Ｘ國花式滑冰菁英賽準決賽下半場。流川抽到的順序是
最後一號。

    第一個上場的就是澤北。

    極其磅礡的交響曲聲中，澤北展開了長曲的表演。仙道
知道這首。某作曲家獻給某位君王的歌頌樂章，是輕快．華
麗．繁複的曲子。

    澤北身著藏青色上衣，白色緞質長褲，上衣的袖口和領
口都用金色絲線縫製了複雜的花紋，類似某種皇室圖騰的標
誌。上等的衣料讓澤北在冰上看來相當耀眼。

   〝真是大手筆。〞休息區內透過螢幕觀看比賽的仙道也
看出，澤北一身所費不貲。

    不過澤北畢竟是澤北。服飾只做加分之用，要能傲視眾
人得有實力。一連串的三轉跳．四轉跳都俐落而流暢，指尖
迴旋也極有力度。王者澤北，如果要讓在場的人形容，這應
該會是異口同聲的答案。在反覆吟詠著君王豐功偉業的樂曲
裡，身著華服的澤北將曲子的頌揚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彷
彿他既是那位君王，也是那位讚美君王的作曲家。

    不過．．．

   〝好像太過頭了點．．．〞仙道想。

    澤北今天得到的掌聲並沒有預賽時熱烈。

   〝太強了啊．．．發出這種氣勢．．．〞仙道很快的透
過分析找到答案。

    觀眾席上有種戰戰兢兢的氣氛。澤北散發出的強烈王者
氣勢毫不留情的侵向觀者，令人害怕。

   〝冰上的人不僅要融入音樂，而且要能掌控音樂的情緒
。〞仙道默默地在心裡說著。

   「５號，櫻木花道。」

    一身赭紅衣褲的櫻木站上冰面。服裝讓櫻木的一頭紅髮
更加奪目。音響中傳出的是熱情洋溢的拉丁舞曲。

   〝好個晴子與三井！〞仙道在心裡輕輕的讚嘆著。櫻木
是個突出的選手，但前提是是否有人能為他創造出成功的條
件與環境。晴子和三井，無疑地恰當的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樂曲在濃濃的拉丁風中狂放的開展著。冰上的櫻木速度
很快，加速．騰空．旋轉．落下，然後再重複。潔白的冰面
上好似突然出現了一團火，熊熊火光中，隱約可見的是那如
烈焰般飛動的紅髮。

    仙道悄悄轉頭看向流川。後者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看
著冰上的一舉一動。

   〝我是不是該忌妒呢？〞仙道在心裡挖苦自己。微笑。

    觀眾席中一陣擾動。流川雙手背在身後，頭微側。完美
的準備姿態。

    輕巧的音符流洩而出，輕伸出雙手做翱翔姿態，小幅度
在原地轉了兩圈，流川展開長曲表演。

    提琴與鋼琴交織出的悠揚樂聲裡，冰上閃耀著深海般的
藍色光澤。流川的每一個姿態，流川的每一個動作，流川每
一瞬的眼神，都顯的那麼優雅．神秘．與深沉。

    仙道緊抿著唇。

    一連串的轉體跳躍令觀眾席瘋狂，結束時高難度的四轉
跳更令觀眾爆出熱烈的鼓掌與尖叫。

    只有仙道看出，當最後一個跳躍結束，流川落地時冰刀
的角度已略略傾斜。

   〝為什麼這麼逞強！〞仙道皺眉。那已是第三個不在意
料中的跳躍。

   「流川楓好厲害啊！」
   「不過是新人而已．．．說不定澤北會被幹掉喔！」
    休息區內又是耳語頻傳。

    仙道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正以加速度朝地心深處落去。預
賽當天的情緒正以好幾倍的濃度，強烈滲透著自己努力想以
忘掉做抵抗的身體。

   『楓．．．』
   『別叫我楓！』
   『好嘛．．．你知道〝鱒魚〞是首怎樣的曲子嗎？』
   『．．．．．．』
   『音樂家想描寫的是清澈小河裡悠閒地游來游去的鱒魚
唷！是首輕快的．俏皮的．又帶點慵懶　的小曲子，很可愛
唷！就像你一樣．．．楓．．．』
   『．．．仙道，』
   『什麼事？楓？』
   『別再這樣叫我！！』

    原來．．．自己那時候說的他全沒當一回事．．．我輕
快的．俏皮的〝鱒魚〞啊．．．我該怎樣才能讓他了解我的
想法？

    一抹藍色水波劃過仙道眼前。

    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美麗眼
眸。

    準決賽結果揭曉，流川第一，澤北第二，ＸＸ第三，櫻
木第四。四人晉級決賽。

    澤北與澤北爸爸在一群助理與保鑣的簇擁下，推開眾媒
體記者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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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時分。街道上滿是剛從各式高樓大廈中解放而出的
上班族。

