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n Ice
(13)

作者﹕聖代

<前情提要>

  在得知仙道被綁架一事的幕後策劃者為自己父親之後,
原本極有奪冠希望的澤北在菁英賽的決賽中失利﹔而流川不
但堅持以一襲平常的白上衣.牛仔褲上場,更臨時變更曲目
,幸虧彩子斡旋得宜而能繼續參賽﹔仙道依然沒有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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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箱裡傳出了低低的木管聲,似涓涓細流流進了耳裡。

    觀眾席間的細語奇異地消弭了。

   「這是Somewhere in Time的配樂啊!」有人輕聲說著。

    流川反常地並未開始滑行。他抬起頭向評審席望去,然
後眼光慢慢的迴轉,掃過觀眾席。

    原本已經打起精神準備接下來要好好播報的記者,被這
眼光望的呆了。其實不只記者,凡是看到的人大概都呆了。
為什麼那雙眼裡會有這麼深沉的溫柔?直教人臉紅卻又打心
裡心疼起。

    流川的眼神幾乎讓彩子為之一窒。剛剛鬆懈的心情一瞬
間又緊繃了起來。為什麼那眼神那麼的似曾相識?彩子的心
裡泛起一絲不安。

    樂曲仍在木管奏出的柔和和絃中前進著,伴著細微到幾
不可聞的鋼琴聲,流川有了動作。

    他總算如以往一樣優雅的在冰上滑行著。像以往一樣的
沉著與完美。

    但是,伴隨著提琴的加入,一種名為落寞的氣息卻充斥
著冰上的空氣,濃濃的將流川包住。

    儘管飛身躍起的姿態如急欲展翅的鳥兒般振奮美麗,落
地時那冰刀與冰面敲擊的清脆聲響卻明顯透露出無法擺脫落
寞的事實﹔而那令人熟悉的倔強神情,則讓那落寞在人心中
迅速地發酵,濃的再也化不開去。

    不知何時,管絃褪去,轉由簡潔的鋼琴旋律帶領著樂章
。

    冰上的流川,迴旋如意。

    幾個琴音轉折,加入了大量的弦樂。

    越來越磅礡的弦樂聲裡,流川突地神色一變,一個縱身
,完美的艾克索四轉跳!

   「咦──」許多人禁不住呼出懷疑。剛剛,流川笑了嗎
?

    樂章仍然行進著,只是在音量逐漸增強的琴聲與悠揚的
弦鳴交互作用下,氣氛已經不知不覺的轉為高昂。

    流川極其流暢地在冰上舞著.躍著。一連串的跳躍與旋
轉,銜接的是這麼自然而毫無停滯,特別是轉體跳躍,每一
個都是如此俐落而充滿力度!

    彩子感到驚喜。

    流川...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情緒展現在溜冰裡吧?每
次流川旋身時,那身飄逸的白衣上揚的角度,讓人有恍若看
到天堂拱門的錯覺。突然明白了。流川要表達的是樸實純淨
的天上樂園,而非華麗繁複的地上教堂。

    一個純粹,一個虛幻。

    彩子的思緒還未了,曲風又變。

    弦樂不知何時撤去,只剩下低了八度的琴音流連忘返。
當大提琴醇厚的音色再現,那沉重的傷感終於再無顧忌地四
竄而出。

    繞著場邊滑行的流川,再次抬眸望向了觀眾。

    有人忍不住捧住了心口。流川的眼光直揪緊了心,讓人
喘不過氣。

    細如鋼絲的小提琴聲悄悄的趁此隙鑽入,忽輕忽響,宛
轉曲折,猶如一人輕輕嘆息。

    此時的流川一舉一動間充滿著迫切與無力的矛盾。那迫
切的張力之恰到好處,就像在臉的正前方吹了個氣球,但氣
球恰和鼻尖差了那麼一吋﹔而那無力,卻偏偏又是為那迫切
所得不到的答案而感到疲乏。

    觀眾席裡有人站了起來:「你別急了!別找了!我在這
啊!」

    沒有人發出嘲笑或制止的聲音。只因人人心中轉著一樣
的念頭。

    樂聲持續的低去,雙臂交握,頭微後仰,流川做了最後
的一次旋轉,然後以單膝跪下,頭輕靠在屈起的另一隻腳上
,閉上了眼睛。

    那面容竟平靜單純一如將回到天上的天使。

   〝我做到了,仙道。〞

    整個體育場靜默了數十秒。然後,像煙火升空般的,掌
聲突地炸了開來。許多人已經受不了地站了起來忘情的跳著
.狂喊著。

    但是,應該起身接受群眾歡呼的流川,此刻突然融化似
地癱軟在冰上。

    彩子慌張的大喊:「快!醫務組!他暈過去了!快──
」

    眾人手忙腳亂中,準備區內一個高大的身影敏捷地一步
跨上冰面抱起了流川,交給在場邊好不容易準備好擔架的救
護人員。當高個兒想尾隨其後時,彩子一把拉住了他:「櫻
木,謝了,接下來我會處理的,你快回去比賽!」

