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之漁樵問答(九)─(十二)

作者﹕水杉

    偶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為什么沒有大人提出這個疑問
,他們兩個可是親兄弟啊……汗不過話說回來了,太陽神和海神
也有血緣關系的~(神之間也可以這么說嗎?-_-;;)可原本的希
臘神話里,也有兄妹……的。不說了,再說就泄露某些東西了^^

    其實到目前為止,還有兩個重要的人物在隱藏著──偶怕偶
的設定會被大人們踩死-_-||||所以在名字上做了點手腳……

    還有,還有,昭這個名字──可是與彰同音啊~~(當然是在
日語里…… 眾:那有什么用?!偶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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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爹,您回來啦。累了吧,先喝杯茶。” 

    威遠將軍雖然是個武將,卻不是粗人,生的這個女兒更是嬌
俏可人、知書答禮、蘭心蕙質。

   “不是馬上就另立太子了?” 將軍夫人道,“忙了這許多日
,終于快有個了結了,怎么老爺好像更加煩心的樣子?”
   “不要妄議朝政。”
   “妾身沒那個意思,只是關心老爺身體。”
   “是啊,爹,娘是關心爹呀。”
    將軍撫著女兒的頭說:“我家怕是有難了……”
   “出什么事了,爹?”
   “是啊,老爺,您可別嚇我們。”
    將軍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今日──”



    今日退朝之后,皇上叫文丞相和威遠將軍到御書房見駕。二
人到了之后,發現皇后也在。

   “兩位愛卿啊,今日朕叫你們來商量的這件事,可以說既是
國事又是家事。這里不是大殿,也不必太過拘禮了。”
   “是啊,” 皇后說道,“兩位都是國家的重臣,皇上和我都
十分敬重二位。記得二位兒女尚幼之時,就開始經常進宮來玩,
與眾皇子、公主也都很合得來。”
    還是文丞相洞悉聖意,道:“聖上和皇后娘娘深謀遠慮,那
是臣等的榮幸。”
   “二位想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但憑皇上吩咐,臣感激天恩。”
    皇上問道:“那威遠將軍的意思是……”
    威遠將軍手心出汗,稟道:“恕末將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
   “哎,愛卿怎么不明白呢?” 皇上道,“朕和皇后商量過了
,想文丞相把女兒許配給九皇子濤,將軍你的女兒嫁與十一皇子
楓啊。”
   “皇……皇上恕罪!” 將軍一下子跪在地上,“臣未能早早
領會聖意……”
   “愛卿何必如此,快快平身!這有什么關系嘛,現在知道也
不晚啊。”
    皇后道:“將軍的女兒不是還沒有許配人家嗎?想是有其他
難處?”
   “臣……臣該死!不知皇上、娘娘的心意。臣的手下櫻木將
軍,是臣自幼看著長大的,一直十分喜歡晴子。日前他又向我提
親,臣想晴子也不小了,就……就給答應下來了……”
   “啊?這……”
    皇上臉色一沉,道:“已經定下來了么?”
   “臣罪該萬死!臣已答應他擇日下聘。”
   “‘擇日下聘’啊,那不是還來得及么?”
   “皇上,這……”
    皇后道:“這種事我們也不好太過勉強。這樣吧,將軍回去
之后,問問令媛自己的意思,這樣行么?”
    皇上想想,點了點了頭,文丞相在一旁也直給將軍使眼色,
將軍只得拜道:“多謝皇上、皇后娘娘。”



   “你看,當時我就說不能答應櫻木將軍嘛。” 將軍夫人聽了
原委,急道,“皇上像是從小就相中了我們晴子,老爺你偏說什
么‘總不能讓晴子等一輩子’。這剛剛才應下來,就……”
   “哎呀,現在還說這些有什么用?我曾是靖國公的部下,當
年他要我好好關照櫻木。這孩子多年來一直在我手下,沒什么不
好,又對晴子痴心,我怎么能不答應呢?”
   “你是答應了,可皇上那兒怎么辦?”
   “我決不能做背信棄義的事。”
   “啊,老爺,抗旨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呀!”
   “爹、娘,皇后娘娘不是說讓我自己來決定嗎?”
   “是啊,” 將軍點頭道,“晴子你說,爹不能言而無信吧?
”
   “爹,那也不能讓全府上下都陪著咱們送命呀。”
   “晴子,你……”
   “反正您只是嘴上答應, 櫻木將軍又還沒有正式下聘,也不
算我們悔婚啊。”
   “晴子,你要嫁給十一皇子?”
   “晴子這也是顧全大局啊,老爺。”
   “如果爹覺得對不起櫻木將軍的話,女兒去跟他解釋,相信
他會理解的……”
   “我不理解! 我真不明白,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個趨炎附勢的
女兒!”
   “老爺,老爺……”

