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急匆匆的在寬闊的平原上顛簸著，過了中原大地，再翻過
一小片丘陵地帶就要進入更加肥沃寬闊的北部大平原，一個人煙稀
少卻草木繁茂的地方。此時的那里應該是冰雪覆蓋。

   “我說，他怎么還沒醒啊？”把牧撿回來的人──澤北伸出手
指頭不確定的戳戳一直昏睡著的牧，沒反應，澤北更加的擔心，憂
心忡忡的問不遠的深津，他們一伙人的首領，“他不會是死了吧？
”
    寬臉的和田白了他一眼：“有氣兒呢。”
    澤北立刻不服氣的爭辯：“可是睡了三天半了都沒動過，不會
吧？”
    深津皺著眉頭過來，探了探牧的脈息，又試了試額頭的溫度，
道：“恐怕是受過什么刺激，又倒在大雪地了，才一直昏迷不醒咧
。不過溫度比昨天降了很多咧，大概我們到山陵的時候就會醒了咧
。”
   “噢！” 澤北回了一句，算是答應，又小聲嘟囔一句，“咧咧
咧咧咧的，煩死了！”

    不巧還是被和田聽到了，毫不客氣的用手肘勒住澤北的脖子，
又是一番熱鬧。

   “楓兒……” 一絲几乎不可耳聞的聲音，飄忽的從牧的口中傳
出。

    熱鬧著的馬車立刻靜了下來。

    澤北三兩下脫離了手肘的控制，跳到牧旁邊：“你說什么？你
說什么？”
   “楓……兒……”牧的意識并沒有清醒。笨拙的從被子里伸出
手，摸索著什么。
   “他說什么咧？”深津好奇的問澤北。
   “楓兒。”澤北回頭看著深津眨眨眼睛，“我說是失戀了吧。
”
    和田輕易的忽略過澤北后面的一句話，直接疑惑道：“楓兒是
誰？有姓楓的人嗎？”
    澤北對他忽略過自己的句子很不滿，又一次提醒：“笨！一定
是小名了！哪有稱呼自己愛的人全名的。”
   “你說我什么？！”和田危險的瞇起眼睛。
   “你們都住手！”深津深皺著眉頭制止住又要開打的二人，轉
而道，“他看起來要醒了，我們怎么對付他咧？”
   “對付他？”澤北不解，“他現在的狀況不要說我們都在了，
就是只有我一個他也打不過，還要想什么辦法？”
   “笨！”和田借機反諷，“他自持中原年輕一代地位最高的人
，又是忠肝義膽的人，知道我們是山王派來探察中原情況的人必定
不會好收拾。”
   “對極咧！” 深津贊同道，“我們既然碰到了，萬萬沒有輕易
放過的道理，可是若是強行扣留……也不妥當咧。”
   “不如這樣。” 澤北眼珠一轉，鬼點子出來，“我們就說他身
體不好，我們必須救人救到底，先留住他，再慢慢打算。”
   “恩，好咧。但是他要是得知我們是山王的人必定不會留的咧
。”
   “……恩~~~~~”三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咳咳~”就在几個人都苦思冥想的時候，牧咳了兩聲終于醒過
來了。
   “你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了。不過那天你倒在雪地里，幸虧遇
到我。不然鐵定凍死！你那么大冷的天兒，又下著大雪到雪地里躺
著干什么？……”澤北從牧睜開眼，也不管他聽到沒聽到，一個勁
兒的叨叨起來。
   “多謝几位壯士救命之恩。”牧勉強的笑著致謝。
   “哎~哪里有那么大的恩啊，我不過隨便說說。”澤北大方的擺
擺手。
    深津看牧心不在焉，打斷澤北的話，有些不放心的問：“你現
在覺得怎么樣咧？”
    牧完全清醒的憶起了當日的事情，懶怠說話，可別人問又不好
不答，只是敷衍一句：“還好。”
    深津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只是說：“你發燒剛褪，還是再在
我們這里休息几天吧。不要急著回去。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們幫你
告訴你家人一聲就行了。”
   “在下是南湘……海南門的牧紳一，拜托各位告之一聲，請他
們放心，我沒大礙。”牧心思已亂，什么救他的是誰、什么現在在
哪兒，一概都想不起去問，只是聽他們這么一說，才想起已離家三
日多沒有音信了，草草的托付了，又道，“各位大恩牧某改日定當
涌泉相抱。“
   “好說好說啦~~舉手之勞而已。”澤北又大方的擺手道，“我
們這就派人去，你再睡一會兒吧。”

