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之漁樵問答(一)─(八)

作者﹕水杉

(一)

   “太子殿下、諸位皇子,我們今日將要學習的是……”
   “孟太傅啊,我們等等十一弟吧。”
   “哦,十一皇子殿下身體不適,今日不能來了。七皇子不知
道么?”
   “十一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病?嚴重嗎?”
   “這個……老臣也不太清楚,只是聽……”
   “我去看看他……”
   “彰,你坐下!”
   “二哥……”
   “彰,你這樣太無禮了,還不快向太傅賠禮,然后專心上課
?!”
   “太子殿下,不必了……”
   “二哥,我只是想去看看十一弟。”
   “十一弟生病,自有皇后關心、奴才們照料。你且安心聽太
傅講完今日的功課,然后我陪你去看望十一弟。”
   “可是我……”


    七皇子焦急中猛然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長出了一口
氣:“原來是個夢啊……”

    這時,有人進來叫起:“殿下,該起了。”
   “知道了。”
   “是。”

    起身穿好衣服,七皇子和往常一樣,到院子里舒展一下筋骨
,打了兩路拳,然后回屋洗漱、用早膳。


   “殿下,時辰差不多,該起身上課了。”
   “好,走吧。”
   “是。”



    太子太傅孟凱寧,學富五車、剛正耿直,深得當今聖上信賴
,是朝中的重臣,因此雖說官拜太子太傅,也同時負責教導諸位
皇子。

    今日,孟太傅照舊早早來到囊螢殿,等候太子及諸位皇子來
此上課。

    距離開始上課的時辰,大約還有一盞茶的工夫,人已基本到
齊,只差十一皇子。

    太子藉此時間,向孟太傅請教問題。大皇子九歲時夭折,現
在的太子是皇上的第二個兒子,他正直穩重、聰慧好學,加上皇
位的繼承最講究長幼有序,所以被封為太子。

    太傅解答完太子的疑問,上課的時辰已到。孟太傅一向最講
規矩,准時開始講課:“太子殿下、諸位皇子,我們今日將要學
習的是……”
   “孟太傅啊,我們等等十一弟吧。” 七皇子彰見十一皇子還
沒有來,說道。
   “哦……”
    還沒等孟太傅說什么,彰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夢,站起來道:
“十一弟不會是生病了吧?我去看看……”
   “彰,你平白地胡說什么?”太子道,“坐下!”
   “二哥,我……”
   “彰,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怎么一碰到十一弟的事你就如
此大失常態呢?”

    太子十分尊重孟太傅,所以雖然疼愛弟弟們,但此時批評起
來還是相當嚴厲的。

   “十一皇子到。”
    彰一聽,急忙上前迎道:“楓,你來了。我還怕你出什么事
呢,怎么來遲了?”
   “睡過頭了。”真是讓人吐血的理由。

    而此時十一皇子心里八成還在想:“這個白痴又瞎操心,我
能出什么事?”

    彰看到他沒事也就放了心,大家看他睡眼朦朧的可愛表情,
又熟知他的性情,也就沒有人說什么,開始了當天的功課。



(二)

    完成一天的課程,太子及其他皇子各自散去,七皇子則隨十
一皇子回他的金商宮。

    當今皇上,也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明君,共生有十三子九女
。現今活下來的皇子有八位,年紀最長的是太子,已過而立之年
﹔最小的十三皇子還未滿周歲。除了十二、十三兩個皇子年紀太
過幼小之外,其余六位皇子才能出眾、各有所長,兄弟之間的關
系也十分和睦。特別是七皇子彰和十一皇子楓,兩人關系更勝其
他兄弟。

    彰為人謙和,宮里的人都很喜歡他,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惟
獨不太得皇上的寵愛,這著實令不少人心中納悶﹔楓雖然沉默寡
言,但心思單純,為人并沒什么不好,這大家也都清楚。楓雖然
有時候嘴上會嫌彰煩,但事實上并不討厭和他在一起。

   “你又跟來?”
    彰笑道:“怎么?”
   “我想再睡會兒……”
   “你怎么每天都睡不夠的樣子呢?”
   “我……”
   “殿下。”一個太監進來,打斷了楓的話。
   “什么事?”
   “奴才傳皇上口諭:請十一皇子殿下蓬萊宮見駕。”
    彰問道:“怎么到那兒見駕?”

