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
(中--B 刪改版)

作者﹕芯笙

    戰爭愈演愈烈,日本人到處肆虐,北平城除了殘磚斷瓦就是
橫尸街頭,聽說連蔣介石都逃到重慶去了,北平的淪陷怕也是遲
早的事兒。可……我更關心的是容世家族,聽說──他們馬上要
遷去河北了……

    我冒著成天盤旋在上空的飛機把我炸成身手異處的危險,千
辛萬苦的來到容家。原先的金粉雕琢、白玉棟梁已不復存在,被
硝酸煙霧包圍的只剩下碎石瓦礫和一地的狼籍。我扒著鐵門大聲
喊有沒有人在,過了許久才有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從一塊青石板
的地道口里冒出來。

   “彰老板?!您來這兒做什么?” 走進以后我才看清是因為
管理家族生意而許久不見的容世興容大少爺。
   “容大少,楓少爺在嗎?我有話跟他說!”
   “……彰老板,你和我三弟的事我略有耳聞,不過……彰老
板你和我們不是同路的人,我們明天就要遷到河北去了,到那里
還會風光一時重振家業,錦繡前程等著他,你呢?除了唱戲還會
什么?!我勸你想想清楚吧,彰老板!”

    容世興出奇平靜的說出我和楓的事情,起先我還呆到覺得這
容少爺是終于開竅了,誰知道他這一記恨就記恨了我們四年。

   “……好吧,容世興。可你要答應我好好照顧你三弟,他性
子直又容易沖動,別讓他出事!!……”

    我囑咐完這些的時候,容世興已經怕死的鑽回防空洞里了。

    其實我最不信任的就是這個容家大少,楓是二媽的孩子,況
且肯定是倍受寵愛才讓他出國留學的。容世興嘴上雖沒表示過什
么不滿,但他了解楓的秉性,所以不著邊際的讓他在商界里得罪
了好些人。而且他應該早就知道我和楓的關系,卻沒有加以阻止
,當然是想破壞楓在容家的名聲。他是個狠角色,我只希望以后
的日子里他能善待流川。

    可……我真的好想在最后見他一面,楓,你還好嗎……



    我不知道戀人之間是否存在著心有靈犀,當楓風塵仆仆的半
夜趕來踢開我房門的那一瞬,我只知道不管天涯海角在人海茫茫
中我們一定可以互相找到對方。

   “……天這么晚了還氣勢洶洶的,出什么事了嗎?”
   “沒,……見你而已。”
   “呵呵,話也說了,面也見了,那……如果我說我想現在就
要了你,你還會不會打我?”
   “白痴!…………來吧。”

    他因為直接說出了邀請而把眼眸藏進發間回避我的目光。我
摩挲著他蒼白的面頰,突然用力扳過他的臉,讓他的面孔完完全
全容納到我視線中。

   “楓,看著我!我要你一輩子都記得我……”

    我輕輕的把他放倒在對于兩個大男人來說有些擁擠的檀木床
上,眼睛對上他的,手卻一件件的脫著他的衣服。每脫一件,我
的眼神都在邪惡的暗示他他正在我面前慢慢的赤裸。我的挑舋使
他完全感受到我強烈的迫切想占有他的欲望,呼吸也沉重起來。

    當他的身體一絲不挂的全部呈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驚訝于
現在的他。偏瘦卻性感的鎖骨引領著象牙般的光澤遍布全身,渾
身散發出未成熟的青澀質感,而且平時看上去頎長的身材卻有著
比女人結實卻同樣纖細的腰。

   “唉,你的腰怎么和女人一樣細,” 我撫摩著他的腰抱怨到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

    感到一陣冷風刮來,我早有防范的握住他的拳頭,用悠長的
吻吞掉他那句‘白痴’,手則不規矩的開始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淺
淺的指紋。

    我來到他耳后,用還帶著兩人銀絲的唇啃舐著他的耳唇兒和
白皙的后頸,溫柔的愛撫使他緊繃的身體放松許多,手指也不自
覺的埋進我的發間穿梭橫行。我的吻一路來到他兩粒挺立的紅櫻
上,我感受到他身子一個激靈,身下的欲望也漸漸的抬高。我知
道那是他的敏感地帶,便更加放肆的用牙齒啃咬,手也一把握住
他的欲望溫柔的挑弄著。

   “楓……給我。”我不再說話,繼續著對身下人的逗弄。吻
痕一路從嬌艷的紅櫻、起伏的腹部來到楓的兩腿之間。

    原先,或許是因為想捍衛自己僅剩的尊嚴的緣故,我很厭惡
有些戲子為了取樂官宦而在床緹中做這種事。可現在,我卻是心
甘情愿的想讓我的楓得到快樂。(可誰又會想到呢?那是我第一
次也是最后一次為他做這種事。)

    可是,當我決定把早已迫不及待的火熱送入他體內時,我放
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我真的不想傷害他,在前途未卜的我們彼
此相擁的最后一個晚上。

