,把擱在桌邊用紙包
好的紅豆糕推過來。
   “吃過了嗎?” 藤真彎腰打開桌子抽屜,拎出一個塑料袋。
   “沒。”

    藤真打開塑料袋,里面是些熟食,商店里買回來的熟雞塊、火腿之
類。

   “知道你要來,所以去買了一些東西,等你過來一起吃。” 他說,
站起來,去放了電水瓶的桌邊泡茶,“我在值班,不能喝酒,茶可以吧
?”
   “嗯。”流川楞了楞,點頭,看見藤真的空飯盒放在一邊,想一想
拿過來,把雞塊連袋子放進去,開始動手將拌料往上倒。

    拌好了雞塊,藤真的茶也泡好了,端過來,哥兒倆就著清茶吃飯。

   “很長時間沒回家了吧?” 藤真問,“這几次回去都沒碰著你,打
電話家里沒人接,機場那邊也常常說找不到人。”
   “住機場,” 流川回答,嘴里塞著雞塊,扯過來藤真的記事本,認
真寫下一串數字,“宿舍電話,晚上我在。”
    藤真接過來看看,“那么現在是請假出來的?”問,“很快要回去
?”
    流川看看表,“還有一個小時。”
    藤真放下記事本,喝一口茶,眼光落到流川的肩章上,“如果不穿
軍裝的話,看上去還象個學生。”他說,“上次你說干的是絕密機械活
,我就猜你差不多應該是個兵了。”笑一笑,“你、我、三井還有仙道
,結果一個都沒逃掉。”
   “我上天了。”流川沒抬頭,輕聲說,一邊慢慢撕開一塊雞肉,雞
肉的纖維很長,撕成一條一條的,“今天,仙道帶我上去的,我們回來
了。”
    對面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然后,“哦,”藤真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以前就想,這是遲早的事。”

    流川抬頭看藤真,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轉著手里的茶杯,注視著杯
中的茶葉在水中慢慢地轉著圈。

   “天上好玩嗎?”他聽到他問。
   “很寬,”流川回答,“很漂亮。”
    藤真突然笑了起來,把茶杯放到桌上,用叉子叉起一塊切碎的火腿
,“知道嗎?老爸也是這么說的。”
    他將肉丁放進嘴里,看著流川笑,“真不知道你這股子對天空的執
著勁兒是不是從他那里遺傳的。”
   “我喜歡是我的事,和他沒關系。” 流川皺眉,他記得這話已經告
訴過藤真的。
   “流川,”藤真笑,“否認是沒用的,你象他,我知道。”
   “你說過你不記得他了。”
   “多少還是有點印象,爸離開我媽時,我已經開始記事了,” 藤真
隨隨便便地用叉子挑挑下一塊火腿,“別忘了我比你大。”
    好一會兒,流川問:“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至少看過他的照片吧?”藤真驚奇地問
。
   “兩歲的時候家里火災,照片沒有了。”流川回答。

    藤真看著流川,流川看著藤真。

   “什么時候回家我找給你看吧,”藤真嘆口氣,站起來,拿起自己
的茶杯和流川的茶杯去水瓶邊添水,“怎么說呢?老爸是個好軍人,但
不是個好丈夫或好父親。”

    開水嘩嘩的流出來,灌滿了杯子。

    藤真一手一只杯子端回來,把流川的那只放回到他面前,“比較喜
歡笑吧,笑起來和仙道很象。”

    流川被什么嗆住,咳了一聲。

    藤真回到座位上坐下,慢條思理地端起杯子,“你以前就知道我喜
歡仙道,其實啊,有時候想想,那種喜歡……也許只是因為他的笑和某
個人很象吧。”

    加了水的茶淡了許多,茶葉在水中打著旋兒,流川看一會兒茶葉,
開了口。

   “我弄錯了,”流川盯著藤真說,“你喜歡女孩子。”

    藤真端著杯子的手輕輕抖動一下。

   “三井告訴你的?”藤真的眼睛垂著,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流川點點頭,埋頭喝茶。

   “你想安慰我?”藤真的聲音里有一種陌生的冷淡。

    流川握著茶杯的手僵住,似乎是猶豫著。

   “我是個男人,沒那么脆弱。”藤真的眼睛看過來,那眼光里流露
出的冰冷的東西流川從未見過。

    有那么一瞬,流川感覺到藤真的眼睛深處還有很多很多他以前從沒
見過的東西,陌生、冰冷,蜇伏著,藏在某種屏障之后。

   “三井啊,真是個大嘴巴。”藤真微微一笑,“那么久的事還提起
來,我都快忘了。”

    房間里的氣氛忽然間又溫暖起來,流川望著手里的杯子,茶水的溫
度傳來,但他還是覺得有點冷。

    空調開得很大,老式的機器,發出嗡嗡的聲音。

   “怎么會和仙道上天呢?他的搭檔不是三井嗎?” 藤真悠閑的聲音
從對面傳來,夾雜著空調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遙遠。
   “臨時的,”流川回答,“他們還是搭檔。”
   “偶爾去天上看看就算了,”藤真說,“想做飛行員的話,戰爭結
束后再做吧。”
   “今天沒事,仙道技朮很好。”流川說。
   “聽三井說過,可是,那個人很復雜吧?” 藤真靠向椅背,“他的
心鎖了。”
   “呃?”
   “我猜的,感覺而已。” 藤真抱著胳膊看向窗外,“我們三個一起
長大,我和三井上大學后就和他沒了聯系,雖然后來大家又都回來在一
起開店,不過誰都不去問別人這几年是怎么過的。”
    藤真看回到流川身上,“雖然是欣賞他,可是要和他做朋友的話,
保持一段距離似乎最好。你呀,”笑,“還太嫩了,對付不了他的。”
    流川站起來,“回去了。”
   “沒吃完的帶去吧。”藤真把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
   “不用。”
   “我這里至少活動自由,你那里只能關在機場吃食堂吧?” 藤真用
塑料袋將收拾好的食物裝好遞過去,“本來就是給你准備的。”
    流川猶豫了片刻,伸手接過去,“謝謝。”
   “我要值班,不送了。”藤真坐在座位上沒動。
   “嗯。”流川把軍帽拿起來戴上,走向門口。
   “流川。”藤真叫了一聲。

    流川站住,回頭。

   “老爸走的那天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很不負責啊!” 藤真并沒有看
他,只是看著窗外,“所以,下次要上去的話,先告訴我一聲。”
   “是。”

    流川走向大院門口的時候停了腳,回頭向樓上看了一眼,他看到藤
真背對著窗口,和一個護士在說什么。

    流川轉身走了。

    藤真和沖進來的護士一塊兒趕往急診室之前回頭看一眼窗外,發現
流川已經走出了視線。

    夜色沉沉,大院里空寂無人。

   “這樣的關系呵……”一句近乎不聞的嘆息從藤真唇邊溢出,“算
不算相敬如賓呢?”


∼待續∼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