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

    最后一個字尾音拉長上揚，吟唱出如同能樂一般的韻味。
回轉壽司店特有的招呼方式。

    客人不算多。仙道隨便找了位子坐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店里的燈光溫暖柔和，明亮適中，稀稀拉拉的談話聲和盤碟相
碰的輕響，各式各樣顏色鮮艷的壽司  魚像有生命似的接二連
三轉到面前，見你不肯拿起來就又滿面怨氣的轉走。

    仙道放松了身體，微瞇起眼睛。一個人吃飯也很不錯。

    哎。不過左邊的客人蠻吵的。干嗎要那么大聲講話。

   “……體檢？！那個流川楓鐵定無法合格啊，哇哈哈哈哈
……”

    仙道剛要入口的清酒停在嘴邊。

   “怎么能這么說呢，流川機長可是非常優秀的啊。” 

    聲音有一點耳熟，仙道稍微側過頭，發現果然是認識的人
。不，只是自己認識他而已。

   “切！像他那么瘦弱的狐狸！飛行員嘛需要的是像熊一般
的體魄！！”
   “誰說的？飛行員要具備各種素質。”
   “眼鏡兄你！”

   “啊，請問，是木暮先生么？”

    三個人坐在一處聊起來。木暮私下里仍然像在飛機上一樣
恭謙有禮，笑容和煦。

   “流川跟我說起過好几次，木暮先生是非常值得信賴的的
乘務長。上星期親身領教過了，的確名不虛傳啊。”
   “哪里哪里，對客艙服務還有什么意見請您盡量提出來！
”對待乘客的態度不自覺就跑出來，“仙道先生跟流川機長很
熟吧？”
   “啊。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
   “機長那么年輕又那么優秀，公司里的前輩都很看好他。
”
   “嗯，我以前都沒想到他會干這行呢。”
   “喂！！你們兩個！無視我這個天才存在嗎！！不要老說
那只狐狸！”有一頭火紅頭發的家伙滿嘴塞著魚還大聲叫，他
面前的壽司碟子已經摞起一尺多高。
   “是維修師櫻木，對吧？” 這個人經常的被流川提起，不
過流川一般罵他是白痴。
   “是天才優秀維修師停機坪上的王者櫻木！！！” 目光炯
炯望著其他兩人，“沒有我的話那個狐狸公能飛上天么！……
請給我墨魚，納豆卷和甜蝦！”

    狐狸公？

   “這到也是啊，” 木暮扶了扶眼鏡，眼睛含笑，“在背后
支撐著安全航運的就是維修師們，工作是非常辛苦的。”

    嗯，這也聽他講過。航班起飛前跟降落后都要馬上對機體
進行嚴格檢查，平時也不離飛機左右的檢驗測試維修養護。據
說少了一顆螺絲也要找一整個通宵。不是真正喜歡飛機的人無
法勝任吧？更重要的是拼命也要確保飛行安全萬無一失的心情
。

   “請問剛才說的體檢……？”
   “飛行員的例行身體檢查，有問題的話就要暫停乘務。”
   “嗯，知道，我想問流川他沒什么問題吧？”
   “醫師說他各方面都很健康呢，狀態很好。放心吧！”

    流川不吸煙，酒極少喝，每天堅持長跑和各種鍛煉，從不
放縱自己。身體健康是他最重視的事。飛行員的健康標准與普
通人不同。領高薪，衣著光鮮，工作方式特殊，被人欣羨的這
個職業，背后所付出的努力也是超出常人的。

   “那就好……”



    回家時發現家里有人。

   “你回來了？”臥室門半掩，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床上趴著的人答應了一聲。

    走近床邊，用膝蓋拱拱他，“吃過飯了？”
   “在機場吃了。”蜷著身體，合著眼回答。
   “曼谷怎樣？”邊說邊進浴室去了。
   “不錯。”


    洗澡之后在書房電腦前又工作了一小時，然后活動下筋骨
，站起身回房。

    床上的人居然沒睡著，“工作沒問題？”
   “雖然有點棘手，不過沒問題。”仙道挑眉笑笑，“中午
跟大藏省主計處負責公共建設的官員一起吃飯，談的不錯。”

    流川嗯了一聲之后忽然吻過來，一邊吻一邊伸手解仙道睡
衣扣子，仙道睜大眼睛一邊招架這強烈的吻雙手趕緊架住他肩
，“等……喂等一下……………流川！”
   “你不要？”流川瞪眼。怎么了？
   “你傍晚剛從曼谷飛回來也！不累嗎？” 很辛苦的啊，以
前這種情況下都不會做的。
   “……”對視兩秒，按住他手又親上去，“明天又不飛…
………”
   “這么迫不及待啊？也是，都好几天……”輕輕笑。
   “閉嘴！別講話………” 
   “……原來……你被人叫成狐狸公啊……唔…那我成什么
了”
   “……白痴……” 
   　
    眩暈……那是……什么……海……還是天空……

    ………………………………

 　 看得見藍色的水平線……越過它

    被云層包圍了…… 一切時間空間都拋在后面……

    蔓延到全身 滿溢的狂喜…………停不下來了…………仙
道……

   “想什么？”看他合著眼，眉峰微皺，雙手緊緊攀住自己
肩頭，汗順著雪白的側臉滴下來。
   “嗯……”鼻子里發出喘息，“三萬五千英尺……”
    仙道海一樣的深邃眼睛里波動不定，喑啞的聲音，“流川
……”
   “讓你飛的更高好不好……”



