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起床﹐仙道就向流川提議去海邊散步。
凝望無邊無境的大海﹐流川的心緒如潮水般起伏不定。自越野死後﹐仙
道的表現太平靜了﹐幾至到了異常的地步。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懂得如何適當
的表達情緒﹐然而﹐仙道卻遺忘了這種功能的存在。
漫步於沙灘上﹐仙道顯得十分靜默。
無聲無息﹐空氣裡﹐只剩潮浪擊打海岸的回音。
「我喜歡海。」突如其來的話語﹐打破了這一片寧靜。
望進仙道的眼﹐流川等待下文。
「在規律的表面下卻引發了無數的暗流……看著海﹐就像在看人間變幻
﹐……透徹､清明……。」仙道眼光落在遠處的某一點﹐思緒隨海風翻飛﹐
飄散至不知名的遠方。
「原本信誓旦旦要做旁觀者的﹐卻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牽扯了進去﹐而
且還比誰都投入……我大概有自虐的傾向吧……。」自嘲的一笑﹐仙道搖了
搖頭。
「我錯了……真的錯了……。」像在告解般﹐仙道喃喃的說著﹕「一開
始﹐就不該把所有人都捲進這個旋渦裡﹐結果造成更多的不幸……。」
「不是你的錯﹗」流川有些慌然﹐那個自信滿滿的笑呢﹖那份篤定堅持
的意志呢﹖
流川從以前隱隱約約就有感覺﹐仙道其實是個過度壓抑的人﹐他用從容
不迫的溫暖微笑當做面具﹐隱藏包裹於瀟灑外表下﹐那極度柔軟的部份。可
是﹐要根治心病﹐只有將之鮮血淋淋的剖開﹐然後把污穢的地方清洗乾淨
﹐而不是病態的妄想草草掩埋過去。然而﹐仙道卻做了最差的選擇。
有裂縫的高塔﹐遲早都會有崩壞的一天。
如此一來﹐會引發出什麼連鎖效應呢﹖
怕是﹐玉石俱焚吧﹗
「仙道﹐我在這裡﹐我會一直在這裡。」迎著風﹐流川的表情異常堅定
﹕「所以﹐不用再害怕失去了。」
「這種事﹐能由自己選擇嗎﹖」仙道低語
流川半閤上雙眼﹐緩緩的開口﹕「仙道﹐你心裡應該早就有答案了……
人生原本就是由悲傷與快樂交纏﹐因此﹐再怎麼憤恨﹐也不可能得到解脫﹐
或是﹐尋回幸福。」
「很難得能從你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啊。」
「自記憶復甦後﹐忽然發現﹐現在的我﹐其實很輕鬆。」流川抬頭望向
萬里無雲的晴空﹕「以前的恩怨﹐對我而言﹐都已經過去了﹐如今﹐我在意
的﹐只有一件事。」流川嘴角略略勾起一抹弧度﹐卻沒有說下去的打算。
滿含暖意的眼神停滯在流川的身上﹕「流川﹐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夢想
。」
「﹖」一挑眉﹐流川不解的看著仙道。
「堅強﹐無畏﹐不論遇到什麼挫折﹐都能用意志力克服。」仙道一笑﹕
「甚至﹐有時會讓我感到恐懼﹐因為﹐我追不上你專注的腳步。」
「不要說傻話了。」和仙道併肩而行的流川猛然停步。
「流川﹖」仙道一怔﹐轉頭望向流川。
「仙道﹐你有很強韌的生存目標﹐並能讓身遭的人都為你所吸引。一直
以來﹐朝結果篤定前行的﹐是你啊﹗」流川的眼神清澈無礙﹕「我曾經﹐因
為跟不上你而苦惱。想勝過你﹐想理所當然的站在你身邊﹐這就是我能毫不
遲疑﹐努力前進的原因。」
踢著腳下的沙子﹐流川垂下了頭。風吹拂﹐黑亮的短髮輕揚﹕「其他人
怎麼想﹐我不知道﹐也無意去猜測。不過﹐我自己﹐從不輕言後悔。」一抬
眼﹐仍是乾乾淨淨的感覺﹕「仙道﹐你會後悔嗎﹖」
純潔的､重生的靈魂﹐帶著淨化所有的力量﹐強烈﹐堅定。
仙道不由得笑了﹕「能夠遇到你﹐對懦弱的我來說﹐也會選擇奮鬥來取
代後悔。」
平靜而略有起伏的海面﹐映上湛藍的天空﹐形成一片純淨無暇的顏色。
