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流川已經在家待了兩天了，除了睡覺還是睡覺。仙道則請假在家
里陪著，最重要的是阻止流川碰籃球。這家伙，不碰籃球連睡覺都會
不舒服。仙道每次被問到籃球在哪，就學流川沉默，加上無辜的笑，
但每次經受住了流川那會殺人的眼睛，仙道的衣服就濕了一半，看來
是該讓他活動活動，醫生不也說可以適當散散步嗎，仙道彰是個大好
人，仙道如是想。

   “流川吃完飯出去走走吧。”
   “帶上籃球。”
   “不可能。”
   “你混蛋。”
   “流川，不為你想想，也為我想想吧，我可不會和一個站都站不
穩的人打球，別人會說我仙道彰的閑話的，那樣我一世英明就毀于一
旦了。”
   “白痴。”
   “是~~~~那你到底要不要出去啊。”
   “廢話。”誰愿意天天悶在家里。
   “是~~~~。”



   “現在是6月了，流川，我們認識有3個月了吧。”仙道陪著流川
慢慢走著。

    不太寬的沿海公路上，車子時不時駛來。太陽已經落了一半在海
里，染紅了大海，偶爾白色的海鳥在海面上掠過，帶起點點金光。風
懶散的吹著，不會太悶，不會冷，兩個長長的身影慢慢的移動，這樣
并肩安靜的走著，還會有多久？

   “好象是吧。”
   “過的還真快呢。”

    3月認識了流川，因為那場球賽，也是預定之中的事，4月住進流
川家，還算是對自己能力的肯定，現在都到6月了，卻找不出半點線
索，也許不是找不出，而是根本沒想去找，還是第一次做事這么沒效
率呢，仙道彰。

   “呵。”仙道自嘲的笑笑，“笑什么。”
   “笑自己啊，笑自己傻。”
   “本來就白痴。”
   “呵呵，是啊，可是流川啊，要一個白痴天天照顧你，你不是連
白痴都不如嗎。呵呵。”
   “……”眼睛在冒火。
   “呵呵，流川楓生氣了。你生起氣來也滿可愛的，楓楓~~~”仙道
那麻死人的聲音讓流川想再穿兩層衣服。
   “楓楓，我們去沙灘上走走吧。”

    我忍。

   “楓楓，你看那有只螃蟹呢。”

    我再忍。

   “楓楓，你看這貝殼很漂亮的說。”

    我還忍。

   “楓楓……”

    我忍無可忍了！流川將拐杖向仙道甩過去，當然又倒了，仙道再
次成為肉墊。這次仙道取帶了慘叫，換上微笑，又有幸看變臉了。可
是，這次流川沒有慌張，亂動，甚至沒有臉紅，只是靜靜的把臉靠在
仙道肩上，若有所思。仙道很詫異，因為劉海遮住了流川的臉，仙道
看不見他的表情。

    流川就這樣閉著眼，好似睡了﹔仙道就這樣看著天，好似呆了。
天好高，海好深，我們都看不穿，卻可以通過傾聽彼此的心跳來縮短
距離。

   “流川？”
   “叫我楓。”
   “恩？恩！”
   “……”
   “楓…”
   “……”
   “楓…”
   “……”
   “楓……” 仙道有些莫名的害怕，他怕天使離開他，推了推流川
，沒反應。
   “楓，你怎么了，說話啊。”
   “楓。” 仙道猛的坐起來，流川軟軟的靠在他身上，仙道焦急的
看著流川………

    ~~~~可惡，他又睡了。



   “混蛋，你耍我嗎？”仙道把流川背回家，甩在床上，居然還睡
的這么好。仙道真的氣不過呢？可是他要氣誰呢？氣流川，還是應該
氣自己。
   “楓，起來了。”仙道撒嬌似的對了流川說，自己都有些驚訝于
自己的舉止。
   “恩？”哇，流川真的醒了，好奇跡的說。

    仙道更是興奮，要知道從2個月前開始叫流川起床，就沒這么高
的效率。仙道臉笑爛了，看著流川。

    流川則還沒睡醒，朦朧說了一句：“我餓了。”轉身又藏進被子
里。

    僵了，仙道此時的表情甚是可笑，那張帥氣的臉現在扭曲成無法
形容的怪異，肌肉抽搐。

   “流川楓，你給我起來。”一手奪去流川的被子，轉身走出房門
。

    流川沒有看到仙道那恐怖的表情，安然的轉了個身，照樣睡了。


    吃飯時，仙道還在生氣，而流川則吃得心安理得，全不知自己是
罪魁禍首。仙道更氣得像個小孩子，憤憤往嘴里送飯，一口還沒吃完
，飯菜又進去了，咀嚼得“有聲有色”。

    流川哪知道這些，平靜得很，甚至還說：“仙道，明天還去海邊
吧。”
   “恩？”仙道眼睛都瞪大了，嘴里還在很有頻率的動。
    流川聽成“恩！”，便放下碗，帶上一句“我吃飽了”，離開了
座位。

