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傳說
第十四章

作者﹕yyq


    彩子總算是言而有信,第二日清晨便如約帶著湘北一眾師

兄弟們前來辭行,只獨獨,流川是留下了的。自此之后的數月

,仙道的心一直如在云上,身邊有流川相伴,就算本已看熟了

的清泠的一草一木現如今落到眼里,竟是別樣風致了許多。自

然,在仙道想來,若能少了每日晨昏一次在梅花樁上的切磋就

更妙了,只是萬不忍拂了流川的意思,也只得罷了。



    流川,日日的陪著仙道,喜歡見仙道有時會高興成孩兒樣

,喜歡這樣容著他,看他展顏,看他撒嬌,只除了一件,該說

是兩件事兒,斷然沒依了仙道。一是晨昏的練功,自是不消多

說了﹔二,卻是仙道苦等不至的那一句話。每每聽仙道在他耳

邊說,“楓,我喜歡你……”,見他希冀的眼神,卻故意扭著

臉不看,沉默良久了,才一句“知道了”便打發了他,再見著

他將眉鎖成深閨怨婦以示不喜的樣兒,就忍不住想笑。雖然是

不說,可流川明白,仙道是懂得自己的心的,知道自己喜歡他

,就象,就象他喜歡自己一樣。



    由春入夏,由夏入秋,清泠四季的景致,流川見了三季,

只是可惜,終究是沒讓他連著見到第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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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的早起便是云高而風輕,絕妙的秋日好天氣,自然,

這樣的天氣,練武是更佳了的,流川才洗漱了,便想拖著仙道

一處去蝶谷比試,只是剛推開屋門,見到的,卻是植草、彥一

,和數十名的王府侍衛。



    說不奇怪倒也有失偏頗,只是流川素來的目無表情用在這

這時候兒卻極為應時應景,“仙道呢?”

   “回流川公子的話,王爺有要事,大早便趕著出去了。”

彥一垂著頭,心里著急,原先是排演的多少遍的,可不行,這

會兒一見著流川就覺得怎樣也沒法子定定實實的看著他,說出

那些演練過的話來。

   “几時回?”現在是真的不在意,畢竟仙道只是出去罷了

,流川這句几時是隨口那么一問,可也沒想到除了几聲結巴之

外,竟沒聽到回答,再認真看著彥一和植草,卻見他們兩竟在

十月天穿了單薄衣裳熱出汗來,心中知道不妥了,這次清清楚

楚問了句,“去哪里?”



    仍是一片默然,彥一和植草急在心里,只是已經沒了那底

氣和能耐說話,而余者數十人,平素連這兩人的一半沉著都不

及,竟是只有腿腳打顫的份兒了。



    流川瞇起眼來,看著那群人良久,默不作聲轉身而去,彥

一和植草不約而同起手擦了額頭的汗,輕吁一聲,卻萬沒料到

那作勢離開的人竟飛身過來,起手捏住了彥一的腕,沉著聲問

道,“去哪兒了?”

    驚悸之下,彥一唯顫聲答道,“王爺不讓說。”



    植草一聽心里不由暗叫糟糕,還未及說話描補,就覺周遭

氣息冷凝如冰,又聽彥一大聲呼痛,忙抬頭一看,卻見流川還

捏著彥一的腕,可那手法,植草一見便知是分筋錯骨了,而且

是再沒留半點情面,心中一寒,垂頭道,“王爺是去了京城。

”



    語音甫落,就見流川凌空而起,說了句“得罪”便蹤影全

無,只拋落一瓶斷續膏在自己手中。







    流川的急,來于仙道的不辭而別,流川明白,只得一種狀

況仙道才會這樣想方設法的瞞了自己,那便是有危險,可流川

惱恨仙道的不明白,他,流川楓,又豈會讓仙道獨自涉險?!