    仙道將凝視著窗外不知多久的目光轉回室內。眼前盛在
純白瓷杯中的褐色液體，已經失去剛端上來時的一縷熱氣和
濃濃香醇。自己對面的那位兩小時之中一直都像現在一樣默
默無語。

   「找我出來．．．應該有事吧？」仙道拿起金色小匙攪
拌著冷掉的咖啡。

    對面的人低著頭。無語。

   「如果再不說．．．我要走囉？」仙道揚揚手上的表：
「該是去陪流川練習的時候了。」

    顫抖了一下，對面那位抬起了頭。

   〝．．．終於．．．〞仙道想。

   「仙道，我都知道了。」彩子說。
   「什麼？」仙道搞不清狀況。
   「我說我都知道了！」彩子咬緊了下唇。
   「彩子，有話直說吧！知道什麼？」仙道仍摸不清頭緒
。
    彩子兩手緊握著自己膝上的皮包，緩緩開口：「仙道，
你愛流川嗎？」
   「咦？！」仙道剎那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我都看到了。準決賽前你們練習時跌倒的那
天，我本來要先走，後來想起有東西沒拿又折回小屋．．．
」彩子的頭又低了下去。

    仙道看不清彩子此時臉上的表情。不過，現在的仙道也
無暇去管了。原來彩子已經知道了，那麼這一星期來，她用
奇怪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原因就再清楚不過．．．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但是，這一次並沒有持續很久
。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仙道深吸一口氣：「你剛剛問我什
麼？」
   「你．．．你真的愛流川嗎？真的很愛流川嗎？」揚起
臉的彩子一字一字清楚的問著。
   「你認為我不是真的愛他？」
   「不，不是．．．不，也許是．．．」詞語的運用陷入
慌亂的彩子頓了一下：「仙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你，我不能用我〝認為〞來判斷你愛不愛流川，所以
我想問你。」

    仙道望著眼前的彩子，憂心．焦慮．猶疑在彩子眼裡。
彩子是個好姊姊。仙道思索著，該如何說能讓彩子了解自己
真正的心意。

    但是彩子顯然誤會了仙道的沉默。

   「如果，你並不愛流川，或者喜歡他但並不愛他，說難
聽點，只是想跟他玩玩．．．仙道，我請求你，很慎重的請
求你，放過流川吧！他單純，但並不表示就不會受到傷害﹔
他固執，如果讓他沉溺他不容易放手的，即使他自己已經受
到傷害．．．」

    仙道為彩子的擔憂動容。

   「彩子，你誤會了。」仙道的語氣誠懇無疑。

    彩子的眼框已經泛紅。從沒看過這個精明豪爽女孩的這
一面。

   「其實我之前也是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的．．．只知道
，一向很隨性無求的我，卻會因為流川而有了複雜的情緒起
伏．．．直到我在酒吧喝醉的後幾天，我才發現，我的心意
一直都是很清楚明確的呈現在那裡，而我卻笨到從來都沒發
現．．．」仙道淡淡的說著。
    短暫的停歇，仙道終於有了肯定的結論：「我想，我愛
流川。」
   「那麼流川呢？他愛你嗎？仙道？」彩子提出了另一個
問題。仙道默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仙道也不知道。
   「撇開所有我個人的價值觀，仙道，你和流川兩個人才
是我最首先考慮到的。一個，是我的朋友﹔一個，像是我弟
弟．．．如果你不知道流川愛不愛你，你怎能就先讓他踏進
你的感情裡？你有沒有想過，在這樣的社會裡，你們兩個會
受到怎樣的看待？你怎能讓流川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前，
就先讓他負擔可能要承受這樣對待的風險．．．尤其是在你
說你愛流川的時候，仙道？」彩子的聲音微微發顫。

    仙道的心彷彿被人狠狠的揍了一下。好痛。自己果然是
沒想過．．．

   「仙道，我真的無意拆散你們．．．只是，我真的不希
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我真的真的．．．如果，你們
彼此都不是那麼的確定，早點抽身，也許，對你們都好．．
．」