    櫻木瞪著彩子好一會兒,終於妥協似地轉開了頭,然後
,從口袋裡掏出了張紙:「這是那個怪頭混帳的班機號碼,
是今天的飛機。」

    彩子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

   「要是來得及堵到他,記得跟他說,我要打敗的狐狸,
不是被他整成那樣的狐狸!」櫻木頭也不回的走回準備區。


∼∼∼∼∼∼∼∼∼∼∼∼∼∼∼∼∼∼∼∼∼∼∼∼∼∼

    機場大廳裡,人來人往。在寬廣明亮的落地窗前,一名
俊朗的男子卻已經站了數十分鐘之久。

    好不容易才決定要降落的心,今日終究還是得起飛。也
許,想找一個永久停駐的空港,畢竟是奢望。不然,飛機怎
麼還算是飛機呢?仙道不由得對著窗裡自己的映影,笑了。

    還是,去辦check-in吧!

    仙道感到有人在自己背上拍了一下。

    一回頭。

   「──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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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完藥的護士一離開,流川就立刻閉上雙眼。好想沉沉
的睡去。

    但天總不是從人願的,門軸轉動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
。雖然還沒有睡著,可是不想睜眼。

   「沒事的,醫生說你只是舊傷復發,加上精神壓力過大
而已。」
    流川猛地睜開眼:「教練...」

    仍舊圓圓的安西教練在病床邊坐了下來。臉上仍舊是和
藹的笑。

   「比賽裡,你詮釋的很好。」

    一時之間,眼眶竟然有點發熱。這位從青春時代就一直
看著自己的良師。如果,那個人也在,也對他說同樣的話,
多好。

    深吸一口氣。

   「教練,我想去美國。」
   「嗯。」

    這一回,流川看到了安西教練鏡片下和藹的眼神。

   「睡吧。美國的事我會幫你安排。你先好好休息。」

    轉動門把,安西回頭再看了流川一眼。當初,找仙道究
竟是對還是錯?

∼∼∼∼∼∼∼∼∼∼∼∼∼∼∼∼∼∼∼∼∼∼∼∼∼∼

    仙道有些訝異看到的是滿臉愧疚的彩子。

   「怎麼?千方百計想要來送我呀?」既然不知從何開口
,那麼只好故做輕鬆。
   「你這樣離開,問題就解決了嗎?」
   「嗯?什麼問題?」
   「你──!」這明知故問的傢伙,怎麼不叫人生氣!
   「別這樣,彩子。」仙道有些不忍的看著她。
   「什麼意思?」
   「不要那樣一臉慚愧的看著我。其實,你說的很對。離
開他,對他是比較好的。」
   「不對不對不對!是我不對!!」彩子的音量惹來了多
人的注目,但是她並不以為意:「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
    仙道嘆口氣。「怎麼不記得。」
   「我說,如果,你們彼此都不是那麼的確定,早點抽身
,也許,對你們都好。仙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告
訴過我,你愛流川。」
    聽到那人的名字,仙道眼中閃過一絲陰影:「是。」
   「那麼現在呢?你還愛他嗎?」
   「是的。」什麼時候起,承認愛著他竟會感到痛苦?
   「你知不知道,流川他也愛著你!」

    ──當頭棒喝──

   「彩子,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流川愛你!你沒有看到今天的比賽是嗎?
你是故意挑今天離開的是吧?仙道彰,你真是個膽小鬼!」
    仙道皺起眉。「我不是。」
   「你是!你為什麼不等到確定流川的心意再做決定?因
為你不敢!你害怕會得到你無法接受的答案!就是因為你是
個膽小鬼,而我,我又自以為是的對你說了那些話...所
以你才會等不及的離開他,連他對你的心意都沒看到...
」

    仙道沒有接話。好不容易才層層包裹起來的情感不該也
不想再讓它跑出。

    否則...一瀉千里。

   「兩個人之間,不是只有愛不愛那麼簡單的。」這是實
情。來自個人經驗的實情。

    彩子用力的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想打人的手緊握成拳,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裡。要冷靜,絕不能再讓自己的衝動壞了
事。更何況,當事者在比賽裡的表現都那麼的沉穩,身為旁
觀者更應保持凜然的清醒才是。

   「不再多留幾天?朋友一場,讓我們好好送你?」
   「不了,我停的夠久了。」
    面對最後的語帶雙關,彩子仍想搏鬥一番:「那麼,起
碼看了他的比賽再走吧?」

    仙道不置可否地看著彩子,神情有些漠然。

    一陣刺耳的引擎聲劃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窗外,又一架飛機升空,翱翔而去。

∼∼∼∼∼∼∼∼∼∼∼∼∼∼∼∼∼∼∼∼∼∼∼∼∼∼

    彩子責備著流川。

   「傷還沒全好為什麼偷偷跑出去?不知道腰和腳踝是花
式滑冰選手的生命嗎?!還是以為拿到了第一名就可以隨便
亂來了?」

    病床上的人看了彩子一眼,然後繼續一語不發地翻著手
中的雜誌。

    倔強!