    蓬萊宮,是皇上如今最寵愛的涵妃的寢宮。

   “回皇子的話,據奴才所知,是涵妃娘娘的妹妹進宮來。皇
上起了興致,請殿下移步,一展琴藝。”

    別看十一皇子貪睡,對功課又不大用心的樣子,他可是撫琴
的高手,連宮中最好的樂師都自嘆弗如。

    楓點了點頭,吩咐身邊人道:“帶上我的琴。”
   “是,殿下。”
   “涵妃的妹妹?什么人?”彰嘀咕道。
   “白痴,我怎么知道!”
    彰撓撓頭,笑問來傳旨的人:“你知道么?”
   “奴才也不大清楚,只聽說是涵妃娘娘的親妹妹,單只那相
貌……奴才們都說美得連天仙都自愧不如。”
   “哦?” 彰笑著對楓說,“那你可要去看看,也好和她比一
比啊。”

    楓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彰擺擺手,笑道:“別生氣嘛,我先回去了,等你回來再來
找你。”

    彰離開金商宮,楓也動身前往蓬萊宮。



   “兒臣拜見父皇、涵妃娘娘。”
   “我兒平身。”
   “皇子請起。”
    皇上擺手叫楓過去:“我兒來,父皇給你引見引見,這是涵
兒的妹妹──研兒。”

    一見之下,楓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兒的確艷絕天下。說起那
涵妃,已是相當罕見的美人,不然也不會如此得皇上寵愛,只是
跟她這妹妹比起來,卻又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虧得這是楓,若是換了別人,怕是早已看愣、不知如何失態
了,楓拱手道:“研兒姑娘。”
   “見過十一皇子殿下。” 研兒盈盈下拜,俏麗而不失優雅。
   “楓兒啊,研兒可是彈得一手好阮哦。”皇上笑道,“朕說
朕的兒子琴藝出眾,她便要請你來。”
   “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姑娘客氣了。兒臣遵命就是,不知父皇想聽哪一曲?”
   “楓兒啊,朕聽說這阮與琴可以合奏,是么?”
   “是。”
    研兒笑起來更加動人:“皇上真是見聞廣博,琴阮合奏,古
已有之。”
   “那好啊,你們便合奏一曲。”皇上道,“一來研兒聽到了
楓兒撫琴,二來我和涵兒也好一飽耳福。”
   “遵旨。”



(三)

    研兒向楓問道:“今日皇上興致極佳,就請十一皇子殿下和
研兒共奏一曲《酒狂》,以助皇上、娘娘雅興,不知殿下意下如
何?”
   “《酒狂》樂曲清越靈動,又是琴阮合奏的佳曲。”楓像是
自言自語地道,“好,就彈一曲《酒狂》吧。”

    說罷,宮女已把楓的琴放好,研兒的中阮也已抱在懷中。

    楓坐好,手稍稍抬起,緩緩落下,手指輕撫琴弦。霎時間,
如清泉一般的悅耳琴聲,從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間流溢而出。

    研兒一雙纖纖玉手,輕觸懷中樂器。那中阮在她的手中,發
出獨特的樂音,竟是絲毫不遜于楓的琴聲。

    二人琴阮相和,十分默契。不只皇上和涵妃,連在一旁伺候
的、不通音律的宮女、太監們,都仿佛置身于超脫萬物、令人愉
悅的仙境之中。


    一曲終了,眾人皆感意猶未盡。

    龍顏大悅,道:“好、好,你二人果然都精通音律,這一曲
《酒狂》當真是妙不可言啊!研兒,我楓兒的琴藝如何呀?”
    研兒款款起身,道:“十一皇子殿下琴藝超卓,舉世無雙。
研兒有幸,能與殿下合奏,也算不枉此生。只可惜琴阮相和的佳
曲太少,怕是未能盡興。”