「那麼﹐看著我﹐然後﹐表達出你的情緒﹐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
候就哭。」流川定定的注視著仙道﹕「而我﹐我會陪你笑﹐陪你哭。」
「流川﹐你今天好坦白。」仙道有些訝異於流川的改變。
「因為﹐我有怎麼也不願意放手﹐想要保護的東西。」
「……我跟你﹐是一樣的。」輕輕一笑﹐仙道握住了流川的手﹕「只要
兩個人在一起﹐僅管已經習慣黑暗﹐也一定能夠見到光明﹐是嗎﹖」
沒有掙脫﹐流川整個臉龐﹐在光暈照射下﹐是柔和的。
「原來﹐我一直在等的結局﹐已經在我面前了。」了悟的聲音伴隨海潮
響起。
凝視仙道第一次顯露出的﹐毫無滯礙的澄澈眼眸﹐流川素來冷漠的表情
為一抹淡笑所暈染。
「堂本﹐就交給南。」捧起流川的手﹐仙道輕吻。
「然後﹐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屬於我們兩人的棲身之所。」仙道的吻
﹐落在流川的淺笑裡。
輕輕柔柔﹐清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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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何從海邊回到家裡﹐從客廳進到房間﹐兩人都只剩下模糊的概念。
意識到的時候﹐彼此的心意已藉由喣暖的體溫互相傳達﹐就好像﹐一切都是
如此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輕鬆寧靜的感覺﹐溢滿全身。
「楓。」
「嗯﹖」流川迷迷糊糊的回應。
「小時候﹐在孤兒院裡﹐大家都生活的很清苦。也許是因為物質上得不
到滿足﹐所以會追求精神上的希冀。」不知為何﹐仙道忽然很想說點話。
「……。」
「當時﹐我的夢想﹐是走遍全世界的海岸﹐並選個喜愛的地方﹐搭建小
屋﹐閒來時便徉躺在海邊﹐日觀潮汐﹐夜看星辰。」仙道的語調輕快而平靜
﹕「可是﹐太過美好﹐不似人間。」
「你喜歡﹐倒也無妨。」
「果然是你會說的話﹐」仙道話裡帶著極濃的笑意﹕「楓﹐你有沒有想
要去的地方﹖或是想要達成的夢想﹖」
搖搖頭﹐流川眼睛半閉。
「沒有嗎﹖」仙道顯得有些落寞。
看到仙道那樣的表情﹐流川皺了皺眉﹐側頭努力思索﹐想找個滿意的答
案安撫仙道。
流川苦思的模樣盡入眼底﹐溫暖的微笑又重回仙道臉上﹕「我來幫你出
主意……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楓園﹖」
「讓人眩惑的火紅﹐狀似熱烈﹐實則平淡﹐居於楓林之中﹐如何﹖」
「哪裡都可以……。」打了個哈欠﹐流川語音漸漸低弱﹐好不容易擠出
這句話﹐下一秒就沉沉睡去。
輕輕摟住流川﹐仙道露出滿足的笑靨。
「是因為只要兩人在一起﹐哪裡都可以嗎﹖」仙道逕自替流川做了解說
。
過於專注﹐所以純粹簡單的流川。
「楓﹐我覺得﹐好幸福。從來都沒有﹐如此幸福過……。」
細微的耳語﹐夾帶著一滴晶瑩的淚水﹐消散在無盡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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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輕灑在寧靜的街道上﹐稍嫌寒冷的空氣化為層層白霧﹐彌漫
不息。