    正等待著我下一個舉動的楓發覺我的異樣,坐起身看我。我
眼中映著疑惑的他,他眸中映著滿足的我。

   “楓,累嗎?睡吧,明天你還要趕路呢。”我靠坐在床角溫
柔地說道。

    他低頭思索了一陣,在我要起身鋪被子的時候突然按住我的
肩膀,神情堅定的對我說‘不,繼續!’。


    可能我們都察覺出這會是最后一次幸福的相擁,所以格外投
入的又陷入身體的混戰之中。當然,在他體內一次又一次的馳騁
最終讓我們默契的同時釋放,累得癱倒在床上的我們帶著滿足的
笑容沉沉睡去。

    我只記得在溫存的時候,我無數次的在他耳邊發誓只愛他一
人,只忠于他一人,我的懷抱只屬于他一人……



    清晨,當我極其疲憊的醒來時,他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
張字條,寫著──

    彰,保重!
    楓

    的字樣……

    他,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的,以至于我當時一覺醒來還以
為前一夜的翻云覆雨是一場幻象!我心里無數次罵過他黑心,在
我自得其樂的墮落時來到,在我拼命追求幸福時離開。

    我不得不承認心里被叫做‘愛情’的地方讓一個叫楓的男人
偷走了,雖然我一直沒有忘記我的懷抱只屬于他一人的誓言,雖
然隨后的四年因為要生存所以忍辱偷生的以給日本人唱堂會謀生
,雖然他走后的第二年我娶了一位賢惠謙卑的叫晴子的日本女人
……



    容家搬走的那天,日本軍浩浩蕩蕩的進駐了北平。且不說那
幫狗日的燒殺擄掠無所不為,就說離咱最近的官僚商人們也陽奉
陰違的舔人家腳指頭去了!聽說蔣介石蔣大總統還是被屬下叫什
么張學良的逼著去抗的日,誰心里都明白國民黨實質是消極抗日
積極反共,打不過外敵就對付自家兄弟,可這連年的混戰到頭來
苦的還是我們這些吃皇糧的無辜百姓。

    仗一打,戲是唱不成了,聚彩堂也被大炮轟了個頂兒掉。方
老板雖說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但骨子里卻是個名副其實的戲痴
。都五十歲的人了還未娶妻,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平時的消
遣除了數錢就是聽戲。他反正是孤身一人,索性斂了些家當錢財
搬到我這里和我做伴兒,又可以免費聽戲,何樂而不為呢?!



    悠閑的日子沒過几天,日本軍連續洗劫了几戶名望大族,好
死不死的末了就捎上了我。人家刺刀架在脖子上,我和方老板只
好把所有家當奉上。財是沒了,可人家還要人,聽說我戲唱得好
,死活要把我交公!我抵死都不從,令人佩服的是方老板也挺身
而出用年邁的身體護住已被捆成粽子的我。

   “你們這些日本鬼子懂什么叫京戲?!那是老祖宗們留下的
國粹,你們是在糟蹋戲!!──”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在我面前吼
人,吼的理直氣壯,吼的像個人!

    等不及讓他把話說完,一只刺刀杵進方老板的脖子里。血,
如綻放的禮花噴得我滿臉都是,我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方老板
捂著脖子在地上打滾,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氣為止。在以后的日
子里,我強迫自己記住今日的一幕,那是別人都罵我漢奸走狗時
我還清楚自己活著為人的契機和后盾。


    日本人終究還是提著我去見了他們的將軍赤木總一郎。他直
言不諱的告訴我要我唱戲的目的無非是向外界宣揚‘中日親善’
、‘共存共榮’的謬論。我是待宰的羔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提
出條件。我告訴他唱可以不過要花大錢,他二話不說馬上答應。
臨走,總一郎問我你朋友死了你不痛心不狠我?我心里想等我替
他報了仇再狠你不遲。


    我揣著一千塊大洋恍恍惚惚的回了家。一路上,平日里緊閉
的大門都開出個細縫兒,把臭雞蛋爛菜葉往我身上死命的拽,時
不時的還夾帶著‘臭漢奸’‘軟骨頭’這些泄憤的污言穢語。可
我一點也不生氣,反倒希望他們再罵我狠些,把心中的絞痛轉到
身上來。



    一把火燒了方老板的尸體,剩下的骨灰斂了一些放到能隨身
帶的小瓶子里,其他的入了土,我自個兒在屋里呆了四五天,直
到吃完家里最后一粒米。餓得正發昏呢,一碗香噴噴的魚香肉絲
端到我面前。

   “哥哥已經給了仙道君一千塊大洋,怎么還餓成這個樣子呢
?”