    夫人去追拂袖而去的將軍,客廳里,只留下晴子一個人愣愣
地站在那兒。



(十)

    二十年后,京城最熱鬧的一條街上。

   “老鄉,給我三斤柑橘。”
   “好  !客官,給,您的柑橘。”
   “哎,老鄉, 我聽說今年收成不太好啊,我看你怎么一點都
不著急的樣子?”
   “今年有的地方是受了點災,不過還好,您瞧我這柑橘不是
挺棒?”
   “是啊,我還說呢。”
   “主要啊,還得說咱們當今聖上聖明,大興仁政,這不又減
了稅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呀。您看,這家家夜不閉戶、人人路
不拾遺的。”
   “可不是,堪稱盛世啊,咱們可真是趕上了好光景。 那我先
走了。”
   “得了您哪,慢走,再來光顧啊。”
   “一定,一定。”



    華燈初上,皇上的寢宮中。 

   “晴子,我說過很多次了,這種事交給宮女們做就好了。”
平靜的語氣中,聽不出什么有暖意的關懷。
   “是啊,皇后娘娘,” 几名宮女說著,上前想接過晴子手中
的被子,“還是讓奴婢們來吧。”
   “不用了,馬上就好了。” 晴子堅持自己輕輕地給皇上鋪好
了床,起身來到皇上面前,柔聲道:“時辰不早了,皇上勞累了
一天,早點歇息吧。臣妾告退了。”
   “嗯。”皇上應了一聲,吩咐太監、宮女們送皇后回宮。

    晴子回到自己的寢宮中,一個人坐在桌旁,對著搖曳的紅燭
,想起自己當年不顧父親的怒斥、櫻木將軍的懇求、世人的唾棄
,嫁給十一皇子楓的事。

    她第一次進宮見到楓時,楓正在和彰撫琴弄簫,從那第一眼
開始,晴子就再也無法把楓的樣子從自己的心中抹去了。

    她也知道,楓是奉父母之命才娶她的,可她沒有怨言。即使
所有的人都罵她水性揚花、攀龍附鳳,那也不要緊。因為她只是
要嫁給自己最愛的人,不管他是皇子還是乞丐,不管他是不是真
心喜歡自己,只要能夠陪在他身邊,日日見到他、照顧他,也就
足夠了。

    當年,立楓為太子、將晴子許配給楓、封四皇子穎為瑞親王
和要九皇子濤娶文丞相的女兒這四件事情,是皇上同時宣布的。
楓能夠勝過穎,成為儲君,相信也有皇后從中努力的關系。這位
慈母是擔心別人做了皇帝,以楓的性情遲早會惹來殺身之禍。

    晴子剛剛成為太子妃,皇上就駕崩了。楓登基不久,太后也
因病去世。一年之后,皇后晴子生下一位皇子,取名為昭,很快
就被立為太子。楓只有一位妻子,而且這么早就立儲,令很多人
費解,要知道,滿朝文武可是對他們的新君寄予厚望。楓也不負
眾望,將從先皇手中接過的國家治理得更加井井有條。二十年來
,政通人和,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楓,你知道為什么二十年來,我每天都親手給你鋪床嗎?
”晴子喃喃自語道,“因為,那是我能為你做的僅有的事情。”
    說到這里,晴子溫柔地笑了起來:“每天給你鋪床的時候,
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用手輕輕觸碰你的錦被,慢慢將它鋪
好……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我怎么能將這樣的事交給別人做
呢?”
   “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放心好了,雖然我們只有一個兒子,
但昭兒聰慧勤奮、宅心仁厚,我一定會看著他將來成為一個和你
一樣的好皇帝。”



(十一)

    太子年滿二十,今日行冠禮,大殿之上,百官朝賀。

    禮畢,皇上命人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今
日成人,普天同慶。太子昭自幼聰穎果斷、仁德孝義,是乃我朝
之幸,今朕順應天意,將帝位傳于太子昭。五日后舉行登基大典
。望百官輔佐、天下歸心。欽此。”

