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check-in櫃檯邊。
「到了那邊要記得先打個電話給安西教練，然後要記
得打個電話給我．．．對了，流川先生，呃，就是你父親
，會找人去接你，那個人的名字叫做．．．」
在彩子的叨唸下點著頭默默不語的流川，讓安西不由
得笑了。
「看到令尊，替我向他問好。」他輕輕拍著眼前年輕
人的肩膀。
「是。」仍是一慣謹慎有禮的回答。
「彩子，美國那裡，教練和助手的事情，都聯絡好了
嗎？」
「是的！我都安排妥當，也都確認過了。」
「那麼，」安西再一次和藹的看著流川：「時候差不
多了，你也該進去了。」
流川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深深的一鞠躬。
「謝謝兩位長久以來的照顧。」
就這麼維持了數秒。
然後，在確定自己終於把這裡的一切收進了心裡某處
小小的口袋後，流川提起背袋，挺起胸膛，頭也不回的向
出境處走去。
身後的兩人就這麼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漸
漸隱去。
∼∼∼∼∼∼∼∼∼∼∼∼∼∼∼∼∼∼∼∼∼∼∼∼∼
「仙──道──！！」越野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來開
門的傢伙。
這個鬍子未刮．一頭亂髮．狀甚萎靡的人是仙道？！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越野邊嘀咕著，
邊關上了門。
「他好嗎？」走到靠陽台的落地窗邊，仙道問著。
「誰好嗎？喔，你是說──你還會關心他好不好啊？
」
仙道看向越野。後者看來滿腹牢騷，那麼，是不太好
囉？
不知為什麼，認識仙道這麼久，越野頭一次覺得，原
來仙道也有這麼陰暗的一面．．．
「喂，你也開個燈好不好？屋裡這麼暗，就算沒失戀
待在這也會心情不好──」
仙道頗有深意地看了越野一眼。
糟糕，不小心就講錯話了。
沉默。
好久之後。
「啪！」還是逕自開了燈。
看清了眼前那傢伙消瘦下去的臉頰，越野訕訕地開了
口：「要不是我那通電話，你現在人已經不知道在國外哪
了是不是？」
「本來是搭決賽那天的班機走，後來．．．班機因故
取消了。」
撒了點小謊。畢竟，說到沒做到不是自己一貫的作風
。
「我就知道．．．流川這人還真奇怪，居然會掛念你
。」唉，那天看他突然蹲下去，還以為他昏過去了，差點
嚇出心臟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緊張，不過憑
著做為仙道朋友的直覺，總覺得要是他出了事，仙道大概
會．．．
真是奇蹟。進屋這麼久，頭一次看到仙道的眼睛光彩
煥發。「流川掛念你」這句話真是好用。
「仙道彰，你真是不夠朋友！！」
突然開罵的越野讓仙道露出疑惑的神色。「越野，說
話要講證據。」
「你是不是跟流川在一起？」
雖然早猜出越野可能已經知道，仙道還是猶疑了一下
。
點頭。
「和流川在一起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沒告訴我！仙道
彰，你到底還當不當越野宏明是你的朋友？虧我那天還套
你的話套那麼久，結果居然是從彩子那裡我才知道整件事
情的全貌！」
不知道是有意逃避還是怎麼的，仙道居然誇張到笑的
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越野，你還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啊
！」
「我本來就沒變！變的是你。怎麼，愛上的是個男人
，就不能跟我說嗎？」
明確地接收到隱藏在越野話語後的關懷訊息，仙道幾
天來頭一次真正開懷的笑了：「不，是怕你搶了我喜歡的
人。」
「我是那麼沒品的人嗎？又不像你．．．」感覺到氣
氛有些轉變，氣呼呼的越野趕緊把話鋒一轉：「我說你啊
，現在，能不能從頭到尾親自把事情告訴我一次？」
∼∼∼∼∼∼∼∼∼∼∼∼∼∼∼∼∼∼∼∼∼∼∼∼∼
