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
之七

作者﹕yyq


    流川和藤真兩個是前次說定了出來逛著廟會的,今兒既是逢了十五,早起練

完功后就和戲班兒管事的商量了出來,藤真的性子是喜歡些精致小玩意兒的,便

各處的小販那兒跑跑看看,可這流川是不喜人多嘈雜的,又沒心思在這些玩的東

西上頭,更為了接連著几晚的沒好睡,是以走在路上都能合了眼的瞎撞,這出來

一路上,都不知已經撞了多少人,一來二去的,把藤真弄得煩了,便索性的牽了

他走,免得又惹出禍來,也沒料想,就是這樣卻還是讓人給盯上了。也難怪,這

兩人的樣子都是漂亮的有些出奇,又似這樣兒親親密密的在街上拖了手走路,自

是更惹人注意些,況這廟會的街市,原就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什么樣兒的

人都有,打南山樓門口兒過的時候,這眼前一字排開了堵著路的,便是些不入流

的混混。



    藤真見有人擋著,抬眼一看,見是群不正經的混子,側頭望了望流川,竟是

還在那兒打著盹兒的,不由好笑,只沖那些人一頷首,說了句,“借光讓個道兒

。”



    原也不指望他們真讓的,果不其然,那些人聽他這話一說,竟“呼啦”一下

把流、藤二人圍了起來,嘴里還不干不淨的說著,“兩個小白臉子,在街上牽了

手走,不如也伸出小手兒來,讓哥哥們牽會兒。”說著,便轟然的笑起來。



    藤真聽他們說這些混帳話了,到也并不動怒,卻對了他們微微笑道,“我弟

弟睡性兒可不太好,各位還是識相的收聲些罷,若真吵醒了他,就只等著瞧兒好

吧。”



    才說到這兒,就聽樓上有人急急喊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時正是花形,卻不

由呆著了。



    那些混子里象是為首的那個,晃晃的走出來,對著藤真邪笑道,“走在街上

也能睡,那不如還是跟哥哥們回家里去睡。”又見藤真仰臉兒同花形兩個對望了

,便一指樓上,“那個是老相好兒?”



    說著又同了那群嘍羅仰天大笑,藤真方才一驚回了神過來,再看花形時,竟

是作勢想打那三樓的窗戶往下跳了,不由急了,一跺腳一甩手,沖著花形喊道,

“不准跳,給我安份些走下來。”



    那邊花形聽了,便忙忙的打樓梯沖了下去。可這兒藤真的一甩手,正是甩開

了流川的手,流川才睜眼時,就看見几個長得惡形怪狀的東西在自己跟前兒笑,

也不去問著藤真什么,起手抬腳就一頓好打,等著花形沖到樓下,就見流藤兩個

好端端的站著,地上是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堆人。



    流川借著打那群人一松散筋骨,便實實醒了,才抬眼看了看才從樓上沖下來

的那個高個兒的,和花形原也見過兩次,雖都是人多時候兒,可藤真總偷偷兒點

了他給自己看的,所以見了花形也還認識,只沒想到堂堂一個國公爺,竟是這樣

一個張大了嘴卻發不了音兒的呆子,不由奇怪了,就盯著花形看了半天,再過會

兒才覺著身邊的藤真也忒安靜了,側過頭看時,卻見藤真也不比花形好哪兒了,

只嘴巴有些微微的動,卻是沒半個字兒出來。



    流川原是不喜歡多話的人,饒是這樣,今兒卻也只能先開了口,沖著花形問

了句,“有事兒?”



    雖不是什么大篇的話兒,可好歹是有個人開了口了,花藤兩個也就慢慢兒定

了神,可還是說不出什么話來,等的流川不耐了,便皺了眉說,“沒事兒就走。

”



    說著,竟是扯了藤真的袖子就轉過身去。流川原是真打算拖了藤真走的,可

沒成想竟是拖不動,藤真就象是在那地上生了根了,任流川怎么拉,都只這樣臉

朝花形站著,流川一見這樣,只得松開,也不去理會他們,就把手往袖子里頭一

攏,站在旁邊兒陪他們兩個一處耗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聽花形在那兒結結巴巴的沖著藤真說,“我,我,

我今兒,是約了些個朋友,呃……就在這兒樓上喝茶,不,不如,不如你也上來

,你說行不行呢?”