    皇上要他二人再奏一曲的要求還說沒出口,聽到這話,不免
有些失望。

   “皇上,研兒有個請求,還望皇上恩准。”
   “哦?說來聽聽。”
   “研兒自幼習阮,但對撫琴十分向往,只是一直未能如愿。
今日得見十一皇子殿下,希望殿下可以將琴藝相授。”
   “你想跟楓兒學琴?”
   “研兒愿拜十一皇子殿下為師。”
   “哦?楓兒,你意下如何啊?”
    楓了解自己的父親,又不忍心拂他的意,心想反正也沒什么
大不了,便道:“拜師就不必了,研兒姑娘的中阮造詣匪淺,兒
臣怎敢當?如果研兒姑娘愿意聽的話,我便將自己知道的相告便
是。”
   “好,研兒,楓兒已經答應了。”
   “研兒謝主隆恩,多謝十一皇子殿下。”
    皇上笑道:“好,楓兒,那就讓研兒每日到你的金商宮中學
琴,如何?”

    看來,這研兒像是要住在蓬萊宮里,想必皇上也還是希望能
有安心和涵妃單獨相處的時間,恐有不便,所以才如此安排。

   “兒臣遵旨。”
   “十一皇子殿下的寢宮名為金商?”
    涵妃問道:“怎么?”
   “殿下果然是喜好音律之人。”研兒娓娓道來,“先人以五
聲宮、商、角、徵、羽配合四時。角屬春,徵屬夏,商屬秋,羽
屬冬。此外,宮屬中央。又五聲與五行金、木、水、火、土相配
,商聲屬金,代表西方之音。十一皇子殿下單名一個‘楓’字,
楓乃是秋日最美麗的景物。將寢宮命名為金商,殿下真是才思敏
捷,研兒佩服。”
    皇上聞言,贊道:“能如此准確地道出這宮名的來歷,研兒
,你當真是才貌雙絕呀。”
   “研兒班門弄斧,只怕是貽笑大方了。” 說罷,研兒又轉向
楓道:“那就打攪殿下了。”
   “不必客氣。”
    皇上點頭道:“好,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吧。一個認真教、一
個認真學,朕等著你們再次為朕演奏呢。”
   “研兒遵旨,定不負皇上盛意。”研兒笑道。
    楓拱手道:“是。”

    此后,研兒跟隨楓一同離開,前往金商宮。



(四)

    回到金商宮中,楓帶研兒來到自己的琴房,命人安排研兒的
座位并另外再准備一張琴放好,請研兒坐下。

    楓并不講什么多余的話,直截了當地開始說道:“相傳,琴
在堯舜時期就已產生。最初五弦,為五聲:宮、商、角、徵、羽
,代五行,亦指五臟。后經周文王、武王各加一根,變為現在的
七弦。”
   “天、地、人,皆蘊涵于琴中。琴身上圓,寓意天圓﹔下方
,寓意地方﹔長三尺六寸,象征一年三百六十日﹔寬六寸,象征
六合。七弦,意指君、臣、金、木、水、火、土﹔十三徽,意指
一年十二月及一閏月。”
   “右手撥弦取音,可有散、泛、按三種音色。散音渾厚,好
比大地﹔泛音空靈,猶如蒼穹﹔按音輕柔,表達撫琴者對自然的
追求。左手按弦則能奏出滑音、顫音等。”

    說著,楓便在自己的琴上演示起來。忽然聽得一聲“哎?你
今天怎么……”

    來人正是七皇子彰,他話還沒說完,跨進門時見到研兒,便
把下半截話吞了回去:“啊,有客人在呀?”