    文武百官一片嘩然,連昭也是十分吃驚,只有晴子顯得平靜
而黯然。

    眾人知道楓的脾氣,明白他此舉必有深意且不會向眾人解釋
,只得齊齊下拜,山呼萬歲,領旨謝恩。



    典禮結束,皇上、皇后回到宮里。

   “終于要走了么?”晴子輕聲道。
   “我答應你等到昭兒成年的。”
   “有這二十多年……也夠了。” 晴子笑得很美,“謝謝皇上
,也謝謝七哥。”
   “你說什么?”
   “皇上會肯做這個皇帝,一定是因為七哥吧?”
    見楓不語,晴子又道:“一定是七哥曾對皇上說過什么,皇
上才會肯做皇上到今日,我也才會可以陪伴皇上到今日,所以我
很感激七哥。”
   “對不起。”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晴子認真地說,“是我為
了私心,才留皇上在此到今日的。如今昭兒已經成年,我再也沒
有理由了。我原本還打算跟皇上說,有空的時候捎封信來,現在
想想,還是不要了。皇上這一去,就不要再想起我們了。皇上能
夠敞開胸懷,逍遙自在就好了。我跟眾卿會和昭兒一起努力,不
負皇上所托的。”
   “謝謝。”



    五日之后,新皇登基大典舉行。

    在大典上,親手將皇冠戴在昭頭上之后,楓一個人離開了皇
宮,只有晴子一人知道此事,然而她卻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
她問的話,楓也許會告訴她,可是她沒有。于是,從此百姓們只
知道他們有了一位英明仁愛的新皇帝,他們依舊安享著盛世太平
,漸漸地忘記了曾有楓這樣一個人。



    楓離開皇宮,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目
的地,他就有心情欣賞每一股山間溪流的水聲,聆聽每一只林中
鳥兒的歌唱,仿佛此時的天空格外蔚藍,此間的空氣分外清新。

    他沿著記憶中隱隱約約的路走著,沿途不斷向人打聽,終于
來到這個時常在他夢中出現、山明水秀的地方。

    就是這里,這里是現在唯一能夠讓他感到快樂的地方。

    楓來到山上,眺望著山邊那一泊盈盈的湖水,還有几條漁船
泛于湖上。本來啊,這里雖然人煙稀少,但是卻物產丰富,景色
也很優美。

    那湖水平靜而有溫情,為何看起來如此像一個人的眼睛?想
到此,楓的心一陣刺痛。他也不明白,自己千里迢迢來到這里,
究竟是為了讓自己忘掉一些事情,還是讓自己永遠記住一些事情
。沒關系,以后有的是時間來想清楚。只是究竟還要不要想呢?
這個問題也留到以后去想吧。



(十二)

    楓只身一人出宮,早已決定來此。他在山間搭了一間木屋,
自己就住在里面,以打柴為生,卻也絲毫不覺清苦。

    楓只從宮里帶出兩樣東西,一是他的琴,再有,便是彰的玉
簫。


    過了几日,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楓這一天打柴回來,簡單
吃了飯,就拿出那兩件樂器來放在桌上。看著看著,楓不禁想起
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到彰為了自己慘死,想到自己連他的
尸骨都找不到。

   “你對我母妃有什么印象嗎?”
   “彤妃娘娘……”楓盡力地回想,說,“那時還小,只記得
她很美,很疼我們,可好像總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其實有些事情,我也是長大一點以后才聽說的。” 彰點頭
道,“父皇當年一度十分寵愛母妃,可大約就在母妃有了我的時
候,后宮之中不知如何傳出了母妃與大將軍杜健暗中有來往的消
息。”
   “靖國公?”
   “是,杜健因為戰功顯赫,后來被封為靖國公。”
   “那父皇相信了么?”
   “我想是半信半疑吧。靖國公手握重兵,是國家不可或缺的
武將,父皇也沒有怎樣﹔只是從此之后,母妃失寵。”
   “又是謠言害人。難道父皇一直懷疑你是杜健的兒子?”
   “后來靖國公戰死沙場,始終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不久,
母妃也郁郁而終。我的真實身份,也就隨他們長埋地下了。”
   “你也懷疑彤妃?”
   “懷疑談不上,不過這也的確很難說啊。”
   “所以,你才說如果是你承認,父皇不會太難過?”
   “正是。而且你是皇后的獨子,也大有當上太子的希望啊。
”
   “我才不要像父皇那樣心累一生。”
    彰笑了笑,說:“我走了。”
   “你現在就去?”
    彰看著他,點點頭,似乎有些答非所問:“我答應過皇后娘
娘,要保護好你的。”
   “不行!”楓站起來想拉住他,卻猛覺腿上發軟,眼前一黑
,又跌回椅子里。
   “你好好睡一會兒吧。如果可能的話,要做個好皇帝哦。”
這是彰走的那一天,楓喝了被他下了藥的茶、完全失去意識前,
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就是因為這句話,楓才肯做太子、做皇帝,才會在宮中待了
這二十几年。現在他已經放心地將江山交給了兒子,可是彰呢?
彰在哪兒呢?

