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的清晨總有蒙蒙的薄霧，帶點清澈咸苦的濕氣，那是海的氣
味。陽光就穿透了這霧慢慢射下來，晨曦一點一點的亮起，輕描淡寫的
勾勒出日子的輪廓。先是沿海路旁的街燈，式樣簡單的，發著微黃的光
，點綴著卻顯出好看的樣子。然后是在路上晨練的少年，逆光里一個剪
影，沿著海慢慢動著，也是優美的景致。再后來，就是清一色的淺灰色
牆面，裂縫跟圖案似的，家家戶戶挂著衣服的繩子，涼台的各種式樣，
學校的籃球館，都在晨光里安靜的浸著，一動不動的滯著，像畫里的一
樣。路上漸漸就有了人聲，上學的少年們，趕電車的上班族，匆匆忙忙
的都過去了。鴿群拍打著翅膀扑拉拉的飛起來。新的一天就這樣悄悄拉
開帷幕。

    神奈川鄰著海，于是也沾染了海的精神。是深藍色的，既廣大又單
純的精神。神奈川的海風吹遍了每一個角落，悄悄蒸發的少年的汗，少
女輕輕撩起的發絲，書桌膛里安靜的躺著的鉛筆，每一間教室里歌舞般
飛揚的粉塵。它見証了那些青春的秘密和故事，也因著這個，它總顯得
溫柔。經過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邊時，它總用看不見的手撫摸他們
，帶著不為人知的憐憫和疼痛。神奈川在那些少年心里，總都是失落了
的故鄉一樣的地方，心的歸宿。便是離開了，也總是想著惦著，要回去
，回家。神奈川的藍天呼喚著他們，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懷念著的，
其實并不是那里的清晨和海，卻是那些逝去的年華，揮洒出去的汗水，
已經再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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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流川楓

    他撞見了他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清晨。說是撞見，確確實實的是撞見
，那天仙道由于前晚同越野打游戲來著，沒睡安穩，去上學的路上一路
打著呵欠，結結實實的撞上了一架自行車。騎車的是一個男孩子，頭發
黑黑的，皮膚白，很瘦，個子倒高，也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爬起來抓
抓腦袋，咕噥了句什么，看口形像是對不起之類的，扶好車子就走了。
沒走多遠又撞到一棵樹上，仙道好容易醒了，在后面看著笑的直打跌。

    男孩子站起來就瞪他，瞪的他心里發毛，笑就漸漸收住了，然后聽
見他清清楚楚的罵：“白痴！”發音標准無比。

    仙道當時還不知道這是他的口頭禪，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笑笑的搖頭
。沒禮貌的小孩子。

    他不知道這個沒禮貌的小孩就是湘北的流川楓，几乎全校女生的偶
像。少女的心里有自己偷偷划定的初戀情人，總是近乎完美的，在窗旁
守望的一個夢一樣的東西。這種戀慕是建在幻想基礎上的，像是水里的
月亮，既是皎潔又似乎伸手可及的，卻一碰就要破碎。這當然并不是說
她們缺少真情，她們確都是誠心誠意的，只是她們真正希冀的不是這個
人，是她們自己在心里構筑的幻象罷了。


    流川楓卻無論何時都是引人注目的。你可以不喜歡他，卻無法忽視
他的存在。在這校園里，他永遠都是與旁人不同的一個。湘北只有這一
個像狐狸一樣漂亮的男孩子，只有這一個嗜睡得驚天動地的男孩子，只
有這一個拽的二五八萬的男孩子，只有這一個冷淡到對籃球之外的事都
漠不關心的男孩子。他的身上似乎總散發一種天生的氣質，一種骨子里
的精神樣的東西，自己卻是毫無自覺的。這樣的一個男孩子其實才是徹
徹底底的單純，眼睛清澈通透的樣子就像神奈川的陽光和海。



    這會兒他正趴桌上。又睡著了。數學老師在講台上瞪他呢，他卻沒
事人似的，睡的正香。秋天來了，連帶著天空變得高而藍了起來。陽光
透過窗子，溫存的鋪到他身上。他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黑色劉海在額上
投下細碎的陰影。



