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
之十八

作者﹕yyq


    縱是百般的不愿意,這該到的時候兒總還得到的,流川恨恨

盯著桌上那漏刻,看看又差不多的該回班里去了,在那邊一日就

得守著一日的規矩,再怎樣的不舍離了仙道也得走,只等有一日

離了戲班兒,才能仙道好好兒的守著,回去也該是和藤真兩個再

商量贖身的事兒了。仙道看著流川眼里翻翻騰騰百味陳雜似的,

輕輕拿手蓋了他的眼睛說,“只沒多會兒了,你想是定要守那規

矩走了的,我也不來硬逼著你留下,可這沒多會兒的時間,你好

歹也來看看我呀。”



    流川怨著仙道又來點醒自己這時間了,回頭瞪了他一眼,卻

見仙道是微微擰著眉,臉上寫著的都是些不舍的樣兒,心里一柔

,轉身攬了仙道的頭過來抵著自己的額頭,就這樣輕輕抵了會子

,便霍然站起身來,對仙道說,“該走了,我明兒練完了功還來

。”



    仙道也不留他,只笑了笑說,“行,我送你出去,明兒咱們

也換個地方,每日只在這處坐著也悶。”說著拖了流川的手一處

往外走了,看著流川過街回了府里頭,才慢慢兒的低了頭進去,

只才走到院兒里,便被相田彌生給攔下了。



   “我說你這樣好的性子,這兩天還看顧起這店來,原來是有

著這么回事兒的。”

    仙道也不辯駁,只是笑了笑,對相田說道,“我正是想找你

呢。有句話兒想問你,前兒曾聽你說起,宮里有個老太妃病重,

若是依著你得來的那些傳聞,可還有救沒有?”

    相田側了頭,疑疑惑惑的看著仙道說,“先得回了我,問這

個干嘛呢?”見仙道有些不愿意說的意思,便又說道,“好些個

事兒,兩人謀划總勝過你一人謀划,好歹我也替你料理著這鋪子

,你卻還是這樣兒見外。”

    仙道見他這樣兒說了,低頭想了想,便說道,“也沒什么大

事兒,我只是想著,也該是時候兒替流川贖了身出來,免得他這

樣來來回回的趕。”

    相田聽了對仙道一挑拇指說,“果然是你厲害,原來轉的這

個念頭,卻也是天幫你,我昨兒還聽人說,宮里都開始預備下后

事了,上咱們家那綢緞庄里挑了值上千兩頭等綢鍛去象是要裹壽

衣。若果真是挨不過去的,那便得國喪,到時候兒所有官府里頭

那些班子都得另行發付了,或是打發出府或是就在府里轉行,怕

是外邊兒跑碼頭的都難做生意了,更何況天子腳下,少不得王、

公、候府里那些班兒都得發付了出去,趁著這個方便,任是王府

里千般萬般的不愿也不由得他們的。”又皺眉想了會兒,問仙道

說,“只是,就我這兒得的消息,這忠信王府里頭看待那得勝班

兒也不差的,就算是實實說了班兒里有人要贖身的話兒,也該是

不會刁難才對的,你何必這樣兒仔細呢?”



    仙道但笑不語,心里尋思著,就算是不知道有南烈那層干系

在里頭,這牽到自己與流川兩個的終身大事兒,也得多上些心思

,更何況那府里頭還有南烈盯著呢,雖說自己和流川都不是那樣

兒好惹的人,可是,這事端自是能避則避,也好省些麻煩下來。



    只是自己心里這番曲折的意思也并非一定得告訴了相田不可

,這樣想著,嘴上便轉了話鋒,“才你說我們家那個世子象是又

在外邊兒惹了禍了?”

    相田何等聰明,一聽這話便知道仙道不愿再說著那件事兒了

,便一笑順著他的話回道,“是,原本今兒我過來找你,最要緊

的就是想告訴你這事兒,可才個在那屋里,就見你和那流川兩個

在我面前一番造作肉麻,好歹我也是待字閨中的,況這非禮勿視

的道理我也懂,自是有多遠就逃了多遠去。”

    實實把仙道打趣兒了,才端正神色說道,“這回的亂子怕是

要惹大的,若傳來的這信兒是真的,幸許就把貴府上那祖宗留下

來的前程給革了,還得抄家,這還是皇上開恩,若是不開恩的,

單論起這樣兒的案子,問個滿門刺配的也是常事兒。你還是留些

神吧,府上這家產總之是難保了。”

    仙道聽她說的厲害,也只那么淡淡然笑了說,“這家產我是

從不去算的,只是他添的究竟是什么亂呢?”