    想到心痛之處,楓只得撫琴來宣泄。

    清幽的山間像是第一次有如此美妙的樂音響起,連鳥兒也都
各自飛回巢中,安靜地聆聽﹔晚風拂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和著琴聲。

    一曲奏罷,楓的心情平復了許多,想起了那少年的快樂時光
,想起了自己和彰少時曾經提起的理想生活。

    想著想著,手指輕動,又奏出一曲。撫罷這一段琴,楓拿起
彰的玉簫,接著吹起了下一段。此曲原是琴曲,通過漁樵在青山
綠水間自得其樂的情趣,表達對追名逐利者的摒棄,后經改編,
成為一首不可多得的琴簫合奏的佳曲。只可惜知音不再,獨自一
人奏出,技藝再高也終嫌淒清。
 
    此段吹過,楓重又操起琴來。



(十三)

    正當此段將盡,楓又要換作吹簫之時,忽聞山下隱隱傳來洞
簫之音,吹的正是此曲的下一段!

    楓傾耳聆聽,心中不覺一陣激動:“是他,是他……這簫聲
,是他吹的!”

    走出屋來,循聲望去,簫聲像是從湖邊一個漁家傳出來的。
楓忽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想是太過思念了,聽到簫聲便以為是
他的。

    于是回到屋內,撫起琴來,且與此高鄰合奏一曲。



    第二天早上,楓依舊出門打柴,回來時發現房門虛掩著。這
門本也不是防賊用的,只是出門時從外面栓住點,免得野獸闖進
去而已。莫說沒哪個小偷會上山來,就是有,左右也沒什么他會
感興趣的。

    楓心中好奇,輕輕推開房門,只見一個一身漁人打扮的人,
面朝里坐在桌邊,像是在撫摩自己的樂器。

    楓想,這大概就是昨天傍晚,在湖邊與自己合奏的那位鄰居
了。

    那人聽得響聲,回過頭來。一見之下,楓手中的柴刀和柴齊
齊落地──

   “楓,真的是你,太好了!”

    居然是他──

   “彰,是你么?”
   “是我……”那人走過來摟住楓道。

    楓緩緩推開他,盯著他看。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臉上已經有了風霜的痕跡,但那雙眼
睛依舊那么清澈溫柔,那種神情依舊和年少時一樣。

    彰也看著楓,說:“你的樣子還和從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
……我昨天聽到琴聲,就覺得是你。”
   “我也覺得那簫聲是你的,只是……”
   “不敢相信,是么?”
   “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你坐下,我慢慢告訴你。”

    彰說,當年他喝下毒酒之后,并未當場氣絕,再醒來時,發
現自己已被人所救。救他的是位姑娘,后來他一再追問,也只得
知那位姑娘名叫彩。彩說她那天發現中毒的彰躺在城郊,就將他
帶回家中祛毒。彩是名醫之后,醫朮高明,彰中毒雖深,但好在
發現及時,所以經過月余的治療,就痊愈了。

   “難怪我找了兩天也不見你,原來是馬上就被姑娘救走了。
”
   “我要是知道你找我,一定不肯讓彩救我走。” 彰還是老樣
子。
    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好了以后,為什么不來找我?
”
   “啊?這個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彩,她不許我回京城,也
不說什么原因。”
   “所以你就那么聽話,讓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怪是怪了點,可人家救了我的命,總不好太不乖吧?” 彰
耍賴似地蹭了蹭楓,道,“更重要的是,我有預感,你會來,我
們會再見面的。”
   “有預感?如果我等不到昭兒成人、登基就死了呢?還見什
么?!”
   “怎么會嘛……昭兒是你和晴子的兒子么?”
    楓的臉微微一紅,道:“你怎么知道?”
   “父皇和你母后早就有這意思啊!”
   “你知道什么也不告訴我,就像你早知道當年造謠的是涵太
妃。”
   “涵……是啊,你登基以后她就是太妃了。哎,你是怎么知
道這件事的?”



