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般的黑夜，列車在黑暗中高速行駛，仙道坐在靠窗
的位置。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這話一點都沒錯。他原本打
算坐夜車回去，在車上好好休息睡一覺，天亮回到神奈川，
立即趕到學校參加籃球隊的晨練。但是，此時此刻的他，站
不是，坐不是，難以成眠。
仙道睇視窗外，夜黑，車窗上倒映出他茫然無措的臉，
他看著鏡像裡的唇，溫熱的觸感久久不散，鼻尖彷彿可以嗅
出唇上殘留的蘋果香，惑人心神。仙道抬起手摸上唇，一場
突發的意外事故，他吻了流川，流川吻了他。
嚴格算，那不算吻，只是嘴唇相貼而已。若是沒人打擾
的話，也許，只是也許，他們會吻得更久一點。
仙道想得出神，車窗倒映的鏡像不是自己，是在他夢中
不斷出現情景，藍衣劍客與白衣劍客互許盟約，不離不棄。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日月星辰為證。
我，仙道彰。
我，流川楓。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千秋萬世
，此情不渝。
『千秋萬世．．．此情不渝．．．』仙道低喃，思緒遠
颺。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仙道曾經以為這只
是小說的浪漫情節，專門寫來欺騙那些無知少男少女的心，
可是，他遇上了，不旦遇上，他還成為愛情傳說裡的主人翁
。
他和流川認識的時間很短，相處的時間不長，就算在初
識時，有些異樣的感受，他仍然以為那只是棋逢敵手的興奮
。然而，他錯了，錯得離譜，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流川之
間的情愛糾葛，居然延續千年，從前世到今生。
大會安排的球員宿舍。流川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眼
神迷惘沒有焦距。他嗜睡，以前都是一沾床就倒頭大睡，今
夜他翻來覆去，數了一千隻的羊兒，還是沒能入睡。唉，不
好好休息，明天怎麼有體力比賽。
流川不喜歡交際，不懂得應酬，沉默寡言，行為粗魯．
．．這些都是姐姐常常掛在嘴巴上批評他的話，因此，他的
朋友少得可憐，算來算去也只有仙道不計較他的態度，跟他
相處得好。
流川側了身，緩緩抬手摸上嘴唇，回想起他與仙道唇與
唇相貼（撞？）的情景，麻麻熱熱的感覺由嘴唇溢散到全身
，管不住怦怦加速的心跳。千年前，他也曾經這樣吻過仙道
的唇嗎？
流川想起掛在自家房裡的古畫，畫中的藍衣劍客和白衣
劍客情濃意真，愛到深處無怨尤。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流川無法想像自己如何能愛一個人更甚自己的生命。
什麼海枯石爛，地老天荒，都是瞎扯！就算海會枯，石
會爛，地會老，天會荒，在你有生之年都遇不上，那些所謂
的愛情宣言，不過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虛無罷了，他從來不
相信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
但是，他與仙道穿越了千年，仍然隱隱約約記得千年前
的盟誓，在夢中他們緊緊相繫彼此，生死相許，永不言悔。
夜深了。流川翻了身，他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
三番兩次為了仙道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如果他和仙道只是單
純的朋友，那不受自我控制的心跳與異樣情愫，又怎麼解釋
得清？
★ ★ ★ ★ ★
湘北第三輪的對手是愛和。由於前一天，湘北使盡全力
對抗山王，個個精疲力盡，一時之間無法恢復最佳狀態，導
致對愛和的比賽無法發揮高水準演出，再加上櫻木負傷無法
出賽，湘北少了一員猛將，兵敗如山倒，大敗給愛和，與全
國冠軍失之交臂。
全國大賽結束後，流川參加全日本青少年籃球集訓。時
間一天一天過去，仙道與流川好些時日不曾見面。
集訓結束，流川回到家，行李往客廳一擺，立即騎著腳
踏車出門，速度快到連姐姐問他要不要回家吃晚飯，都來不
