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公公傳話,是召著仙道廉和仙道彰父子二人一同見宮的,
仙道廉一路之上,便只覺得戰戰兢兢。原也難怪,這布衣見君的事兒
,不是說沒有,只是歷朝歷代都少得很,何況皇上又是擺明了不喜著
彰的為人,所以這事兒也就透著蹊蹺。可是,皇上說的便是聖旨,再
怎么覺著怪了,都得去,所幸的是,這次的見駕,出人意表的順利,
皇上與仙道彰兩人竟是相談甚歡(是因為品味相同嗎?),仙道廉在
一邊兒聽著,看著皇上似乎是越來越欣賞彰的意思,心里也就寬慰下
來。面聖的時間也不怎么長,也就約摸著半個時辰,臨走時,皇上還
對仙道彰說了些勸勉的話,隱隱露著要提拔他的意思,更是令仙道廉
喜出望外,而彰卻自始至終都是那樣兒的斯文淡定,應答上禮數周全
,卻也是透著不卑不亢。
自宮里出來,仙道便推了父親要他回家的話,仍是往著幽篁小筑
去了,心里惦記著流川,想著才個走的時候,流川原是要跟著自己一
塊兒進宮的,雖是被自己給勸下了,但那眼神兒里,還是透著擔心。
流川是從沒說過在意自己的話,可那行動言語,處處都能讓自己覺著
,是被人在意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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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是好生奇怪的,皇上聽說是不喜著仙道的,今兒又是為了何
事,召他召的這樣急了,流川,皇上的脾氣,果真是這樣反覆無常的
?”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我心里總覺著,有點兒不對呢,若是
你跟了他去,便好些。”沒聽見流川應聲,彩子扭回頭一看,見流川
擺齊了適才被抹亂的棋局,正在那兒細細的看著,心里更是有些煩燥
了,“合該我是瞎操心的?仙道走了也有一會兒了,你真就不著急么
?”
“是急著的。”流川抬眼望了望彩子,便又轉回了棋局上。
“我真是看不出你的急來,你也就不怕他回不來?皇上若是覺著
他才學好的,還興許是請他進宮談論國策,要提拔他,可我們所知的
,皇上本就不待見他,這有事兒沒事兒的召著一個布衣進宮,才透著
蹊蹺。”
“一個時辰,我會去要人。”
“要誰?要我么?”正趕到院子里剛要進屋的,便聽見流川與彩
子的對答,看著流川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打了個轉兒便又回到那局
棋上。
“彩,我回來了。”仙道向著彩子打個招呼,便徑直走到流川身
后,起手撥了撥他的頭發。“你可,真不象是急著的樣子。”
“嗯,”流川將仙道的手按在自己肩上,卻仍是沒回頭的看著桌
上布的那局棋,“該是,沒為難你吧。”
“哪能的事兒,算是我在皇上那邊兒不討喜的,也不至于為了這
就殺我吧,是你多心了。且不提這個,現下這時候兒要等著晚上賞月
,還得有一會兒時間的,怎么打發過去呢?”仙道只是隨隨意意的打
趣兒,雖是自己心里也覺著這事兒古怪,可是,又不愿流川擔心,所
以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
“隨你。”
看著流川那樣認認真真的想著破那局玲瓏的辦法,又聽著流川這
樣漫不經心的“隨你”兩字,仙道一挑眉,戲謔著向流川說道:“當
真是隨我的話,你就不要只看著那局玲瓏了,也來看看我,俗語說的
,相看兩不厭。”
“也好。”流川竟真的轉過身來,什么事兒都不干,只看著仙道
。
“呃?真的?真那樣兒隨我的意?”
“原來,你不是當真的。”流川側過頭去,斜斜看了仙道一眼,
臉上仍是無情無緒的樣子,只這樣兒一眼而已,竟是撒落個萬種風情
猶自不知,仙道不覺看的有些傻了。
“兩位,若真是這樣閑著沒事兒的,不如替我出去跑個腿,省得
在這兒刺我的眼,隨意居的鹵味,杏花樓的糟貨,得福店的烤鴨……
,這些有名兒的吃食仙道是最熟的,不如去買些來,晚上也好下酒,
現在嘛,也算是給你們兩個找點事兒干了,意下如何呀?”