(十四)

    原來,楓剛剛登基不久后的一日──

   “聽說,七皇子不是病死的。”
   “別瞎說,不是病死的,難道是被人害死的?”
   “哎,你還說對了!前陣子不是說有個皇子謀反嗎?”
   “難道是七皇子?”
   “什么呀,那根本就是謠言!”
   “啊?”
   “我說真的,不過是先皇上了年紀,聽信小人之言,才將七
皇子賜死的。”

    恰巧站在樹后的楓,聽到兩個太監的對話,心中不禁感嘆道
:“唉,父皇啊,你英明一世,在這件事上的見識卻不及一個下
人……”

   “我說呢,這好好的,七殿下怎么說沒就沒了呢?是什么人
這么可惡,造謠害人?”

    聽到這句話,楓立即豎起了耳朵。

   “我聽說啊……哎,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這我還不知道!要不是七殿下平日待我們好,他死得不明
不白的,我心里也冤屈,你想說我還不聽呢!這讓人知道了還了
得?”
   “你明白就好。我聽說啊,那謠言是從蓬萊宮里傳出來的…
…”
   “你是說涵太妃?”

   “你們兩個再說一遍!” 楓一下子從樹后閃了出來,大聲道
。
   “啊,皇上!”
   “奴才該死!皇上恕罪、恕罪啊!”
   “你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看見皇上這么激動,想到自己私下議論宮里的禁忌話題,兩
人哪還說得出別的來?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楓聽得出他們剛剛
說的話,絕非空穴來風,當下不理會他們兩個,到御書房取下龍
泉寶劍,也不帶人,直奔蓬萊宮。

    楓不許侍衛進去稟報,徑自到了房外,正欲踢門進去,忽聽
屋里有人聲。

   “什么?姐姐,原來有人謀反的話,是你告訴先皇的!你…
…為什么要這么做?”是研兒的聲音。
   “你嚷什么?我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萬一先皇那時侯殺的是楓怎么辦?”
   “你怎么一沾他就糊涂呢?老七為了保護他,一定會挺身而
出的,怎么會輪到他死。”
   “這又何必呢……”
   “什么? 是你那時侯說現今的皇上只和老七要好,都不理你
,我才……”
   “可你這樣做,我也不會得到什么好處啊。”
   “那也不能讓我的妹妹白受委屈……”
    楓破門而入,寶劍直指涵太妃,喝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
女人!”
   “皇上?”涵太妃大驚失色,“你……這是干什么?”
   “你該死!”
   “你都知道了,想殺我么?先皇尸骨未寒,你就跑來殺我?
”涵太妃見狀,冷笑道,“不錯,那些話是我放出去的,誰讓你
父皇就相信了呢!你七哥比你聰明,他早就都知道了。說起來,
這多半還是你的責任,若不是為了保全你,他也不用死。”
    眼見楓手中的寶劍就要刺向姐姐的心窩,研兒擋在她身前:
“皇上,不要殺我姐姐!”
    楓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心痛難當:“是你,因為你,彰才
會死……我先殺了你!”
   “我?” 研兒絕美的笑容中透出絕望,“我真心待你,你卻
要殺我?好,說起來,事情終究是因我而起,你放過姐姐,殺我
好了。”
   “研兒,你說什么?皇上,你不怕日后無顏去見先皇的話,
就殺了我好了。”
   “姐姐,不要說了。皇上,動手吧。我只希望如果真有輪回
的話,以后的生生世世都能不再生作女兒身。”說著,研兒緩緩
閉上了眼睛,幽幽地說道:“琴阮合奏雖好,卻終不及琴簫相和
啊……”
    還沒等楓手上加勁,只見一人沖進來,上前一把握住劍身:
“皇上手下留情!”

    此人身材高大,看裝束是大內侍衛。

    楓問道:“你是什么人?”
   “臣是御前帶刀護衛華方,先皇命臣把守蓬萊宮,保護涵太
妃和研兒姑娘周全。”
   “你也用先皇來壓我? 先皇若是知道這個女人的行徑,也不
會放過她的!”
   “皇上息怒。” 華方擋在研兒身前,雙手緊緊握住楓的寶劍
,鮮血    流出,染紅了侍衛的盔甲,“太妃固有不是,但事出
有因,且終究不能算是凶手。何況人死不能復生,皇上殺了她們
,只會有損聖譽,于事無補啊!請皇上三思……”
    又想起剛才涵太妃的話,此時楓的心情只能用無奈來形容,
他緩緩抽回寶劍,道:“難得你們有如此忠心之人……朕不想再
見到你們!”