    彰看了研兒一眼,心下也不禁驚嘆她的美貌,道:“如果沒
猜錯的話,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涵妃娘娘的妹妹了吧?”
    研兒起身,落落大方地答道:“正是研兒,還沒請教閣下…
…”
   “這是七哥。”楓也起身接道。
    研兒行禮道:“原來是七皇子殿下,研兒這廂有禮了。”
    待彰還過禮,楓問道:“你這么快又回來干什么?”
   “見父皇要聽你撫琴,我想我們也好久沒切磋一下了,就來
找你。”彰說道,“那你剛剛在講什么?”
    研兒答道:“是研兒請十一皇子教授撫琴之道,適才殿下正
在教導研兒。”
    彰聞言,猜到多半是父皇的意思,道:“哦,那我就先告退
、不打攪你們了。”
    研兒看到彰手中的玉簫,攔道:“殿下留步,想必七皇子也
是精通音律之人。若是因為研兒掃了兩位皇子今日的雅興,那豈
不是罪過?請七皇子務必不要改變初衷。如果研兒在,有所不便
的話,那研兒告退,改日再來向十一皇子請教便是。”
   “言重了,只要研兒姑娘不嫌無趣,在下不勝榮幸。”彰笑
道。
   “研兒有幸,恭聆雅奏。”
    楓輕哼一聲,向彰道:“哦?那你想干什么呢?”
    彰說:“多日不曾溫習,還是先合奏一曲《梅花三弄》吧。
”

    研兒在一旁聽了,微微一笑。

    彰見了,忙解釋道:“研兒姑娘切莫誤會,并非在下狂妄,
只是這一曲我兄弟二人合作多年,比較熟悉。”
    研兒也忙笑道:“殿下多慮了,研兒怎敢有此心思?兩位皇
子只管施展技藝,不必理會研兒。”
   “獻丑了。”
   “洗耳恭聽。”

    琴音率先響起,簫聲緊緊相隨。

   《梅花三弄》原為琴曲,分十段一尾。三段泛音在前六落相
間循環出現,表現梅花高潔安詳的靜態﹔另有急促曲調,表現梅
花不畏嚴寒、迎風搖曳的動態。

    后經改編,也可由琵琶、洞簫、笛子等不同樂器演奏。但其
中最動聽的,莫過于琴簫合奏了。這兩種樂器一絲一竹,相輔相
成,長短互補,使得這原本節奏明快、曲調高亢、節奏鏗鏘的曲
子更加清新活潑、甘冽輕靈。

   “如此名曲,二位演奏起來,真可以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研兒聽罷此曲,情難自禁,拍手贊道。
    彰起身道:“研兒姑娘過譽了。”
   “哪里,兩位皇子神乎其技,相比之下,研兒真是無地自容
了。”這可也不完全是客套之辭。
    楓淡淡地道:“姑娘過謙了。”



(五)

   “今日既已聆聽二位雅奏,研兒也不在此打擾了,明日還請
十一皇子殿下繼續教授琴藝。研兒告辭了。”
    彰聞言,只好說:“耽誤了研兒姑娘學琴,在下真是過意不
去,改日定當賠罪。姑娘慢走。”
   “不送。”楓只是讓身邊人護送研兒回去。
   “多謝。”研兒道,“兩位留步,告辭。”

    看見研兒走出琴房,楓有些調侃地說道:“你真的過意不去
么?”
   “啊?”彰抓抓頭發,笑著說,“什么呀?”
   “哼,”楓轉身走開,不讓他看到自己淡淡的笑容,“見到
美人就不知道自己說過什么了。”
   “你也承認她是美人?”彰打岔道。
    楓看著他道:“我干嘛不承認?”
   “我還以為美人之間都會互相嫉妒呢。”成功轉移話題。
   “你喜歡和女人比么?”
   “哎?這應該和是男是女沒關系吧?”
   “留著你自己去嫉妒吧。”
   “你這是夸我好看啊?”
   “臉皮還真厚。”
   “什么啊,我們接著要來哪一曲呀?”
   “隨便你。”
   “嗯,讓我想想……”