    只是,流川能料到仙道的心,卻萬萬料不到,京城發生的

是怎樣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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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的故去,是駕崩,要國喪一年,要儲君登基,大里就

是這兩件事兒,可往小里,卻又生出無數的小事來。仙道彰是

王室的人,是該管這些事兒的人,更遑論,當今是死在他眼前

的。數日前將暉從邊關招來,再連上與自己一同來的凌,兄弟

三人是難得的聚在一處,卻也難得的爭執。



   “二王兄,太子眼下只有六七歲罷了,怎能繼位大統、君

臨天下,而況兄死弟繼也是平常之事,二王兄為國計民生著想

,便不該推脫。”

 

    彰望著眼前說到興起處的凌,不語,心里念的,是尚在清

泠的流川,至少,彰心里以為,流川還在清泠。



    那天的早起便是凌風風火火的趕來,凌說是皇上下了旨意

,要將流川曄滿門抄斬,匆匆隨凌趕回京都之后,所見的,已

是流川家便封,九族連坐,全家問了較立決,棄尸午門,還說

是當今的開恩,才容得他們的全尸。從未有那樣勃然的怒氣,

終于迫得皇兄下令放了收監的流川親友,終于迫得皇兄以厚禮

流川全家,也終于讓自己有機會徹徹底底的,棄了王室,棄了

那逍遙王的名銜。在皇兄看來,如同是交換,自己以不再過問

朝政之事,換了流川家那九族的平安,只是皇兄不明白,那個

,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皇兄什么都不明白,那天,也不明白的死了,只是彰明白

,所以端了那碗參茶進來的太監被處死,可是,可是凌難道也

不明白,不明白其實自己,什么都知道,知道那太監是凌的手

下,知道凌為這天等了多久,知道連流川家的死,都是因凌一

句“太傅似有意助二王兄登上大寶”。可是,知道又如何,該

瞞著的,現在瞞了,若有一日不能再瞞時,就該是,散了。下

意識握緊袖袋中的玄靈玉,腦中忽爾閃過的,竟是“玉石俱焚

”四字。



    一直未曾開口的暉打斷了凌的話,“三哥,二哥素來心里

就不想當什么皇帝,你又何苦迫著他,更何況,為了皇兄猝死

,民間的流言也不在少數,句句都是指著二哥的,連‘紅燭斧

影’都有人說了出來,再讓二哥即位,分明便是為難了。

   “那些黎民百姓,懂些什么,胡言亂語罷了,暉如此阻礙

,莫不是以為二王兄不配為帝,難不成暉對帝位有所痴想?!

”

   “凌,夠了,紅燭斧影,哈哈,宋太宗可有將帝位續傳于

弟?有時候,人,不能太聰明。”心里所有的恨,恨眼前人的

處心機慮,所以,生平最敬重的朋友,去了,所以生平最喜愛

的那人,也將要,去了,可是,那是弟呀,同父同母的弟,答

應過母親要好好看顧的弟,所以,恨,只能這樣,在心里,恨

著。



    凌打了個顫,從沒想過,可能二哥,是什么都知道的,現

在終于想到,二哥不是那個廢物的皇兄,二哥,是四兄弟里最

睿智的人,二哥,是當年最得父皇器重的人,二哥,是几乎無

敵的人,不能除,無法除,縱然不甘心,也只能這樣,在心里

,不甘心。



    暉象是有些明白,于是默然,只能默然,這個,便是王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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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喪發付,幼帝登基,彰,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

王,收了凌手上所有的權,實的虛的,盡數收了,留著凌一日

,對幼帝而言是一日禍害,除了凌,萬難下手,所以彰,不愿

在此,卻只能在此。



    早已從清泠傳來了消息,流川走了。按時日推算,該只晚

了半天而已,卻至今下落不明,已經,一月有余。



    玄靈玉,一曲梧桐雨,悲的是秋,傷的是心,念的是他。



   “二哥……,在想誰呢?”



    暉會直呼二哥,象普通人家的兄弟,可是暉問的,是自己

斷然不能答,不愿答,不忍答的,所以無語。暉也不逼問,扣

著拍子,低吟,蕭蕭梧桐雨,聽笛聲斷腸,只能暗問,是怎樣

的人,讓彰自傷如此。出神,猜度,未發覺,曲已終。



    秋日夜涼,只是這樣份外冷凝又熾熱的氣息,只可能是他

的,于是曲終,于是暉聽見那一向舉止合宜,揮洒自如的二哥

,顫微微的低喚了一句,“楓?”



    風起,影動,彰胸前對著的,是他山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