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broken Tokyo
第三十五章 零門之夜(上)

作者﹕Sky


    阿牧不怎么喜歡去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家里,他認為自

己和仙道并不熟。自從藤真離開后,雖和仙道在一些頒獎

典禮上會碰到,但也只是問問近況,并不多說話。他和仙

道之間是被藤真無意的連接起來的,沒了這條透明的線,

他們與在東京都市中擦間而過的陌路人沒什么區別。



    但不久前的一件事,讓阿牧從早已平靜的生活中從新

陷于那段已經被人遺忘的糾纏中。已經被毀掉的絕愛物語

竟早早被做了個拷貝,在不久前一個特定的日子被裝在包

裹中,被律師拿到阿牧面前簽收。



    是藤真寄來的。黑黑的膠片上,有一封很短的信。看

日期應該是藤真知道自己病情之后。信上大概只說很高興

能和阿牧合作,聽說阿牧有保留所有曾經導過片子做參考

的習慣,又很早便擔心到可能會被禁播,所以提前留了拷

貝,放到律師那里,如果真禁播就將這卷膠片交給阿牧,

算是合作的謝禮。也許是手續上因匆忙而出了些錯,很晚

才轉交過來。



    平淡的沒寫什么別的,白色的紙上清晰的印著藤真秀

氣的字跡。好像又能看到那張柔和卻堅強的面容,在棕色

的短發下,生動的向自己將訴著另一個他稱為‘好朋友’

的男人。總說那個人的不好,卻從沒有一絲厭煩之情。



    阿牧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在人生最后一夜向自己

表白,卻到最后一刻都想著另一個人的藤真,這么久后,

又一次亂了自己的心。



    那個另一個人也一樣。







    仙道很小心的接過重重的膠片,眼中充滿了外人難以

分辨的神色。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



   “這么說。。。這几天的報道。。。”仙道好久才慢

慢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阿牧。



    仙道慧子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抖了抖煙灰,微瞇著

眼睛看著兩人。流川靠在門邊的牆壁上,雙手環抱在胸前

,靜靜的看著仙道。



    剛剛那個吻,算什么呢。兩人回到屋中后,阿牧便來

拜訪,慧子張羅著他坐下,本來仙道急著想打發了阿牧,

和流川上樓獨處。但得知了牧的來意,忙坐了下來。



   “嗯,我猜你會看到,所以提前來跟你解釋一下。”

牧低聲道,“我要再為絕愛物語爭取一次機會。”

   “。。。。。。”仙道好像沒聽見似的,手輕撫著裝

有膠片的鐵盒子,道,“這是。。。健司留給你的?”



    聽到這個名字,流川下意識的看向那個大的鐵盒子,

仙道說話時的表情使周圍的空氣都降了溫。



   “是的。”阿牧見仙道的樣子,半晌轉向流川和慧子

道,“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談談?”



    仙道抬頭看向流川,兩人的目光遇到,還帶著一絲剛

剛擁吻后的炙熱。沒說什么,流川再多看了仙道一眼,轉

身出去。



    慧子跟在后面,剛走出几步便拉住流川。



   “嫉妒嗎?流川君?”

   “哼。”流川不屑的打開慧子的手。

   “不愛他還會乖乖的讓他吻?”慧子輕笑著在流川耳

邊低語,“看來還是兩情相愿啊。”



    慧子原以為流川會像以前一樣好不猶豫的否認,沒想

到流川突然抬手,一下把住慧子的臉,在距離不到一厘米

的距離外,冷冷的道:“我和仙道兩情相愿,你會成全我

們嗎?”



    一瞬間,慧子愣住了,忘了掙扎。那雙細長的眼睛,

深深的抓住自己的心率,仿佛時間倒退一樣。眼前的人,

這個面容,神態,聲音,分明是她深愛真的箴信。



    那個時候,箴信也是這樣,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問

著自己:“我和秋雨兩情相愿,你會成全我們嗎?”



    只不過,箴信是溫柔的,他永遠是溫柔的﹔而他的兒

子,卻恰恰相反。



    流川推開慧子是手微微用了力,她便向后跌了几步。

一向事事精明,從不處于所于略勢的慧子看著面前的流川

,竟覺得輸的好難堪。



    畢竟,那個男孩子太像箴信了。



    迷戀著箴信的自己,又怎能責怪兒子的痴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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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這卷膠片后,我一直在想藤真的事。。。”阿

牧默默的道。屋中的氣氛很差,他也沒什么心情去緩和,

干脆單刀直入的說。

   “健司沒有告訴你嗎?”仙道仍沒有抬頭看阿牧,他

的聲音聽不出情感波動。

   “什么?”阿牧愣了一下,卻立刻猜想到仙道的意思

,道,“他告訴我了,在最后那晚。”

   “是嘛。。。”仙道露出一絲釋懷但又苦澀的微笑,

“終于說了啊。。健司。。。。那阿牧怎么說呢?”

