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
之二十九

作者﹕yyq

    若依著南烈,平日里除了過來問個晨昏安是再難往老太妃這兒來
的,今兒怎么偏就趕的這么巧了?其中卻有個緣故,便是才個比著流
藤二人在府里的行頭打賞來阻擋的那個管家婆子了,原是有個閨女在
南烈房中的,與南烈還頗有些瓜葛,是以這管家婆子平素對南烈就巴
結的很,也為了能替女兒掙個妾的位出來,今兒在老太妃那兒見有這
檔子事兒來,又是素知南烈心思,這會兒聽到這個,豈有不忙忙討好
送信兒去的?流川與藤真又怎知道這番緣故,聽見南烈這么樣兒一路
說著進來,也只在心里氣惱不迭,恨不能趁了他還沒說話這當口兒快
快的收拾了東西出了去府去,只是又斷沒這道理。 

    南烈進了廳里,按著規矩禮數給老太妃請了安,可那眼神卻是著
意朝著流川這兒溜了過來,神情間頗有些自得,藤真一見,便知道今
兒這事兒怕是另有波折了,轉眼望向流川時,卻見他還是不驚不惱的
樣兒,只是唇角略往下一彎,便知道他的倔脾氣又犯上了,素日里就
明白流川的性子,一向是寧折不彎的,這回見他如此,不由暗暗叫苦
,深恐他是上了火兒說話不知深淺,引出太妃的惱來,又沒法兒提點
,正在心里暗自盤算,就見南烈往地下一跪,不住晃著老太妃的膝蓋
說道,“孫子原也知道,老祖宗許出的話再難往回收的,可他們兩個
,孫子還想好生留著,還求您收回了成命罷”,語畢,略略一頓又道
,“若真是要走的,也只能放了藤真一個,那流川好歹要給孫子留兩
年的。”說著話,一番恃寵撒嬌的造作,更抬手拽了老太妃的衣襟不
住哀告。 

    太妃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哪禁得住這般搓揉,一時便有些昏漲
,況又當著素來疼愛的孫子這樣兒苦苦的哀求了,于是輕拍南烈的手
背點頭道,“萬想不到,你竟這么著要留著他們,少不得我也只能悔
話了。”說著便轉過頭來向管事的并流藤二人道,“既這么著,你們
便多留個兩三年的可使得?”

    看似問話,可主子這樣說出來的也就是個令,況且老太妃心里原
也沒打算讓人駁的,可沒料想,話是問了,卻沒人回個音,便又說道
,“適才世子也說了,藤真若執意要去便去了,流川可需得留著。”
這話中也是有些不悅的意思。 

    藤真見了這架式就心知無望,卻總想不出什么辦法來回了,只是
垂著頭磨蹭,這會兒聽老太妃又比出這話來問,不由傷神,自己的私
心自是想早早走的,可放著流川一人在府里卻又不妥,正兩下為難時
,卻不防聽見流川在旁說道,“使不得。”

    藤真一聽便知道要招人惱了,忙忙抬起頭來,果然見老太妃將臉
一沉,向流川問道,“府里一向寬厚,待你們更是不薄,就說是方才
,聽說是你們要離了這里,一應的花銷免了不算,我還惦記著要再給
些打賞,這會兒卻是為了世子的抬舉說要再留你們兩年,哪兒有使不
得的理了?”

    聽這話兒,便是有些不喜了,藤真再要想出說些什么來描補卻也
難,只能恨恨的怨著流川魯莽。 

    流川卻是不急不忙,向上回道,“便是為了世子,才使不得。”

    說話間只向南烈略略一瞥,眉目中滿滿的俱是些不屑的意思,南
烈見了不由心中一驚,才想喝著他退下去,卻禁不得老太妃已在那兒
疑惑,“哦?那你便細細說了,果是有理的,我今兒就打發了你們離
府。” 

    流川朗朗然開口言道,“太妃恕罪了,坊間傳聞,多有世子與小
人等的首尾,小人雖是微末,卻還要清白名聲,世子是有前程的,更
需留意,是以,小人才說,為了世子,斷然使不得。”這一席話,只
說得廳上眾人皆是一驚,心思卻是大不相同。 

    南烈是打從流川那一眼起便知道事有蹊蹺,可萬沒料到,流川竟
敢當著眾人比了這番話出來,心知若依著太妃的脾氣,定是會快快准
了他們二人出府,自己那一番辛苦卻當真是要白費了去,可真讓他就
認了那些心思,強留下流川來,他又是不敢,是以心中雖是氣惱,只
說不出話來。 

    藤真本以為事已無望,眼下聽見流川當場比了這番說話出來,卻
是真真假假,明知若依著老太妃的心思,護孫心切,定會早早的打發
了自己二人出府,心中不由大喜。 

    老太妃受驚之余先是大怒,繼而念及南烈的名聲前程,開口向左
右說道,“有這等事,卻還沒人來報來與我知道”,說著,一指流川
藤真道,“既如此,你們兩個是斷不能留了,還是這兩個孩子有些志
氣,若不是今兒來告訴了,我竟還蒙在鼓里,容著那些混帳東西糟蹋
世子的名聲,你們快快的收拾了東西走罷。” 