及聽到流川的回答。
流川踩著腳踏車，沿著湘南海岸疾馳。他迫切想見仙道
一面，集訓時，他滿腦子都是仙道，每日每夜，無時無刻不
想他。想念仙道溫如朝陽的笑，想念揮汗如雨的一對一情景
，想念他們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想念那唇碰唇的甜美．．．
流川不曾如此想念過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是病了還是怎麼
了？
在海堤邊，流川看到仙道垂釣的背影，流川輕揚嘴角，
他就知道仙道會在這裡。流川停下腳踏車，跨大步邁向仙道
。
『仙道。』流川奔到仙道的身邊。
看到仙道，他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靜，思念的心情也得
到舒解。
『你回來了！』仙道喜形於色，放下釣竿，起身與流川
面對面。
他天天數日子，盼流川早日回來。他偷偷算好日子，知
道流川今天回神奈川，他以為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見到流
川，沒想到，流川送他一個大驚喜，他竟會主動來找他！
自廣島一別，他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打籃球的時候，
會想起流川；吃東西的時候，也會想流川；釣魚的時候，更
是從頭到尾坐在海邊想著流川，連魚餌被魚兒吃了，都渾然
不覺；尤其是那個意外之吻，教仙道魂牽夢縈不能忘．．．
。
仙道不想因前世的盟約造就今生的戀情，可是他思念流
川是鐵睜睜的事實，騙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的心。他知道，
當他開始思念一個人，就代表他對那個人產生了情意。
流川乍見那張日思夜念的臉龐，一股炙烈燙人的熱流，
衝擊著他的胸口，教他高興得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想
念著仙道。
這種想念一個人的感覺，叫做喜歡。沒看過豬走路，也
吃過豬肉，流川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仙道了，就像姐姐喜歡
志弘哥，要嫁給志弘哥一樣。
『怎麼了？』在流川炙熱的目光注視下，仙道的笑容略
顯僵硬，他不明白流川為什麼這樣目不轉睛看著他？
『仙道，你會喜歡男人嗎？』流川記得，仙道說過，他
沒想到自己會喜歡男人。如果仙道只喜歡女孩，那他該怎麼
辦？
『我．．．我．．．』
仙道頓時啞口無言，努力思考該怎麼說，流川才不會誤
會他的意思。他不喜歡男人，可是，他確定自己喜歡流川。
『你不能接受嗎？』流川有些心灰。
『不是．．．只是．．．』仙道很煩惱，他該怎麼告訴
流川，他喜歡他？
流川可不能聽完他的真情告白後，就先揍他一頓，他無
福消受。
『仙道！』流川心灰，卻不意冷。他把心一橫，豁出去
了：『千年前，你曾經愛過我甚於你的生命；千年後，你可
以再愛我像以前一樣嗎？』
在球場上，他贏得所有人的掌聲與喝采；在情場上，他
不打算輸掉自己真心喜歡的人。
『你說這話是怎麼意思？』仙道又驚又喜，流川和他有
同樣的心思，這不是他在自作多情吧？
流川垂下眼簾，咬了咬下唇，偷偷抬起眼瞄一下仙道，
仙道直勾勾看著他，他趕緊低下眼。
流川深呼吸，鼓起勇氣：『仙道，我喜歡你。』
『你再說一次！』 仙道受寵若驚！我的老天，他沒耳背
，也沒聽錯吧？！
『我說，我喜歡你！』流川喊得很大聲，企圖掩飾自己
的羞窘，說這種話很丟人耶，仙道幹嘛假裝沒聽到？！可惡
！大笨蛋！！
『你再說一次！』仙道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幸好這一
切不是他一廂情願。
『大笨蛋！我討厭你！』流川轉身跑開。
氣死人了，仙道是聾子嗎？幹嘛要他一說再說！
明明是說喜歡的，怎麼會變成討厭呢？仙道一時傻眼沒
反應過來，見流川跑遠，仙道才回過神，拔腿要追流川：『
等等我．．．流川．．．』
流川鐵了心，不管身後仙道的聲聲呼喊，奮力地往前跑
。就算仙道不再喜歡他了，也不能戲弄他啊．．．大笨蛋！
大白痴．．．！
『流川，等等我，別再跑了！』仙道錯過第一時間，現
在追趕流川，始終與流川差距十公尺的距離。
不跑才怪！仙道喊得越大聲，流川跑得越賣力！如果仙