“也是,仙道,我們走。”流川點點頭,拽了還是有點兒呆的仙
道就往外走,彩子只看著那兩個搖搖頭暗自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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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經是十七了,可那月也沒虧了多少下去,還算是盈的,也
就對得起那些個正賞著月的人。彩子只吃了點兒東西,便借著說得去
采薇樓幫忙招呼客人,自顧自的走了。剩下那兩個,沒有天南海北的
聊,沒有歌舞升平的鬧,只是清清靜靜的坐在園子里,品著酒,想起
有話來時便說几句,若沒話說時,就淡淡然的互看一眼,也透著那樣
兒的默契,那樣兒的詳和。
酒也足了,飯也夠了,兩人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才坐了一會兒,
仙道突然想看流川煮茶的樣子,便央告著流川,說是要喝茶,流川便
從彩子屋里拿了茶具出來,點起小茶爐子擺弄起來。
“楓,不如我來?你也略略的指點我些。”
“指點?你原是會的,就你來弄。”
流川正是備齊了東西,等著水到火候了,倒水燙杯,聽著仙道的
話,便站起身來,硬是和仙道換了位子。兩人還是那樣面對面坐著,
只是換流川悠哉悠哉的看了仙道忙亂,可這樣子的清閑并沒多長時候
。
“楓,我的手勢可是怪怪的,你也不教我些,究竟該怎樣的才合
適呢?”
“楓,你還不來幫著我些,這水都滿出來了,便如此是好?”
“楓,這個樣子古古怪怪的杯子是做什么用的,別是你錯拿了,
不是一整套的。”
流川實在是忍俊不住,瞪了仙道一眼,“偏不信你就蠢的連聞香
杯都不認識了,竟裝模作樣起來。”
看著流川那樣兒似笑不笑、似喜還嗔的望著自己,原是該覺著喜
覺著樂的,而仙道卻有些擔心,擔心如此寧靜卻快樂著的時候沒法兒
持久,心里竟沒道理的想起了下午進宮見駕的事兒,搖搖頭,不愿讓
自己這樣胡想下去,便走到流川跟前,蹲下身子,執起流川的手來反
反復復的看著,突然沒頭沒臉的問了句,“我們几時走?”
感覺仙道的心思有些亂,流川抽出手將他攬入懷中,輕輕撫著仙
道的背,停了半晌,出言答道:“今晚,現在。”
“現在。”仙道的聲音悶悶的自流川懷里傳出來,抬起頭,手環
到流川腰間,“現在?”
“別聽我的,看你准備如何了,我是隨時都能走的。”仙道是猶
疑的,原也就是,仙道還有家人,不象自己似的,除了仙道再沒一個
可惦記的人,自是不能說走就走的,是自己太任性了些。
“謝謝,楓,其實說來,這任性的,該是我吧。”說著又將頭埋
進流川懷里,貪戀著在流川懷里的寧和,可以平復自己紊亂的心緒,
竟就是這樣子蹲在地上不愿起來了。
流川任由仙道偎著自己,下巴擱到仙道的頭上,心里明白,自己
也是有些不安穩的,只是直覺而已,直覺以為皇不會只為了賞識仙道
的才華,請了仙道去宮里相見。這話兒自己是沒說出來,怕的就是勾
起仙道的擔心來,可是現在看來,仙道竟也是為了這事兒在煩著心。
只是,煩心也好,不安穩也罷,只要能這樣兒互相依靠著對方,就什
么事兒都沒有了,若能一直這樣兒就好,一直這樣兒只有著自己和仙
道。
這樣的月色,這樣靜靜的相互感覺、依戀著對方的兩個人,可是
,那些原就該來的事兒,不管是好也罷,歹也罷,終究還是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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