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故事
作者﹕Snowberry


    夕陽已沉。 使得本該是亮紅色的彩霞﹐無語地收起晾在天

際的衣裳﹐空懷著一身熱情﹐卻只能默默凝視著逐漸黯淡的天空

裡﹐一盞盞點起的無溫冷星。彩霞一步步向後退去﹐放棄這片天

地時﹐恰巧也在別的景色中出現。總是﹐能被看到。 時段不同

﹐地域各異﹐然﹐天下人間。





   「我不想一輩子就這樣陪著你打球。」



    一片空曠中﹐流川無法判斷聲源的所在。



    遠方的山脈﹐即刻間就要隱入夜色中。



    既然如此﹐何苦如此清晰忠實地替人迴響?



    能不能就閉起眼﹐聚攏雲霧﹐一覺睡他個千年萬年﹐好讓沒

有能力承受失去的人﹐至少有機會固執地以「不知情」來粉飾太

平?



    可四周﹐明明是靜如寒冬的。。明明是靜如寒冬的。



    究竟﹐哪裡來的聲音? 有沒有聲音?



    本打算走到鐵絲網旁撿球的流川﹐停在水泥地與草地的交接

處。



    他在判斷﹐在決定﹐究竟是他得幻聽的可能性大些﹐還是仙

道真的說了那句話的可能性大些。。。。



    汗水淋漓﹐口乾舌燥的他﹐舌頭不自覺地舔過嘴唇。鹹鹹的

﹐似乎還帶有仙道做的榨菜肉絲麵的味道。。。



    喘著氣﹐彎下腰撿起了籃球。



    只盼著回過頭時﹐他依然若無其事的笑著說「流川﹐不行不

行﹐你還沒進球喔!」然後﹐就可以確切地知道﹐是自己患了幻

聽。。。



    生平第一次﹐想走過去告訴仙道﹐自己剛才聽到了很奇怪的

事。第一次﹐不自覺地希望自己有病。



    然而「流川。。。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的。。。可以就

這麼看著你﹐從你的快樂得到快樂﹐以你的滿足為滿足。六年前

﹐我真的以為我可以。







   “仙道﹐我要去美國。” 六年前的流川﹐眼光向著海面﹐語

氣剛毅堅決。

   “哦? 你覺得你打敗我了嗎?” 微笑。 微笑裡有訝異﹐或許

﹐也有不捨。



    不過正看著海面的那人﹐沒看到這絲訝異﹐沒感受到這點不

捨。



   “。。。。。。” 一楞﹐沉默。

   “不過。。。算你運氣好。。。” 微笑。 微笑裡有決定﹐

有釋懷。



    不過正獨自傷感的人﹐聽不出這份決定﹐沒感到那人稍稍刺

痛後的釋懷。



   “。。。。。。” 皺著眉頭﹐疑惑。



    錯過了兩次察覺的機會﹐疑惑﹐便是理所當然的了。



    當仙道稍縱及逝的情緒波動﹐已然回復恬淡靜適的時候﹐除

非他沒打算掩飾﹐否則就連流川﹐都未必洞悉的完全。



   “我也打算去美國。” 微笑。



    微笑裡有些許的不安﹐然那絲不安﹐早被眼前的表情所帶給

自己的快樂而掩埋。



   “。。!!。。” 震驚。 想高興又不願高興。



    就這麼脹紅了一張臉﹐什麼也說不出來的瞪著自己。



   “想打敗的人﹐能夠隨時讓自己挑戰﹐也是種幸福呢” 微笑

。 這次﹐純粹的微笑。

   “。。。。。”



    還是那副不知如何反應﹐所以只好傻傻的站著﹐柔順的留海

下臉紅到快要炸掉的樣子。



    呵呵﹐自己最喜歡的﹐不就是這種表情嗎?



    所以﹐為著這樣的表情﹐你說 “我也打算去美國”。



    卻沒告訴他﹐說出口後的當天晚上﹐你打了三個鐘頭的長途

電話﹐在完全不提及他的情況下﹐好不容易說服在東京的父母答

應這件事。



    卻沒告訴他﹐美國之大﹐不約好﹐幾乎沒有可能「剛好」去

到同一個地方。 你的那些“哇﹐好湊巧!” ﹐ “咦? 真是有緣

分呢!” 多半是幫他說出他的感覺而已。



    而只有在家裡看NBA季後延長賽完﹐他累到往你身上一靠便

睡著的那些個日子﹐你才驕傲而低聲地在他耳邊﹐喃喃地訴說自

己精心安排﹐自導自演的「湊巧剛好」。



   ‘這樣就沒有瞞著他了’ 你安慰著自己。



    是沒有瞞著他﹐只不過﹐容易錯過而已。



    不是嗎? 不願承認的心動﹐容易錯過。 不曾點出的感情﹐

沒有結果。



    當初你微笑地跟來﹐沒想這麼多。天真的只想伴著他﹐只想

一對一﹐享受著那種難能可貴的旗鼓相當。以為這種乘風破浪的

感覺﹐可以直到永遠。



    然而﹐那一晚﹐你回過神後發現自己的唇定定地印在他眉心

。那時候你才發現﹐早已無法忽視另一種感情的存在。也才領悟

到﹐早在你從容逍遙﹐而他認真專注的每一次相處時﹐友情﹐已

重到你無法因為渴望他的愛﹐而願意放手一博的地步。



    不想因為任何原因而失去這份友情﹐所以情願在確定他還在

乎自己的時候﹐撒手離去。

  