    客機如同巨大的白色的鳥，雙翼伸展在兩側平穩的滑翔。
機身下方緩緩打開，起落架無比優雅的降下，就像鳥兒伸出雙
腳，作著陸前的最后准備。

    在航道上長距離滑行，慢慢調轉方向 。終于停下來。

    流川在飛行報告上簽好字，跟副駕駛說了辛苦拿了東西走
出機艙。果然那白痴猴子又提著工具第一個大步流星跑過來，
看到他就撇撇嘴，“快點離開！流川！不要妨礙維修人員工作
！” 
   “少羅嗦。”流川揚起臉，用大拇指指指身后，“喂。第
三引擎有雜音，好好檢查一下。”
   “哦？知道了……你少指揮我！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
0&%&%$$#%#…………”

    流川完全無視的離開停機坪朝管理中心走去。
 
    敲開運航監察室的門。

   “啊，流川君。剛回來吧？辛苦了。”電腦前的中年男人
已滿臉笑容抬起頭。
   “高島機長，監察室找我什么事？”
   “是這樣的，下星期休個假吧，因為你的飛行任務一直非
常出色，董事會決定的。”

    流川拒絕的話剛要出口，忽然想起仙道不止一次說過，以
后要找時間兩人一起去玩，因為各自工作的關系這種機會太少
了。他公司那個case已經搞定，下周應該可以排出時間。

    沉吟了下答道：“我接受，非常感謝。”



    跟仙道總是很容易達成一致，旅游地點沒費什么勁選定。
兩人都不喜歡拖泥帶水，何況休假時間寶貴，馬上訂了機票，
收拾好行裝出發。


    天氣相當好，仙道戴著太陽鏡，笑吟吟的開車。有多久沒
跟他一起旅行了？流川穿著灰色羊絨衫坐在一邊，人已開始點
頭如啄米。這人一放松就這付睡神的樣子，精力全用在開飛機
上了吧。

   “喂別睡了~呆會兒上飛機你也一直睡？”說歸說，仙道還
是笑吟吟的，也沒有真叫醒他的意思。“今天你也乖乖做乘客
吧。”伸出一只手去攬住流川脖子，手指輕輕摩挲他臉頰。

    那個地方真的很吸引人，能看到冰川，據說漂著巨型貓眼
石一樣的大浮冰﹔居德瀑布，一邊是奔騰的流水一邊是凍住的
冰牆﹔不計其數的火山口，還有直沖云霄的間歇噴泉……就像
是遺世而獨立的另一世界。地廣人稀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
，這點對長年居住在極端繁華擁擠的東京的人來說格外有誘惑
力。一起去吧。



    到達成田之后流川的手機響起來。對方似乎在很快速的講
話，流川邊聽邊答“嗯，知道了”一邊迅速看了仙道一眼。

    機場大廳的大屏幕正在播報新聞，“昨天下午新加坡一家
飯店發生火災，傷亡者中有22位日本游客，死亡4人，重傷一
人……”

   “仙道，”流川只躊躇了一下馬上開口，“政府命令派一
架緊急特約航班接傷者回國，要我作副駕駛協助高島機長。緊
急對策會議馬上要召開，我們……這次不能去了。”
    那個人從剛才起臉上就沒任何驚訝表情，這時抓抓頭發，
“嗯……”
   “……對不起。”流川直視他，“可因為是工作……”
   “啊，那你就快去吧。”
    流川點下頭轉身就走。走出兩步又回過頭，“那里一定一
起去。”
   “嗯。”


    點了支煙坐在機場咖啡廳里，抓頭發，看著玻璃外一架架
航班起飛降落。

   “被放鴿子了啊？”
    仙道無奈的笑笑，“是啊，木暮先生不用參加緊急會議么
？”
    木暮也要了咖啡坐下來，直視著前方說：“嗯。參與人員
都是高層領導直接指派的。比我優秀的乘務長也 有不少。”
半晌微笑的轉過頭來，“那個，作飛行員的家屬也不容易啊。
”

    兩個人無語對視。

   “啊，那么明顯么 ？”
   “這個，我的感覺上……而且還有那個，是一對吧。”
   “……嗯，是啊 。”
    木暮笑，“流川機長在年輕CA中非常受歡迎，大家都很關
心他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事，上次看見他戴戒指可在公司里引
起軒然大波了。”喝一口咖啡，“不過被他冷眼一瞪誰也不敢
再糾纏不清的問他。”

    仙道一付了然的表情，悶笑起來。那家伙也不知對女性溫
柔一點，不過……沒想到他會在公司里戴那個，以為這里是他
的聖地呢。

   “你們本來打算去哪兒？”
   “唉……冰島。”仙道聳眉毛。
   “真不錯啊，”木暮停了一會兒說，“對方是飛行員的話
，這樣的事也是免不了的……上了天就無法與外界聯系，能做
的就只有等著他回來。”
    仙道半握起手掌看了看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 ，笑，“嗯
，我知道啊。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有飛機上才是他的聖地吧。



   “緊急特約航班B519，請求降落！”
    耳機里是塔台清晰的回答：“B519，准許降落！請使用成
田32號航道。” 
   “One hundred ，”
   “Eighty，”
   “Fifty，”
   “Twenty，”

    流川的手一絲不抖的緩緩推動操縱杆，目光在儀表跟正前
方導航指示燈之間游移。

   “Ready for apporch！”

    …………


    醫護人員迅速將傷者運出機艙，送往早已做好准備的醫院
搶救。高島機長摘下耳機，轉頭對流川比了個手勢，“ Nice 
landing 。”

    流川呼出一口氣，放松了表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