    我聽出充滿關切聲音的主人是誰,壓抑的怒氣一股腦涌出來
,揚手把碗摔出去,罵了句‘滾!!’。

    晴子小姐可能是嚇壞了,一邊收拾陶瓷碎片一邊給我賠不是
,說她哥哥實在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中國的百姓,赤木總一郎已經
調去駐守河北了,她實在擔心我所以離開他的哥哥一個人跑出來
找我,准備和我同甘共苦。我起先轟她罵她,她就是跪在我面前
不肯走,她眼中對我流露的愛意我心里清楚的很,她是個柔弱溫
順的好女人,我想我這輩子是辜負她的了……

   “好吧,你可以跟著我,不過……我有個請求,從今天起你
要教我日語。”

    她為我提出如此簡單的請求驚訝不已,欣然答應了我的請求
。



    主仆關系也好,兄妹關系也罷,我和晴子一起漂泊了四個年
頭,以夫妻的身份。我們從北平輾轉到天津,再從天津遷到河北
。迫于生計,每到一處,我都要毛遂自荐的給日本人唱堂會,畢
竟……現在只有日本人肯聽我唱戲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北平呆不下去咱搬!可我給
日本人唱戲的消息就想斷了線的風箏飄得是又高又遠,連天津也
痛惡起我的罪行來了。態度好的閉門不見怕惹一身晦氣,要是不
小心碰上個麻雷子,打你一頓解氣不說,臨了還要把你的包袱盤
纏一并拿去。

    每到這時候,晴子總趴到我身上哭,問我為什么這樣作踐自
己,我還得若無其事的安慰她‘沒事的,人嘛,總要活著的。’
錢袋時鼓時癟,生活時好時壞,可晴子一直都從一而忠的像個賢
惠的妻子那樣盡心盡力的服侍我、跟著我。我們走到哪唱到哪,
直到這片日本駐地被八路軍攻的實在守不住了才再起程另覓新家
。


    顛沛流離的日子異常的苦,撐不住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想起
那個人。作為容世家族的子嗣,戰爭應該是波及不到他的,他或
許過著樂不思蜀的生活,或許……早已成家立室了。



    可能是機緣巧合亦可能是鬼使神差,四年后我和楓再次相遇
,時間、人物、地點通通更換,不變的卻是冥冥之中永遠要糾纏
在一起的宿命……

   “仙道君……我找到哥哥了!我們不必再過苦日子了,怎么
,你……不高興嗎?”我剛一進門,晴子就跑過來興奮的說。

    看著明顯帶有二十歲少女不該有的滄桑感的我的妻子,每每
我都痛恨自己為什么要利用她。她清楚今天我出去做什么,按慣
例,每年的今天我都要給方老板的骨灰唱出《霸王別姬》再和他
敘敘舊喝杯酒的。

    我從不讓她在場,那會破壞氣氛,她也從不在我面前提起她
唯一的親人赤木總一郎,那同樣會破壞氣氛。今天她違例了,四
年,或許她比我更痛苦……

    我裝做極為難的樣子經過反復掙扎才同意去見她哥哥,她高
興得感激涕凌,我暗自慶幸她先提出這個請求。聽說那邊又從一
個軍火販子手里得到一批槍械,況且食物和藥品又充足,萬事具
備只欠東風。

    赤木總一郎住的地方重兵把守戒備森嚴,一個個扛著步槍帶
著龜殼的日本兵在城樓上來回的巡視。我和晴子被護送著進去,
雖然看得不很真切但寫一張軍事草圖到不成問題。我還暗忖著回
去時再到處走走探探日本兵的口風確保萬無一失,我們已經被請
進內堂了。赤木總一郎看到我眉毛皺得紐成了個結,警惕的立馬
命令軍官們把我團團包圍。

    我第一次看見溫柔的晴子失態的抓住她哥哥的衣服哀求,說
我已是她丈夫而且對日本人沒有敵意什么的。我啞然失笑,沒有
敵意么,那來這里做什么?!我到顯的不卑不亢,赤木看他妹妹
哭成了淚人一時對我也束手無策就放了我,估計是想勸唯一的妹
妹回頭是岸,所以借著敘舊的名義把我請了出去。想必晴子這一
來是回不去了,這也好,雛鳥回巢再不用經歷風雨了,四年這是
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被轟出來我也樂得其所,正好裝做不懂日語的樣子聽几個軍
官聊天,借機探聽一下軍事機密。可他們都偏愛閑話家常,話題
最終繞到一個男人身上。

    /‘喂,川島君,為什么不殺了那個男娼,他殺了紫藤君!
’/
    /‘不要亂說,直樹!他是作為人質的,不是男娼。再說…
…他也受到了懲罰。’/
    /‘川島君不愧是偽君子,你和紫藤是從小的玩伴,他死了
你會不為他報仇?聽說……你私自給他注射大麻──’/

    我還來不及心驚道貌岸然的川島的狠毒,一個在我腦中回蕩
了無數遍的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混蛋!!拿開!!……滾──!”我從沒聽過如此聲嘶力
竭的喊叫,我了解的!他用喊叫代替恐懼用謾罵代替求饒,一直
一直的……在等待救命稻草,因為那是他的聲音!我的愛人楓的
聲音………


∼待續∼
[芯笙的話:先虐了彰一下,下一章虐楓~。偶認為好的H對一篇
           文章有畫龍點睛的作用(其實自己就蠻喜歡看H的說
           ……),但是兩人的感情發展到這個階段所以就要
           硬著頭皮寫下去了,有不順暢或不合理的地方請大
           人給指出來。]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