    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無法克制地想要親近他﹐而且無法說服自已﹐你們祇是朋友

而已。



    再也不能不求回報的付出﹐而且基本上﹐不願他知道﹐不願

他困擾。





    所以 「流川﹐對不起。 你以後找別人打球吧!」



    說完﹐竟沒有勇氣等待。 順手拿起地上的背包﹐轉身便打

算離去。



    流川怔怔地拿著手裡的球﹐想到了家中抽屜裡的那個絲絨製

的小盒子。



    六年前﹐還在日本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一直偷偷的希

望﹐如果能夠﹐有一天﹐一定要親手替他帶上﹐那刻了自己名字

的戒指。



    而他﹐也許會拿起刻了他名字的那只﹐替自己戴上吧?



    然後﹐笑的很得意的樣子。。。。



    其實﹐這麼多年﹐也不過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期盼而已。只是

﹐朝夕相處下來﹐反而越來越覺得仙道的「正常」。



    當初﹐他說要跟來﹐自己還以為可以把戒指拿給他的日子近

了。。。。。常常見面以後﹐才知道他是那種在搭上我的肩膀的

下一秒﹐還可以笑的自自然然的那種人。



    沒有感覺﹐才能那麼自然吧? 可是﹐已經買了的戒指﹐還能

怎麼辦呢?



    只能默默地收在抽屜裡了。



    只要他還願意陪著自己打球﹐是不是那種喜歡﹐也不打算多

想。



    不只一次﹐在打完球騎車回家時﹐想像著有一天﹐一樣的打

著球﹐在他第一百次贏了自己後﹐告訴自己他要結婚了﹐用那種

記憶中最初最暖的微笑。



    然後自己會怎麼辦? 會說「恭喜」吧? 再跟他大方的握一握

手。



    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就是這一次﹐決不會像第一次那樣﹐把

他的手打掉。



    可是﹐沒有這一次了。。。。。



    所以﹐低著頭的流川說 “仙道﹐等一下”



    已邁開步伐的人停了下來﹐側了側頭﹐卻不敢轉身。 若他

留你﹐你會被留嗎? 那﹐端看是怎麼個留法了。問題是 “先到

我家把你的東西拿走吧!” 是他的下一句話。因此現在﹐你除了

跟去他家拿屬於你的東西﹐也不需要考慮別的了。







    真的有這麼多嗎? 牙刷﹐棉被﹐電扇﹐鍋子﹐碗﹐毛衣﹐運

動褲﹐雨傘﹐圍巾。。。。流川一項一項的把所有屬於仙道的東

西都搬到客廳。



    不語坐在沙發上的仙道站起身﹐扳過流川的肩頭﹐看著地上

一列的雜物﹐低低的說:“你留著吧。。。。我﹐我搭飛機走。

”



    哦? 搭飛機走嗎?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仙道彰。是因為﹐

因為看到了這些東西﹐想起了把這些東西拿來他家的每一個場景

﹐每一個原因; 想起了在一起時﹐每一次你無限滿足的日出日落

﹐ 才搖搖頭打算搭飛機走的吧?



    本來不是只打算消失一陣子嗎? 怎麼的忽然又決定完全離開

了呢?



   “來送我吧!”



    聽說送行的時候﹐就算朋友間﹐也可以抱一下的﹐就算那是

我唯一一次能夠冠冕堂皇地擁著你。







    機場。 來的時候這麼一小箱行李﹐六年後﹐還是這麼一小

箱。



    同一個機場﹐六年前踏進的時候﹐可是滿懷希望的呢!



    走在他的旁邊﹐這次的自己﹐卻不能說出:“不過。。。仙

道。。。算你運氣好﹐我也剛好打算回日本。” 所以只能靜默

。



    如果﹐十五歲相識的開始﹐知道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七年的話

﹐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自己話會不會多一些呢?



    還是得把一輩子想對他說的話一次講完的﹐否則﹐好不容易

想說話的時候﹐回過頭﹐人海中﹐找誰? 當映入眼簾的每一個面

孔上﹐再也映不出他的那種笑容﹐自己一定會覺得﹐當初應該把

所有的話講完的。



   “自己小心了” 他說。 那麼深﹐那麼憂鬱的眼光﹐流川不

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心被不知道什麼東西脹的滿滿的﹐眼裡澀澀的﹐鼻頭﹐酸酸

的。



    一剎那間﹐幾乎說出 ‘仙道﹐不要走’。然牙齒緊咬住下

唇﹐背脊﹐挺的筆直。



    只有在褲子口袋裡的手﹐緊緊地握住那絲絨的盒子。



    最後一次了﹐要不要讓他知道? 要不要讓他知道? 。。。。

。。



    而仙道﹐走過去﹐輕輕擁住了流川﹐冠冕堂皇。





∼完∼
花形: (眼鏡後冷淡的眼神) 妳就懂得寫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 雪: 透﹐我。。。我。。。 花形: (咆嘯) 不要叫我的名字!!!!!!! 雪: 。。。。。。。 花形: (撇過頭) 健司﹐我們走﹐不要理這個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