   “藤真沒有要我的回答。”牧靜靜的道。

    仙道雙眉突然輕輕皺了皺,然后盡量平靜的道:“你

知道嗎。。。健司戀了你很多年了!他一直在孤獨中活著

,你既然知道了,安慰一下他不好嗎?和你在一起是他一

生的愿望啊。。。”仙道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真的孤獨嗎?”阿牧拿出衣袋中的香煙,點上后

的白煙騰過仙道疑惑的神情,夾著煙的手指不由的摸了摸

自己太陽穴邊的痣,“也許這些年來,他唯一孤獨的時候

,就是手朮前的那几天。。。”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洞的空

間中尤其顯的有力,“仙道。。。因為你不在他身邊。”

   “。。。。。。”仙道不懂阿牧的意思,或者說,他

不想去懂。

   “拿到這卷膠片我才想通。。。”阿牧繼續道,“藤

真也許迷戀我,但他并不是在迷戀那個真正的我,而是我

創作出來的東西,想想我們兩個也只在工作場合才見過面

。那。。。只是工作時的我,這也許就是為什么,他留給

我的。。。是他的藝朮,像你曾經說的那樣,這部他畢生

的作品。”



    仙道靜靜的聽,他無法反駁。



   “然而。。。”阿牧抬眼看看在那發愣的仙道,語氣

平淡但是很真誠,“然而他留給你的。。。那是日記吧。

。。那個,才是他的心啊。。。他只留給了你。一直到最

后,他心里想的,也只有你。”



    阿牧不想去看仙道,他把頭別開,看著窗外滿天飛舞

的樹花,道:“他愛的是你啊,仙道。”



    接下來是一陣死寂,仙道一直沒有開口,牧站起來,

不理低著頭的仙道,經直往門口走去,開門前,他沒有轉

身,道:“那卷膠片你留著吧,我已經做了拷貝,有機會

會去謝他的。我會讓絕愛物語在冬天成功上映的。”說完

他慢慢轉身,看著仙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同情:“你為他

接下絕愛物語,你為他可以放棄柏林,你為他傷心痛苦。

。。仙道。。。你愛他,他也愛你。。。但為什么,都要

活的那么糊涂呢?”



    阿牧離開了,留仙道一個人,他沒有哭,卻緊握著那

卷膠片,一直坐在那里,一直坐著,低著頭沒有注意到走

進來的流川。



    好久,他才吐出兩個字,聲音很沙啞,但流川聽的清

:“健司。。。”



    不知為什么,屋中的空氣自己竟無法呼吸,流川在原

地站了一會兒,靜靜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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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陰的,還有些悶悶的。流川獨自走在仙道家邊上

的小巷中,他的腦子是空白的,這樣也好,不甘心,仙道

什么也沒說。。。但這樣也好。。。



    沒有發覺自己走的有多快,流川只知道,想要快點走

到人多的地方,現在的他,討厭安靜。再走几步就是鬧街

了,步子又快了,眼看著,轉角出就是茫茫的人流,如洪

水般滾動著,就在轉角處。。。



    突然整個身子一緊,向后倒去,腳下亂了,整個人被

轉過來抱住,因為太突然,雙雙跌到牆邊。



    眼前的,不是成千上萬的陌路人。只有一個他,喘著

粗氣,滿臉通紅。



   “你。。。你走那么快。。。”仙道用力抱著流川,

這一次,他不要再錯過了,他這一生錯過了太多次。

   “我。。。”流川不知怎么答,一時間,那個‘絕情

’的人好像變成了自己。是啊,為什么要走呢?也許現在

的他,容不得一絲的疑惑。



    而仙道,也不會給他疑惑的機會。



   “楓。。。”仙道雙手撐在牆壁上,將几乎和他一般

高的流川鎖在其中,“阿牧說的并不完全對,健司他。。

。他是愛我的,但他真正希望的是看到我的幸福,還有你

的幸福,就好像神川郁和櫻理慎一一樣。故事以悲劇結尾

,其實是健司給我的暗示,他是。。為了我才拍絕愛物語

的。。。他是在暗示我一再逃避的可怕。那個斷送兩人幸

福的神川郁,我不要成為他,所以。。。”



    流川看著氣喘吁吁的仙道,驚訝于他每一句話的震撼

力,重重敲砸著自己的心,破碎了那么久設下的保護膜,

再次看清了真心。



   “所以。。。”仙道雙手撫上流川的臉頰,真誠的道

,“請讓我成為那個給你幸福的人。。。”



    望著仙道,他沒有痛苦的表情,只有很坦然的微笑,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神奈川的海邊,那時的仙道,臉

紅紅的。。。。



   “流川。。和我交往好不好。。。”



    什么也沒有說,默默的摟上仙道的脖子,主動的將吻

印在對方的唇上。。。



    仙道喜悅的眼神漸漸充滿了深情,雙手抱緊流川,永

遠不想松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流川楓這一輩子,無論對錯,

注定了是屬于仙道的。



    是啊,是對還是錯,就都留給上天和路人來評論好了

。流川不在乎,就算活在仙道的承諾中,都是難以形容的

甜蜜。



    愛情,本來就是件很糊涂的事,只有錯過愛情的藤真

健司,才理的清這片片雜亂破碎的情緣。他是幸福的,因

為他愛的人,那個總是糊里糊涂的家伙,卻一直很確定的

思念著他,保護著他,比任何人都更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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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風不定,人心慌慌。