    仙道想叫住流川，可是嘴里的東西太多，一時性急，不幸咽到了
，猛咳。

    流川轉過頭，看到仙道一手撐著坐椅，一手捶胸，臉都紅了。

   “恩，仙道，你沒事吧？”

    仙道突然間停止了咳嗽，原因…是被嚇到了，盯著流川看了半天
。天啊，那一雙溫柔關切的眼睛竟然是流川的，是大家公認的冰山流
川？！仙道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反應過來，才發現流川走到了自己
面前，還想用手碰自己的頭的意思。

   “哇！”仙道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仙道又看看流川──那個有些怒氣，卻還帶著關懷的眼神。“咳
，咳……”仙道又開始猛咳，原因…怕是恢復本性的標志。
    流川用手扶住仙道：“恩，你真的沒事嗎？”
   “咳，咳，好難受，不能呼吸了，咳…”邊說邊把自己的頭靠在
流川肩上。（仙道啊，仙道，楓楓不被你吃被誰吃！……我什么都沒
說）
   “那么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流川第一次關心人，好認真的
說喔，信以為真。
   “咳，要死了呢，咳，流川，你在關心我嗎？”
   “當然……是了。”原來這就是關心別人。
   “咳，好高興喔，我死也無憾了，咳咳。”仙道笑到猛咳，身子
也在抖。
   “別說的那么輕松似的，去醫院吧。”死是什么，這不是流川思
考范圍內的，可是對于仙道，死便是手指彎曲的瞬間。
   “咳，咳，楓，楓。”
   “恩？”
   “你這么關心我，是喜歡我嗎？咳…”
   “是，我喜歡你。”
   “……”
   “……”
   “……”

    仙道徹底敗了，一時沒了聲音，沒了動作，兩人就那樣站著。

    不是這樣的，仙道心里很難受，難以接受，那句話。事情本來應
該是他說完那句話后，流川會說：“誰會喜歡你”，或者省了這几個
字，只說“大白痴”。然后，自己就會說：“是，楓楓，我是大白痴
，你讓大白痴喜歡上了，是因為你也很白痴啊。”然后，再加上寫肉
麻的字調，又可以看那張可愛的變臉了，可是，可是……

   “仙道……？”

    可是，他會說他喜歡我，怎么可能呢。流川喜歡我？不，不會，
他根本不明白喜歡是什么，他只是想和我在一起。一起？不，不，不
是這樣嗎？那，他，他真的喜歡我？我一直都在生自己的氣？不，不
會，啊，搞不懂了，或者他是在耍我。流川耍人？很好笑的說呢，可
是……不過，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

   “仙道？”

    我頭好痛。那我呢，我喜歡流川嗎，他是男人啊，可是他不也喜
歡我嗎，我也是男人啊？！這……

   “仙道，你怎么了，我快撐不住你了。”
   “啊？”仙道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反應到流川現在還
有腳傷，“啊，沒事了，我扶你過去。”

    仙道不敢看流川的眼睛。



（七）

   “仙道彰。”
   “……”
   “仙道！！！”
   “啊？”
   “你在搞什么啊，最近一段時間都這樣，莫名其妙的。雖然你一
直都很莫名其妙，不過這次尤其厲害，自從你從流川家回來，我就發
現你經常神志不清，愛發愣。我的天才仙道啊，你該不會是敗給那個
姓流川的人了吧？難道你是逃回來的？”越野不過隨便說說，沒想到
還真說到痛處了。


    那天，也就是流川無意向仙道告白的那天，仙道真的是可以用逃
來形容的。

    那個告白，仙道沒有理會，極力裝出沒聽見的樣子，每天照樣過
，只是不再看著流川說話，無聊的玩笑也減少了。待到兩天后，醫生
說流川的腳沒問題了，當晚便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沒有給流川任何余
地，以“養父身體不適，回去照顧一陣子”為由，便離開了。分開前
，還記得帶上一句話：“好好照顧自己。”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流川在整個過程中，始終沒說一句話。

    那晚風挺大，天空不太亮，沒有月，沒有星，甚至沒有云。整個
天空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獨自一人頂著空殼，寂寞的伴著風聲，仿佛
在抽泣。而流川的心也是如此空寂，他沒有去想自己的告白是對是錯
，也沒有想仙道的理由是真是假，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心空了，隨著那
個背影險入暗夜的那一瞬間。

    可是，這也沒什么，不是嗎？無非又回到了過去。

    那晚仙道便逃到了越野家，沒有理由，沒有解釋。


   “喂，仙道，以前斷手斷腳，你都沒這么頹廢，現在是怎么了？
”
   “你想知道？”
   “無所謂，你愛講不講，只是說出來比較好受點吧。”
   “這樣啊，那越野，你不要被嚇到了。”仙道此時笑的很難看。
   “說吧。”
   “流川他說喜歡我。”
   “看來我也猜到了一些。”

