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載著仙道來到海岸邊。如濃墨般的黑夜，一望無際的星
空，鹹鹹的海風拂面而來，浪花伴隨著海潮聲一波接一波。兩人
一前一後，仙道跟在後頭，沿著流川留在沙灘上的足跡往前走。
流川一會兒緊皺眉頭，一會兒若有所思。他對仙道有一種很
像血濃於水的親人的感覺，彷彿在天地初開的時候已然相繫相連
。
仙道的嘴巴一張一閤，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話想說，卻千頭
萬緒理不出頭緒來。逃避現實，狠下心不見流川，日子並不好過
。
『喂，說說話吧，這樣很無聊。』仙道儘量讓自己放輕鬆，
語氣自然。他怕他再不開口說話，流川也不會先開口。
『你是同性戀嗎？』
『你、你在說什麼？！』仙道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流川一開
口就如同炸彈在他腦子裡爆炸，滿腦子炸得轟轟然。
流川睨視仙道一眼，他們來這裡，就是要把話說清楚，仙道
幹嘛像個白痴，問他在說什麼？廢話連篇！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仙道覺得自己很無辜，又不是他
願意這樣，他不知道他上輩子愛得居然是個男人：『我、我交過
女朋友的。』
鳴鳴鳴，早知道就不和雅美分手了，至少有個擋箭牌在，不
用面對這些天的窘境。
『我沒喜歡過任何人。』流川未識情滋味。
『我沒想過會喜歡上男人。』
換句話說，千年輪迴，盟誓猶在，目前他們對彼此卻沒有愛
戀的感覺，他們的心是自由、不受約束的。
『我不想因為前世的盟約而愛人。』
愛情從來不是流川生活的一部份，在他的生命裡除了籃球以
外，其他都是次要的。將來，他若是談戀愛，必定不是為了什麼
千年盟約，他的對象一定是他真心喜歡的。
『我也是。』仙道喟嘆，沒道理他前世愛一個男人，今生也
要愛一個男人。
『嗯。』流川用右腳踢著泥沙。
他的人生計劃，籃球是重心，沒有太多的愛情規劃，一生只
有一段情，一段情就準備用一生一世。
『我們還是朋友嗎？』仙道不想平白無故失去一個朋友，他
喜歡和流川打籃球的快感，喜歡和流川相處的感覺。
『嗯。』不當情人，當然可以是朋友：『仙道，明天一起打
球吧。』
時間過得真快，明天開始放假了。
『明天？』
『陵南要練球嗎？』
『不，沒有。』
雖然開始放假了，但在田崗教練的同意下，陵南的全體球員
通票通過，大家先休息一個星期再開始練球。
『明天早上我們在小公園的籃球場見。』
『嗯．．．好．．．』
解開了心結，管他什麼前世戀人，千年盟約，未來的事誰也
不知道，他們都不想讓前世影響了今生。
★ ★ ★ ★ ★
仙道與流川雙雙拋開前世的一切，結束舊的回憶，今生是新
的開始。
最近，從夕陽西落到明月高掛，在小公園的籃球場，常常聽
見運球、投籃的聲音，走近看看，可以看到兩個男孩子進行一對
一的攻防。
『我們也該休息了。』每次先說要休息的人都是仙道。
仙道這些日子以來，跟流川一對一的時間，比跟球隊練習的
時間還多。田崗教練已經嚴重警告他，不准再無故缺席，所以仙
道和流川協議，等球隊練習結束之後，他們再進行一對一。通常
，等他們打完球，都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明天我們要到靜岡的常誠高校集訓。』流川將喝完水的保
特瓶空罐放進球袋，他習慣每天從家裡自己帶水出來。
『這樣啊．．．』這樣子不就好幾天沒法跟流川見面了，仙
道有些失落。
『我姐姐說，要請你到家裡吃飯。』
流川最近都是過了吃晚飯的時間才回家，玲奈追問之下，才
知道他和朋友在公園打球。流川的朋友少得可憐，難得有個能在
一起打籃球的朋友，平時可以互相照顧，她便想請仙道到家吃頓
便飯。
『請我吃飯？』
『嗯。她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改天好了。』今天他答應父親與阿姨要回家吃飯：『我們