道不喜歡他，他不會再跟他糾纏，免得自討沒趣。
流川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大馬路上。流川只顧著跑，沒
注意到路口的來車，直到聽到刺耳的鳴按喇叭聲，流川匆忙
停住腳步。
『流川。』仙道趁機，追上流川：『別再跑了。』仙道
氣喘吁吁，緊緊捉住流川的手，怕他一放手，流川又要跑得
不見人影。
『放手。』流川別過臉不看仙道。
『不放，死都不放。』拜託，他們是在談感情，又不是
在跑馬拉松。
『你到底想怎樣？』 他厚著臉皮說喜歡仙道，仙道不喜
歡男生就算了，幹嘛捉著他不放。
礙於路上熙來攘往的行人很多，有些好奇心重的，甚至
停下腳步觀察究竟發生什麼事？仙道見狀，靈機一動，硬將
流川拖進僻暗的小巷子裡。
『你要帶我去那裡！』流川好幾次企圖掙脫仙道的手，
卻徒勞無功。
真是怪事，他們兩人的體格相差不大，仙道只比他高一
點，壯一點，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懸殊呢？
『你還沒聽到我的回答。』仙道利用身形的優勢，把流
川固定在水泥墻和自己的雙臂之間。
『我不想聽！』後無退路，前有仙道，流川屢試屢敗，
始終擺脫不了仙道的雙臂的禁箇。百般無奈之餘，流川只好
放棄。
『流川，看著我。』仙道強力扳過流川的臉，兩人四眼
相視：『你不知道，當我聽到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有多麼
高興。』仙道深邃的眸底，深情流轉，溢於言表：『因為，
我也喜歡你，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單相思．．．』
『騙、騙人！』流川垂下眼。他嘴巴上這麼說，心底有
絲竊喜。
『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幹嘛一聽到越野說你眼睛受了傷
，就什麼也不顧連夜趕到廣島，別人說你沒事，我不信，非
得親眼確定你真的沒事才行。如果我不喜歡你，我不會想你
想到睡不著，連吃東西都沒胃口，你不覺得我瘦了嗎？如果
我不喜歡你，我不必事事為你想，怕你餓，怕你冷，怕你不
懂得照顧自己．．．』仙道抱怨，每一句的埋怨裡，有更多
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情。
真是的，既然愛上，他也認了，誰教他愛上的是流川呢
。
『仙道．．．』他是不是太衝動了？傷到仙道的心？
『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仙道扯出笑容，看見流川自
責的神情，他比流川更難過：『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
『你敢欺負我，我會揍得你滿地找牙。』流川被仙道逗
笑了。
『我知道你捨不得。』
『厚臉皮！』 他心裡是真的捨不得，嘴巴上是打死不承
認，免得仙道那臭小子得意忘形。
『流川。』仙道絲毫不在意流川的口是心非，他滿腔的
柔情蜜意：『我一直很懷念那個意外之吻。』
『仙道！』 一陣躁熱襲上流川的腦部，流川的心臟跳得
又快又重，那個意外之吻對他有同樣的影響力，他常常夢見
。
『楓，你的名字很好聽，很適合你。』人如其名，美若
秋華。這不算甜言蜜語，因為事實如此。
仙道凝視眼前他從前世到今生的戀人：『我想吻你。』
仙道想做就馬上行動，毫不遲疑，立即欺上流川的唇。
流川的唇有些冰涼，有些乾澀，仙道靈活的舌翹開流川
的牙關，長驅直入，流川被動得張開嘴迎合仙道。仙道品嚐
流川嘴裡的甜蜜，跟女孩的柔軟不同，卻別有一番風情，教
他情難自制，沉醉其中。
流川是個聰明的學生，沒一會兒，他已經懂得轉動舌葉
與仙道纏綿。流川第一次知道，吻的感覺如此美妙，讓人飄
飄然，如徜雲端。怪不得，相愛的人都喜歡用吻來表達愛意
。
流川感到呼吸困難，雙手推拒仙道的侵略，他使力拉開
和仙道緊貼的身體，保持距離，用力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你想悶死我！』大笨蛋！仙道害他差點喘不過氣！
仙道意猶未盡鬆了口，笑得像偷腥的貓兒：『你還太嫩
了。』接吻時要懂得用嘴巴呼吸嘛。
『哼！』他才不承認自己輸給仙道。
『我們一起吃晚飯吧。』仙道的笑容滿是寵溺，死不認
輸的流川也很可愛。