    彩子握住了仙道的手。仙道在彩子眼中看到無須懷疑的
真誠。

   「我能理解。」仙道難得以淡淡的笑容回應。

    高樓間，夕陽失去了它的蹤影，徒剩滿天霞彩。

∼∼∼∼∼∼∼∼∼∼∼∼∼∼∼∼∼∼∼∼∼∼∼∼∼∼

    仙道在流川家門前站定，考慮著要不要進去。

    大門深鎖，不過對仙道而言這並不是問題，彩子早在他
也擔任流川的經紀人後就打了一副鑰匙給他。困擾著仙道的
，是流川的表現與彩子的話。

    半晌，仙道仍然走進了流川家大門。

    客廳內的電視開著，螢幕上仍播放著去年美國花式滑冰
公開賽的比賽過程。

    流川枕著小小的抱枕在長沙發上側身睡著。

   〝一定又還沒吃飯．．．〞仙道一邊想著，一邊關掉了
電視與錄影機。

    從房中拿出毯子，仙道無聲息的展開毛毯，然後輕手輕
腳地蓋在流川身上。

    出乎意料的，流川居然因為這輕微的舉動醒了。

   「醒了？」仙道溫柔的笑著。
   「嗯。」流川仍有些神智不清的點點頭。下意識的抬頭
看鐘，仙道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對不起，讓你等我等到睡著了。」仙道走向餐桌，開
了燈。
   「所以帶了好吃的東西來補償你唷！一定還沒吃飯吧？
」仙道揮手示意流川過去。

    流川在桌邊坐了下來。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小吃。肚子
已經很餓的流川迅速的開動。沒三兩下，桌上的塑膠餐盤幾
乎見底。

    填飽肚子的流川終於發現仙道似乎不太對勁。好安靜的
仙道。好．．．溫柔的仙道。雖然仙道一直都是溫柔的，可
是今天仙道的溫柔不太一樣。

   「你不吃嗎？」流川問。
   「都被你吃完了，我吃什麼？」仙道笑著反問。
   「這裡。」流川從手邊遞過一盤。滿滿的，沒動過。

    仙道突然間感動的說不出話來。那是自己和流川都喜歡
吃的小菜之一。雖然在幫流川準備三餐的時候會常做，但是
自己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流川，可是他卻注意到了。而且，
還細心的幫自己留了下來。流川．．．有時候並不是那麼的
遲鈍啊！

   「謝謝。我開動了。」仙道拿起免洗筷準備開動。

    流川沒有答話，只是側過了頭，不讓自己的眼光和仙道
的相對。

    已經吃飽的流川起身，打算回客廳繼續看剛才沒有看完
的比賽。經過仙道身邊的時候，卻被拉住了手。

    帶著疑惑的眼神，流川低頭望向仙道，坐在椅子上的後
者驀地雙手環住了流川的腰，將自己的臉輕輕的靠向流川的
腹部。

   「．．．仙道？」流川有些不安。仙道的擁抱裡有著說
不上來的紊亂氣息，這和以前的仙道不同，之前仙道的擁抱
是堅定的．厚實的，令人安心的。

   「．．．楓？我．．．該怎麼辦？」仙道的臉微微離開
流川，抬頭望進流川的眼。

    流川感到奇怪。仙道的眼眸一直是清澈明亮的，每當望
向自己的時候，總是那麼深幽．沉靜，像一泓潭，緩緩包容
著自己，在其中恣意翻騰。然而今天，此刻，這泓深潭卻好
像被人投擲了一顆又一顆的石子，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流川不知道為什麼仙道會這麼問，也不知道為什麼仙道
今天的行為是如此的異於平常。流川只能直覺地用自己的方
式來安撫仙道。

    流川猶豫了一下，微蹲下身，有些不自然的．笨拙的擁
抱住仙道。

    將頭軟軟的靠在流川肩上的仙道第二次感動的無以言喻
。從來沒有看過流川對自己有什麼主動的親暱舉止，也從來
沒有聽過流川像自己一樣說些甜蜜的話，但是在此時此刻，
他卻知道自己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

    擁抱著的兩人都默默不語。

    仙道腦中重疊著彩子說『那麼流川呢？他愛你嗎？』時
的神情與流川在冰上炫目的身影。

    流川的體溫很暖。

   『如果你不知道流川愛不愛你，你怎能就先讓他踏進你
的感情裡？』

    仙道稍稍從流川的擁抱中離開，再一次深深地望進流川
的眼。那雙眸子裡閃耀著光輝，但是不是激動的．熱切的，
而是如自己愛的那片海，海上的點點波光，波光中還帶著點
如海般的藍色憂鬱。是為自己擔憂嗎？

   『在這樣的社會裡，你們兩個會受到怎樣的看待？』

    雙手捧起流川的臉，仙道吻了流川。纏綿的．細緻的．
溫柔的吻。

   『你怎能讓流川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前，就先讓他負
擔可能要承受這樣對待的風險？』