    剛下班的人都加快了腳步,躁動的人潮與吵雜的車流

夠成了東京都的又一個不眠夜。在難得僻靜的一角,他和

他牽著手,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很害羞,并肩的在

后街中走著。



    說了后句忘前句,兩人邊走邊聊,好像有永遠說不完

的話。流川講了几句,仙道很輕的笑笑,趁機側頭細細的

看著流川,又在流川轉向自己時故作自然的面向前方。就

這樣,他們都感的到,在等對方停下來,二十多歲的大男

人,竟都在期待著再一次接吻,怪怪的,好像初戀一般。



    面前出現了個街邊的小酒館,零零散散的几張桌子擺

在路邊,街道有些暗,偶爾有車路過。坐定后,兩人要了

瓶很淡的酒,仙道一手托著下巴,有意不意的遮著半邊臉

,流川雙手環抱在胸前,頭微低著。不知說起什么,仙道

笑了起來,低下頭枕在手臂上,本來托著頭的手再落到自

己很亂的頭發上。流川抬眼看著他,忍不住,也輕笑了一

聲。



    不一會兒,四個男人說說笑笑的在旁邊的桌子坐下。

正對著他們的流川收起了微微的笑容,冷冷的看了四個人

一眼,確定他們看不到背對著的仙道的臉,便不再理會。

四個人聲音很大,又喝了很多酒,但他們粗魯的言語闖不

進仙流自己的小小世界,半米之隔,竟是兩個不同的空間

。



    但他們的話題突然打碎了中間的界線。



   “聽說了嗎?那個同性戀的片子也許會在冬天上映!

”

   “哼,人都他媽的死了還要留下那么惡心的東西!”

   “別這么說嗎,看藤真健司那張俊臉,我都有欲望。

”

   “你惡不惡心!只有我馬子那樣的女人才迷他。。。

”



    仙道握著杯子的手越來越緊,流川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示意要他冷靜。



   “真可笑,多半是得愛滋病死的。”

   “看仙道彰現在紅的樣子,一定高興能甩開那個同性

戀。”

   “死了造福社會啊。。。”



    話音未落,男人整個身子向后倒去,他忙轉臉,迎面

揮來的拳頭停在離臉半公分的地方。嚇的他臉全白了。



   “再說一遍試試看!!”月光下,仙道的神色犀利的

可怕。

   “啊。。。。”男人好容易緩和過來,卻因為面前那

張臉更受驚嚇。

   “仙。。仙道彰?”剩下的三個男人也驚訝的愣在那

里。



    見他不在說話,便放開了他,仙道轉身走到流川身邊

,拉住他的手便要離開。但身后被他嚇到的男人并不服軟

,趁著醉意,抄起桌上的酒瓶,几步走向仙道。



   “怕你不成!還輪不到你這種戲子來教訓我!!”說

完拿著酒瓶揮向仙道。



    仙道側身躲開,剩下三人也圍了上來。流川知道他們

處于略勢,但更不是逃跑的人。那几個人都很醉,很快便

互相打了起來。



    過往的車輛只當是路邊的鬧事青年打架,沒人注意。

再一拳將眼前的人終于打的站不起來,流川冷笑了一聲,

突然身后的人抄起鐵椅子,趁他不備,橫著向他的背上打

去。



   “小心!”離他不遠的仙道忙上前護住他,距離有些

勉強,便毫不考慮的伸出手臂去攔那打過來的鐵椅子。



    几片浮云遮住了朦朧的月,頓時,一切都變的很灰。



    擋在流川身前的仙道,竟感不到手臂上應有的疼痛。

兩人不由的回頭,握著椅子的男人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神

色怪異,兩眼直直的瞪著,嘴半張著還有些微微抖著,但

看上去已經僵硬。整個人好像一瞬間被點了穴似的,靜止

了。



    在他的脖子側面,耳朵下方不遠的地方,多了一只握

拳的手,那手微微一動,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瞬間收回了似

的,那種穿過血肉骨骼的聲音在這樣的夜尤其的讓人毛骨

聳然。



    拿椅子的男人几乎是僵硬的倒在地上,他的眼睛仍是

直直的睜著,看著同一個方向,顯然,他在靜止時,已經

死了。



    在場剩下的几個人都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只有流川站

在原地,驚訝的看著站在死者身后的黑衣男人。



    月光總算逃開浮云的束縛,重新將一切照成青白色。

黑衣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剛剛握著的拳松開了些,一個銀

白色的管狀物體被月光映的很亮。大概有一手長,三個手

指粗,似乎很合手。



    他竟然很和善的看著流川,平靜的道:“沒受傷吧,

流川君?”



    睹到男人手中的銀色的管狀物體,那剩下三人中一個

打扮時髦的不由多退了几步,嚇的面色發青,聲音都哆嗦

起來:“不。。不會吧。。是。。是零。。零門。。。!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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