    不提二人在宮中調笑,說研兒離開金商宮,回到姐姐的寢宮
,皇上還沒有離開。

    涵妃道:“研兒,你回來啦。”
   “琴學得怎么樣了?楓兒還算得上好老師嗎?”皇上慈祥地
笑著,“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不多待一會兒呢?”
   “十一皇子很好啊。研兒是想,第一天學,總不好打擾老師
太久,所以就先早點回來了,明天還可以再繼續啊。”研兒答道
,“不打攪皇上和姐姐了,研兒回偏殿去。”
   “朕沒有那個意思啊。” 皇上輕拍著涵妃的手,道,“你可
是涵兒最疼愛的妹妹。”
    研兒還沒來得及答話,皇上又說道:“哦,對了,我和皇后
約了三位郡主、還有文丞相和威遠將軍的女兒以后常常進宮來玩
,到時候你們姐妹別忘了也去見見。研兒,她們的年紀和你差不
多哦,小孩子嘛,在一起總是會比較開心。”
   “是,多謝皇上關心。研兒去歇息一下了。”
   “好,待會兒記得出來,陪朕還有你姐姐一起用膳啊。”
   “研兒知道。”

   “皇上請几個小姑娘進宮來,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啊?” 涵妃
問道。
   “朕是做什么必有目的的人嗎?”皇上反問。
   “臣妾只是隨便問問……”
    皇上笑了起來:“朕是和你開玩笑的,不過這樣做,的確也
不完全是心血來潮。”
   “難不成……皇上現在就開始給几位皇子物色人選了?”
   “涵兒聰慧,只是有這么點打算而已。孩子們還小,現在多
接觸接觸,將來怎么樣再說。”
   “皇上遠慮。”
   “只可惜……”
   “皇上的意思……是指研兒?”
   “朕的心意你都知道。” 皇上道,“研兒才貌出眾,朕看也
能和他們性情相投,只可惜是你的親妹妹,終不能……”
   “皇上不必為此煩心。” 涵妃勸道,“皇子們德才兼備,上
蒼垂青,自會得到如花美眷的。”
   “對。不過你也大可放心,我會給研兒找個好歸宿的。”
   “臣妾先代研兒謝過皇上了,不過現在說這些事終究還遠些
,皇上且寬心吧。”
   “是啊。”



(六)

    年華似水般流過,如果說當年他們還是不更事的少年的話,
如今彰和楓已經可以算是風度翩翩的青年了。

    這一日里──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彰拉住那個跑進金商宮報信的人:“出什么大事了?你這樣
大吵大鬧的,依你們皇子的脾氣……”
   “唉喲,是七殿下呀。不是奴才忘了規矩,實在……實在是
這件事……”
   “到底怎么了?”楓走出來,看著兩個人問道。
   “回殿下的話,太子殿下今日出城狩獵,不慎墜馬,剛剛被
送回宮中……”
    彰驚道:“什么?怎么這么不小心呢?二哥現在怎么樣了?
”
   “太醫看過之后,說太子摔到了腦子,怕是……怕是不行了
!”

    兩人都吃了一驚,急忙奔去看望太子。



    太子宮中。

    只見皇上愁眉不展,站在床旁﹔太子的生母敏妃伏在床邊,
喚著太子的名字,淚流不止﹔太子妃則站在一旁抽泣﹔皇后和其
他嬪妃、皇子,還有几位朝中大員也在一旁擔心地看著。 

    看見二人趕來,皇后迎過來輕聲道:“你們來啦,快去看看
你們二哥吧。”
   “是,母后。”楓應著,和彰一起來到太子床邊。
   “父皇。”彰見皇上,叫道。
   “嗯。”
   “父皇,二哥他……”
   “唉……”皇上看著几位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太
醫,對他們揮手道,“你們下去吧。”
   “是。”
   “謝皇上。”
   “臣等告退。”
    太醫們剛剛都出了門,就聽敏妃大叫:“旭兒、旭兒!”

