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不認罪？」
那位高高在上的安西天神溫和地問道。
「我承認我喜歡他，可是我不認為那有罪。」
流川天使在下方，表情堅決道。 周圍的其他天使嘩然。
他真的太倔強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安西天神感到痛心。
他原本是位盡職的好天使的啊！為什麼會……
「我知道。」
他淡淡道。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認不認罪？」
安西天神其實是不想懲罰他的，只要他認罪，就從輕發落。
「我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罪。」
流川已經決定絕不會認罪。
喜歡他，為什麼會有罪？ 被他喜歡，為什麼會有罪？
自己不偷不搶不騙。
有什麼罪好認的？
認罪是輕判，不認罪是重罰。
可他不會為了少受點罰出賣自己的感情。
「流川……」
安西天神仍苦口婆心。
赤木天使長神情嚴肅。
自己的部下行差踏錯，自己也應負一部份的責任。
流川他就是太任性。
唉。
晴子天使淚眼汪汪，心里好難過。
自己向來仰慕的流川天使，竟然……
他為什麼不認罪，那就可以獲得輕判啊，安西天神一直在給他機會呀。
流川……
流川在氣氛凝重審判堂里，思緒飄回到邊界去的那一天……
※※※※※※※※
冬末春初的湖畔。
湖上的薄冰已經融化，藍緞般的湖水溫柔地在微寒的風中起伏。
一如懷春少女不安份的胸膛。
周圍一片白與灰。
沒有紅的花綠的樹，只有光的幹禿的枝。
萬籟俱寂。
一切都那麼和平，美麗。
穿著白衣的流川默默地沉浸在這一片寧靜的美麗天地里。
他的身影仿佛已融入了這淡淡的世界……
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方，反正不急著回去，就多留了一陣子。
然後，那個黑衣人忽然出現，朝流川微笑。
親切的笑容。
善意的笑容。
光輝的笑容。
他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在邊界出現？
自己為什麼看得見他？
他為什麼看得見自己？
為什麼他頭上會有角？
他不是天使，也不是人類，那他是……？
※※※※※※※※
「稟告天神！一名田崗死神的使者求見！」
一位年紀很輕的天使進來通報。
「叫他進來。」
天神道。
想必是為了那件事而來。
流川忽然有個不好的預感。
使者自稱越野，說有話要私下與流川說。
天神答應了。
三井覺得天神實在是太寵流川了。
明明已經犯了錯，還跩得可以，真叫人看不順眼！
什麼嘛！居然和魔鬼搞在一起，不可原諒！
流川和越野在宮城天使的帶領下沿著漫漫長廊走向偏室……
※※※※※※※※
仲夏的湖畔。
深不見底的的湖水平滑如一顆嵌在山里的藍寶石。
一如戀愛中少女的眼睛般深藏著許多秘密。
周圍一片生氣勃勃。
紅的花綠的樹飛的鳥走的獸。
蟬蟲低鳴。
一切都那麼平靜，瑰麗。
夜空里一輪明月。
湖水里一輪明月。
情人的眼，亦如明月。
月亮，到底有幾個？
墮落的天使。
沉醉的魔鬼。
渾然忘卻身在何處。
天堂？
地獄？
人間？
在湖畔相擁。
拋開外殼交融的，是兩顆赤裸的心。
不懼前路。
不畏命運。
他仿佛能看透情人的一切。
天使的雙眸是那麼誘人。
不會忘記你的眼睛。
他低吟﹕「楓……」
魔鬼的笑容是那麼動人。
不會忘記你的微笑。
閃閃星塵灑落在不再純白的雙翼上……
如一場仲夏夜之夢。
※※※※※※※※
他們來到了審判堂的偏室。
他已經不在了。
流川從圍繞著越野的氣氛中知道。
他……
「我是來傳達他的遺願。」
越野冷冷道。
果然。
流川垂下頭。
「他可沒你這小子那麼幸運，在我們那里犯罪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想而知。
「他…吃苦了……？」
「地獄的火焰，地獄的刀山，都不能叫他認罪。」
「…」
流川緊握拳頭。
他……
「到最後，那副血染的手銬腳鐐所困住的，不過是一具稀爛的皮肉……
」越野繼續用冷冷的語調敘述著。
「…」
流川緊咬下唇，直到鮮血從齒縫中出來。
他……