流川默默的獨自行走﹐偶有經過的路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朝他多看一眼
。
清新乾淨的氣息讓流川原本冷酷的面容浮上一股輕鬆的暖意。耀眼動人
的潔白﹐不染塵埃。
不論是仙道﹐或是流川﹐需要猶疑的時刻﹐就只有在抉擇的那一瞬間﹐
然而﹐一但下定了決心﹐必定貫徹到底。
所以﹐現在流川正向著目前由管家﹐戒﹐主持大局的宅院走去。
那是﹐流川家族集團所在的宅院。
想要在一天內從這麼龐大的組織裡抽身﹐僅管身為門主﹐恐怕也沒有那
麼容易吧﹗或許﹐更加困難﹗可是﹐即使緩慢﹐流川仍一步步的向前走著﹐
沒有絲毫猶疑。
下意識碰了碰懷中的槍枝﹐如果可以﹐流川不想妄動武力﹐當然﹐這並
非是因為不捨﹐而是﹐單純的﹐沒有殺人的心情。
「仙道﹐也正在努力吧。」微微的低語﹐流川挺直了肩背﹐直視道路的
盡頭。
已經約好﹐晚上八點的港灣﹐是脫離煩瑣的兩人﹐再度碰面的地方。
然後﹐無論是隨意行至窮鄉僻壤處﹐或是索幸遠避遙遠的國度﹐兩人都
將﹐一生不離不棄。
美好的遠景﹐伸手即可觸摸到的平靜未來。
這次﹐不再是午夜夢迴時﹐一觸就碎的幻想。
流川﹐又極淡極淡﹐極淺極淺的﹐笑了。
在幾至無人的冰冷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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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在陵南商社的大廈頂樓﹐社長辦公室裡﹐仙道面窗而立﹐修長
的手指上夾著一根細白的長煙。
雖然對不起彌生姊和彥一﹐但將陵南商社和皇龍會這兩個燙手山芋丟出
去的最快方法﹐就是交給他們兩人去煩惱﹐隨便要解散或是支撐下去﹐一切
生殺大權﹐從此就是別人的事了。
僅管看不到﹐但一想到彌生姊和彥一可能露出的驚愕表情﹐仙道的雙眼
不禁微彎成弦月形。
就讓自己任性一次……。
他們一定會苦笑著﹐用寵溺的表情接受這個結果﹐就像自己每次都容忍
自己的……越野……。
笑容並沒有斂起﹐仙道只是朝窗外晴朗無雲的藍天望去。
「如果能讓你得到幸福﹐就放手去做。」
越野也許會用正經的臉這麼說。
「看到你以愛取代恨﹐慢慢快樂起來﹐我就放心了。」
彌生姊也許會溫柔的笑著說。
「要過的比我幸福喲﹗」
花形也許會溫和的輕語。
還有﹐還有所有的人﹐那些在記憶中﹐重要的朋友﹐會樂見於這樣的結
果吧﹗
至於﹐南﹐因某次機緣下相識的生死之交﹐繼而立定計劃﹐要共同擊潰
堂本的好友﹐也一定會原諒自己的臨時抽身。
「仙道﹐如果有一天﹐你懂得如何真正笑出來的時候﹐記得要讓我看看
噢﹗」
不記得是哪一次的閒聊﹐南忽然拍拍自己的肩﹐輕鬆卻真摯的說著。
甚至是藤真﹐仙道也彷彿能聽到他表面略帶嘲諷﹐實則極度關切的語音
。
「逃了啊﹖那也好﹐免得哪天我親手抓到你時﹐讓你面子上掛不住。」
大家﹐其實﹐都很縱容自己哪﹗
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一片﹐仙道卻無意拭去﹐只是靜靜的讓臉龐感受那份
潮濕的涼意。
都將﹐全部割捨。
那些﹐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而從今以後﹐艷紅的秋楓﹐將長伴於左右。
仙道也﹐極深極深﹐極濃極濃的﹐笑了。
在無雜質的藍天映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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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總是在最安寧的時刻﹐殘酷的斬斷原本既定的美滿結局。