坐在航空公司貴賓室裡的流川，正忙碌著：忙著幫其
他貴賓室裡的人簽名。
拗不過一個空姐的苦苦懇求，簽了一次，然後，就造
成現在貴賓室裡大排長龍的景象。
沒有了保鑣．沒有了彩子．沒有了．．．他，頭一次
這麼真實的感到被人群包圍著．簇擁著。
但是，為什麼在人群中，反而感到孤獨？
好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島。
『一．決不會打死不講讓他們沒半點東西寫，於是亂
寫一通或者只報導壞的不報導好的來報復你。二．要講也
只講不重要但也還能上得了報紙的小事讓他們能對總編交
差。三，永遠笑臉迎人。』
腦海裡泛起他侃侃而談如何對付記者的神態，他那戲
而不謔的聲音居然也立時在耳邊響起。
又在一本筆記本上簽完名，流川的唇邊泛出了溫柔的
微笑。
「啊．．．」身邊的迷們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氣：好
帥！
真有點想念那個．．．痞子。
∼∼∼∼∼∼∼∼∼∼∼∼∼∼∼∼∼∼∼∼∼∼∼∼∼
「仙道，要我說，你是個LIER，一個徹徹底底的LIER
。」聽完故事的越野有感而發。
「怎麼說？」
「你喜歡簡單，但卻用複雜的態度看待自己的感情。
你讓流川發現自己也愛上了你，然後你又選擇離開。你這
個LIER，還真是當的非常標準。」
「那並不是我願意的．．．」
「那不然還有人能強迫你嗎？別開玩笑了，強迫這兩
個字用在仙道彰身上有效過還真是從來沒有的事。」
仙道有些不滿的盯著越野。
「先生，你不用那樣看我，我不過是幫流川說句公道
話罷了。」
仙道兩手一攤：到底誰才是你的好友啊？
「別說我不夠朋友，」越野瞪了仙道一眼。「今天換
做你是我，看到那個完全不管會不會廢了自己腳踝的流川
，你也會這樣說。」
「他腳踝的傷沒事吧？」
「是沒什麼關係，只是最近這陣子要好好修養，不要
讓腳踝過度活動。唉，流川，還真是個很固執的傢伙。」
越野想到流川說著〝我想見他〞時那雙堅定的眼睛。
「這是他可愛的地方，也是他單純的地方。」仙道喟
嘆著。
看到仙道談論著流川的神情，越野忍不住了。
「真是的，我還以為這輩子我沒機會罵你笨了．．．
你這個笨蛋！」
「喂喂，你還真的罵啊？」
「難不成還罵假的啊？你把一切社會的價值．彩子的
價值．自以為對流川好的價值全部加在你們的感情上，我
問你，你談這麼複雜的戀愛，不會很累嗎？」
仙道嘆了一口氣。「當然累啊．．．」不然，何必要
走？
「你有沒有直接問過流川的想法？」
．．．沒有回答。那表示沒有吧。
「果然是個笨蛋．．．」越野不禁翻起白眼來了，看
到仙道急著申辯，趕快攔下了他的話頭：「知道嗎？彩子
說過的一段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那個聰敏的女子？「她又說了什麼？」
「看來你對她積怨未消啊！什麼叫她〝又〞說了什麼
？」
仙道吐了吐舌頭。越野今天老找他碴做啥？真的對他
有這麼不滿嗎？
「抱歉，那麼重來一遍：彩子說了什麼？」
「社會上對你們兩個人的關係投以奇異的眼光會使流
川受到傷害，這是很有可能的，」
好不容易出現在仙道臉上的活力與光彩一下子就黯淡
了下去。
「這種傷害的加害者是社會上不相干的人；但是，你
選擇離開他，不但一定使流川受到傷害，而且，這種傷害
的加害者，是你，仙道。」
胸口好緊。仙道大口吸著空氣。
「哪一種，會讓流川比較痛？」
∼∼∼∼∼∼∼∼∼∼∼∼∼∼∼∼∼∼∼∼∼∼∼∼∼
「流．流川先生．．．」
流川抬頭，只見一個掛著靦腆微笑的空服員站在他面
前，不安的用手指扭著群擺。
「有事嗎？」她的臉好紅。
「您．您可．可以準備登機了。」雖然結巴，總算還
是把話給說完了。
「是嗎．．．」提起放在一旁的背袋，一甩上肩：「
謝謝你提醒我。」
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我會超越你！
即使，你不在我身旁．．．
∼∼∼∼∼∼∼∼∼∼∼∼∼∼∼∼∼∼∼∼∼∼∼∼∼
「喂，仙道，都看完錄影帶了，你說些話吧？」
剛剛得意地搶著按下遙控器並且始終站在錄影機前不
讓仙道關掉的越野，不安的問著。
