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篇）
我獨自漫步在神奈川的海灘，海風吹到我的身上，涼涼
的，柔柔的，海水的咸味混在風里，那味道讓我熟悉也讓我
感到難過。離開這里已經有七年了，可是一切對我來說都是
那麼的熟悉、那麼親切。那熟悉的味道也讓我暫時忘了和健
司分手的痛苦。記得海灘的附近有一個籃球場，我以前也常
常在那里打籃球，不知道那球場還在不在呢，我快步地向那
個記憶中的球場走去。
就在我快要到達球場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叫流川楓，我以前的戀人，七年前，健司離開
了我，為了忘記失戀的痛苦，我開始不斷地和女孩交往。就
在那時，我認識了他，我們的友情始于每周兩次的一對一，
而我們的交往則是始于五年前他向我表白的元旦。
和他交往的日子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盡管這
樣，但我還是無法忘記藤真。三年前，藤真回來，我離開了
他，回到我深愛已久的健司身邊，並和他重新開始，以為跟
健司會天長地久，沒想到到了最后仍然難逃分手的結局。
他現在過得還好吧，他身邊的那個男人對他很好呢。朋
友再見，于情于理，都應該打個招呼吧。我帶著陽光般的笑
容走過去。
“你好！”我先是笑著對他身邊的男人說道，在我打招
呼的時候，他一直是低垂著頭的，但我注意到他的肩膀顫了
一下。
“你好！”男人很有禮貌地回了一聲。
“來看他們練球？”為了不讓氣氛冷下來，我繼續發問
。
他還是一聲不哼地站在那里，也沒有抬起頭來看我，他
的劉海又長長了，把眼睛都遮住了，讓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也讓我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是的。”男人還是有禮貌地會答了我。
我那個男人不停地聊著，我在等，等他的反應，一句話
或者一個眼神，我很奇怪自己今天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是一
個不識趣的人，我從來不會強迫任何人，既然他不想和我再
見，那我也很應該走開，可是今天，我卻很想看到他的反應
。我開始有點討厭我那難得的堅持。
……
“你的朋友呢，看他的身材，很適合打籃球。”我終于
忍不住了，開口問出了我要問的問題。
“……”男人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
“我是個瞎子！”沉默了一會兒，他很輕松地說出了這
句話，那麼坦蕩，沒有一絲的自卑，
“對不起。”曾經想過很多再遇時要說的話，但千想萬
想，沒想到再遇的第一句話竟是這一句，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了。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
“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
他接著說出了這句話，我只顧著看他的眼睛，一時沒有
反應過來。以前一直都覺得他的眼睛很美，覺得他的眼睛是
火中的冰，冰中的火。他拼搏時的眼神總讓我瘋狂。現在看
來，也不過一般，只是眼球比別人黑一點罷了。他的眼球還
是那麼的漆黑，只是沒有了焦距，那種冰與火交融的神採再
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眼里了。
“楓。”男人低低地責怪了他一聲。
“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他還是很自在地說出了這
一句話。
我感到我的笑容殭了一下，他認出了我嗎？我有點緊張
，但又帶有那麼一點期待。
……
“沒什麼，就讓他摸摸吧。”過了一會兒，我恢複了笑
容，對男人說道。
“謝謝。”
他對我說，語氣是那麼的客氣，客氣得讓我有那麼一點
錯覺，他，不是流川楓，在我的記憶中，流川楓是不會用這
種語氣和我說話的。
男人拿起他的手，放到我的臉上，他的手放在我的額頭
上，他的手還是那麼冰涼。
每當我生病時，他就會用這雙手來估測我的體溫，而我
總會死死地捉住他的手，不願放開。對我來說，他的手是最
好的降熱貼，他的冰涼讓我舒服，他的溫度讓我安心，捉著
他的手就好象捉住了一切。然后，我會把他的手貼在我的臉
上，讓那冰涼一直延續下去，而他也就一直這樣子呆在我的
身旁，直到我沉沉睡去。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會看到桌
面上擺著一碗熱騰騰的粥。是他親手煮的。他知道我不喜歡
吃外賣，所以他會在我生病的時候親自下櫥，熬粥給我吃。
他煮的粥並不好吃，有時還有點焦，雖然他會很細心地給我
挑出那些焦了的部分，但我會在隔天的垃圾袋里看到了前天
煮粥的那個煲，雖然這樣，我還是很享受他煮的粥，因為他
的粥里有一種屬于家的味道。
我也曾經要求藤真這樣做，但藤真總會笑著說一聲。‘
不要鬧了’，然后就去把冰袋拿來，放到我的額上，然后他
又會走開，走出去打電話叫外賣，其實藤真做的東西很不錯
，只是他總嫌麻煩不願意下櫥罷了。
他的手摸索著來到我的眼眶，沿著我的眉毛細細地描著
。有點癢，但很舒服，就象微風拂過我的臉。我的眼里好象
有什麼正在滾動著，是淚嗎？我還會有淚嗎？我以為我的淚
早已隨藤真的離開而消逝得一幹二淨。沒想到，我還會流淚
，而且還是為了藤真以外的人流淚，真是難以置信。我努力
睜大眼睛，不讓眼里的淚掉下來。因為他的手正輕輕地抹去
了我的淚，他在安慰我，他也不喜歡我的淚吧。
他的手來到了我的鼻翼，他沒有停留很久，只是輕輕地
劃過我的鼻子。
最后，他的手來到了我的唇，那帶有魔力的手指在我的
唇上描繪著，細細地刻畫著，我有點好笑，難道他不知道他
現在是在誘惑我麼？他的手停在我的唇上很久，好象是在等
著些什麼。他在等我的笑容，我知道，我想給他一個微笑，
卻發現無論我怎樣努力，嘴角就是扯不起來。
終于，他的手從我的臉上移開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
一刻，我強烈地希望他能夠認出我。可是他說的話卻讓我的
幻想破滅，“你們真的很像，可惜，你不是他。”
他帶著笑給我留下了這句話，我們之間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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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篇）