接到電話時﹐仙道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手一顫﹐細白的長煙無聲
無息的落下。
恍若演默劇般﹐仙道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舉起了腳步﹐以最快的
速度趕到醫院。
甫踏入急症室外﹐就見到堂本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擺高姿態睥睨著仙道
。
「你的消息到蠻靈通。」
仙道只是冷冷的瞪著堂本﹕「南怎麼了﹖」
「沒想到你這個前任顧主還挺好心。」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玩心裡戰。」
「如果不是南因為打了那通提醒你的電話而露出馬腳﹐也許﹐我真的會
栽在你們手上。」堂本眼神也轉而嚴肅起來。
早就心裡有底的仙道抿緊嘴唇﹐靜靜的望向亮著紅燈的急症室。
「南已經掌握了許多重要的證據﹐足可揭開我的面具﹐不過……。」堂
本輕笑﹐用像長者教導晚輩般的語調低語﹕「以後做事要小心一點﹐不要輕
易露出破綻。就差那麼一步﹐很可惜﹐是不是﹖」
言畢﹐宛若達到了目的﹐堂本滿意的離開。
無視堂本挑舋的態度﹐仙道連望都不望堂本﹐只是等待急症室內傳來的
消息。
「情形不太樂觀﹐就算僥倖挽回性命﹐也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這是經過長達八小時的搶救後﹐醫生的說法。
仙道的心跳﹐由劇烈轉為平靜。
苦澀的滋味緩緩的自內心散佈開來。
無法棄之不顧﹐畢竟犧牲的人已經太多了。
終究﹐還是得用自己的手﹐來根絕一切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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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身影罔如融入朦朧的夜色般﹐無視週遭來回巡邏的警衛﹐敏捷迅
速的通過層層關卡﹐穿梭於華麗的豪宅裡。
堂本靠坐在書房的擺椅上﹐雙眼半閉﹐似在休憩。
靜悄悄﹐踏入鋪著厚重地毯的房內﹐男子卻只是帶上了門﹐隨即默默的
注視堂本﹐安然等候。
「不立刻殺了我嗎﹖」說話時﹐堂本的眼睛仍舊是閤上的。
「你不可能沒防備吧。」仙道淡然一笑﹕「如果不是因為我將要離開﹐
不能耽擱﹐我不會選擇今天狙擊你。」
堂本雙眸一睜﹐眼中精光暴露﹕「我的確在等你……不過……﹐」堂本
自擺椅上站起﹕「我並沒作任何埋伏。」
「怎麼﹖打算收買我嗎﹖」仙道微微一笑﹐殺意不形於外﹐內斂其中。
堂本冷哼一聲﹕「我還沒那麼蠢。」
「那……我趕時間﹐就此告別了。」手略揚﹐仙道臉上笑意未褪。
「要不要﹐先來敘敘舊﹖」堂本走到酒櫃旁﹐拿出兩支高酒杯和一瓶白
酒﹕「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毀了你們的孤兒院嗎﹖」
這是許久前就存留在心中的疑問﹐而且﹐無論如何調查﹐都沒有絲毫線
索﹐所以仙道一直不能理解﹐堂本對付孤兒院的理由是什麼。
「都是﹐很陳舊的往事了。」堂本倒了兩杯酒﹐並舉起一杯啜飲。
仙道並沒有動作﹐只是冷眼看向堂本。
「你們院長不是自殺﹐而是我殺的。」堂本態度雍容自若。
「我早猜到了﹐因為院長根本沒理由自殺。」仙道並未感到驚訝。