再約時間。』
流川明天要出發到靜岡集訓，這幾天之內是不可能去流川家
打擾的。
仙道的父親與母親在他念小學的時候分居，兩人曾經為了仙
道的監護權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在仙道父親條件較佳的情況下，
仙道的監護權判給父親，仙道母親則享有探視的權利。
仙道中學二年級時，父親與母親先後各自婚嫁。仙道升高一
時，在他多次與父親商談，力爭之下，他從家裡搬出來自己一個
人住。現在，父親與阿姨育有一個滿三歲的女兒；母親與叔叔也
有一個不到兩歲的兒子。
『我回來再找你。』
『嗯，我等你。』
流川牽著腳踏車與仙道一同步出小公園，流川不急著騎上腳
踏車離開。
也許是前世的因緣，流川對仙道比別人少了幾分冷漠，打完
球之後，他會和仙道聊上一、兩句才回家，偶爾也會和仙道一起
去吃完晚飯才回家，有時候仙道一皮天下無難事，在仙道的耍賴
下，無奈的流川會騎腳踏車先送仙道回家，然後才回家。
『今天晚上你又要吃外面？』流川隨口問著。
仙道的廚藝雖然比不起那些有名的大廚師，但是他做出來的
飯菜不難吃，偏偏他不喜歡下廚做菜，幾乎餐餐都吃外面。
『我回我父親家。』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仙道知道流川只有一個相依為命
的姐姐，流川也知道仙道父母親離異的事。
『喔。』
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太特別的對話，都是閒話家常而已。然，
人類的感情會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慢慢增長，只是當事人無所覺
罷了。
★ ★ ★ ★ ★
一個星期之後，湘北籃球從靜岡集訓回來，流川特地約仙道
出來，仙道無疑是試驗集訓成果的最佳人選。
青天白雲下。仙道擦板得分，流川跳投射籃，仙道以純熟的
技巧上籃，流川立即還以顏色，仙道滴水不漏的防守，流川不讓
仙道越雷池一步，攻防之間，一來一往互不相讓。
體力在激烈的攻防中漸失，汗水在炙烈的烈陽下飛散．．．
。
『等等，我們今天就先練到這裡為止。』仙道滿頭大汗。
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答應流川一對一的邀請，這比參加球
隊練習還累人。
『你的體力不是這麼差吧。』流川不停做深呼吸，平息劇烈
的喘息。
在預賽時，海南與陵南之戰，仙道不旦打完全場，還打完延
長加賽。
『這不是體力的問題。』
太陽已經在頭頂上了，算一算時間，他和流川打了超過三個
鐘頭的球，雖然中途有幾次稍做休息，但他膩了，他和流川不一
樣，籃球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流川聳聳肩，不表示意見。汗水沿著優美的輪廓滑落，在陽
光的照射下，泛出七彩的光茫，健康的氣息讓人眩目。
『慘了，我今天為了你翹掉練習了。』
陵南籃球隊休息一星期後，大家收心開始練球，每天早上要
到體育館報到練球，目標是冬季聯賽，打敗海南、湘北、翔陽。
今天一大早，鬧鐘還沒響，好夢正甜，流川就到他家按門鈴
，摧魂似的拚命按，差點把他家的門鈴按壞。仙道不理人還不行
，流川硬是把他從床上吵起，叫仙道陪他到籃球場一對一，他被
吵得不得安寧，百般無奈之下，只好答應流川。
流川將籃球放進球袋裡，自顧自收拾東西。仙道想騙誰啊？
！就算不是為了他，他也有可能因為睡過頭而沒參加練習！誰叫
他老是不知道在忙什麼，每天都到三更半夜才上床睡覺！！
『喂，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吧，肚子好餓，最好去吃那種吃到
飽的。』
『不行，我下午還要練球。』
吃飽馬上練球會造成腸胃不適，今天下午是 湘北籃球隊 在