『我要先打電話回家給姐姐。』流川依稀記得他臨出門
前，好像有聽到姐姐問他要不要回家吃晚飯。
『好，打完電話，再去吃飯。』
仙道與流川並肩走出小巷子，仙道睇望身旁的戀人，這
大概就是所謂的緣份吧，讓這一段情延續千年，歷久不變。
雖然算命師說，他的戀人，在前世負了人家的情，欠了
人家的命，這一世理該償還。這些都無關緊要，即使天崩地
裂他會陪著流川一起走過。
★ ★ ★ ★ ★
下課鐘聲響完，陵南籃球隊的隊員紛紛前往籃球社的更
衣室換球衣，準備練球。仙道才剛走進更衣室，換好衣服的
越野，一臉八卦兼包打聽的樣子走向他。
『仙道，聽說你拒絕了相原容子的告白，是不是真的？
』
越野家裡有事，早上請事假，一直到下午兩點才到學校
上課。他聽班上同學說，今天午休的時候，相原容子到班上
找仙道，拿封情書向仙道告白，仙道居然毫無紳士風度把人
家給弄哭了，說什麼他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對她很抱歉。
仙道有交往的對象？這事他怎麼不知道！在仙道進更衣
室之前，越野問過福田和植草，他們也不知道交女朋友了。
這叫人怎麼不好奇？仙道有交往的對象，神神秘秘保密
到家，連他們這些好朋友都不知道，真是怪了。
『你都已經聽說了，幹嘛還來問我。』真是的，越野什
麼時候開始，像那些女生一樣八卦了。
『我這叫小心求證。怎麼樣？你真的有交往的對象嗎？
』還是說，仙道只是想打發相原容子，隨口胡說的。
『是啊，我現在有交往的對象。』仙道心情好，發發慈
悲，滿足越野的八卦好奇心。
他只要一想流川，笑得眼睛都彎了，流川白晰的臉，會
因為他的吻染上一層綺麗的緋紅，教他看得兩眼發直，險些
流口水。
『你真的戀愛了？』越野看仙道那副幸福的模樣，不像
是假的：『是誰？你跟誰在交往？我怎麼不知道！』
『奇怪了，我跟誰交往，要跟你報備嗎？』仙道在衣櫃
前解開制服的鈕釦，準備換球衣。
現在時機還沒到，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和流川的感情更
加穩定，他一定開誠佈公不隱瞞。他會做好心理準備，就算
到時候，被人譏笑是同性戀也無所謂，誰教他獨獨喜歡流川
一個。
『聽你這樣講，我更好奇了。』
『省掉你的好奇心吧。』仙道換好球衣，關上衣櫃。
『你怎麼這樣，我是關心你耶！』
『謝謝你的關心。』仙道意圖用笑臉來打發越野。
『仙道，你說出來聽聽又不會少塊肉。』越野不死心。
看到福田換好球衣，越野一把拉過福田：『阿福，你說
，我說得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福田突然被越野一把拉住，他一頭霧
水，根本搞不清楚前因後果：『越野，你眼睛怎麼了？』越
野猛對著他眨眼，搞什麼啊？
『嘖！真沒默契，你只要回答〝對〞就行了！』如果是
植草就好了，植草跟他默契很好。
『練球了！』 現在他是陵南隊的隊長，帶領陵南邁向全
國冠軍是他的使命。
『仙道，你不要想蒙混過去。』
『我只能說．．．』一想到流川，仙道就眉飛色舞：『
我的戀人是個〝冰山美人〞。』仙道得意洋洋。
呵，用〝冰山美人〞這四個字來形容流川，真是再貼切
也不過了，只是，流川要是知道的話，大概會先賞他個白眼
，再破口罵他大笨蛋，弄個不好，流川鬧起脾氣，還會拳頭
相送呢。
『什麼冰山美人啊？』福田顯然還沒進入狀況。
『仙道的戀人。』越野沒好氣地回答，瞧仙道那副志得
意滿的模樣，真是氣死人了！小氣鬼，透露一下有什麼關係
？
仙道拍拍手招呼大家：『開始練球囉，動作快點。』
冬季賽，他不想再輸湘北或海南，更不想輸給他的戀人
流川。
仙道帶領陵南練球的同時，流川在湘北不敢有絲毫的懈
怠，下一次比賽，他要真正贏仙道。
練完球，流川回到家。
『阿楓，剛才有個人找電話找你。』玲奈替流川將飯菜
放進微波爐加熱。
『是誰？』 是仙道嗎？除了假日之外，他和仙道幾乎沒
有時間見面，仙道在學校練完球之後，就要趕去打工。
『他說他叫南烈，是你的朋友。』 玲奈很開心，阿楓從
小到大沒什麼朋友，除了仙道之外，能再多認識幾個朋友真
不錯。
『南烈．．．』流川離開廣島的時候，南烈曾經向他要
過電話，他以為南烈只是要跟他交個朋友，做備錄，沒想到
他真的會打電話給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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