   “便是這回西邊兒的大災你可知道?”

   “知道。”

   “皇上是一得著大災的信兒就吩咐下來,讓那些地方的官府

和富商開倉賑糧的,那些官員有些好的,或哪怕是不好,卻還顧

及著朝廷的就都開了糧倉,只還有些不是東西的貪官,勾結了奸

商哄抬糧價,竟是往狠里斂起財來,貴府上的世子爺借著些權勢

,著人去江南那些個富庶的地方進了米,運去西邊兒,同了那些

貪官奸商做起這路買賣來。我也真是不懂的,貴府里有的是閑錢

,他哪兒就這么缺花銷了,竟是昧著心思,擔著風險賺這個錢,

貴府上的那些個聲譽,早讓他給敗干淨了,只是你那個父親這么

糊涂,由著他糊鬧還以為他至誠。”

    仙道聽了“啪”的打了個響指,挑眉看著相田說,“那也只

是府里頭的事兒,我有這憶古齋,我二哥有那家畫館,不會為了

府里的衰敗便倒了的,橫豎餓不死人,這事兒輪不著我操心。再

比照著當今皇上辦的几件大事兒來看,至多也就是抄家,再就指

著世子一人去充軍,斷不會連累的闔府上下的人。”說著懶洋洋

一伸腰,“午飯沒好好兒吃,這轉眼,就該吃了晚飯睡下了。”

    相田眼睛瞪挺大的望定了仙道說,“才多早晚,你就要睡了

?不如叫了神和越野兩個過來,再差人去凹晶凸璧點些好菜過來

,好好兒的熱鬧熱鬧,我也讓彥一一塊兒來吧。”

    仙道卻已是走開了,只背著相田揮揮了手說,“隨你們怎么

鬧騰,我是乏了,只簡單些弄點兒東西過來吃了就成。”說著,

徑自入屋,留了相田一人在院兒里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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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打過五更的鼓,瞧著外邊兒的天色還只是微微透亮的時候

兒,花形就該起來了准備上朝的事兒了,扭臉兒看看藤真,卻還

是睡著,只這睡夢里還微蹙著眉,滿臉都是寫著心事的樣兒,花

形見了就是不舍,想拿指尖去替他熨平了眉間,卻又是怕驚擾了

他,況這時候兒也該起了,便輕輕打床上下來,可他人才一動,

藤真便也就醒了,開口問道,“透是要趕去早朝了?”

   “小真,你再睡會兒,指不定你睡醒了,我那邊兒也就散朝

了。”

    藤真聽了這話只是苦笑,“想你明兒就得帶了庫銀出去賑災

的,皇上自會有好大的一番話兒要囑托,哪兒就能這樣容易便隨

了旁人一起退朝的,我心里也知道,不到這過了午飯的時候兒,

你也不會回來,總之,我今兒只也等你來了才回去。昨兒一宿沒

回班里,原就是壞了規矩,要責要罰的,索性歸了一處責罰也就

罷了。過了今兒,我可是得等上個把月的才能見你。”

   “小真……,既這么著,回頭等我來了,我陪了你回班里,

索性就將替你贖了身出來可好?也好就躲了班里的責罰。”

    藤真皺眉輕嘆一聲道,“錢,我是自己也有,不用你替我贖

的,只是贖出來的安置卻也不那么容易,我和流川兩個是都有想

著這事兒的,你自管你去的,自個兒這兒賑災的事兒還忙不過來

,又只來顧著我干嘛,還不快快穿了洗漱了,吃點東西趕去上朝

了,凡事兒回來再說罷。”