午后的太陽總是溫暖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慵懶，那麼
舒適。我坐在球場邊，靠著澤北，一邊享受這溫暖的陽光，
一邊聽著拍球聲，感受著球場上那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只
有在這時，我才會覺得那個充滿激情的時代離我還不太遠。
我曾經是一名籃球員，不過，現在的我已經沒法打籃球
了，半年前的一場車禍奪去了我的視力，當時醫生說什麼我
的視神經受損，很難複明。我對醫學的了解不多，所以我不
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我已經瞎了，而且也不可能康
複，我的下半輩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中了，而我的籃球生涯也
要就此結束了。
澤北的手輕輕地握住我的，小黑溫順地躺在我的懷里。
溫熱的小舌不停地舔著我的手，沒想到當初一時高興養的寵
物今天竟會成了我的引路者。
別人都說眼睛不好的人耳朵特別靈，這句話在我身上是
應驗了的。我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知道有人正朝著我們走
來。
“你好！”
來人說話了，那熟悉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
他！仙道彰，我以前的戀人，也是我今生最愛的人。
“你好！”澤北很有禮貌地回了一聲。
“來看他們練球？”
我沒敢抬起頭去看他，我怕他看見我的眼睛，我怕他用
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除了他
的，……
“你的朋友呢？看他的身材，很適合打籃球”終于，他
問出了他要問的問題。
“……”
我感到澤北灼熱的視線，他在想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吧。
“我是個瞎子。”我試著用不在意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我不應該在他的眼前表現出我的脆弱的，我們已經沒有關系
了，我不應該用那種惹人同情的語調說話。
“對不起。”他語帶歉疚地說道。
“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我提出了這個要求，在外人
看來，很無禮。
“楓。”澤北低低地叫了我一聲。
“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我沒有理會澤北，繼續說
到。
不是很像，他就是他，我可以很肯定的說，不過，既然
他不願意讓我認出，那我也不會說明，……
“沒什麼，就讓他摸摸吧。”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傳
來。
“謝謝。”我很客氣地答了一聲。
澤北拿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臉上，我的手停在他的額頭
上，他額頭的溫度比常人高，他全身的溫度也比常人高，冬
天的時候，我總喜歡縮在他的懷里取暖，就像小黑縮在我懷
里。那暖暖的感覺讓我能夠輕易進入夢鄉。雖然現在澤北也
會這樣做，但在他懷里，我總要花一段時間才能睡著。
我的手沿著他的眉毛細細描繪著，他的眉毛還是那麼密
，那麼濃。我的手從他的眉毛來到了他的眼睛。沿著他的眼
睛一直刻畫下去。不知道那海一般的眼睛是否還會和以前一
般深邃，他的眼睛很漂亮，深深的藍色就像夜晚的海一樣。
他眼里的世界總是五彩繽紛的，即使是在夜里，我仍然
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里那閃爍的色彩，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
，一眨一眨的。但他心里的世界卻是黑白的，他眼中的色彩
到不了他的心。他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淡然地看著整個世
界，好象眼前發生的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的眼里總會帶有那麼一點笑意，但笑意的背后總會藏
著那麼一點孤獨，寂寞的神採，直到那一天，他看到了他，
他的眼睛里有了與過去不同的色彩，不是五彩繽紛，不是充
滿孤寂，也不是帶著那到不了他心里的笑意，他的眼睛里帶
著驚訝，狂喜，興奮。他的眼里充滿的是他的身影。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我還是看到了。那不是為我，我清
楚地知道。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會輸，輸給一個我從來
都不知道的對手，沒想到的不過是：我，輸得一塌糊塗。
他的眼，我永遠看不透。
我繼續撫著他的眼，他的眼眶有點濕，他在哭嗎？我從
來沒有看見過他哭，他哭的樣子一定很難看，比他的笑更難
看，眼睛瞇得小小的，眉毛鼻子全部擰在一塊，然后兩行眼
淚就叭嗒叭嗒地往下掉，我輕輕地把他眼里的水抹去，不要
哭了，至少不要在我的眼前哭，雖然我看不到，但我感覺得
到，我不喜歡你的哭。
我的手來到了他的鼻子上，他的鼻子是那麼地高挺，鼻
翼還是有點濕，是因為剛才的緣故吧。
我的手繼續向下摸索著，終于，我找到了他的唇，那性
感的薄唇，那總帶著笑意的唇，那曾經吻過我千遍的唇，那
在最后時刻對我說出再見的唇。我用手細細地描繪著他的唇
線，就好象他曾經用他的舌描繪著我的唇的形狀一樣。我希
望摸到他的笑，那個我從來都看不明的笑。很可惜，我怎麼
摸也摸不到。
我的手停在他的唇上，久久不肯離去。我在等，等他的
笑容，我要再感受一遍他的笑容。
……
終于，我移開了我的手，看來我是沒法摸到他的笑了。
他的笑就和他的眼一樣，讓人永遠都看不透。我看不透他的
眼，當然，也就看不透他的笑了。
“你們真的很像，可惜，你不是他。”
我帶著笑容對他說出了我們之間的最后一句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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