    眾人急忙圍了上去,只見太子猛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倒下不
動了。

   “旭兒,旭兒……”敏妃摟著太子,撕心裂肺地叫道,在場
的人無不感到十分難過。
    皇上上前扶著敏妃的肩頭,柔聲勸道:“旭兒已經去了,你
也不要太過傷心了……”
    敏妃抬起一雙淚眼看著皇上,喃喃道:“皇上,我們的旭兒
……”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被宮女們扶到一旁。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吩咐四周道:“好好照顧敏妃,厚葬太
子旭。大家也回去歇息吧,几位愛卿明日正殿議事。”
   “是。”
   “遵旨。”

    皇后拉過楓,說道:“你父皇年事已高,現在你二哥這一走
,便要抓緊另立太子,朝中怕是要人心不安了。你和彰都要小心
點……”
   “母后,我們怕什么?”
   “唉,人心險惡……你們雖無爭位之心,難保他人沒有害你
們之意。前陣子宮中便流傳著皇子中有人陰謀篡位的謠言,你知
道你父皇近年來……又最忌諱這種事情,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你
們都要更加當心才是。”
    在一旁的彰走過來,說道:“皇后說得是,楓和我會留意的
。請娘娘放心,楓不會有事的。”
    皇后點點頭:“彰,你比楓兒年長,我知道你會時時照顧他
,你自己也要留神啊。”
   “是,勞皇后挂懷了。”

    與皇后分手后,兩人離開,心情皆是相當沉重。只不過對楓
而言,更多的是為太子的死,而對彰來說,更多的則是為剛剛皇
后的一番話。



(七)

    皇上與眾臣商討之后,本已初步決定擇日于大殿之上另立太
子。可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突然認定諸皇子中有人
謀反,大發雷霆之怒,說不找出此逆子將其千刀萬剮,決不再立
儲。一時間皇子們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楓始終不相信這是真的,他不明白父皇為什么會聽信這種謠
言,而彰卻似乎不這么認為。



    終于有一天,彰來到金商宮。

   “楓,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了。”
    看到他少有的鄭重表情,楓的心微微一沉:“怎么?”
   “父皇似乎已經認定謀反的人就在你我之間了。”
   “為什么?!”
    彰踱到窗口,看看園中的景色,回頭道:“你想想看,二哥
不在了﹔雖說是庶出,但四哥是兄弟中最有帝王才能的,沒有必
要犯險﹔五哥自幼不在宮中長大﹔九弟對名利的淡泊聞名朝野,
生性又較懦弱﹔十二、十三弟年紀尚幼……”
   “難道我們就是臭名昭著么?”
    這個時候,彰還是能一如既往地露出溫柔的笑容:“那倒不
是,只不過說起來我們的嫌疑最大……”
   “這件事本來就是莫須有,真不明白父皇到底為什么如此篤
定!更何況有嫌疑又怎樣?總要有証據吧?”
   “父皇終究上了年紀,加上有小人暗中挑撥,已經不再是當
年英明神武、睿智慈祥的父皇了……何況自古以來,再了不起的
君主也是最忌諱這種事的。最近父皇身體又不如從前,想是更加
急著有個了斷,這謀逆的罪名怕是也不用什么鐵証吧。”
   “不知是誰為了什么制造謠言,他怎么不干脆說我們全都聯
合起來!父皇是一定要自己一個兒子承認謀反才開心嗎?”
    彰無奈地笑了笑:“看起來好像是這個樣子。”他說著,倒
了杯茶遞給楓:“別那么激動嘛。”
    楓接過茶,喝了一口:“你像是有了什么打算。”
   “很簡單啊,只要有人承認自己謀反,事情就解決了。”
   “你要……”
   “猜中!”
    看著彰燦爛的笑容,楓真想給他几巴掌:“你白痴啊!”
    彰也不急,慢慢地說:“還有另一個辦法。”
   “什么?”
   “殺了父皇,自己做皇帝啊。” 彰攤開雙手道,“要么自己
死,要么弒君弒父,選哪個?”
   “怎么會變成這樣?” 楓皺眉道,“那也不一定要你去,我
也可以呀。”談到這里,反倒心平氣和了。
   “你知道父皇一向不喜歡我的。”
   “那又怎樣?”
   “你不怕死,也要為皇后著想一下啊。”
   “母后……”
   “謀反這種罪……到時候皇后一定也會被殺的。反正我母妃
已經不在了,不用擔心會連累到別人。況且如果是我的話,父親
也不會那么傷心。”
   “那也不……”
    彰沒讓楓講完:“哎,你知不知道父皇為什么一直不喜歡我
?”
    楓搖搖頭,問:“你知道?”
   “這個自然,我告訴你吧。”