「他．．．實在表現的很好。」
答案其實一直在那裡。為什麼自己又再犯一次找不到
答案的錯誤？
「我不是問你這個。」
「那不然你要我說什麼？」
他現在．．．還在醫院裡嗎？
「我要你說什麼？當然是你對流川──啊！啊──！
！」越野不可置信的盯著手錶。
「越野，你叫的我頭都痛了。」
「都是你啦！害我忘了注意時間！！完了完了，飛機
已經起飛了．．．」
「什麼飛機？起飛又怎樣？」窗外剛好有一架飛機轟
隆轟隆的飛過。
「那是．那是〝他〞搭的飛機啊．．．」
∼∼∼∼∼∼∼∼∼∼∼∼∼∼∼∼∼∼∼∼∼∼∼∼∼
輕掩的房門後透出幾許光線。
房內，悠揚的無伴奏大提琴協奏曲流洩滿室。溜冰場
上，一個秀挺的身影正與這曲調共舞著。
突然，醇美的大提琴聲一個拔尖，那身影輕輕一縱，
一個完美的艾克索四轉跳！落回冰上的那一瞬間，恰抓準
了樂曲由平鋪直敘轉入曲折纏綿的時點，大提琴由一飛沖
天的高音突然轉為點點煙花的繁複低音，正與冰刀和冰面
相摩擦所激起的一片冰霧互相輝映。
「這真是太美了！好像一幅圖畫！」場邊的休息區內
，日裔美籍的經紀人為了眼前的景象感動不已。
「記得一定要幫我謝謝那位安西先生，他送來的這位
，真是我看過最有潛力的一位選手！」坐在經紀人身旁的
美籍滑冰教練更是完全掩不住心裡的喜悅。
當樂曲進行至結束的前一小節，冰上的身影在提琴的
顫音中做完最後一次跳躍，然後，在漸漸淡去的琴韻中，
迴旋直至曲歇。
「流川，滑冰菁英賽的冠軍真是名不虛傳啊！」滿臉
笑容的經紀人急急遞上毛巾與礦泉水。
「第一天的練習就到這。才開始呢！不用太心急。我
們一起去吃個飯，順便聊聊。我請客！」雖然面前的這個
人很看來很冷漠，但是他那雙眼裡對滑冰傾注的濃烈情感
與高超技巧，卻完全激發出教練心中的那股熱情。
憑著自己一丁點的英文常識與經紀人的翻譯，弄懂了
教練意思的流川不禁皺起了眉。前幾天已經被時差弄得頭
昏腦脹以至於連續昏睡（作者：應該不能完全怪罪於時差
吧？），今天好不容易才穿上冰刀鞋，實在想要在冰上多
待點時間．．．
「我想自己一個人再練練。」
善於察言觀色的經紀人看著流川的神色，想起電話中
彩子的叮嚀，於是對教練說：「流川想要自己再練習一下
，順便熟悉一下這裡的場地。」
真是個極用心的選手。教練的熱情不但沒有因此消減
，反而對流川更為激賞。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揚名於世界。
「那好吧！明天見了，流川！」
看著教練爽快的走出去，只留下爽朗的聲音在室內飄
蕩，流川微微一楞。
看樣子自己應該能和這位前美國公開賽的冠軍處的很
好吧。
拍了拍流川的肩膀：「小心別太累喔！」經紀人如是
說著。
門開，然後輕掩。
兩人的腳步聲遠去。
流川並不打算稍作休息。想了想，他打開背包，拿出
了從另一個遙遠地方帶來的ＣＤ。
音箱裡飄蕩出的是低低的木管聲。雖然哀傷，卻是此
刻的流川聽了會安心的曲調。
緩緩滑了開去，流川展開後續的練習。
練習中的流川是這麼的專注，以至於沒有聽到掩住的
門被打開的輕微聲響。
直到一個三轉跳結束降落冰面時，才為那輕輕的呼喚
聲而震驚。
「楓。」場邊的人喚著。
一切突然都靜止了下來。只剩下那人話中的溫柔徐徐
漾著。
「我回來了。」那人微笑地說著，極自然而誠摯
四目交投。
一時之間無法做出反應的流川，怔怔地看著那朝天髮
傢伙站上冰面。
走近。
他還是那麼的坦坦然，優游不迫。
該不該原諒這個不吭一聲就離棄自己的傢伙？
還來不及思考，就已經聽見自己的心正拼命的點著頭
。
伸出雙臂，流川只能緊緊的擁住他。
仙道輕吻著流川的髮：「對不起。」
時間的轉輪，似乎又開始前進了。
∼∼∼∼∼∼∼∼∼∼∼∼∼∼∼∼∼∼∼∼∼∼∼∼∼
「以後你打算做什麼？」
「不知道。來的太匆忙，還來不及想。」
「什麼時候回去？」
「不回去了。」
另一人挑起了眉。
「你在哪，我就在哪。」
挑眉的人，嘴角漸漸綻出一個細緻地不可思議的微笑
。
「笨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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