ＩＨ賽前最後一次的練球，流川要保持最佳狀態。
『不會吧？』仙道真是佩服流川練球的毅力，大家都看到超
級新人流川楓在球場上最高水準的演出，又有幾人看到流川在背
後流著汗水默默辛勤的努力。
流川揹起球袋，牽出停放在一旁的腳踏車。
『咦？你不吃東西了嗎？』仙道急忙拉住腳踏車的車頭：『
你怕吃太飽，下午激烈的練球會引起胃痛；可是，不吃東西那來
的體力練球，你還是跟我去吃點東西好了。』仙道皺了皺眉頭。
流川是怎麼長大的？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嘛，為了打籃球就
可以不吃？怪不得瘦巴巴的！
『我的時間不多，我一點要練球。』
『吃塊蛋糕，喝杯飲料，花不了多少時間。』
『好吧。』
『我載你，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簡餐店，它的起司蛋糕很好
吃，鮮果汁也很好喝。』
咖啡簡餐店。
『你先喝喝看這裡的鮮果汁。』
『嗯。』
流川面前有一杯仙道大力推薦的鮮果汁，聞起來有濃郁的水
果香，喝一口，甘淳甜美。
『怎麼樣？不錯吧！』
『嗯。』
流川從不懷疑仙道的品味，仙道每次推薦給他吃的東西，都
蠻好吃的，連剛吃完的起司蛋糕，也是甜而不膩，入口即溶。
『你打球的時候，吃東西的時候都好認真。』仙道的視線盯
住流川不放：『看你打籃球，會讓人渾身發癢，恨不得上場和你
痛痛快快比試一場；看你吃東西，好像是人間美味，不吃會遺憾
終生，就算我們吃相同的東西，還是會讓人覺得你那份比較好吃
。』
『你在說什麼？』
流川不迴避，他直直對上仙道的視線，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
會糾結。
仙道凝望流川，流川直視仙道。剎那間，時空彷彿交錯，千
年前他們彼此凝視，眉宇之間流露情絲萬千，唇齒開閤訴說愛戀
盟約。
不知不覺中，仙道的手悄悄往前伸，輕輕握住流川的手，就
在兩隻手交疊的片刻，兩人如夢初醒，如同燙傷般抽回自己的手
，先後別過頭．．．流川無言瞪著天花板，感覺自己的心跳不受
控制地加速；仙道無措得東張西望，不明白自己著魔中邪似的舉
動．．．。
怎麼了？？這是仙道與流川心裡共同的疑問。
『呃．．．』仙道東看西看，看到咖啡店裡史努比造型的壁
鐘，時針走近一點了：『嗯，流川．．．你練球的時間快到了，
你先走吧，這頓我請。』
不行，他現在沒辦法冷靜面對流川。他們明明說好，要將前
世所有的情愛拋諸腦後，不再提！為什麼剛剛一瞬間，他對流川
竟然有一點．．．動心．．．？！
『嗯。』流川拿起放在腳邊的球袋。
他需要給自己一點時間，冷靜一下。他們不是已經說好，不
管前世情多深、愛多重，他們都不要再想！為什麼方才那瞬間，
他對仙道竟然有一點．．．動心．．．？！
『再見。』仙道低頭喝飲料，沒勇氣再看流川一眼。
『再見。』流川臨走前將視線轉到仙道身上，見仙道沒有起
身離開的意思，他心裡有絲納悶：『你不走？』
『我想再坐一會兒。』
仙道打算稍做休息後，回家沖個涼，洗掉讓人渾身不舒服的
汗水，然後拿著釣具到海邊釣魚，有些事情他必需再想一想。
『那．．．我先走了．．．』流川平順自己的不規則的心跳
，邁步離開。
流川垂眼睇視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還殘留仙道傳來的熱度，
胸臆間炙熱燙人。
『嗯．．．再見．．．』仙道抬首目送流川越離越遠的背影
，他感受到自己觸摸流川的手掌心，滿腔的熱火熾盛。
『仙道？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越野、福田、
植草相繼圍在仙道的座位旁。
剛才，越野三人在門外看到仙道，起初還以為看錯了，仔細
一看，真的是仙道本人。只是，仙道怎麼跟湘北的流川楓在一起
？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