    牧也覺得大腦昏沉沉，應該想起的，不應該想起的全都在大腦
里浮現﹔愿意浮現的、不愿意浮現的一并在心頭盤繞著，兩耳嗡嗡
直響。也不多做推辭，依言又睡下了。



   “不知道牧現在怎么樣了？”流川懶懶的靠在仙道胸前，看著
仙道熟練的駕御著馬車，喃喃的几乎是自語的嘟囔。
   “想他了？不是才離開嗎？”仙道的話被風一吹，支離破碎。
   “恩，有點擔心。”流川老實的說。
    仙道騰出一只手，揉揉流川的頭發道：“不用擔心了，牧這么
大的人了，以前就是要比你和我都成熟的。”
   “可是……”流川隱隱覺得心里不太舒服，說不出來的感覺，
似乎是在阻止著他和仙道的幸福。流川甩甩頭，把這些都甩開，道
：“沒什么。”
    仙道又輕輕的笑了起來，復又雙手抓緊  繩，朗聲道：“小楓
，坐穩了！我們要快些到小次山，然后就回陵南見婆家了！”
   “你說什么？！”流川滿臉沖血，一拳揮去，阻止幸福的什么
東西被踢到了角落，獨自藏了起來，窺測時機。



   “神！神！”清田大呼小叫的闖進神的書房，神正為牧的失蹤
眉頭緊蹙，几天沒有合眼，看見清田跌跌撞撞的進來沒好氣說：“
什么事？”
   “阿牧哥！阿牧哥有消息了！！”清田興奮的大叫。
    神迅速伸手堵住他的嘴，語氣中几分嚴厲几分高興：“我不是
告訴過你不要聲張這件事情嗎？！牧在哪里？”
   “吱唔唔……”清田知錯，手忙腳亂的從前襟摸出一紙帛書，
“給你！原來是阿牧哥自己跑到野外的時候病倒了，被那個叫澤北
的人撿回去，他還向我們道歉說沒早點通知呢。嘿，這人還不錯…
…咦？神，你怎么了？”
    神掠了一眼信，眉頭鎖的更緊了，喃喃道：“這下不妙了！怎
么辦？怎么辦呢？”
   “？”粗線條的清田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澤北是什么
人。茫然的看著神。
   “那個澤北……” 神猶豫著，“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山王
的人！”
   “山……山王？！” 清田也意識到問題有些偏差，海南與山王
表面上是互無牽扯，但事實上卻是互相堤防的緊，尤其是山王。但
總是有一點疑惑的問：“既然武林是大家的，為什么山王不能進來
呢？”

    神聞言一愣，一直都是說拒絕外幫的侵入，可是誰又說過武林
只能為中原人氏所有，而域外人氏就不准拿刀練武呢？

    神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只得含糊其詞：“也沒有說他們不能來
，只是……好了！牧在他們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們還是先想對
策救出阿牧吧！”
   “哦。”清田仍然是不解。“那我們去找流川和仙道好了，他
們應該還不太遠。快馬的話几天就可以追上。”
   “恩，”神仔細琢磨，眼下除了他們卻也無人可以抗衡山王，
于是吩咐道，“你帶几個人騎快馬，趕往小次山。──不知他們走
那條路，若是碰上了固然好，若是碰不上也一定要在小次山截住他
們。”
   “是！”清田利落的答應了一聲就著手准備去了。
    神狠命的揉揉太陽穴，嘆道：“唉！這個年過的！”



    天近黃昏，仙道和流川的馬車已駛過橫跨中原的山脈，進入了
一個小小的南方城鎮。

    仙道把車停在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前，跳下馬，輕輕拍拍
睡的昏天黑地的流川道：“小楓，我們今晚不用睡在車里了，去客
棧了！”
   “唔。”流川揉揉眼睛，迷糊的跳下車來，問道，“到了么？
”
   “還沒。”仙道招手讓店里的伙計收拾馬車，自己拉著流川進
到店里，一邊給掌柜的要了一間上房，一邊給流川說，“快了，明
天再走一天，后天午飯前就能到了。”