    仙道擁著流川從椅上站起，卻仍不願讓兩個人的唇分離
。

   『如果，你們彼此都不是那麼的確定，早點抽身，也許
，對你們都好。』

    察覺到仙道情緒的轉變，流川用力推著仙道，分開兩人
之間的距離。

    仙道的眼睛中不知何時帶入了一抹狂野的光芒。

    一手握住了流川的手，仙道拉到自己背後，仍捉著流川
的手，絲毫不肯放鬆，於是流川只能就此貼近著仙道。

    仙道一向平靜的眸子在流川眼前放大，那麼黑，那麼亮
，那麼帶著燒灼的熱力。

   「仙道．．．」對於仙道情緒的改變，流川雖然感覺的
出來卻仍弄不清為了什麼。
   「噓．．．別說話。」仙道說。

    仙道用另一手攬住了流川，流川的身子陷進了仙道的懷
裡。

    仙道深深的吻了流川。

    流川感到自己的呼息不尋常的急促起來，沒有被握住的
手勾住了仙道的頸子。扯著仙道的頭髮讓他離開？手臂用力
讓兩人的吻更深入？完全背道而馳的念頭在流川心中角力著
。

    放開了流川的手，仙道改用空出來的手輕輕探索流川纖
瘦結實的身軀。

    流竄在體內各處的火熱氣息讓流川難以抑制的在仙道的
懷中扭動地掙扎著，然而仙道並沒有放過流川的打算，反而
更收緊了自己的雙手，不肯讓流川與自己之間有絲毫的空隙
。

    脣齒間的交流越來越熱烈之際，一個重心不穩，仙道和
流川雙雙往地上倒去。

    長型沙發的後方，濃重的喘息聲包圍著緊緊相纏的兩個
身影。

∼∼∼∼∼∼∼∼∼∼∼∼∼∼∼∼∼∼∼∼∼∼∼∼∼∼

   「啪！」

    從浴室走出，仙道打開了流川床畔的燈，將自己的浴袍
帶子束好。

    流川正睡著。紅暈浸在象牙白的肌膚中。

    仙道輕輕拂著流川軟軟的髮。嘆了一口氣。真的．．．
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尤其是在和彩子談過之後。

    流川裸露在毛毯外的胸膛隨著平穩的呼吸慢慢地一起，
一伏。

    仙道替流川將毛毯拉至肩頭蓋好。

    打開收音機，音響流洩出一個低沉而溫柔的女聲：

∼When I first saw you, I already knew
∼There was something inside of you
∼Something I thought that I would never find
∼Angel of mine

    你眸裡有火光閃動著。
   〝我喜歡溜冰。〞你的眼睛說。
   〝我不會輸的。〞你的神情說。
    終於，我找到了。

∼I look at you looking at me
∼Now I know why they say the best thins are free
∼I'm gonna love you, boy you are so fine
∼Angel of mine

    你晶亮的眼中燃燒著挑戰與不服輸。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和你一起溜冰的感覺很好？

∼How you changed my world you never know
∼I'm here from now to help me grow
∼You came into my life sent from above
∼I'm checking for you
∼you're right on up
∼Angel of mine

    不曾憤怒自己覺得應該會了解的人並不了解。
    不曾強烈的希望某個人能和自己想法一致。
    除了你。只有你。

∼Nothing means more to me than what we shared
∼No one in this whole world can ever compare
∼That's like the way you're still on my mind
∼Angel of mine

    海天一色。
    簡單的自在，單純的直入心脾。
    我想和同一個人再去無數次同樣的地方。

∼What you mean to me you'll never know
∼Deep inside I need to show
∼You came into my life, sent from above
∼When I lost all hope, you show me love（註）

    曾經，我想將幸福帶給你﹔
    現在，我將幸福還給你。
    天使，也許只能珍藏在心底．．．

    對著鏡子整理好衣著，仙道離開了流川的臥室。

    步出大門，反身上好鎖，仙道有些失神的看著手中的鑰
匙串。這串鑰匙以後再也用不到了。

    一聲悶響，仙道碩長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倒下。伴隨的是
腦後一陣疼痛。

    行動電話的按鍵聲。「報告，獵物已經到手。」
   「很好。立刻帶獵物到指定的地點。」嚴峻而冰涼的男
聲從行動電話裡傳出。

    三名大漢敏捷地把仙道抬進停在一旁的黑色轎車裡，隨
即一陣風似的揚長而去。


∼待續∼

（註）Angel of Mine：sung by Monica ; album "the boy
      is m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