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律師手中接過鑰匙的仙道忡忱了會兒﹐那是母
親保險箱的鑰匙﹐也是母親內心的禁地。是要就此毀
去﹐還是一窺秘密呢﹖
也沒什麼掙扎﹐反正人已經死了﹐無論看與不看
都不重要了。
於是﹐仍舊用鑰匙開了母親房中的保險櫃﹐稍稍
檢查裡面的物品﹕有結婚戒指､一些飾物──似乎是
過去父親送給母親的──､以及一封封陳舊的信件。
多少帶點好奇的心裡﹐仙道微微翻閱那些信件﹐才發
現是父親年輕時候寫給母親的情書﹐雖然對母親略有
怨懟﹐但看到她這樣珍而重之地保存這些父親贈與的
東西﹐不由得有點心痛﹐母親﹐是個可憐亦復可恨的
人……。
忽然﹐從眾多泛黃的信封中﹐掉出一封較為嶄新
的信件﹐仙道一怔﹐覺得有些異樣﹐便拿起來仔細察
看﹐才看到收信人的名字﹐仙道內心一陣悸動﹐呼吸
也開始急促起來。
『致 仙道君』
力透紙被的勁力､毫不猶疑的流暢筆觸﹐這是…
…某人的特色……。
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發現上面其實已有撕裂的
痕跡﹐仙道又是一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母
親什麼時候偷走這封信的﹖』
尚未細想﹐仙道手上動作不停﹐匆匆拿出信張閱
讀。
『仙道﹕
我不是擅於言語的人﹐我也不知道﹐要怎麼面
對面告訴你我心裡的想法﹐可是﹐昨天聽到越野的
話後﹐我不想﹐再那麼堅持下去﹐也不想﹐讓自己
後悔﹐所以﹐我寫給你這封信。
我決定﹐不去美國了。
最初﹐告訴你我要赴美的這件事﹐多多少少是
想看看﹐你會有什麼反應﹐後來﹐就純粹是為了賭
氣。
可能是因為我是很直線條的人﹐因此﹐很多時
候﹐我不能明白你在想些什麼﹐老實說﹐這對我來
說是很大的負擔﹐那種猜來猜去的感覺很累。可是
﹐因為是你﹐我才願意花費腦力。
一開始知道自己這種想法的時候﹐內心嚇了一
跳﹐很害怕﹐所有屬於不確定的東西──包括感情
──。記得嗎﹖當時我常給你擺臉色﹐但仍堅持著
跟你一對一﹐矛盾的像個小孩。
可是﹐我還是想﹐抓住些什麼。
想跟你在一起､想陪你去海邊釣魚､想永遠追
著你的腳步走下去。
奇怪嗎﹖我竟然會寫出這樣的話﹖一點也不像
是我的作風﹖
然而﹐這些都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是你帶
給我的。
很多人認為我不懂感情﹐成天只會冷著一張臉
﹐對身旁的事漠不關心。但是﹐不說並不代表無動
於衷﹐我只是忠實的面對一切﹐即使別人誤解那也
與我無關﹐畢竟我沒有精力去應對別人對我的評頭
論足。人﹐雖然不能只顧自己﹐但也不需要為了別
人而活。
所以﹐也到了我坦白的時候。
一直﹐看著你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所
誤解﹐可是﹐總覺得內心很疲憊﹐因為﹐那是一個
太寂寞的微笑。隱藏著自己､保護著自己﹐在某些
時候﹐我的確可以感受到你內心真正想表達的話語
﹐可能是由於﹐我和你在根本的地方上﹐是屬於同
一類人吧﹗只是﹐我從不偽裝﹐而你﹐笑得好辛苦
。有時﹐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選擇用這麼累的
方式來面對別人﹐直到我昨天聽越野說了有關你的
事時﹐我好像有那麼一點了解了。
你﹐是希望有人可以拆穿你嗎﹖或是說﹐陪著
你哭一次﹖
也許表達的不夠好﹐但你應該可以明白我的意
思吧﹗因為﹐我想﹐我不會猜錯。
仙道﹐我也是內心有缺口的人﹐因此﹐我不知
道自己有沒有辦法補足你需要安慰的部份﹐但﹐即
使一直慣於孤獨的我也覺得﹐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
好。
你願意﹐對我真誠的笑一次嗎﹖
我﹐在家裡等你。
我﹐喜歡你。
流川字 xx年x月x日』
這是﹐七年前﹐流川赴美前夕寫給自己的信﹐沒
想到﹐遲了七年才收到。是不是﹐如果當年就收到這
封信的話﹐自己絕對不會在機場的時候﹐那麼輕易的
就放他走﹖而現在的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吧﹖
好像有什麼哽在心裡似的﹐仙道掩著臉倚著牆緩
緩的滑坐下來。指縫中﹐溢出一滴滴澄淨的淚水。
流川從始至終都未曾疑惑過﹐他徹底明白自己要
的是什麼﹐不要的是什麼﹐不論是七年前､七年後﹐
他都純粹的絲毫沒有移改過。一直以來﹐任性的﹐其
實是……自己。
彷彿帶著朝聖者的心情﹐仙道唇邊逸出一個名字
。
流川……流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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