望著自己的手﹐堂本表情有些恍惚﹕「不﹐你不明白﹐只有親手殺了她
﹐她才會永遠的﹐留在我身邊。」
堂本的告白讓仙道全身一震。
「你們院長﹐是笑著死在我手上的。」堂本彷彿沉溺在回憶中﹐喃喃的
笑語﹕「說什麼﹐如果能用她的死﹐來換回我的良知﹐她很樂意……。」
「院長她……﹗﹖」看堂本不像說謊的樣子﹐仙道腦中霎時間一片混沌
。
「但是﹗她根本什麼都不懂﹗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堂本猛然提高了音
調﹐一反平常的激動起來。
「鏘」的一聲﹐堂本捏碎了玻璃杯﹐鮮血﹐延著手掌流下。
仙道內心百感交集。這就是實情﹖那麼﹐長久以來誓言要復仇的自己﹐
不就只是一齣鬧劇裡的丑角﹖賠上了那麼多人命﹐竟是因為如此可笑的真相
﹖
「的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而﹐那些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過來…
…。」仙道說服自己將所有迷惘暫至腦後﹐畢竟﹐越野和南為堂本所害﹐是
不爭的事實﹕「以前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道﹐越野會死去﹐南會
昏迷不醒﹐都是因為你的原故。」
「想殺我嗎﹖那很好啊。」堂本完全沒有懼意﹐反而掛上一抹奇異的笑
容﹕「我正在等這一刻。」
「﹖」聽素來狡猾的堂本這麼說﹐仙道反而不敢妄動。
「長久以來﹐我都在等你親自動手……所以﹐擒流川﹐殺越野和南……
這些﹐均是為了引你出手。」
「為什麼﹖」仙道不禁一愣。
堂本閉目抬頭﹐輕聲道﹕「是啊﹐為什麼呢……。」堂本略略笑了笑﹕
「由你來終結我的生命﹐是我最好的歸宿啊……我〝親愛的兒子〞……。」
聞言﹐仙道呼吸一窒。
握緊雙拳﹐仙道覺得呼吸有點困難﹕「……這是什麼意思……。」
堂本的眼睛再度張開﹐雙眸寫滿了疲憊﹕「誠如字面上所言﹐你是我和
她的孩子。當初她未婚生子﹐加上家境貧困﹐無力負擔養育的責任﹐所以將
你送給別人﹐而年紀尚輕的我則因為家族的壓力﹐選擇和她分開……。後來
她生活好些了﹐又意外的在街頭找到逃家的你﹐便收留了你﹐卻自覺對不起
你而不敢告訴你實情……也許是為了贖罪……她開了間孤兒院……並拒絕回
到已掌握了整個家族的我身邊……哼﹗真是老套的故事。」
「我是院長的……不可能﹗」
「信與不信﹐皆無所謂了……﹐」堂本諷刺的一笑﹕「而殺與不殺﹐則
由你決定。」
仙道沒有說話﹐然而﹐手上銀針微顫。
黑霧籠罩絢麗的晦暗都市﹐月光忽明忽滅。
恍如人心……。
＊ ＊ ＊ ＊ ＊ ＊ ＊ ＊ ＊ ＊
事情比預料中的還要來得順利﹐到達港灣時﹐流川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半
個小時。
「戒竟然會那麼輕易的放人……。」對於戒的反應﹐流川非常訝異。戒
從流川父親那一代時﹐就身居集團的高層﹐對流川家也是忠心耿耿﹐從無貳
心﹐所以﹐流川原以為戒會大力反對的﹐沒想到﹐她只說了一句﹕「如果你
執意如此﹐我也沒話好說。」
感受微風的吹拂﹐流川背倚著生滿鐵鏽的欄竿﹐輕輕的閤上眼睫。
涼涼的﹐鹹鹹的﹐風帶來海的味道﹐輕沾流川的唇邊。
灰暗的燈光下﹐流川嘴角掛著一抹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一切都要結束了﹐所有的苦難､掙扎﹐都將告一段落。
只要兩人在一起……只要兩人在一起……。
手機的音樂聲倏地響起﹐劃破了夜的寧靜。
看了看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流川微怔﹐接了電話。