    花形縱然是還有話要說,一看這時辰不對了也只能收了那話

鋒,穿衣整肅,藤真見他一人忙得慌了,便咬牙硬撐著從床上爬

起來,也去幫著花形端整,只是昨夜放縱著歡愛的那些個不適,

把藤真痛得連汗都沁出來了,花形便看了十分的不舍,要他回去

躺著,藤真也只是不聽,把花形嘔得急了,便一把打橫里抱起他

往床上一擱,再三叮嚀他不能下床,好好躺著歇會兒,直磨到藤

真點頭方才出去了。



    藤真在這邊兒由著花形的話等他回來,可那邊兒班兒里卻是

不安穩。流川是昨兒就知道藤真一宿沒回的,可旁人都不知道,

原是為了藤真總愛往外頭跑著玩兒,有時回來也晚,班里都睡下

了,所以這一來二去的,晚上若是他不回來,也大都是沒人問了

,反正明兒早上練功准能瞅見他就是,可今兒這早起的練功卻還

偏就不見了他,便都趕去問著流川。流川是知道,班兒里的規矩

,這練功無故是定不能缺的,若是缺了一回,任是管事的人好,

教習師傅疼愛都得受責罰,便護著藤真,只扯謊說他病了還在屋

里睡,又借口說是怕吵著他,攔了眾人不讓去他們倆的院兒里。

班兒里原也沒人疑他,吃過了早飯就在一處練了功,可散了功還

是沒見藤真出來,管事的就有些擔心,怕他是不舒服在屋里暈了

也沒人看顧他,便執意要進去看,流川是再難攔住了,這進了屋

的結果可想而知。一見藤真是不在屋里,人人都過來逼問流川,

流川也只是站著低了頭,并不說話,正這兒鬧著,藤真卻從院子

外邊兒走了進來,一見這情形心里也明白,便走到管事的跟前兒

一跪,說了句“愿聽責罰”。

 

    管事的心里再疼惜他們,當著眾人的面兒卻也不能壞了規矩

,便對著流、藤兩個嚴嚴的說,“夜不歸宿,又是差了今兒的功

課,我也不來打你,你只在院兒里找個地方,頭上頂水擺金雞獨

立式,得兩個時辰才算完事兒,這水可不能潑一滴出來,這個,

是打從建班兒起就有的規矩。流川,你明知他是壞了規矩沒來的

,卻也幫著他扯謊,他站兩個時辰,你就得站一個時辰。”又對

了周圍環著的其他人說,“任是誰,不許給他們吃的,不然,也

同了他們一處責罰。”說著,便甩了袖子走了。



    流藤兩個聽了也不辯駁,只找了地方,頂了水碗,擺開姿勢

站好了。其實管事的說是凶,依著正經規矩,就該開香堂拜了祖

師爺打板子的,這金雞獨立,在外人看來是千難萬難的,可對著

他們兩個自小就練這架式的人來說,除了累些卻也沒別的,原是

輕罰了他們,可藤真今兒卻是滿身的不適,再一擺這架勢,人就

跟撕開裂開似的那么痛,險險的就要叫出來,又怕流川聽了要問

,到是有些尷尬的,便緊緊咬了唇硬忍著。



    流川是和藤真對面兒站著的,原是低了頭想仙道,想著昨兒

才和仙道約好了練完功去找他,這下該得累著他等了,正想著,

見地上多了滴殷紅的血,猛的抬頭一看,只見藤真緊咬著下唇,

唇邊鮮血淋漓,不由忙了,放下手腳來,拿開藤真頭上頂的那個

碗便問,“你這是干嘛呢。”藤真只是搖頭不說話,把流川惹急

了,也不去理他,背著他就往屋里沖,再硬按著他坐下了,對他

說,“你不要命,也為你那什么的想想。”說著就轉身出去找管

事的了,藤真剛想站起來喊他回來,又熬不住的痛,“哎喲”了

一聲,跌坐回椅子上,差點沒痛岔了氣去,卻對著流川關了的門

埋怨說,“人家是叫花形透。”



    管事的聽流川這樣說,知道他該不會再來欺瞞著的,便忙忙

的要出去找大夫,卻被流川給攔下了,只說是藤真中的是暑熱,

歇會兒,多喝些水就好,犯不著請大夫,若驚動了南烈那邊怕還

生事兒,管事的一聽也就依了。流川又說這虛話兒,卻是知道藤

真的不舒服來的有些不甚是路的,昨兒是一晚沒回來,除了和那

個什么的一處還能有別的么?再怎么不懂,這戲班里頭,假鳳虛

凰的事兒原就是多的,呆的久了,總也有些模模糊糊的知道,況

是又見藤真痛成那樣兒,想來也不該有別的事兒,叫了醫生過來

反到是不妥,是以就糊弄了管事的,自己跑過來照料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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