    藤真只是站著不動的,聽花形說了這話,卻是急急轉了身子,也不回答,拖

著一邊兒的流川就想走了,可偏是流川在那兒對著花形說了句“好”,也不理藤

真是要走的樣子,反拖了著他就往樓上跑。



    花形站在那兒,竟是有些喜出望外,忙忙的跟在流藤兩個后邊兒上樓。



    藤真原不想再跟了花形一處的,可流川卻硬拖著他上來,沒奈何之余,也就

順著自己的一些個想見花形的私心跟著流川上樓了,聽著花形在身后兒說著,“

是三樓靠窗的,你們也走慢些。”



    聽著花形的說話,原本壓在心底下那些甜甜苦苦的心思竟都隨了他的聲音,

絲絲縷縷的往爬了出來,滲到自己全肢百骸里頭,任自己再怎么想收住壓著,也

是收不了、壓不下了。



    流川是不愿見了天天晚上都睡不著的藤真,心里想的,原是為了藤真睡不著

,所以吵了自己沒安寧的,藤真睡不著,是因著心病,這心病是由著那個叫花形

透的人起的,藤真是喜歡那個花形,又為了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至少在流川

看來那些個名利是非、功名前程都是小事兒),又想著他們兩個平日里也再不能

見的,今兒既是得了巧兒能見著,也算是天意,不如就拖了藤真和花形一處,指

不定就還真能解了藤真的心病,從今往后就不必夜夜的不能睡,那自己個兒想是

就能睡得安寧些,也不會再被人吵著了,便也不會因為睡不著有了那樣空閑時候

兒,才會奇奇怪怪的想著,想著那個人。



    他是存著這個念頭才拖了藤真上來,可到了樓上,一望見窗邊上那桌上,看

了自己笑得輕柔悠然、眼神兒卻苦苦澀澀的那個人,心里竟是沒來由的猛然一抽

,站在樓梯口兒那兒僵住了,悄悄兒的摸了摸攏在袖袋里的那塊玉,再也邁不出

半步去。



    那個人,那個害了自己沒法兒睡覺的人,自打那天之后就天天晚上想著的人

,想著他那些笑容,想著他那些眼神兒,只是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每每的想起那

個人,自己心里就會象現在似的那么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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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是早就在樓上看見流川了,見著他,心里就只想下去拖了他上來,可又

是不知道若是就這樣兒下去了,該對他說些什么,或是只有自己在這三四天里頭

想著念著喜著憂著,可流川已經不再記得自己了。受不起流川拿自己當了陌路的

情形,那樣兒的情形,連只在心里尋思,都讓仙道覺得身上瑟瑟的寒著、心尖兒

猛猛的痛著。看他們三個在樓下耗著那會兒,整個人都象懸著似的,懸在半空,

身上僵著,拼了命的伸手踢腳,卻夠不到半點兒東西,見流川拖了藤真上來時才

把自己松開了,回過神來,覺得手心竟是微微的滲出冷汗來。再聽著流川的步子

咚咚上樓,打樓下上來,原是這樣兒短短的一段兒,心里竟是能翻來覆去的想著

自己該拿了什么樣兒的姿態去對著他,象是那樓梯都做長了,可所有這些個煩煩

瑣瑣、百轉千回的念頭,在流川上樓望向自己時,只做了悠然一笑,只是一笑,

卻定了時間,定了自己的,還有流川的時間。



    仙道明白,流川看著自己的眼里是有什么的,也費了心思的想讀出來是什么

,不只是意外,不只是吃驚,還有些,那些,難不成是怨恨?!原來流川對自己

的心思,是只有害了他被人言語輕薄的怨恨,想到這兒,仙道唇邊的笑意又深了

些,可心卻是不知往哪個不見了底的洞里深深沉了下去,這樣兒沒些止盡的沉著

。



    藤真是緊跟著流川后頭的,流川在前邊這樣猛的煞住步子,雖是看到了,卻

也是收勢不及,重重的撞了上去,又被那反過來的力沖得朝后一仰,才想伸手扶

些東西,卻讓花形在后邊兒穩穩的接住了,正正靠在花形肩上。花形身上是清爽

干淨的味道,花形懷里是柔柔實實的感覺,藤真竟是有些不愿意起來了,而花形

這邊兒,有著自己時時刻刻都念之不忘的人靠在自己身上,哪兒還有別的心思了

,竟是雙手環了藤真的腰也定定的立在那兒不動。



    樓上的別些個人,該干嘛的干嘛,誰都不曾留意,只神、越二個,雖是見著

了,卻也是被那四個之間那些或悲或喜的情愫弄得有些痴痴呆呆的,竟由著他們

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端了菜上樓的小二見那三人一溜兒的在樓梯上站了,

原是知道花形身份不般的,不敢叫,可若是不叫了,自個兒又走不上去,只能輕

輕在后頭問了句,“三位爺?”方才驚醒了各懷心事的三人,藤真是忙忙的一掙

,花形是急急的松手,流川,是慢慢兒的起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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