「……仙道﹖」
「嗯。」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微弱……。」流川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因為……很疲倦吧……。」
「……。」流川很想問仙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然而話到了喉嚨﹐
卻哽住了說不出來。
「一但某件原本很堅持的事忽然完全改觀﹐就會突顯人的可笑……甚至
﹐讓人判斷力減弱。」
「我不明白。」
沉默了一會兒﹐仙道緩緩的開口﹕「和你遠離紛擾的塵世﹐是我最深的
渴望。」仙道彷彿笑了笑﹕「那種平淡安祥的日子﹐真的很讓人期待。」
「我也是。」流川聲音低低的﹐幾若未聞。
「楓﹐你相信永恆嗎﹖」仙道的語調淳厚﹐輕輕的﹐暖暖的。
「我相信你。」流川望向大海﹐眼中印出一片純粹的黑色。
似乎可以聽到電話另一頭的仙道輕喘著氣﹐卻仍掩不住溫柔的笑聲﹕「
只有你﹐是永遠不會變的。」
遠方傳來報時的鐘聲。
咚､咚､咚。
配合流川的心跳鼓動著。
「八點了。」迥異於心臟的不穩﹐流川並沒露出不安的樣子。
因為﹐完全的﹐信任。
「哪裡都可以吧﹖」突兀的﹐仙道詢問。
「嗯﹖」
「我會﹐等你。」
「仙道﹖」多了點擔憂。
「我現在沒有力氣赴約了……可是﹐不論在哪裡﹐我都會等你。然後﹐
實現我的諾言﹐與你一同尋找屬於我們兩人的棲身之所……。」仙道的聲音
越來越虛弱﹐就如大海上的浮萍﹐載浮載沉。
「仙道﹐說清楚﹗」流川略為著急﹕「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我立刻
過去﹗」
「……楓﹐我愛你……。」
「彰……﹗﹖」不好的預感充斥。
「嘟……。」回應流川最後呼喚的﹐是電話被切斷的聲音。
「該死﹗」流川只來得及吐出這句話﹐隨即便甩開手機﹐迅速奔離港灣
。
堂本家﹖陵南商社﹖要先去哪裡找仙道﹖
流川還未確定﹐眼前卻出現了一修長美麗的身影﹐擋住了流川的去路。
「戒﹖」流川的呆愣只有一瞬間﹐因為內心早被慌亂給填滿﹕「讓開﹗
我有急事﹗」
戒的神情略帶狂態﹕「我不會讓你像你父親一樣離開我﹗」
微白的夜燈下﹐戒的手上反射出一點槍口的亮光
碰﹗
最初是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但隨即卻在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微笑。
倒下去的時候﹐流川只看到滿天血雨。
＊ ＊ ＊ ＊ ＊ ＊ ＊ ＊ ＊ ＊
月光從窗戶射進漆黑的書房內。
堂本就倒在書桌前﹐頸上是一枚銀針﹐而呈現灰青色的手上﹐緊握著一
把手槍。
同個房間裡﹐仙道背靠著窗下的牆邊﹐側頭抬首﹐凝望高掛在夜空中的
明月。
「無論在何處﹐只要兩人在一起﹐都是屬於我們最終的歸宿。」微笑著
﹐仙道緩緩閉上了雙眼﹕「是吧﹐楓﹖」
撫著沾染了一片血紅的胸口﹐輕咳聲中﹐一絲鮮血從仙道唇邊溢出。
於是﹐夢饜遠離﹐恩怨盡解。
然後﹐黑夜過去﹐曙光將現。
∼待續∼
寫完這篇的時候﹐忽然有警察造訪﹐把我嚇壞了^^;;;;;﹐這是仙流的
報復嗎﹖……^^|||||。可是……這應該算是幸福的結尾吧……。話說回來
﹐我對堂本和仙道對話的內容不太滿意﹐以後有其他想法時會改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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