    南烈不由一急,忙說道,“我怎么就沒聽見這個傳聞,況是坊間
的東西,誰會作准了……”,可話沒說完便被老太妃訓道,“你是個
什么身份,沒聽見那起碎嘴子的小人傳話是正經,這個,我是寧可信
其有的,咱們府里的聲望,你的前程,斷不能叫人給敗壞了。”說畢
,竟是不理南烈還在懇求,又向管事的吩咐說,“回頭去帳房支二百
兩銀子,我賞的,也算是主仆一場。”便揮手使他們出去。

    流藤二人聽了這個豈還有不快的,忙謝了恩,急急的同管事的退
了下去。 

    老太妃回首,因見南烈尚是滿臉不舍不豫的樣子,便安撫道,“
你喜歡聽戲,這個我知道,改明兒再尋好的進府也就是了,犯不著為
了這個賠上家里的聲名。”

    老太妃只知寵溺孫子的不住安慰,卻不知南烈早已神飛天外。 

    適才流川一躬身出去的時候兒,恰是一垂頭間,南烈眼利,便見
他頸項上似有些斑斑的紅印,襯的那膚色越發的雪白起來,不由一陣
恍惚,回過神來卻是氣惱不已。想南烈也是個慣在青樓歌榭留連的,
豈有不明白這個的,心下想想,偏就認准除了仙道之外再無旁人,這
會兒又眼見著他是順順當當的出府,定又是同仙道一處守著,不由更
是急怒攻心,當下也不顧老太妃尚在絮叨,忙忙的躬身為禮便趕了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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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本當是事已無望,卻不想還有這番轉折,心里也替他們高興 ,不由喜上眉梢,看著流川不住稱奇起來,“看你這孩子素日不言不 語的,要真有個什么事兒,說起話來卻是著實的俐落。” 藤真聽了笑說,“也是奇怪,卻也不怪,偏就他是個寧折不彎的 性子,只是到也有些計謀,并不是一味的使蠻就是了,”略頓了頓心 中又想起一事,向流川說道,“那二百兩銀子,咱們也別領了,趁早 收拾東西出去是個正理,免得夜長夢多。” 流川一挑眉道,“稀罕這個?”說話間,三人便回班里。 班中的師兄弟們一聽說流藤兩個要走,有說脫了這苦海好的,有 問從今往后的去向,也有拉了說不舍的,這一說話間,竟是過了大半 時辰。流藤二人雖是著急要收拾了東西走的,卻又當著是素日親厚的 弟兄,況這一去也不定還能不能再見了,是以也只能耗著,虧是管事 的見耽擱的久了,唯恐有什么變故,忙忙開口遣散了眾人,使流藤二 人歸整東西去了。 卻沒想,這邊人才散開,還沒等二人進屋,就見院門口兒湯湯揚 揚的來了一行人,為首的一人才跨進院兒里就高聲喊道,“世子爺傳 流川過去唱戲。”余者十余人一列排開,竟是將院門口給堵了。 管事的一看這為首之人卻是府中一個張姓的清客,平日里總愛在 南烈跟前兒討好賣乖的人,又見這番架勢,未免惶恐,正要回話間, 卻聽見藤真在旁笑說,“才個老太妃的示下,流川卻已經不是這府里 的人了,便是世子爺的身份,也不能說傳就傳吧。”語畢,拖了流川 的袖子便要退開。 那人聽了藤真一番說詞,卻也不惱,只嘿嘿一笑,說道,“也是 有理,既如此便用個請字,世子爺請流川過去唱一出。”見流藤兩個 都不理他,又搖頭晃腦的說道,“果然是世子料得准了,可這話,也 是回過太妃的,世子說了,既是打今兒起難再見著了,主仆一場有些 不舍,少不得請流川過去一回,也是場相送,老太妃已經准下了,兩 位莫說是連這個都往回駁了。況且,這得勝班可還得在府里頭待下去 。” 流川聽他話中的意思,情知是不走這遭再過不去這關,后面的話 兒更是要拿了班里的人作法,不由一攏眉,斜眼往那人身上一溜,冷 冷喝了聲,“走。” 藤真總是覺得不妥,待要上前阻止時,卻又被那群仆佣攔了,又 聽那人說道,“也是世子爺的吩咐,流川過去這會兒,藤真并著這班 里的人不能隨意走動,你們都好生看顧著了。”這話中之意,竟是將 班里的眾人都禁了起來,沒處報信兒的意思。 藤真一聽不由也動了怒氣,上前一把扯了流川向那清客說道,“ 先生真是念書的人,辦事果然就是萬分周詳起來,只我們做戲子優伶 的懶散慣了,前兒還是府里的私伶,眼下可已是自己的身子,少不得 咱們就是下九流的無知小民不懂禮數,就說是傳,我和流川也得說了 話再走,若不然說沖撞了也罷,說忤逆了也罷,今兒就是不去了。” 那人被藤真一席話搶白得臉色青青白白,一時語塞,只由著藤真 拖了流川在邊上密密的不知說些什么。 藤真原是一時之怒強留了流川下來,可眼下這一看,若不去怕是 不能出府,若去了,依著南烈今日的陣仗定然不會善罷干休,急切之 間能有什么計謀想出來了,只能拉了流川的袖子細細囑咐一番要小心 留意的話,卻是流川不驚不忙的,只對著藤真搖了搖頭說道,“我自 有打算。”說著便撂開藤真的手,就要去了,只留著藤真在身后咕噥 道,“你還是好好兒回來的好,不然,仙道問我要起人來,我可沒法 兒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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