    奇怪,彰每次總能成功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轉換兩人之間的
話題。



(八)

   “他在茶里下了藥!”楓揉著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頭,扶著桌
子站起來,心道。

    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楓想起兩人剛剛的對話,顧不上其
他,直奔御書房。

   “楓兒,你來找朕有什么事?” 皇上果然和往常一樣,呆在
御書房中,只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樣子。

    楓四顧,不見彰,只見兩個宮女在收拾地上的酒杯、擦拭著
一灘像是血跡的東西。

    心中一驚,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父皇,七哥呢?”
   “你還提這個逆子干什么!”皇上怒道,“他眼見事情敗露
,已經承認謀反。”
   “他真的承認……”
   “楓兒,朕知道你倆自幼交好,可是人心終究難測,你也別
太難過了。”
   “父皇,你真的相信了?”楓只覺一陣窒息。
    皇上不滿道:“楓兒,你還懷疑朕的判斷?彰也承認曾有心
加害于你,你還幫他說話?”
    楓覺得父皇真的是老了、變了,也不想再與他爭辯,只道:
“那他現在人呢?”
   “人?被朕賜死,飲鴆身亡了。”
   “什么?” “被朕賜死,飲鴆身亡”這八個字在楓聽來,好
似晴天霹靂,“那……那尸身呢?”
   “這種逆子還留他做什么?!命侍衛們扔到野外去了!”

    楓只覺喉頭發甜,強忍口中鮮血沒有吐出來,轉身飛奔出御
書房。

   “楓兒,你去哪兒……”



    楓縱馬沖出皇宮,想去追趕那些侍衛。

   “那個白痴,居然還說什么曾想害我……” 楓想著,一股鮮
血順著嘴角流下,滴到雪白的長袍上,顯得分外淒艷。

    楓駕馬跑了很久,整個城郊不見那些奉命出來的侍衛,更不
見彰的尸首。眼看太陽已經落山,找到的希望更加渺茫,奔波了
一天的楓下馬來,躺在草地上,竟漸漸睡去。



    楓一覺醒來又繼續尋找,但始終沒有結果。

   “父皇好狠的心!”楓在心中對彰道,“連個全尸都不肯給
你留。”

    恍惚中,楓回到皇宮,離宮兩天的他并沒有回金商宮,而是
徑直來到彰的寢宮。宮中的人知道楓與自己主子的情誼,沒人阻
攔﹔雖然心中十分納悶主子兩日前說去金商宮,到現在也不見蹤
影,可見楓這個樣子,也沒敢上前去問。

    皇上剛剛在朝上,只稱皇子謀反一事已解決。這雖說是國家
大事,但眾臣知道皇上的意思,既說已經解決也就沒人再敢深究
,彰宮里的人自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楓走進書房,見彰生前最喜愛的玉簫靜靜地躺在書案上。他
緩緩踱過去,把它拿起來放在手中。

    這時有人從門口路過,向屋里瞥了一眼,急忙進來行禮:“
喲,奴才參見十一殿下。”
   “你是什么人?”
   “回殿下的話,奴才奉皇上之命,來通知七殿下府中的人七
殿下昨日得了急病,不幸仙逝,皇上已命人厚葬了。”
   “父皇是這么說的……”
    那人繼續說道:“十一殿下,您怎么還在這兒啊?皇上找了
您好久了,請您大殿議事呢。”
   “找我議什么事?”
   “瞧您說的,那奴才哪知道啊!您哪,還是趕緊的吧,別讓
皇上再上火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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