    正說著，掌柜的插話道：“二位客官是要去小次山么？”
   “正是。”仙道微笑著點頭。 “聽說那里出現了朱厭，我和師
弟特意去見識一下。”
   “咳！那哪兒能見到啊！” 那掌柜的不屑道，“不過這几天去
看的人還真多，二位去晚了恐怕住店都困難。”
   “哦？”仙道眉毛一挑，“那是如何得知那里有朱厭的？”
   “人傳人不就有了。一開始大概是有人見過吧。”
   “這樣啊。說的也是。” 仙道略顯失望的嘆了一下，轉身拉著
流川的手跟隨著伙計上樓了。

    甫一上樓，一陣叫喊傳如耳中。隱約是什么“紅毛猴子”、“
野猴子”、“大猩猩”之類，期間夾雜著可疑的“  ”“  ”之聲
。

    仙道眉頭一皺，看著迷糊著閉著眼睛的流川似乎也是很不滿意
的皺著眉頭。

    店小二看到兩位客官都皺著眉頭連忙賠笑道：“他們武林人氏
，小的也不敢管，二位客官放心，您二位的房間離他們遠著呢，打
擾不到您。哈哈~”

    店小二順手指了指在走廊最頭的房間，仙道點點頭算是同意，
小二才松了口氣。帶著仙道和流川繼續向前。突然，那扇吵鬧的最
厲害的房間的門碰的打開！一團巨大的物體凌空飛出，直直的向三
人砸過來。

    店小二駭的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團物體向他砸來，
又呼的飛回去。在轉眼看到仙道輕松的拍拍手掌，又安慰似的拍拍
小二的肩膀，而他旁邊的流川根本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是誰？！”飛回門里的人踉蹌著還未站定就大吼著回頭，看
到仙道和流川后卻突然轉為驚喜，“咦咦？？流川和仙道，終于找
到你們了！”

    仙道這才看出，原來那團物體竟然是清田。于是一抱拳笑道：
“呵呵，在下和清田兄真是有緣啊！才分開不足半月竟然有見面了
。”

    說著又環顧了一下屋內，見有面色鐵青的體型可以效仿魚住但
全身黑黝的大漢、有急的一頭汗的文弱書生、有手持大扇面色不善
的妖嬈少女、還有笑嘻嘻的旁觀的一高一矮兩人，以及站在中間，
頂著一頭耀眼的紅發的人。

    仙道暗自思尋著他們的門派，表面卻不動聲色的一抱拳道，“
各位英雄！在下仙道彰和師弟流川楓多有得罪！”

    這本是江湖上十分盡禮數的話，話一出口果然見一屋子劍拔弩
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那個黑黝巨型的人剛要起身謙讓，卻被紅
頭發的人強了先：“你得罪我們什么了？…………咦？你剛才說你
們是仙道和流川？！”

    仙道被他問的一怔，他顯然是沒有得罪他們什么，甚至是連認
識都不認識，正在摸著鼻子思考卻清晰的聽到有清涼的聲音從他身
邊傳過：“白痴。”

   “啊！！”紅頭發的人像被踩到似的跳起來要打，卻被身邊手
持大扇的人一扇子掄到后腦上，哎吆一聲，不敢再造次。

    持扇女子收扇一施禮，款款道：“在下湘北彩子！”