2、仙道彰

    仙道總是翹課，帶著家伙到海邊去，釣魚。流川打呼嚕的時候他沒
准兒就坐在海邊釣魚呢，悠悠閑閑的，看天上的云變幻出種種形態，大
朵大朵的過去，一磨就是一天的光陰。說是釣魚，回去的時候桶里卻常
是空的。別人問他怎么回事兒，你姜太公呢呢，他就嘻嘻的笑，說今天
背運今天背運，還是高高興興的，順著來時的路回家去了。一路吹著口
哨。

    即便是這樣的翹課仙道的成績還是一貫的好，大家都叫他天才。天
才仙道聽到這個還是笑，云淡風清的，那笑容與其說是高深莫測，倒不
如叫做裝傻更合適些。

    在籃球社的時候老遲到，就笑嘻嘻的跟教練解釋說睡過頭了，那分
分明明的就是裝傻，卻叫人一下子氣全消掉，想再氣他也氣不起來了。
陵南的仙道彰跟湘北的流川楓是同一類的人，光芒四射的被捧著寵著，
自己卻不以為然的樣子。

    流川的不以為然大概是因為遲鈍得沒感覺到或者感覺到了也懶的去
理，換句話說就是沒神經。仙道的不以為然卻因為他看的比誰都透亮。
他總笑，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這樣的人其實最容易寂寞。仙道不在意
。他老一個人坐在雨里釣魚看海，不撐傘。頂天的頭發都塌了下來，傷
風是自個兒的事。



    阿嚏！仙道打噴嚏了。傷風果然是自個兒的事，沒人能幫你擤鼻涕
。窗子外邊葉子顫悠悠的終于掉下來。樹后頭躲著的低年級學妹鼓起勇
氣跑出來，辭不達意吞吞吐吐半天，把情書遞上去。仙道還是笑，回絕
的很有禮貌。女生傷心的抽泣著跑遠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



3、流川楓和仙道彰

    其實即便沒有那天早晨驚天動地的一撞，這兩個人的相識也是遲早
的事。本來么，一個湘北的王牌，一個陵南的王牌，看那身份，甚至帶
了點宿敵的意思。流川楓在籃球社里聽學長們說過，就說陵南有個叫仙
道的，球技一流不在話下，是陵南籃球隊支柱一樣的人物。流川是  小
孩，聽到有些不服，從鼻子里重重的哼一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卻
是上了心的。所以后來同陵南的練習賽，流川其實有些盼著，想知道那
個叫仙道的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值不值得自己這樣在意的。流
川這樣的孩子，盼也是單純的心情。所以在那天早晨，才會在仙道久久
不來之后不禁的焦躁，才會在他終于來了的時候狠瞪一眼，一聲白痴梗
在喉間。

   “大家好！”很欠揍的笑容。
   “哼。”流川說。

    仙道笑的更加燦爛。他覺得這小孩有些面熟，僅此而已，卻想不起
來在哪里見過。

    流川楓的黑眼睛熾熱的盯著他。


   “比賽開始！”裁判吹哨。



    那的確是一場激烈的比賽，出人意料的險象環生。仙道在終于勝了
之后大大的吁一口氣，然后抬起眼睛看到那邊的流川。流川抿著嘴，緊
緊咬著牙關，似乎還是面無表情的，卻能從通透的眼睛里望見熊熊怒火
。目光明亮。

    仙道笑。他向流川走過去。

   “流川楓。”伸手作友好狀。

    流川楓抬眼看他。好黑的眼睛。

   “哼。”

    他拍掉他的手。然后，走了。

    仙道張張嘴：“啊……”

    心里突然冒出來一句話：沒禮貌的小孩子。

    然后想起一個星期前在上學的路上撞到一架自行車。

   “天哪！他是……”

    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命中注定。

    流川楓和仙道彰，他們的故事，從這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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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又過了一些日子。

    仙道在神奈川的海邊溜達，愜意的天氣，天藍云白。他遇到翔陽
的藤真健司。藤真遠遠的就朝他笑。他笑起來好看。仙道挑挑眉毛。

    嗨，藤真。他說。
    好巧。
    是啊好巧。仙道撓頭。他想不到該說什么。
    對了你碰到湘北那個叫流川楓的小鬼了吧。藤真笑笑的看他，打
探的神情。覺得怎么樣？
    他啊。仙道于是也笑了，他想起流川的黑眼睛。挺有趣的小子。
兩秒之后又想到那句白痴和被打掉的手，補充。挺惡劣的小子。

    苦笑，苦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