「到最後，他連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來，嘴邊還掛著個不在乎的微
笑……」
「…」
流川心中在狂呼，口唇卻強忍著不出聲。
他…… 他那熟悉的笑容。
此刻正狠狠地鞭撻著自己的心……
他說他不會有事的，他說一定能共渡過難關，他說要永遠在一起。
他說……
他說謊。
他一定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只是不要自己擔心。
他……
「流川楓！你知不知道你把仙道害得有多慘？」
越野瞪著流川，嚴厲道。
他知道。
他現在知道了……
「他的遺願是……」
流川問道。
「把這個交到你手上。」
越野取出一個沾滿血跡的小布團。
流川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對角……
是他的角……
為了自己而斷的角。
上面還染著血跡……
是他的血……
為自己而流的血。
流川的手微微抖起來。
「…」
再也抑制不了。
一顆水珠滴在流川手中的角，將血印化開。
我的淚。 你的血。 我的情。 你的癡。
流盡淚血，只為情癡。
「他的軀體成了餓靈的食物，靈魂被貶到人間，再也不能回來了。」
越野說完就走了。
他不想在這里久留。
如果仙道選擇他而不是流川，就不會落到這種田地。
現在自己巴巴跑來這里為他完成遺願，不是不生自己的氣的。
真恨不得把流川推下地獄里最深的深淵！
咦，臉怎麼濕了？
他迅速伸手把淚拭去。
說了絕不哭的啊，自己是怎麼了？
※※※※※※※※
深秋的湖畔。
秋風吹皺深色的湖水，水波蕩漾。
一如失戀少女憂鬱不安的情緒。
周圍一片火紅。
在一片蕭索之中，唯有楓葉綻放異彩。
落葉紛紛。
一切都那麼和平，艷麗。
目送他們把流川帶走。
流川的雙翼在掙扎間受了傷。
會痛嗎？
不要緊吧？
他們應該不會對他怎麼樣，聽說安西天神是個善良的領導者。
流川回過頭來。
他的眼眸里閃動著關切的光芒。
他不擔心自己。
他在擔心我。
不會忘記他的眼睛。
雖然已經安慰說自己不會有事。
可是心里明白，不會再見面了，不會再擁抱了，不會再……
因為這次被押回去，肯定是肉靈皆滅。
不想他知道。
不要他掛心。
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來承擔。
已經覺悟。
從愛上他的那一天起……
只希望他不會有事。
『楓』。
※※※※※※※※
「你決定了？」
安西天神嘆道。
這孩子，竟然自願放逐靈魂作為懲罰。
「嗯。」
不會改變主意。
為著那不會改變的心意。
他的左手肘上套著一個黑色的事物。
是用他的角連成的環。
臨終的禮物。
愛的信物。
「我們會好好保存你的軀體。」
想到他的軀體那不幸的命運，心里一痛。
餓靈，究竟是什麼東西？
居然吃掉了我的他……
想再聽他喚自己『楓』。
想再看他的笑臉。
不會忘記他的微笑。
「不用了。」
淡淡的語氣。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回來。」
※※※※※※※※
已經比他遲一步了，希望和他在人間的年齡不會相差太遠。
一定要在人間找到他。
就算是花上一世，十世，百世……
也在所不惜。
我要和你在一起。
『彰』。
※※※※※※※※
到陵南打練習賽。
他們的王牌居然遲到。
什麼嘛？
「大家好！」
體育館的門被打開。
轉過頭去。
「嗨！」
他走了進來。
自己驟然如遭雷殛……
不會忘記他的微笑。
不知不覺被他的笑容吸引。
是陌生的湖畔，月亮，淚痕，和奇怪的角所串成的記憶。
忽然有點明白了。
※※※※※※※※
和湘北打練習賽。
不小心睡過頭。
跑步到學校去。
一進體育館就看到那個跩跩的冷漠小子。
他左手肘上有個黑色護肘。
為什麼好象很眼熟？
他轉過頭來。
直視他無底的雙眸。
為什麼好象能裝下整個宇宙？
不會忘記他的眼睛。
自己的目光為什麼一直追隨著他？
是陌生的湖畔，月亮，血印，和受傷的翼所串成的記憶。
忽然有點明白了。
※※※※※※※※
這是開始，不是結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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