    仙道用詫異的眼神看著越野，這小子，什么時候這么了解自己了
。

   “要我們有所謂的‘心如止水’的仙道彰變成這樣，估計也只有
我們這行最忌諱的那個叫‘感情’的東西”越野頓了頓，“開始你去
我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說不上來那叫什么，但是現在，我想我應
該明白了。你和流川是兩個極端的人，你是看破一切的人，而流川是
看不懂一切的人，換句話，你們可能是一對勁敵，有一種宿愿聯系著
你們，但是宿愿是最深的緣分，跨過一條線，你們便可能成為最相愛
的人。”
   “……是這樣嗎？”
   “這只是我的想法，你覺得呢？”
   “不知道。”
   “呵呵，這很簡單呢，仙道，你喜歡流川嗎？”
   “沒可能的。”
   “干嘛這么絕對呢，現在流川正在那條線后等你過去呢。”
   “喂，我說越野，你這什么態度，難道你不擔心嗎？”
   “擔心？擔心你也愛上了流川，就阻止我們的這次計划？”
   “不是嗎？”
   “要說擔心，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那不也是你擔心的原因嗎？
所以你才逃到我這里啊。”
   “說得也是。”
   “還是安心上几天學吧。”
   “我一直奇怪呢，你干嘛非要上學呢，不累嗎？”
   “不會啊，你不覺得白天的時候很空虛嗎，上學就可以充實一下
，而且又沒有壓力，也有很多被叫作‘朋友’的人，仙道，其實我很
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的。”
   “是啊，還可以談談戀愛，交交女朋友玩玩啊。”
   “仙道彰，那是你的興趣愛好吧。” 

    流川喜歡上仙道，一個男人愛上另一個男人，在別人眼里，或許
可以叫作變態，但在越野眼里，那是極端正常的事，不是越野也變態
，而是仙道和流川本來就不是普通的人。



（八）

    流川又過回以前的生活，不過他也學著自己做吃的，也多少擠出
點時間去照顧那些花花草草，可是，他討厭蒲公英──仙道喜歡的花
。因為當花瓣飛起飄去的那一刻，就像演繹著仙道的離開。

    一段還沒有開始的故事，突然就結束了，卻憑空多了一段記憶。

    那時，正要開始縣大賽，流川便更拼命的玩球。或者這也是忘卻
的一種方法。

    而仙道，也在打籃球，只要他們都在玩著同一樣東西，他們就不
可能不再見面。所以，當湘北VS陵南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兩個人精彩
的對決。流川要打敗仙道，這是出于內心對籃球的熱愛以及面對強敵
應有的想法﹔但是仙道要打敗流川，為的是証明自己內心沒有彷徨。
可是，眾所周知，最后陵南輸了，仙道輸了，這暗示著什么，或者預
示著什么？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了。



    深夜，籃球場，流川還在奮斗著，沒來由的失眠。于是一個人走
到那個和仙道經常一對一的小球場，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一次又一次
奮力將那顆球送進籃筐里，然后聽自己的喘息聲，和皮球落地的響聲
。那是一種安慰的聲音。

    皮球落地后，它還會彈起來，然后又落下，几經周折終于也安穩
了。但不知道，心落地后，會不會就碎了，會不會有安穩的那一刻？

    流川拿起礦泉水，猛喝了几口，還未平息的大口喘氣，又將剩下
的全部倒在自己頭上。水滴順著發根落下，由頸淌進心。如果說流川
是冰，那么只對了一半，因為他有時也很火，是可以傷人甚至致死的
那種。只是，有時，連流川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罷了。

    抬頭看天，月光正好聚集在這張俊俏的臉上，讓旁觀者不由一驚
：那是一種獸般的銳利和明亮。


    越野離開了，帶著小小的震驚。他似乎有些明白仙道的逃了，也
覺得自己的分析失敗了。因為那雙犀利的眼睛好象可以看透一切，而
他們這行最怕的就是被看穿，只有深藏不露，才有給對方震懾的可能
。

    一個人靜靜的走著，越野想了很多，想仙道和流川之間的事，想
計划的事。他也開始懷疑，從流川入手是否正確，也開始在想白河驥
到底是怎樣的人，混在黑白兩道，在兩邊都有很強大的勢力，沒有妻
兒，卻有流川楓這個私生子。那么，流川的母親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一切都是一個迷。越野搖頭，但是微笑，真的很想知道這些有趣的
事情。

    鈴聲突然響了，打破了夜的寧靜，也停止了越野的思緒。

   “喂？”
   “越野嗎？”
   “是我，什么事？”
   “好消息喔，聽說白河驥最近要和流川見面了，叫彰好好把握。
”
   “真的假的？”
   “你就這么不相信我？”
   “怎么會呢，我的干爸爸。”
   “那就別讓我的好情報浪費掉，BYE。”
   “好，BYE。”關了手機，越野在想那句“叫彰好好把握”，唉，
仙道，我還真是同情你呢。

    故事才真的要開始了，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