    湘北？！仙道流川喜的一驚。不待說話，見屋里的人紛紛站起
，挨個介紹。

   “在下赤木剛憲！湘北掌門。”──黝黑的人聲音洪亮如鐘。
   “在下暮木。”──白淨的書生。
   “宮城良田！”──矮個子的人。
   “三井壽！”──看起來端庄卻也囂張的人。
   “本大天才就是櫻木花道！”紅頭發的人夸張的自大著。
   “我、在下、叫赤木晴子，是赤木剛憲的妹妹。”──這時仙
道和流川才注意到躲在眾人身后嬌小溫柔的女孩。
   “喂，先停停停停！！” 清田見他們又要自我介紹又要相互謙
虛，一個頭變成兩個大，趕忙先拉住流川道，“先別說這些！快跟
我去救阿牧哥！！”
   “牧怎么了？！”流川聞言清醒。仙道也一臉的焦急。
   “你們走的那天早上我們去找阿牧哥送你們，結果到處都找不
到！大家都以為他是不愿意見到離別的場面，誰知竟一連三四天沒
有蹤影。后來卻接到山王的澤北來信，說牧那天暈倒在大雪地里，
被他們救了，帶回山王了！”
   “哦？”流川的眼睛忽閃一下暗了下去，這几天心神不寧不愿
去想的事情卻加倍的反扑過來。──牧真的出事了！

    仙道看流川的眼睛瞬間忽閃就知道他心里在為當晚的事情愧疚
──雖然仙道不認為那有什么不對。心里暗嘆一口氣。把到了嘴邊
的話又咽了回去。

   “喂！你們怎么了？” 紅頭發的櫻木看到兩人表情怪異，忍不
住問，“你們不會是擔心自己救不出他來吧？哈哈，沒關系，剛才
已經說好我們一起去，有本大天才在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哇哈
哈哈哈……哎吆！彩子你……”
   “清田你放心，牧的實力要自保是沒有問題的。我和小楓也會
即刻就往山王趕，不過…………山王在哪里？”

   “碰！”巨大的滑倒聲。

    清田愁眉苦臉道：“我也不知道！”



   “小楓，你怎么打算？”仙道從背后摟著流川在他耳邊低聲道
。

    流川竟然沒有睡，卻在被子里翻了個身，反手摟緊仙道，頭也
低低的埋在仙道胸前。仙道覺得流川的身體在打顫，應該是哭了。
仙道嘆氣，要有多少的擔心和多少的感情才能讓流川哭出來啊！

    過了良久，流川悶悶的聲音才從仙道胸前傳上來：“那天、那
天晚上，我……我拒絕了牧，他才走的。”
   “唉！”仙道心里又嘆了口氣，流川迷糊起來就是這么要命氣
死人，他不拒絕他敬愛的牧難道拒絕他愛慕的自己么？于是續續道
：“小楓，這怎么能怪你呢？人生總是面臨著許多的選擇的。我知
道是我累你陷入了二選一的境地，可這遲早是要發生的啊，我們是
不可能三個人保持那樣的關系的啊！”
   “……我要去救牧！”流川抬起眼，堅定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仙道心煩意亂，揉搓著流川的頭發道，“
可是他現在被帶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我要去！”流川眼里是閃閃的決心。“不管他在哪里！”
   “呼！”仙道發現若是他再和流川說下去就忍不住要問“若是
我不去呢？！”他當然不能這么說，可是不要說現在牧在哪里，在
南在北都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他們以什么身份去救牧？救出來怎
么面對？！
    仙道甩甩頭，深呼吸一口，起身輕輕拍拍流川的臉頰道：“我
們都先冷靜一下，想想對策，既然一定要救牧就更不能貿然行動了
。你好好睡吧，清田那里還有地方，我去那里湊合一下。”
   “恩。”流川在仙道的手里默默的點了點頭，聽到他關門時一
聲輕響，不久就陷入了昏昏的睡眠中。

    夢里依稀看見，在長生殿外的雪地上，發誓永遠也不離開的三
個孩童。



   “唔？唔？仙道你怎么來了？”清田很不滿被人敲醒，看到是
仙道，便隨意的嘀咕了一句又回頭睡去了。
    仙道也隨便答了一句：“騰個地方，我湊合一下。”

    躺在空的床上閉著眼，聽著窗下嘩啦啦的南方水鄉特有的韻律
，一直到窗戶紙透亮才模糊的睡了一次。


    似乎做了很多的夢，卻又什么都想不起來，有什么捆在胸口，
被壓的几乎要窒息了卻醒不過來也發不出聲，正在困的難受，忽然
覺得有人大力的搖動，頓時使胸前的重量減輕了不少，隨即聽到清
田的大喊：“快醒醒！！流川不見了！！！”

    仙道不知身在何處，失態的驚呼道：“什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