(十五)

   “然后你就把他們趕出宮了?”彰聽楓說完,問道。
   “嗯。”
   “其實她們也蠻可憐的, 研兒姑娘很喜歡你呀,涵太妃也很
疼妹妹,只不過方法……”
   “你還真是好心!早知道,彩就不要救你! 看你死了還同情
誰!”
   “別這樣嘛,我不是沒死么?” 彰扯扯楓的衣服,又轉移話
題,“你說那個侍衛叫華方?”
   “干什么?”
   “他好像很喜歡研兒姑娘。”
   “關你什么事?”
   “研兒姑娘有他照顧也好啊,免得你太過內疚呀。”
   “我干嘛要內疚?!”
   “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啊……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來這里多
久了?打柴為生嗎?辛不辛苦、習不習慣?”
   “有半月了,還好。你呢,喜歡打漁?”
   “我呀……和彩告別之后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后來想到這里
,就來了。說也奇怪,我好像從小就對水特別有感情,見到水就
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像是見到最想的人一樣。所以就在這里當
了個漁人,每天都能見到這湖水。那你呢,又為什么會想到來這
里呢?”
   “十三歲那年,父皇出巡,帶我們來過這里。”
   “原來你也記得這里啊。”彰的思緒飛到了那時的好時光,
道,“是呀,那時父皇是那么睿智,又那么慈祥,那時我們真的
很開心……不過現在更好啊!”
    彰說著站起來,把楓拉到屋外,面對著青山碧水,說道:“
我們一漁一樵,徜徉山水之間。我不再自己吹用竹子做的簫,你
也不必一個人又是撫琴、又是弄簫,我們還用自己以前的琴和簫
,日日合奏……”

    彰帶楓到了自己在湖邊的小屋,為楓做飯。飯后,兩人秉燭
夜談。雖然主要都是彰在說,但兩個人久別重逢,都是喜不自禁
。

   “哎,說真的,那天你睡了多久啊?”
   “還說,居然給我下藥。”
   “不然我哪里還走得了?反正你那么喜歡睡……”
   “你是什么時候下的藥?”
   “你都沒發覺吧?這個啊──天機不可泄露!”
   “你還對父皇說你曾經想害我?”
   “我想父皇勸你的時候,也好有個說辭啊。”
   “鬼才信你!”
   “父皇可是信了啊。只是沒想到,你不但不相信,而且這么
多年之后還記得這里,記得我們說過的話……”
   “不然不是永遠見不到了?”
   “所以說上天對我好啊!”

    ……

    ……



    皇宮中。

    太后手中拿著一張字紙,一個人痴痴地坐在窗前。借著清冷
的月光,她又將信上的短短數言讀了一遍。

    這封沒有署名的信,是楓離開半年之后托人捎進宮的,也是
多年來他唯一的一點訊息。

    兩行被月光照著顯得格外剔透的清淚滴落,滑過她挂著微笑
的唇邊,沾濕了衣襟:“只要你快樂,就好了……”

    相見難別亦難
    怎訴這胸中語萬千
    我柔情萬種
    他去志更堅
    只怨今生無緣

    道不盡聲聲珍重
    默默地祝福平安
    人間事常難遂人愿
    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圓
    遠去矣
    遠去矣
    從今后夢縈魂牽



    千里之外。

    兩人每日里各自砍柴打漁,時而也互相幫忙,一同干活嬉笑
﹔到了晚上,便聚在一起。若是春夏之際,便在湖邊把酒言歡﹔
到了深秋寒冬,就在山中木屋里圍爐夜話。

    一年四時,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琴簫相和的《漁樵問答》
,時而奏起,由林間鳥語、山中泉鳴相伴,久久地回響在山水之
間……


    蒼天可老
    海水可翻
    情到深處几多難
    看我這一生峰回路轉
    為誰辛苦為誰忙

    人間路短
    兒女情長
    一路上有你噓寒問暖
    生生世世因緣不斷
    昨是今非舊時光

    當我初見你的模樣
    沒有絲毫彷徨
    情愿用一生陪我闖
    多少年來的風霜
    改變了模樣
    該還的就還
    該償的就償
    前世今生共徜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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