    其實問只是想從他口中確定一下罷了。彩子當然知道為
什麼,因為,是越野把流川又送回醫院來的。

   『什麼?流川不見了?』彩子驚呼出聲。
   『是的...吃過午飯後,我出去一會再回來,就沒看
到人了...』專職的看護對於眼前這位女經紀人的氣勢有
些膽怯。
   『醫院的每個地方都找過沒有?』看護也罷了,那些請
來擋住記者與看管流川的保鑣呢?
   『彩子小姐,都找過了...因為沒找到,所以才通知
妳...』輪值的保鑣小組的組長也低下頭去。
 
    彩子真是氣到沒力罵人。那個小子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突地一個念頭閃過。


    下了計程車,流川微跛地走在路上。雖然吃力,但是,
心裡的念頭卻讓人一步接一步的走著。

    抵達目的地時,腳掌與小腿連接處已經開始隱隱作痛起
來。不過,仍是用力推開了門。

   『對不起,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喔!』被開門聲嚇了一跳
的服務生,對來人這麼說著。
   『我找越野。』
   『找我有什麼事嗎?』在另一角的越野循聲抬起頭來。
   『仙道在哪?』
   『你是──啊!』望著拿下帽子與墨鏡的流川,越野十
分訝異。

    酒吧裡開始起了小小的騷動,這位今年剛奪得菁英賽冠
軍的花式滑冰新秀,怎麼會出現在這?

   『你,怎麼從醫院跑出來了?』
   『...我想見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越野在心裡嘆了口氣。仙道,的
確是從那次之後就沒了消息。
   『...如果看到他,跟他說,流川楓要見他──』話
聲未落,流川突然蹲了下去,手抓著腳踝,緊咬住下唇,滿
頭大汗。
    越野整個人彈了起來:『你別動!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


    才打了電話去越野工作的小酒吧找不到人,沒想到就在
醫院的急診處碰到越野,還有流川。

    召來了醫生.重新檢查傷處.照X光...好不容易證
明了一切無礙,讓流川回到了病房,彩子才發現越野還等在
那裡。

   『謝謝你。』
   『沒什麼。被他嚇了一跳倒是真的。』
   『我才被他嚇的半死呢...』彩子嘀咕著。
   『你知道他和仙道之間怎麼回事嗎?』
   『咦?』
   『他跑來找我,是為了問我仙道在哪,他要見他。』


   「下次不准你再一個人偷跑出去了,什麼事都等傷好了
再說!...即使想見什麼人想做什麼事也一樣!」

    下了最後通牒,彩子終究還是向流川的沉默舉了白旗。
走向門口,突然感到滿心的疲憊:「你也不想想,安西教練
和我,都會擔心啊...」
   「學姊,」流川放下了手中的雜誌。

    彩子側過頭,眼神裡有著疑問。

   「不會有下次了。」滿載誠意的眼睛。
    一笑,彩子揮揮手:「算了∼」

    這一次,是向他的誠意與自己的心腸軟投了降。

    彩子關上房門。

    床上的人,喃出了低語:「不會再有下次了。」

∼∼∼∼∼∼∼∼∼∼∼∼∼∼∼∼∼∼∼∼∼∼∼∼∼∼

    仙道焦躁不安地站在電視前。

    一聽到流川的自選曲,仙道的食指終於還是忍不住地,
第N次,又往錄影機遙控器上的Pause按下去。然後,也是
第N次的,為自己的不敢看下去而生氣。

    那首自選曲,該死的牽動所有他和他一起的回憶。光第
一個音符,就差點把他多日築起來的防線擊的粉碎。

    將遙控器往桌上一摔,仙道往沙發裡一坐,兩手摀住了
臉。

    不經意地從指縫裡看到了螢幕上的人。

    流川還是那麼的俊俏.旁若無人。

    聽說,比賽還沒結束他就被送到醫院去了...

    仙道索性把電視也給關了。黝黑的螢幕裡映出了另一個
滿臉鬍渣.前額頭髮雜亂垂落的男子。

    突如其來的心痛,讓仙道劇烈的咳嗽起來。

   「鈴..鈴..」

    咳.咳咳.咳咳咳...

   「嗨!仙道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有什麼話請在嗶一聲
之後慢慢的說吧!」
   「仙道,我是越野。你真的不在家嗎?在的話接一下吧
!幾天前,流川從醫院偷跑出來找我,他說他要見你...
」


∼待續∼
算一算,離貼出(12)差不多兩個月,還好沒有破上次四
個月的紀錄...^^;;

只是又對不起了等待中的朋友們,有任何意見隨時歡迎告訴
我喔!^-^

下一回就是完結篇了,明天應該會貼出來,(這次應該不會
食言吧?因為稿已經寫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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