他們一直到流川離開後，才走進咖啡店，跟仙道打招呼。
『是你們啊。』仙道收回心神，微笑面對越野等人，他不習
慣在別人面前吐露心事。
『你居然還裝做若無其事，真是太過份了。』越野忍不住抱
怨：『你今天為什麼沒參加練習？』
『哎呀，這說來話長啦。』
他大清早就被流川從舒服溫暖的被窩拖出來一對一，大半天
過去，流川才肯放人，他那有時間參加球隊練習。
『越野說你一定是跟那個漂亮的妹妹泡在一起，才沒來練球
。』福田性直，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有話就說。
『喂，你太過份了，我說過我自從和雅美分手後，沒交女朋
友了嘛。』真是的，這個越野從頭到尾都不相信他的話。
『是嗎？』越野仍然是半信半疑。
『你懷疑啊？！』
『是很懷疑啊。』越野仍舊不相信。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叫仙道老是喜歡對漂亮的
女孩子品頭論足，糾纏不清，總愛發表長篇大論，說女孩子怎樣
又怎樣，怪不得別人不相信他。
『唉呀，這麼說我。我只是嘴巴上說說，嚴格算起來，加上
雅美，我才跟四個女生交往過而已。』
『是嗎？』說到底，越野還是不信。
『反正你不信就對了。』仙道不打算浪費唇舌：『算了，算
了，你們先坐下來再說。』
越野三個人大刺刺圍在桌旁跟仙道說話，簡直是破壞咖啡店
的氣氛嘛，先坐下來，別讓人看笑話了。
『仙道，你怎麼會跟流川同學在一起？』植草一坐下來，搶
先開口問出他們三人共同的疑問。
『咦？原來你們有看到流川啊。』
『我們在窗外站了好一會兒，流川離開的時候，你還依依不
捨咧。』搞什麼啊？仙道的眼裡只看得見流川，看不見他們嗎？
！
『我那有依依不捨！』仙道大聲反駁，頗有此處無銀三百兩
之嫌。
『仙道，你幹嘛那麼激動？越野他是開玩笑的。』植草沒見
過仙道有這麼慌張的表情，認識仙道以來，今天第一次看到。
『我那有！』仙道訕笑，企圖用馬虎眼打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怪裡怪氣？』越野摸不著頭腦，他只
是隨便說說，仙道怎麼當真了？
『沒什麼啦。』仙道虛應得揮揮手，不想再繼續話題。
『沒有就好。你還沒告訴我們，你怎麼會跟湘北的流川同學
在一起。』植草提醒仙道。
『我早上和流川一對一。』仙道暗暗慶幸植草轉開了話題。
『他又找你一對一？ 你太過份了，寧願陪他一對一，也不來
學校練球！』越野埋怨仙道的不應該。
『不是這樣啦， 是他一大早就到我家按電鈴，我只好答應陪
他練球。』
『事實擺在眼前。』
越野越來越不懂，如果仙道和女朋友約會，翹掉練習，他還
可以理解，但是仙道卻是為了和流川一對一，放棄練習．．．仙
道在想什麼啊？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弄懂過仙道的想法。
『仙道，你認為流川和我的攻擊火力比如何？』福田最關心
這件事。
他的防守、抄球、攔截、假動作等等，也許比不過一年級的
流川，但他引以為傲的攻擊火力，也輸給流川了嗎？
『福田，不能這樣比的，一個真正的好球員是全方位的。』
仙道簡單說，希望福田能夠明白：『不說這些了，你們要喝飲料
嗎？我昨天領薪水，我請客。』
仙道利用假日不用練球的時間，在一家體育用品店打工。
『當然要。』不喝白不喝，對仙道，越野是不會客氣的：『
我要澄汁。』
『我要西瓜汁。』植草跟進，有人請客，不喝就對不起人家
的好意。
『福田呢？』仙道見福田沒說話，似乎還在思考方才他所說
得話。
『我隨便。』
『老闆，兩杯澄汁，一杯西瓜汁，謝謝。』
幾個大男孩，喝著飲料，打開話匣子，東南西北聊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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